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报录人也该来报喜了,若是一直不来,只能说明,没有中举...
可是不应该,她相信沈峭,定会中举的。
虽然沈峭表面看不出有任何忧虑之色,但是沈父沈母是不会掩藏自己心思的人,有时站在门口就往外看,仿佛是在等什么人般。
这个样子,她一眼就看出,是在等报录人。
可是,有好几天了,报录人还是没有影子。
等待无疑是令人焦虑的,就像她当初等待高考成绩出来那般焦灼,有些坐立难安。
李姝色说:“媛媛,我不生气了,今天的事你就当没发生,不要说出去知道吗?”
孙媛郑重点头:“知道的,这件事关乎阿色姐的名声,我肯定不会说出去,连阿娘也不说。”
李姝色:“真乖。”
*
和孙媛采完野菜回来,忽然听到一阵锣响,李姝色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孙媛这个小机灵鬼喊道:“阿色姐,你听,是敲锣声!”
是的,是敲锣声!
李姝色面上一喜,快步往回家的路赶:“媛媛,走!”
这时,沈家的院门前已经围满了人,只见那骑着高头大马的三人,高举旌幌,彩旗飘扬,走过来还伴有敲锣打鼓声,众人纷纷昂首企盼。
待那报喜的三人走近,下后马,直直地喊道:“快请沈解元出来,恭喜高中了!”
沈解元?!众人面露惊色,这沈峭可真是读书的料子,以前是童首,如今成解元了!
沈父沈母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当即热泪盈眶地将沈峭喊了出来,同时将报录三人给迎进了门。
天天准备的茶水此刻也派上了用场,招呼三人坐下吃茶,沈母又连忙招呼两三个乡亲帮忙,好准备丰盛的饭菜招待三位。
其中一个报录人却说:“且慢,沈伯母,县令大人说沈解元高中,是件天大的喜事,他在府里准备好了酒席,想要宴请沈解元以及沈娘子。”
县令向来优待沈峭,如今既然他要做东宴请,沈峭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当即就道:“好,我随夫人一起去。”
沈父赞许点头:“你能有今天也多亏了县令大人,此番见到大人,定要好生感谢一番。”
沈峭应了声:“是。”
沈母道:“阿色说是去滴水湖挖野菜了,怎么人还没有回来?”
正在被沈母念叨的李姝色此刻已经到了家门口,还未进门,就被人团团围住:
“阿色,你真的是好福气,沈峭高中了。”
“是啊,日后等沈峭当官,你可就是官夫人了。”
“沈峭又得第一,我看哪,以后能当状元也不一定!”
“......”
“阿色幸亏悬崖勒马,要当初真跟人私奔,现在可不就亏大了?”
这么酸溜溜的话,自然是出自张秀秀口中。
张秀秀自然是嫉妒的,先是张素素摇身一变变成了公主,转眼间就被接回了宫,现在李姝色也即将成为官夫人,而她就还只是个村姑,这天大的好事什么时候才能降临到她的头上啊?!
李姝色才不听这酸话,回应了众人的恭喜后,终于从人群中挤进了屋。
沈母见她回来,忙迎了上来:“阿色,你回来的正好,峭儿高中,县令大人要宴请你们夫妇,你快随峭儿一起去吧。”
李姝色朝沈峭看去,他的灼灼桃花眼含着笑意,眼尾上挑,平添几分张扬肆意,当真是耀眼至极,她道一声:“夫君,恭喜。”
沈峭嘴角微扬:“也同样恭喜夫人。”
他永远都记得他的承诺,他誓必要让她当大官夫人。
李姝色杏眸圆润,俏生生地朝着他看,散发着动人的光,沈峭看了喉结一滚,压下心中几分情动。
这时,沈母催促二人说:“好啦,你们俩也别耽搁,赶紧去吧。若是回来的晚,就在县城里住下,不必回家了。”
李姝色和沈峭皆听话地点了点头。
*
“爹,三弟,你们寸步不离地看着我,就这么害怕我偷偷回京城吗?”
