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妗酒【完结】
时间:2023-04-20 17:19:48

  余顾看向自己满是红色的叉叉以及试卷上老师打的一个大大的问号,脸微微泛红有些羞赧,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好,那我什么时候去找你?”
  “你准备好了来找我就行,晚读前那段时间比较充裕。”
  “好。”
  孙昭是语文课代表,班上前五名,因为身上总有一股清冷孤高的气质,特别像天鹅,班上就有人给她取了个“孙天鹅”的外号。
  孙昭发完试卷走后,余顾无意中瞥到江祠的试卷,和她一样红,而且很多地方直接空着。
  和她一样的惨不忍睹。
  余顾深吸一口气,原先的刷题卷已经写完看过解析了,所以她此时的任务就是解决这张默写卷。
  可背诵的课文那么多,她实在是有些头疼。
  她打算先确定从哪儿开始背,在背完后将试卷上关于那篇课文的题目默写掉,再把错的抄十遍,这样效果应该会好一些。
  不过,从哪儿开始背呢?
  “你说,我们先把那些短篇的背了,再被长的,这样是不是会容易一些,背得也会快一点。”余顾往江祠那儿挪了挪,皱眉翻着课本嘟囔。
  “我们?”江祠听到的时候愣了愣,不解地转头对上余顾的视线。
  “不是我们一起去找课代表背吗?”余顾眼睫轻眨,有些懵。
  视线落在江祠的默写卷上,无声示意。
  你错的比我还多,语文老师怎么会放过你?
  江祠失笑,眼里浮起星星点点的笑,舌尖顶了顶腮帮,觉得余顾审题能力可能不太行:“你没听到刚刚课代表说的时候,是让你去找她吗?”
  “那,她可能是把你包含在内了,所以没说?”余顾其实在说出口的那时候就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猜测。
  以前没注意,但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只对她一个人说了,而且平常上课写作业,老师们好像都有种将江祠自动屏蔽在外的感觉。
  难怪之前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江祠看着余顾沉默下来,长睫轻轻颤动,浅粉的唇瓣抿起,大概也明白过来了。
  “这个班的老师早就将我当透明人了,所以不会叫我的。”江祠一只手撑在额角,另一只手将刚刚拿在手里把玩捏成一团的纸团对着后面的垃圾桶轻轻一抛,纸团在一个完美抛物线下掉进垃圾桶里。
  “毕竟没人会管一个混日子的人,这个班有那么多人能考大学,我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所以没人会把精力花费在我身上,他们觉得,只要我不扰乱课堂,那就好了。现在懂了吗?”
  江祠轻飘飘的又将桌上的矿泉水瓶子扔进去,颇为耐心地和余顾解释了一句。
  他有些随意地说出这句话,可余顾听着,就像是被刀片划过。
  怎么会呢?
  换成当初,你明明是最有可能的那一个啊。
  那样天资卓越,意气风发。
  她皱眉,声音里也满是不赞成:“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每个人都有可能,都有无限可能。”
  “而且,如果真是你所说的那样,那是老师的问题,毕竟每个学生都一样有可能。”余顾重新抬起头,一双眼睛干干净净地看着江祠,里面的锦鲤在灵活游动。
  “不过,偏差不可避免会存在,所以我们的努力就显得更有意义。”余顾歪了歪头,眼神灵动又坚毅。
  “我努力一分,便弥补了一分和别人的偏差,我努力三成,那不仅弥补一分偏差,甚至还超出两成,而久而久之,这些努力都会为我带来目光和注意,最终原本偏向别人的天平也会偏向我。”
  “这就是努力的意义,不是吗?”
  江祠眉骨轻抬,撩起眼皮看向余顾。
  她的窗外是葱葱郁郁的树木,鸟鸣和蝉鸣交织在一起,阳光也正正好将落未落,穿过茂盛的树叶时只透出了几米橙黄的光。背后的蓝天干净清澈,晕染着让人热血的残阳余晖,一如余顾。
  她一双眼睛干净灵动,说完的时候还浅浅地笑了一下,但哪怕那么浅,笑意也是到达眼底的。眼里的坚定和希望耀眼地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不可否认,她的阳光和希望,很有感染力。
  就像现在,余顾的话让他有些动摇,动摇曾经那个想让自己变得一事无成的目标。
  他甚至开始想,如果自己努力些,是不是终有一天那些资本和正义的天平也会偏向他,那样他是不是也能为他的母亲翻案。
  会吗?可以吗?
