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他说的“出去”是指什么。
“当然了，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黎清转回头，“嗯”了一声。
他安静下来。
不过没过多会儿，他又扭头，像是在劝她，却又好像是随口一提。
“我是想说，如果你要出去的话，我可以教你其他科目。你战斗课接近满分，两个月的时间，基础科目要达到三十分并不难。”
说完，他又补充了句：“就算你没有任何基础也没关系。”
“我能帮你。”
“哦，谢谢。不过用不着。”
“……鬼域外面也有布丁，比这里的味道更好。”
“哦，我知道。不过用不着。”
“不只是布丁，其他的美食也有很多。”
“好的，但是用不着。”
“可……”
云昭恼火了，皱着眉看他：“我已经说了不需要了。”
跟黎清熟悉之后，云昭不怎么会凶人。这次的语气明显听得出恼怒。
这不能怪她，黎清一大长串的劝诫的确烦人。
她的唇角因为生气而紧抿着，漆黑眼睛不满地看着黎清。
她分明带着负面情绪，并且表情相当凶，可脸蛋却漂亮得出奇。
“……”
黎清总算安静下来。
他细细地将自己的反常行为反省一番，也没弄明白他有什么必要劝她离开这儿。何必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她没什么错。
是他不应该多此一举。
黎清垂着眼睛，盯着桌面看了好一会儿。
*
打从收了赖天意和耿福的布丁后，云昭每周都要抽出一天教耿福战斗技巧。
不过战斗能力并非是一朝一夕能够练就，她顶多能保证耿福在下一年战斗课程拿到四十分，离开这儿。
每次战斗课比试结束，她就跟耿福和赖天意待在一块，教上三个小时，然后疲惫地躺下来思考她是真的需要那两枚布丁吗……
她教耿福的这一幕被人看在眼里。
柏琳娜来找上她的时候，云昭是非常茫然的。
她压根不知道教室里还有这么个人。
“喂。”柏琳娜两条手臂环着胸部。
“黎清人在哪？”
哦，是找他的啊。
云昭正好睡饱了，勉强还算有耐心。她回答道：“去洗手间了。”
“这样……”柏琳娜闻言，立刻在黎清的位置上坐下来。
云昭看了她一眼，道：“他不让别人坐他的位置。”
柏琳娜冷嗤一声，没理会。
“喂，我记得你的战斗课是第一？”
“我的最终考核对手是黎清，你跟他不是很熟悉吗，告诉我要怎么赢过他。”
“你赢不了他。”
“……”柏琳娜咬牙，“那你告诉我他的弱点在哪。”
云昭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会付报酬。世界上最大的红宝石，价值连城。”
“不需要。”
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这样说话呢？
她又什么也不缺。
何况，他可是最大的布丁供应商。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睡觉了，你能从这儿离开吗？”云昭不快地皱起眉。
柏琳娜：“……”
油盐不进！跟那个性冷淡简直一模一样！
……
柏琳娜显然没有放弃。
这日晚餐的时候。
云昭跟在黎清身后，看着他从机器人手里接过布丁，再转身放到她的餐盘上。
她还没走出机器人的视野，赖天意跟耿福也过来了，手里都拿着个黄灿灿的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排在她前面。
他们来缴纳今日份的学费。
然而今日的队伍悄无声息地多了一截。
柏琳娜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这两人后头，满脸嫌弃，但手里同样握着一枚黄灿灿的圆形物。
三个人排着队上交布丁，轮流上供似的。
黎清：“……”
机器人：“……”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稻草人观察日记
最后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
在这期间, 黎清没有再劝说云昭离开鬼域。就如他向来的行事准则一般，尊重他人的一切选择，不加以干涉。
他不该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云昭跟他一起离开。
只是他的心情也因为距离最终考核的临近而不由自主地焦灼起来。
他不该跟她打好关系的。如果他们不熟, 他压根不会挂念她。
黎清很少有挂念的人或事。他曾经在小世界完成001下达的任务时也结交过极为关系不错的好友，他们寿命短暂, 几十年的时间便相继去世。
但那时候的他虽然为友人离去悲伤惆怅，却也不是像现在这样焦虑不安。
另一头，云昭倒是过得相当滋润。
她只有一个烦恼：晚餐的五个布丁实在是甜蜜的负担，一天内吃完它们其实还是有点困难的。
柏琳娜坚持送了她一个月的晚餐布丁, 云昭最后将黎清一个不起眼的弱点告诉了她。
做这事的时候她没有太过纠结，也不觉得自己背叛了朋友。
因为黎清怎么也不可能输, 而且她所说的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弱点。
这事儿不小心被黎清听到。他表面还算淡定, 但其实为此伤心了好几天。
那几天里，他忍着不适，把自己的那份布丁吃掉了, 没有送给云昭。
他们的关系这么好，她居然把自己的弱点告诉了柏琳娜？
他可是送了她整整一年份的布丁，柏琳娜才给了一个月的量！
云昭对此毫不知情。
黎清不说, 她就半点也感受不到他的难过，还疑惑他的口味怎么忽然变了。
……
一个月后的最终考核到来。
云昭和黎清没有任何意外的在跟赖天意和柏琳娜的比试中取得了胜利。
她以99分的战斗课成绩稳居在战斗课的第一名，黎清排在第二, 最后的分数为98.
