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煦……”郭冰晴眼中闪过慌乱，忙上前查看。
方奕扬拉着余煦退后了一步，将她护进怀里。做出防御的姿势，“离我们远一点，不然我报警了。”
“你说什么？”郭冰晴眼中布满冰霜，指着儿子的鼻子骂：“畜生！你出生的时候我应该把你掐死，生你我还不如生条狗！还能杀来吃肉，你怎么不去死！要是没有你，我现在不知道活得多好！我当初就应该杀了你！你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你去死！”
“郭冰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余煦捂住方奕扬的耳朵，“你再不喜欢他，也不能总是说这些话刺激他！他做错了什么！出生吗？你生他的时候，他有选择吗？他要是能选，一定会选择投生在你肚子里！”
方奕扬满脸讥讽看了郭冰晴一眼，郭冰晴从没把自己当成人，更像是个物件，能摔能打能扔，不必费心也不用爱护。他
拉下余煦的双手，“没事，我习惯了。”
见儿子彻底无视自己，郭冰晴瞠目欲裂，四处找着趁手的东西，忽然想起车后备箱有修车工具，打开后备箱抽出管钳，恶狠狠冲过来。
手臂长的管钳，打在身上非得受重伤不可，余煦不寒而栗，拉着方奕扬就跑。
“站住，你们不准走！给我回来。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畜生！”
郭冰晴脚上还穿着五公分的高跟鞋，追了几步，管钳过重，眼见追不上盛怒下跑回了车上，开车追。
两人越跑越偏，本来以为逃开了，突然听到汽车的轰鸣声。
余煦转头一看，郭冰晴正在加速冲过来！吓得她忙拉着方奕扬跑进两人宽的窄巷里，右弯右绕，幸好奶奶家附近的巷子一直没什么变化。一口气跑进地铁里。
他们冲下台阶跑进车厢，见车门关上，余煦才松了口气。
她不禁后怕，郭冰晴真疯了吧……
失魂落魄的方奕扬眼神完全没有聚焦，看到郭冰晴的第一眼，他心里建设多年的保护机制如同玻璃瞬间爆裂，摇摇欲坠。
郭冰晴猜的对。他敢明目张胆的出现，是真在赌郭冰晴会碍于家里正在办葬礼，不会对他怎么样，事实给他绝望一击。
他对上郭冰晴，永远赢不了……
小时候挨打时他无数次的想，郭冰晴为什么这样对他。
弟弟没出生前他还没那么难过。一对比，现实更令人绝望。
很多时候他不知道是心里和身体哪个更痛。无数次，他都希望被打死，给他生命的人，还给她就是了。
他可以死，但伤害余煦不行。
方奕扬紧紧抱住余煦，想从她身上吸取一些温暖。
余煦能想到的安慰话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拿着手机想报警，号码拨不出去。如果郭冰晴被抓，很快就会被放出来。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便是家务事。
受到伤害的是方奕扬，可大家还是会劝他忍忍。
终点到了，两人没出站。
坐在休息椅上余煦给爸爸打了电话，陈述了刚才发生的事。
方立恒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嘱咐女儿先不要回来，让他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叫上方宏毅，两人沿路寻找郭冰晴。
郭冰晴正在车里哭得梨花带雨，如果不是看着她手里还紧紧握着大管钳，还以为她是受害者。
方立恒本来觉得女儿可能有些夸大，看到管钳什么都明白了，气得想转身就走。
一家一个教育方式，他们小时候那个年代，孩子多，倒是十家有个四五家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可也都是意思意思，抽几下屁股吓唬吓唬得了，没有几个下死手的。
郭冰晴长得柔弱，力气却不小，专门只打大儿子，小儿子宠得没边，这偏心太严重了。
方立恒早就听方宏毅说过，自从方奕扬出国，就没有再管家里要过钱，还给家里寄了不少钱。没闯过祸，算是很懂事了。
儿子都长大了，还当两岁孩子管，实在是有点儿过了。
大姐刚过世，家里一团乱，郭冰晴太没轻重了。
“宏毅，你先劝劝你媳妇，你们回家吧！这边有我们呢，你明天早上再过来。”想想不放心，方立恒又道：“小伦今晚就留在这边吧，你好好劝劝你媳妇，有空去看看大夫……”
“大哥，帮我问问奕扬和煦煦在哪儿，他们没事吧……”
“嗯，没事，你放心吧！”
方立恒嘴上应了，心里没有。
女儿从小到大他都没舍得动一手指头，以前就出过车祸，刚刚差点儿又被郭冰晴撞了，他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完全是因为大姐的丧事还没办完。以方宏毅耙耳朵的性格，知道地址没准儿转头就告诉疯媳妇了。那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这事他还没瞒着老婆呢，老婆知道了肯定立马报警，那家里可真是乱了套。