  江祠皱着眉还没回答,就听到后门处传来徐牧的声音。
  “江祠,你出来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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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留(修)
  下午本来就是自习, 只有一些小小的讨论声,此时听到徐牧的声音,大家先看向后门的徐牧, 发现他虽然瘦了些, 但精神却要比之前好些, 随后又齐刷刷看向江祠。
  徐牧在后门叫完江祠后就让大家安静自习,又看向江祠对他招了招手,因为体型原因, 看着有点像一只可爱的招财猫。
  江祠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但也没有多想,拉开凳子走了出去。
  走出去后,不少人都窃窃私语讨论起来。
  此时孙昭的同桌用手肘怼了怼她,轻声问:“你觉得老徐叫江祠出去, 是不是真的要让他退学啊?”
  “叫他出去总不是什么好事情, 如果能退学那最好了。”孙昭正在写作业, 笔尖摩擦纸张刷刷刷,听到同桌话的时候动作也不听, 翻了个白眼继续写,“这种渣滓留在学校也是污染空气阻挠别人学习。”
  教室外面, 徐牧特意找了个没有人的走廊。
  他从空教室搬出两张凳子, 一条放到江祠旁边,一条放到自己身后,特别慈祥地对江祠笑了笑, 说:“江祠啊,坐坐坐。”
  江祠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徐牧, 但还是听话地坐了下去。
  徐牧看江祠坐下了, 自己也坐下, 不过等坐下后发现走廊的栏杆太高,以至于看不到外面的风景了。
  他皱了皱眉,摇摇头兀自说了句“不行,这都看不到风景了”,于是起身,对江祠说:“这儿位置不好,我们找个能看风景的地方去。”
  ???
  江祠有些懵,但除了对当初那个老师,在其与老师面前,他最基本的尊师重道还是有的。
  他站起身,看着徐牧,等待下一个指令。
  “走走走。”徐牧拿起凳子往教室搬,江祠跟上。
  两人将凳子放回空教室后,徐牧想了想,带着江祠上了天台。
  天台那儿是一块很大的空地,中间有一块很大并且有些高的建筑,说不出是啥,大概是当初建造过程中废弃的,后来看天台不常有人,便放到了这处。
  徐牧将保温杯放到一边,有些吃力地爬上去,坐下,“江祠,麻烦你把那个水杯递给我。”
  江祠默不作声地递上徐牧的保温杯,站在下面仰头看着徐牧。因为太阳有些刺眼,他看不太清徐牧的神色,只听到对方笑着对他说,“你也上来。”
  江祠翻墙翻惯了,身手比徐牧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轻轻松松就上去了。
  上面的位置不是很大,江祠坐下后两人的距离便离得很近,这让他多少都有些不自在。
  “你觉得这上面风景怎么样?”徐牧笑了笑,目光望向远方,学校大半风景都收进眼底。
  江祠顺着徐牧的目光往远处望,能清晰看到江南湖的整个景致,周围圈着一圈树,郁郁葱葱,湖面都是高耸树影,中间镶嵌着橙黄的日暮余晖。对面是实验楼,空荡荡的教室溜进了几丛余晕,温柔的一片黄色仿佛将时间停止。
  再往外看去,那便是远处更辽阔些的风景。学校一侧外面是一大块田地,快到饭点了,好些带着草帽的农民拿着工具往回走,只剩下一片青葱茂盛的田。
  “挺美的。”江祠回答。
  “我今天找你来,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身体还好吗?”徐牧看着远处一点湖水,笑着说,“上次你一周没来,打电话问你奶奶的时候她说你身体不舒服,请几天假。后来我有事,就没能及时关注到你,我的问题。”
  说到这儿,江祠心里有些怪,这还是第一次有个老师会对他说,没有及时关注到你,是我的问题。
  不过,上次奶奶发现的原因原来是这样,难怪奶奶知道他不在,好些时候他都是避着奶奶逃课的,没想到会被发现。
  徐牧没听到江祠回应,便自顾自继续说。
  “当然,我知道你应该没生病,你奶奶肯定也是我打电话之后才知道你不在学校的。”徐牧的声音很平静,像是湖水一般,又在微风吹动时泛起波澜,带着温和的笑意。
  江祠抿了抿嘴,沉默。
  “别紧张,我不是来骂你的,也不是来给你处分的。”
  “我想问问,我能知道你逃课的理由吗?”