失去的两分都是输给了云昭。
至于文化课程，云昭折算下来的分数为10.5。
这10.5分里面, 没有一分来自于她的最终考核——她在最终考核时交了个空白卷。
是十六考官费劲心思地从各种平时的小测验里扣出来这么十分，还偷偷把第一次上课云昭没有答到的五分也给加上了。
即便如此, 她目前的总分也只有不到一百一, 距离一百二十分的合格线差了整整十分。
班里像她这样严重偏科的还有耿福。
他的成绩比云昭还要差一点, 文化课有九十分，可是战斗课程却仅有二十一分。总分仅仅比云昭高了0.5。
排在倒数第二。
这结果早在他意料之中。
班级内不合格的共有四人，除了云昭和耿福距离合格线远一些之外，剩余两人都在及格线边缘徘徊。
十六考官安慰他们，那位看不见的特殊摄像头考官还有十分的加分权。只要他们在这一年内没有违反顶层教室的规则，那位特殊考官会放他们一马的。
云昭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些繁琐的加减分项目。
成绩定下以后不久，成绩合格的通关者就要离开鬼域了，也不过是两三天的事情。
能够每天品尝五枚布丁的日子即将结束，云昭不免有些感慨，叹了口气。
她最大的布丁供应商闻声，抬起头看了看她的侧脸，但又很快皱着眉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成绩出来的那天，黎清就没很少再跟云昭说些话了。
云昭很少会主动跟黎清谈论什么话题，可一想到他不久后就要离开，她不由得感到些许难过。
她遗憾地说：“等你走了，我的晚餐就没有那么多布丁了。”
黎清顿了一下，原本没觉得有什么，但听她这么一说，心中竟然突兀地涌上一股伤感来。
明年，还有耿福的布丁代替他。
她大概不怎么会想起自己。
*
回到宿舍，黎清翻开他的工作日记，轻车熟路地翻到某一页。
纸页上的每一行前头两公分处写着三十位通关者的名字，后面则是记录的加减分数项以及加减分的原因。
纸张上没有横竖线，只是一张白纸。
但黎清的工作记录却像是顺着整齐的表格写下来的，行列分布分毫不差。
唯有一行的布局突兀，字迹很小，挤在一块，最前面的名字写着“稻草人”。
细看之下，其他的人名后面的打分都相当公正，唯有稻草人那一行，除去前面零零碎碎的减分以外，后面加分理由一个比一个奇怪。
让考官滚开-1，对着考官打哈欠-1，拿走考官晚餐的布丁-1……对人友善+3，拿走考官晚餐的布丁-1，乐于助人+5，拿走考官晚餐的布丁-1，从不浪费食物+10……
就这样密密麻麻写了一行，这一行甚至往后延了好几页。
最后加起来一数，稻草人合计的分数竟然有二百三十一分，正数。
然而黎清所拥有的加分权力只有一百分，折算到最后的成绩里也就是十分。
这十分加到云昭的分数里，距离合格线依旧差了那么一点。
过了一会儿，他从书架上抽出一张信纸，给001写了一封信（鬼域不允许任何外界的通讯工具进入）。
信的内容是，他希望向001申请能否将特殊考官加分的数额再扩大一些。
写完信，黎清盯着最后的落款看了半晌，又望着工作日记上，稻草人那行的二百三十一分发了会儿呆。
信件寄出后，他的申请被驳回了。
001的消息来得很快，内容很不客气，它在回信中说：
[扩充加分数额？亲爱的黎清先生，我想你的智商或许也应该再扩充一下。]
信纸上的文字是打印出来的，那清晰的字体把这句话的攻击性增强了好几倍。
最后，001还没忘记再提醒一句：
[一年时间过去，你的下属找的怎么样了呢？]
黎清接到001的回信，莫名地松了口气。
尽管仍未付诸行动，可黎清清楚，一种违背稻草人本人意愿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写信给001的行为十分卑劣。
他希望她能够离开鬼域，美其名曰为了她，但其中隐藏的私心连黎清自己都说不清楚。
现如今，他已没有机会再做令云昭讨厌的事情。