坐在马车里,神情郁闷的张二宝说。眼看着已经离钟毓村越来越近,他的心也跟着越来越沉,直到沉入谷底。
一路上,他无数次想过逃回京城,但奈何每次都被三弟抓个正着,偏爹又偏向他,一点给他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等下就离开回京城享福去了,留下他一人在钟毓村吃糠咽菜,这合适吗?
三宝勉笑道:“二哥说的是哪里话?我既然得了娘亲的命令,一定安全把你送到家。”
“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想着我回京城,会连累你的荣华富贵吗?”二宝冷哼,“还有那张素素,明明是个假凤凰,还真拿自己当公主了,到被揭穿的那天,就等着哭吧!”
他的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人重重打了下。
他惊讶回头,随即委屈地喊道:“爹,你干嘛打我?”
张二叔沉声说:“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管在哪里,不管有没有外人在,素素就是如假包换的公主,哪怕是在梦中,你们也得把嘴巴给我闭紧了!”
三宝接道:“是啊,现在全家就二哥成天把什么假凤凰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二宝:“......”我呸,那还不是因为只有他被赶出京城了?
二宝正要为自己辩驳几句,突然车门外传来一声惨叫:“啊!”
车内的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马车突然停住,三个人七倒八歪地撞在了一起。
二宝首先叫出了声:“车夫,你怎么搞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三宝捂住了嘴巴,三宝神色凝重地看着他:“嘘。”
张二叔也沉下了脸,额头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嘭”地一声,车门被人从外面暴力打开,寒光闪现,三人面前出现一把刀,刀尖赫然染着红血。
三个人被吓了一大跳,张二叔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控制不住颤抖的嗓音道:“大,大侠,饶命啊...”
二宝直接被吓得双腿都在打颤,三人中唯有三宝还算镇定:“大侠,若是劫财,我们可以把身上的钱财都给你,但求放过我们父子三人一命!”
“对对对,我们把钱都给你!”说着,张二叔就伸手往袖子里把钱袋子掏出来,摆在黑衣人面前,“大侠,给!”
心里却在滴血,不是说马匪已经被消灭了吗?而且魏忠已经班师回京,怎么还会出现贼匪?
老五一手执刀,一手接过钱袋子,在手心掂了掂,确认重量后,便直接塞进袖子里,收回己用。
就在三人舒出一口气的时候,老五突然从胸前掏出一张画像,展开在他们眼前,开口问:“认识这人吗?”
父子三人打量半天,也没有看出画中人长什么样子,却也不敢摇头,谁知道这匪贼恼怒起来会做什么事?
也不怪他们看不出,实在是因为老五的画工太差,只能依稀辨得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一张嘴巴,其他真的什么也看不出。
三宝轻咳一声,努力控制声音问:“大侠,此乃何人?”
“此人是一书生,叫张小良。”老五语气含着几分杀气。
张小良?张孝良?他们是认识个叫张孝良的,但他只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也不是书生啊。
但三人都聪明地选择闭嘴,害怕一旦说错话,就人头落地了。
求生欲极强的三宝眼珠一转道:“大侠,除了他的名字,你还知道哪些信息吗?我们父子三人一直在良州生活,对这儿的人事熟悉,说不定真的认识。”
“对,你的画像画的四不像,我们从哪里看得出来?”二宝忍不住嘟囔一声,但对上老五的冷眸,就立马住了嘴。
老五沉声道:“他说他是张家村人。”
“可巧,我们是钟毓村人,与张家村人一沟之界。原本十几年前是一个村子的人,后来分村,才以沟为界,东西两村分成张家村和钟毓村。”张二叔道。
老五冷哼:“我不想了解这个,既然你们不认识他,那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他又不是没有调查过,可是查遍周边所有村子,也没有查到一个叫张小良的书生,如今也是边打劫,边碰运气,若是遇到认识张小良的人便最好,若是遇不到,慢慢找便是。
他此话一出,父子三人浑身都打了个哆嗦。
就当老五的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三宝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光,他叫唤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他是谁了!”
第53章 [VIP] 杀机
张家村哪有什么书生?张家村唯一的书生能是谁?
不就是那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天才沈峭吗?