  “抱歉。”江祠轻声吐出这两个字,便没有多说。
  “好,那就不说。”徐牧乐呵呵地笑了一声,“不想说的话那就不说,不过如果事情比较严重,你可以来找我。”
  江祠愈发疑惑了,他不知道徐牧这么找他的目的和意义是什么,什么都没说,只是温和地问了几句。
  “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找你?又不处分你也不骂你,只是问了你几句。”
  江祠眼皮一跳,没想到徐牧猜得这么准,“嗯”了一声。
  “哈哈,”徐牧的笑了两声,显得有些憨厚可爱,“就是来关心一下我班里的学生,毕竟你突然消失了一周,我当然要关心一下咯,不过你不想说,我也不能逼你说。”
  “我知道你想说,你以前的老师从来都不管你在不在教室,也不管你做了什么,把你当个透明人,”徐牧有些粗糙的手摸了摸保温杯杯壁,“但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是徐牧,不是他们,我和他们不一样。”
  徐牧说这话的时候还微微扬了扬下巴,有些小骄傲的感觉,不过下一秒就叹了口气,“当然,主要还是作为班主任,我的责任告诉我得关心一下我班里的学生。”
  “你以前应该也经常逃课吧,可能不知道,我刚来这个学校没多久,是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
  “我这些日子虽然不在学校,但也了解了一些你的事情,关于当初。”徐牧看着远处,丢下这句不轻不重的话,却让江祠侧目。
  “那段日子是不是很难熬?没有人相信,却多的是吐一口口水的人。”
  江祠抿唇不语,周身的气质更冷,原本只在眼睛里的冰锥蔓延到全身,形成一个冰刺猬的形象。
  一种防御、恐惧的姿态。
  徐牧当然关注到了这个变化,但他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说:“可能你不相信,在没有理性的判决前,我感性上站在你这边。”
  “我并不认为事实会是大家所传的一样,你妈妈勾引那个经理,被发现后颠倒黑白让你爸爸去打他。不过在没有证据之前,这只是我的感性所想。”
  江祠原本放在一侧石墩上的手悄然握紧,面色很冷,但若仔细看,会发现眼里有些迷茫,像是在江上踽踽独行的人看到了夜色里的北极星,好似找到了些方向,又好似雾被拨开,外面有人看到了江面的情况。
  冻了很久的人突然被塞进一杯热水,手上的第一感觉不是热,是有些麻,一种不真实的麻,说不清道不明,甚至快要不知道这是热的感觉。
  江祠现在就是这样,他想说写什么,最终张口时脑子却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
  为什么你觉得不是我妈妈勾引。
  “因为,我和你妈妈当初是同校的。”徐牧摸着保温杯瓶身,“缘分还真的神奇,当时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像,但又记不起来,这段时间亲人重病后又去世,我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一张毕业照片才想起来。”
  “我记得大学时的她,是很多人的女神,整个人都是江南水乡的温婉书卷气,眉眼像这儿的水雾一般,漂亮秀丽。当然,你妈妈也很优秀,靠苏绣撑起了这儿的一片天。”
  “所以通过我对你妈妈的了解认识,我的感性告诉我,你妈妈不是那样的人,也不会干那样的事。”
  “可没有证据。”江祠的喉咙有些干涩,“找不到证据证明。”
  “江祠,一件事情发生了,那就一定会有存在的痕迹,只是可能现阶段我们能力太弱或者缺乏一个契机。”
  “当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就读书、学习,让自己往上走,然后,你会找到答案的。”
  徐牧叹了口气,继续说。
  “我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不会通过别人的话去轻易认识了解一个人,别人对你的评价不会作为我认识你的基础。”他说着说着觉得有些渴了,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盖上盖子继续说,“我想通过我自己的眼睛认识你。”
  “结果你倒好,第一个星期直接给我来了个消失。”徐牧想到江祠消失的那一周,气得哼笑一声。
  江祠在徐牧的调笑声音里慢慢放松下来,听到徐牧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忽然动了下,像是有根弦被拨动,让他想到了余顾说的“为什么要用别人的标签介绍自己?”,又想起她说的“余顾眼里的江祠,是个面冷心善的帅气拽哥”。
  声音带着江南杏子的清甜,和少女一如既往的干净灵动。
  后知后觉的,他才反应过来,余顾好像夸他帅。
  想到这儿,江祠感觉自己好像被小猫踩了一下,软软的,酥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
  “不过好在这周你没消失,我也回来了。”徐牧放心的感叹了一句,将江祠的神思拉了回来。
  江祠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想掩盖刚刚的出神,“这两周我都上课。”
  徐牧要被江祠的回答逗笑了:“怎么的,别人按学期上课你按周啊?”
  江祠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对一个老师来说是多大的挑衅,换句话说,如果现在在他旁边的不是徐牧,而是教导主任,那他必然是要背上处分的。
  不过教导主任也不可能跟他坐这么近。
  “以后都会上课。”江祠改口。
  “这还差不多。”徐牧小声嘀咕,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
  “和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我并不会像其他老师一样把你当透明人,所以你不要想上课偷懒,该回答问题我还是会叫你的,当然,别的任课老师我也会和他们说的。”
  徐牧慢慢说着,说的时候还时不时用余光瞄江祠的表情,本以为他会紧张或者不开心或者五雷轰顶,可他只是“嗯”了一声,再没有多余的表情。
  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话也没有,只有一个简单的“嗯”!
  徐牧皱眉,这和预期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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