一切等大姐出殡完再说吧！
方立恒边往回走，边懊悔不已。当年方宏毅去B市进修，他让方宏毅有空去岳父家帮忙，没想到方宏毅因此结识住在一条巷子的郭冰晴。
郭冰晴人长的漂亮，父亲还是著名精神病院的院长。门第悬殊，却一点不嫌弃方宏毅。连彩礼都没要，就跟着方宏毅回南山安家，本以为是方宏毅有本事，经过这么多年他明白了，郭冰晴精神有些问题，也就是嫁给了方宏毅，换个人早就离婚了！
余煦接了老爸的电话，知道郭冰晴没有满世界找他们，松了口气。找了家离派出所近的酒店开了间房休息。
不远处码头上，船只缓缓开过。
方奕扬落寞地站在落地窗前，码头上一家三口正在拍照，他似乎都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所有人都认为温柔的妈妈打他，一定是他淘气不听话，谁能想到一切是他母亲节送给妈妈一幅肖像素描开始的。
他不懂，别人画的那么丑，都能得到父母的夸奖。他却换来妈妈的毒打和厌弃。
现在，恨不得杀了他……
方奕扬深邃的眼眸里全是难过，余煦心脏一疼，不知道如何安慰笨拙道：“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你不能失言。我们以后不回来了。”
方奕扬呼吸一滞，转过头望着她，“我不是方宏毅亲生的。”
“啊？”
余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迷茫地望着他。
方奕扬摸了摸她的头，直接按住她的后脑勺，不给她躲避的机会，用力吻了下去。辗转吸吮。余煦连呼吸都忘了，方奕扬轻咬了下她的唇瓣，想撬开她的贝齿获取更多。
疼痛让余煦回过神，猛地推开方奕扬。
“你……”她一时懵在原地，只觉得嘴唇有点麻，忍不住抿了抿。
方奕扬伸出手，摸了摸她红润的嘴唇，还想继续。
余煦蹙着眉，后退了一大步。
她刚刚说的话让他误会了？她的话像表白吗？
这怎么解释？好想揍他啊!
现在动手，方奕扬会更难过吧，刚差点被亲妈杀了。
被亲妈追杀也不能拿她疗伤啊！
上来就亲……这……不能给点提示吗？
不对，给了提示也不能亲！余煦脑袋里成了一团浆糊。
余煦脸色变了几变，咬紧了牙十分为难。
方奕扬心中一痛，深吸一口气道：“你不用在意，我刚刚只是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余煦：？？？
渣男！过分了吧！
算了……今天他受得打击太大了。
余煦坐到床上，两人距离不近，不约而同沉默着。
这几天过得跌宕起伏，余煦觉得大脑都死机了。她打了个哈欠缓解尴尬的气氛。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睡一会儿吧，晚上不是要守夜？”
阳光下，方奕扬眼眶乌青。余煦猜到他一定又是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没准跟他们一样，一路开车回来的。
她道：“你也歇一歇吧！”
“我睡不着。”
方奕扬转过身，视线停留在远处的码头上，眼角有些泛红，眼底的红血丝渐渐扩张。
今天的事以后再算吧！余煦把他拉到床边。
“睡醒了，可能觉得一切都不是事了，反正我们以后不回来了！”
方奕扬摇头，“你睡吧，不用管我。”
“你为什么总失眠？”余煦有些迷惑地问：“我记得你在我旁边的时候，睡得挺好的啊！”
方奕扬唇角自嘲地勾了下。余煦后知后觉话里的暧昧，不过此刻她更担心自己睡着了方奕扬钻牛角尖。
她脱下鞋上床盖好被子，拍了拍旁边的床，“你上来试试！”
合衣躺下，方奕扬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有一天，两个人在清醒情况下躺在一张床上，还是坦白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后。
余煦紧紧抓住他的手。
“我睡多久你就得睡多久，你别中间跑掉，会吵醒我的！要是你想去卫生间，现在赶紧去。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啊！”
方奕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傻傻地点头。由内而外的欣喜暖得他五脏六腑滚烫，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充斥在心间。余煦的手有些凉，软若无骨，却能给他带来无穷的力量。
余煦睡着没多久，就搂住了方奕扬的胳膊，把他当成了抱枕，头也脱离了枕头抵在了他肩膀上。
见她睡得香甜，方奕扬也渐渐有了睡意。
他的梦里并不太平。
没边没沿的乌云遮住了天，不远处漏下一处天光，余煦就站在下面，身边围绕着朋友，正在笑着闹着。
转眼，他脚下的大地突然陷了进去，余煦跑了过来，抓住他的手要把他拉上去。
