“……我还不想写呢,那个历添,就你说有想法那个,问他要数据还得看他脸色。”
“他给你脸色,是因为没有实际利益,你问他,需要上级解决什么问题,他还能嫌你?你是主管,就该站在员工的立场,给他们解决问题,而不是做曹仁守的记账伙计。”
宋弦低声,“我还不是主管呢。”
祁云翱瞥她一眼,“你是还不够格,周报不是记流水账,工作重点排在面前,结论,项目风险预警,阐述你的想法,遇到什么困难,需要什么支持,多去找上级要资源,这才是主管该做的工作。”
宋弦好像被他点醒了,她要站在部门组员里,给他们解决困难,争取资源。
“历添你就只管问他,有什么需要支援,数据让他安排他们组里比较老实的一个做,你就跟那个人拿,这不就行了。”
宋弦老实点头,“我知道了,上次他就说了,现在上了新系统,换个配石除了线上申请,现下还是跟以前一样,找经理级签字,要纸质版去拿货,这样我们工作量又大了,要么,你让上面改一改,把流程简化一点。”
祁云翱目视前方,就好像听不见一般。
宋弦偏个脑袋,“可以吗,祁总?”
他一个气声,“不可以,宋主管,你越级了。”
“……现在还没有到上班时间,我还不是宋主管,我现在是宋弦,你是祁云翱。”
她咧开嘴笑,“我们现在没有职务,这样可以吗?”
祁云翱不跟她笑,“那也不行。”
“那怎么样才行?”
“要么,晚上你给我吹吹枕边风试试?”
宋弦定一下神,别开脸,目光看望窗外。
这也不难,只是,她觉得有些怪异,她到底成了以前职场绯闻事件的女主,靠和老板睡觉换取工作上的绿灯。
这一次,宋弦找历添,她换了一种思路,先问他璀璨星河那两款的配石是否已经更换,得知没有线上流程,仓储不给提货,小组又重新提了流程,才算拿到货,她便说,找曹经理提一下简化流程的事情。
历添特别不耐烦,“还有什么事,快点说!”
“没事,如果你们忙不过来,我可以帮你们去工厂建模,我和车间的人都熟。”
“我谢谢你,现在还不需要。”
“那有什么需要你跟我说,元旦我不休假。”
历添听了,才正经看向她,“我们需要两个编绳阿姨,你帮我找找,要会编菠萝结的,实在没有一个也行,要手速快的。”
宋弦点头,“我帮你找,找不到我现学了给你们编,你请我吃饭就行。”
“哎呦,不愧是我们宋主管。”
宋弦学着他的腔调,“不愧是我们设计部一霸,一顿饭而已,又不是什么大餐。”
她又说:“你要是忙,等会儿下班我不找你了,你让小刘把项目进度发给我就行。”
“行。”
宋弦心情好了,也不等小组数据,她只问进度,遇到什么困难,需要什么支援,然后给项目分了优先级,在周报里弱化数据,强调重点项目,提出解决方案和需要的资源配给。
她担心如祁云翱说的,曹仁守不看她的周报,她打算做好周报,亲自去跟曹仁守汇报,一定让他看,免得她做无用功。
中午吃饭,宋弦恰巧在餐厅碰上了魏佳妮。
和喜直播账号做起来,很多珠宝源头和珠宝商找过来,寻求合作,包括以前和如颜合作的公司,和喜也尝试着跨界合作,除了和ELISSA,还有国外的珠宝公司,明星,甚至旅游行业。
魏佳妮:“我们不是刚谈了一个迪拜旅拍的项目吗,本来都准备签合同了,这两天说被如颜截胡了,如颜找了一个很厉害的副总,以前做市场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反正现在对方不怎么愿意搭理我们。”
“是吗?我们部门最近太忙了,我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听到才怪,这个项目很保密的,因为涉及到——”魏佳妮凑过去,压着嗓子说:“涉及到迪拜皇室家族。”
“……”
魏佳妮喜欢一惊一乍,宋弦不怎么相信她的话。
“是吗?看来如颜还是很厉害的。”
“那当然,她怎么起来的,听说她创业前一年,一分钱没赚,全部发给下面的人,所以说,人家成功是有原因的。”
魏佳妮叹息:“本来以为我们团队可以去一趟迪拜,看看中东王子的,看来没戏了。”
“以后还有机会的,我听我们曹经理说,年后公司可能会有一次国外游。”
“就算有,也不可能去迪拜,最多去曼谷普吉岛那些。”
“那也很好啊。”
宋弦很知足,毕竟一年以前,旅游的福利她都不敢想。
魏佳妮又说:“林采妍现在做主播了,你看过她的直播吗?”