管他是不是沈峭, 先把小命保住再说。
况且...三宝眼眸暗了暗。
那块玉佩的来历只有几个人知道,沈家虽然知道那块玉佩,但是他们并不知道素素相认靠的就是玉佩。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如果后来他们听到消息, 想要为李姝色证明身份呢?
虽然素素已经在宫里站稳脚跟, 但是也架不住人言可畏,况且那李姝色长得和贵妃就很像...
最主要的是, 爹说, 那沈叔在贵妃未接回素素前,就跟他要回玉佩, 而且不止一两次地要, 虽然爹已经用各种理由搪塞了过去, 但难道要一直这么搪塞么?
当真是后患无穷!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沈家不死,他们家头上也会始终悬着一把剑!
想到这, 三宝便急说:“他叫沈峭, 钟毓村和张家村唯一的秀才,你说的肯定是他!”
老五眼睛闪过杀气, 沉声吐出两个字:“沈峭?”
二宝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嘴唇青紫, 也不知道是被吓的, 还是被惊的。
三弟居然将沈峭拉了出来!好歹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他怎么能这么做...?
他虽心里这么想, 但嘴巴却闭得死死的, 大气都不敢出。
他明白三宝的意思, 沈家始终是个祸害,他们知道的事太多了。
张二叔的肩膀一松, 高度紧张的眉间居然有片刻的松怔。
二宝嘴巴不严,若是被人问起,一不小心说漏嘴可怎么办?
到时他们此刻的荣华富贵就都会烟消云散,不仅如此,欺君罔上的罪名也不是他们能够担待得起的!
张二叔给了三宝个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三宝继续道:“这沈峭,十里八乡的人谁不知道?十几年前也算是张家村人,长得个子比我高点,比我瘦点,那脸...哦,他长得细皮嫩肉的,很少下地干活,那走出去就是一股书生气,绝对不会认错!”
老五闻言,觉得与那张小良的情况的确有些像,便问:“你确定是他吗?”
三宝说:“大侠若是不信,我可以把他的画像画给你看!”
三宝从小有画画的天赋,之前奈何在小乡村,根本没有发展的余地。而去京城后,便请了画手专门教学,如今画技进步良大。
只见他唰唰唰地几下,就在老五画像的背面,用他给的木炭勾勒出沈峭的画像。
其余三双眼睛都随着他的炭尖移动,张二叔额头冒出的冷汗从额间滑落,滑至鼻尖,“啪”地一声滴在地板上,溅出水花。
随后,一滴又一滴。
直到,三宝将最后一笔完成。
老五瞳孔一缩,从三宝的手中抢过画像,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浓,咬着牙说:“就是他!”
张家父子三人纷纷松了口气,三宝手中的炭笔滑落,浑身瘫软地倒在车壁上。
竟然真的是沈峭,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还是连老天都在帮助他张家,竟无形中除去了这个大麻烦!
老五收回刀,冷声:“我说过,谁告诉我此人下落,我就不杀谁,这一路我杀了很多人,算你们好运。”
三宝立马说:“多谢大侠高抬贵手,这沈峭家也很好摸,钟毓村最西头那家就是他家。”
老五手指一动,将沈峭的画像揉成团后再用力撕碎,他恨声道:“定取狗贼小命!”
*
张家人在老五走后缓了很久都没有缓过来,喘气的喘气,擦汗的擦汗,仿佛连大口呼气都成了奢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滋味,太惊心动魄了!
张二叔说:“快!赶紧回去,鬼知道还会不会遇到贼匪!”
三宝道:“爹,二哥,你们坐好,我来驾车。”
二宝却突然叫住了他:“三弟,你...我们好歹和沈峭一起长到大的,而且我们两家向来亲厚,你这不是置他沈家于死地吗?”
张二叔直接白二宝一眼,吩咐三宝出去驾车,然后转头对二宝说:“你个蠢蛋!他沈家活着对我们来说就是麻烦,你三弟做的对,这叫什么?这叫借刀杀人!难不成你要替他们去死?!感情刚刚那刀是架在你弟弟脖子上,而不是你的脖子上,是吧?”
二宝被他爹的话一噎,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