黎清将001的信件压在工作日记的最后一页，放回了书架。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稻草人观察日记
成绩公布的那天, 所有人员的名单以及被分配的未来五年的去向地都被十六考官张贴在教室前面的墙壁上。
字号很大，用不着特意上前去看。
“为什么？！”柏琳娜看着她之后五年的去向地，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暴怒的情绪。
她站起来, 指着身旁的隗冥，对十六考官大声问道：“为什么我会跟他分到同一个地方？明明有那么多可选地！”
“您可别告诉我说这是巧合, 我不信这世上能有这样的巧合！”
十六考官回头看了看墙壁上的公告，耸耸肩：“你说得对，这的确不是什么巧合。”
“我的最高领导，也就是你未来的总上司。它是这世上除了创世神以外最精妙的高智慧系统。”
“它把你们分到一块, 说明你们的契合度不错。”
“契合度？”柏琳娜难以置信，高昂的嗓音差点破了音, “你在开什么玩笑？”
隗冥倒是很安静, 沉默地摩挲着自己手背上的图腾。
十六考官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仍旧是往常的温柔和气：“我没参与分配你们的工作地点，全是由上头决定的。”
柏琳娜只好忿忿坐下来。
因为不爽快, 她对身边坐着的隗冥阴阳怪气了好一会儿。
隗冥反常地没有回怼她。
公告上，前面二十八行都是黑色字体，唯有最后两行被红色标注——这是不合格的通关者专属标记。
云昭原本都不打算去看自己的分数的, 然而她跟耿福的名字是被标红的，十分显眼。她很难不注意到。
在她的名字后面，那个红色的119.5分就这样明晃晃地展示在名单上。
她看完愣了几秒, 许久后才反应过来这真的是她的分数。
云昭显然被吓到了，望着距离合格线只差0.5分的数字119.5, 神情呆滞。
她只差一点点就要从这儿出去了！真是可怕……
那个特殊考官难不成是没长眼睛吗？居然给了她满分的加分？
台上十六考官的想法跟云昭的内心戏达成一致。
他心想：这位摄像头考官怎么比我还不靠谱？是不是工作期间都玩忽职守了？
啧啧，001大人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家伙来担任特殊考官……
黎清把云昭的反应看在眼里, 眼睛心虚地瞥向另一处。
他原本没有必要把她的分数加满的, 反正加满了她也达不到及格线。
可他希望她的分数能够好看一些, 起码不要是最后一位。
嗯……云昭现在排在倒数第二，她下面只有一个耿福。
黎清瞧着两个挨在一起的名字，忽然觉得心中好像也不是十分痛快。
此刻，赖天意便在安慰他这个拿到倒数第一的朋友。
“别伤心兄弟，你只比扫把头低了不到一分。”他拍了下耿福的肩膀。
耿福摇了摇头，心如死灰地喃喃自语：“……我居然比她还要低一分。”
赖天意：……
他揉了揉眉心，决定换个话题：“那个屠亚，我是帮你提前解决了，还是等你从这儿出来以后自己动手？”
提到这个，耿福略微有了点精神。
“帮我留着，不过别让他活得太舒服。”
赖天意了然：“明白。”
*
合格者的去向确定，十六考官按照他收到的通知，第二天就要求所有的合格者收拾好东西离开鬼域。
临别之时，云昭给她勉强算是关系不错的同桌送行。
耿福与她同行，送赖天意出去。
等这些合格的通关者离开，他便要被传送回九十三层，然后耗费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再返回顶层。
不过耿福并不担心自己会在这途中死亡。
没有顶层那么多的条条框框的限制，他的能力不用惧怕任何人，大概率能够顺利地回到101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