“我刷到过,播得挺好的。”
“上一周我还刷到呢,然后正好听到她提到我们祁总,说她和祁总都是广州人,祁总是她表哥的小学同学,他小时候住在什么,新河浦老别墅里面。”
宋弦头皮微紧。
“她还说,等周六直播,她要连线我们祁总。”
宋弦暗想,回头就交代罗勤杭,把连线给关闭了,看林采妍还怎么连。
世上没有男人了么,林采妍非得惦记祁云翱,祁云翱那么臭的脾气,只怕她一天都受不了。
很快,跨年夜就到了。
胡彦林放话,今晚不醉不归,让每个人都盛装打扮,宋弦不愿意受冷,也不想落于人后,特意选了一条黑色连衣裙,里头是羊绒打底,下半身黑透肤裤袜,既保暖又带点小性感。
过完胡彦林生日,她想找个借口,在十二点之前回家,和祁云翱一起跨年。
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
这一晚,老商没有出现,他说家里有点事情,要回香港,第二天再来给胡彦林过生日。
胡彦林把求婚都放出去了,老商这一个鸽子放得着实让她没面子。
她喝了一点酒,放言今晚她过生日,谁都不准走,谁走谁是孙子,她一定绝交。
公司给主播过生日的经费不算少,生日现场热闹得很,吃了三种口味的蛋糕后,宋弦看着各种陌生面孔和胡彦林嬉笑怒骂,机械挤出笑,更多的时候,她对着满屋子气球鲜花,满地彩带发愣。
一抬眼,玻璃外的灯光秀闪得她头疼。
她很想祁云翱,很想回到他身边。
严听雪不走,她也张不了口说走,毕竟她年纪比她们都小。
临近凌晨,就在她已经完全放弃的时候,祁云翱出现了。
有人惊呼,“祁总!”
“祁总来了!”
宋弦骤然抬头,正撞上祁云翱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好似轻挑了一下眉。
虽然已经和他同居一段时间,宋弦依然听到了自己胸腔里的擂鼓,敲打得她难受。
严听雪笑着推她,“宋弦,祁总来了。”
宋弦抿嘴,含羞带怯的,“我看见了。”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服,里头是黑色线衫,简简单单,新理的头发干净又清爽。
胡彦林本来就喝高了,再看见他,一脸惊喜,笑得嘴角都要歪了,“祁总,你怎么才来!快点罚酒三杯!”
众人起哄,纷纷给他让出位置,那些没见过祁云翱的女流氓们,更是虎视眈眈。
“谁啊这是?”
“他们老板,广州天花板!”
祁云翱喝了一杯酒,又说了几句祝福话,外头的小蛮腰已经在倒计时。
“别的不说了,祝大家新年快乐。”
胡彦林开始发酒疯,“各位姐们,看到没,谁说我男朋友没空,这就是我男朋友!我男朋友祁云翱!”
“你是不是疯了,小心你老板开除你!”
“你以为是你啊,我们祁总没有那么小气!”
祁云翱面色无波,转过头,目光在人群搜寻。
趁他偏过头,胡彦林突然袭击,一根手指头往他脸上划了一下。
一抹油腻粘在男人脸上,却无损他的冷傲隽逸。
跨年烟花秀绚彩夺目,精彩绝伦。
宋弦没在人群里,她和祁云翱一起跨年了,她和他的距离不到两米,但是她高兴不起来,她听到身旁有人在说,眼见为实,原来,祁云翱真的是广州的天花板。
她生胡彦林的气,因为胡彦林不但胡说八道,还对祁云翱上手了。
她也生自己的气,因为她没有办法把广州天花板藏为私有。
第70章
祁云翱并没有发火, 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抽了张纸巾擦拭脸颊,提出要走。
胡彦林还留有几分理智, 不敢再造次,便把他送出门。
趁着她们送他的工夫, 宋弦拎着包走了安全通道,在下一层等电梯。
电梯门打开,她看到了祁云翱冷淡的脸,站在左边角落里。
两人目光对上, 谁都没有说话,宋弦转过身, 在侧边的一面长条镜子里看他, 只看到了半边身子,灰色西服沉稳,肩膀结实。
坐进地下室的车里, 宋弦拉着安全带,看向他,“你不是说没有时间吗, 怎么又过来了?”
祁云翱气淡神闲的,“到十一点,忙也忙完了, 我就过来看一眼。”
“你没有回去陪你奶奶你爸他们?”
“他们有人陪。”
出了停车场,马路边到处是年轻男女, 一撮一撮的,不是情侣就是闺蜜。
车速以龟速往前开, 宋弦喝了一些酒, 脑袋嗡嗡作响, 有些犯困,又舍不得闭上眼睛。
她突然伸出手,对他牵唇,“我还没有对你说新年快乐,新年快乐,祁云翱。”
祁云翱定了一秒,抓上她的手,“新年快乐,宋弦。”
“有时候我会想,五年后的这个时候,我会在哪里,五年前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时候的我会在这个地方跨年。”
“嗯,那五年后呢,你觉得会在哪里?”