旁边的人都在劝说，让余煦放弃，这样下去她也会没命的，余煦摇着头坚定地咬牙坚持着。
郭冰晴狰狞的脸出现在余煦身后，手里的刀发着寒光，一刀一刀刺向余煦的背，血不断溅到他脸上。
他恐惧地让余煦松手，她还是不肯放手，和他一起掉进深渊里。
醒来的时候，方奕扬满头大汗，余煦睡眼惺忪，手正在轻拍着他，“不怕……不怕……梦是假的，无论有什么都是反的……”
方奕扬把她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头抵在她肩膀上，大口喘着粗气，眼泪无声的流下。
这个世界，只要余煦在乎他就行了。
第46章 躲起
天黑后，余煦和方奕扬回到奶奶家附近，再次和老爸电话确认郭冰晴不在，才放了心。
余煦劝道：“你不去，姑姑不会怨你的。”
“明早估计郭冰晴会在，我只能现在去送送姑姑。”方奕扬十分坚持。
方立恒看见他们进院子，仔细看着两人没事才松了口气。
他无奈道：“没事了，去看看奶奶吧！她特别想你。”
方乐伦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看见亲哥有点愣神，这帽子、衣服，他上午才见过！小心翼翼确认道：“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余煦忙道：“刚回来，还有事，马上就得走，你别告诉你妈！”
“这么着急……”
弟弟已经长到他的肩膀高了，方昱扬有些不习惯，几年前在机场抱着他腿不让他走的弟弟脸倒是没什么变化，等比例放大了。伸手揉了下弟弟的头，“我一会儿就走，别跟妈说我回来过。我去看看奶奶。”
方乐伦跟在哥哥身后，有很多话想句，但小大人一样觉得场合不对。
倒是付鸿佳一下就对上了，当时余远婚宴上遇到的和病房里拉走妹妹的人都是方奕扬！这哪是才回国。
他偷偷把妹妹拉到院外。
“你和奕扬……他的身世……你告诉他了？”
余煦翻了个白眼，“我没说！郭冰晴疯了想杀奕扬，一会儿我们就走。”
付鸿佳目瞪口呆，“你说什么胡话？拼一块我怎么听不懂呢？”
余煦苦笑道：“你就当没见过方奕扬吧！明早可能我们送不了姑姑了，郭冰晴看见我和奕扬在一起，想用车撞我们。”
“你们是兄妹！虽然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小舅妈可能是气晕了！大舅妈知道吗？这不是乱了吗？”
从小一块长大，就算没有血缘，早就当成了一家人。此刻付鸿佳心里别扭极了，抓着妹妹的双臂，激动地摇晃着，想让她清醒一点。
余煦很久没吃饭了，本来就有些低血糖，让表哥一摇，感觉要升天。
这TM是什么脑洞！
“停！你再摇，我就死了！站在一起，就是字面意思，明白？”
付鸿佳惊讶道：“那小舅妈为什么要撞你们？”
“郭冰晴八成有精神病！打奕扬没打到，看我们跑就气疯了，差一点就真撞到我们了！不信你明天看看她的行车记录仪！记得保存下来发我一份。表哥，要不你别勉强了，还是把头捐了吧！反正里面除了狗血啥也没有！”
结合郭冰晴以往劣迹，付鸿佳立刻信了。见妹妹脸色苍白，担心地问：“你们没事吧！”
“没事。一直在酒店躲着睡……”余煦刚想说睡了一觉，怕表哥误会，果断咽了回去。“谁也不知道郭冰晴会不会找到我们……”
隔天清早出殡，郭冰晴已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余煦和方奕扬不敢冒险，只远远地跟在车队的后面送姑姑一程。
办完了葬礼，陆续送走参加葬礼的亲朋好友，女儿一直没出现，余霞气得不得，不停地向老公抱怨女儿的不懂事。这些年姑姐白疼她了。方立恒只好把弟媳发疯的事说了。
余霞立马要去找郭冰晴算账，谁敢伤害她女儿，她就和那个人拼命！
方立恒劝了好久，这事说到底，是妈妈管教儿子，大多数人眼里天经地义。女儿只是池鱼。也没造成什么后果，警察也管不了。
倒是郭冰晴先找到余霞和方立恒道歉，想知道方奕扬的下落。
余霞压不住火直骂人，两人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翻脸。
方家兄弟俩只能挡在两人中间，不停劝着。
郭冰晴低着头一脸愧疚，余霞翻来覆去骂出口的也就是：精神病，离我女儿远点！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我饶不了你。
方立恒当然不可能告诉郭冰晴两个孩子在哪里，在阳台上看着弟弟弟媳下楼上车走了才放心。
一回头，余霞已经穿好鞋在等他。
余煦从猫眼里看见气势汹汹的老妈，忙打开门。“妈，你怎么来了？”
余霞上下打量女儿和方奕扬都完好无损才放心，吩咐道：“赶紧收拾东西，我送你们去机场！现在就离开南山！该干嘛干嘛去，清官难断家务事，惹不起躲着点！”
余煦道：“妈，我们想姑姑头七后再走。”
“你姑姑人都走了，虚礼你们就别管了。”方立恒劝着女儿，示意她余霞正在气头上，别反抗。
方奕扬站得很远愧疚道：“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