“我想——应该还是在这里吧,你呢?”
他目视前方,松开她的手,抓上方向盘,“我不知道,没想过。”
宋弦停歇片刻,“那十五年前呢?”
为什么跨度那么大,因为她不愿意问五年前和十年前,那时候,他有可能和前女友在一起,她并不想知道。
“十五年前,我也在广州,和我奶奶在一起,从我四岁,我爸妈离婚,我一直跟我奶奶住。”
“你爸爸呢,他不在家吗?”
“不在家。”
宋弦不太相信的口气,“那么多年了,你记得那么清楚吗?”
他看过来,话里带着嘲讽,“对,我记得很清楚,他跟他现在的老婆在一起,那时候他俩在热恋。”
“……你爸爸是二婚吗?”
“不然呢?”
“你爸妈离婚那么多年,你爸爸到你十三岁才找,隔了快十年,也很难得了。”
祁云翱嗤了声,“有什么难得,中间他还谈了十个。”
“……一年一个吗?”
他斜她,仿佛在说:你自己不会算数?
宋弦避开他的视线,“那他和你后妈感情肯定很好,要不然也不会在十个之后选择和你后妈结婚。”
祁云翱不搭腔。
宋弦试探着往下,“那你后妈对你好吗?”
“刚开始装得好,后来装不下去了,就想把我赶出广州。”
车子慢慢往前移动,和外头的热闹截然相反,车厢里陷入安静。
祁云翱扭头,看见她睁着莹亮的眸子,似乎对他被逐出广州的经历十分有兴趣。
“我爸妈离婚的时候签了协议,我爸要是再结婚,就要变更我的抚养权,那时候我十四岁了,一直在广州生活,突然变更不太现实,我妈也没有要求,因为按照原计划,再过一年多,我就要保送去北京本硕连读。”
“他们结婚后,我没有搭理他老婆,他老婆却要讨好我,有一回她带了她家侄女过来,那女的比我大两岁,刚上高一,她说,想让我给她侄女补课,我爸为了讨好她,顺便显摆自己儿子,就让我给那女的补课。”
他鼻端一个冷冷的气声,“有一天我爸和我奶奶把我关在房间里,问我是不是跟那女的谈恋爱了,我爸看见了那女的给我写的情书,他老婆说,我也给那女的写,被那女的给撕掉了。”
宋弦轻轻咽嗓,“然后呢?”
“我只给那女的讲过三次课,连她叫什么也不知道,那时候年纪小,脾气大,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知道这是别人设的陷阱,觉得受了冤枉,就离家出走了。”
“……你离家出走去哪里?”
她想,他对自己的认知还是有些偏差,以前脾气大,现在也还是大。
祁云翱略微舔嘴,面上竟浮起了笑,“去了新疆。”
宋弦吸气,十四岁的少年离家出走,她以为是在广州市区,他竟然去新疆!
“那时候火车还没有实名制,我兜里也有一些钱,出走的路上突然想起地理杂志上面的新疆,地域辽阔,很美也很神秘,当时就想去了。”
“你家里急坏了吧?”
“我没有带手机,他们找了一天没找到,就报了警,我在新疆徒步走了两天,把鞋都走破了,第五天才被警察找到,这五天闹得很大,我妈和我爸彻底撕破脸,我姥爷要提起诉讼,把我的抚养权拿走。”
“我爸不愿意,我奶奶更是难以接受,但是我接受了,我说,我愿意去北京。”
这是宋弦第一次触碰到祁云翱的原生家庭,乖戾少年离家出走暴走新疆,还走破了鞋,听起来怪可笑的,可是她竟有些难过。
祁云翱偏头,给她漏了一道眼缝,“说我早恋,我是那种智障的人?”
“……”
宋弦心想,早恋这个人生污点她是去不掉了。
车子停在院里的时候,宋弦已经有些迷瞪,正好手机来了一条微信信息,她站在给流浪猫搭的猫屋架子前,手指头点了一下。
竟然是詹博,深更半夜给她发新年祝福,后头还加了三朵玫瑰。
宋弦一个哼哼声,迷糊的脑子冒出三个字:真晦气。
身后突然想起男人的声音,低沉冷淡,“乐什么呢?”
宋弦锁掉手机,放进挎包里,“我没有乐,大半夜还有垃圾信息。”
祁云翱耷拉着眼皮子,“宋弦,你今晚喝酒了?”
宋弦拿手比划,“喝了一点点。”
“你不是说你过敏,喝不了酒?”
“喝一点没事,多了就长疙瘩,很痒。”
其实她喝酒的经验并不多,只记得大学毕业典礼那天晚上,她灌猛了,第二天睡觉起来起了一身疙瘩,不知道是不是喝酒的缘故,但喝一点是没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