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老爸没那个胆子。多说多错，尽管没什么食欲，余煦还是低下头努力吃饭。
余霞知道女儿和丈夫的关系更好，想起丈夫最近连酒都舍不得买，直摇头。
“今天头疼了吗？作业多不多？上课能听懂吗？”
“能听懂。今天老师没讲什么课。头不疼了。”
无论多久，余煦还是不太习惯妈妈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其实她的身体一直发沉，运动量大一些头就会疼。但她不想让父母担心。
晚上关了店，帮女儿盖好被子。余霞和方明贤翻了翻女儿数学和英语教材，当年学的早就还给老师了，店里又越来越忙，夫妇俩商量着给女儿报了老师推荐的补习班。
第6章 纸老虎
放学后余煦没有坐公交车，为了省钱向三公里外的补习班走去。
无意间看见和薛嘉超形影不离的方奕扬独自从一个路口拐出来，身上背着画板。平常脸上洋溢的笑容被另一种阴霾的郁气所代替。
方奕扬在海边公园角落里支起来画板，有模有样画起来。
云层融进残阳，美中似乎带着撒了满地绝望。
余煦有些吃惊，没想到方奕扬还是个天才少年。
去公园门口买了饮料，递到方奕扬眼前，余煦真心夸赞道：“画得不错！”
方奕扬循声回头，脸色马上变铁青。黑眸里闪着猩红的血芒，慌乱抓住她的衣领。怒火中烧道：“你怎么在这？你跟着我多久了？”
余煦脸上维持着微笑，并没有否认，审视了他两眼道：“几天吧！”
“你不许告诉任何人。”少年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蕴含着极度危险的信号，又带着一丝紧张，威胁道：“不然我弄死你！”
佯装冷静的面容一眼便被余煦看透，她毫不畏惧地勾了勾嘴角。
“你在害怕什么？”
方奕扬掐住余煦的脖子用力威胁道：“你管得着吗？你也不想我把你不是余煦的事告诉大家吧……”
连长辈都糊弄过去了，没想到这个没头脑还挺聪明。余煦抓住方奕扬的肩膀，一个过肩摔把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方奕扬足足愣了好几秒。
余煦用胳膊锁死他，歪着头挑衅道：“奕扬哥哥，你胡说什么呢？我不是我？那我是谁？”
用尽全力也挣脱不开，在完全的武力压制下，方奕扬神情极不自在，但还是梗着脖子，“你……傻不拉唧的煦煦可不会这些！你跟她完全是两个人！”
反正方奕扬只能是猜测，没有证据余煦一点都不害怕，故意嘟嘴道：“奕扬哥哥，我觉得你好像脑袋才有问题，我小时候学过跆拳道你忘了？我这次都想起来了！我要告诉叔叔婶婶你欺负我！”
方奕扬喉结微动，宛如深潭般的眼底慌乱一闪而过。余煦卡的他呼吸困难，旁边不远处就有人，可他不想喊，太丢人了。
“谁记得你那些破事，我就是看你小让着你，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出手了！”
余煦松开他站起来，“画画而已，你为什么怕让叔叔婶婶知道？”
方奕扬人不大，气势不小，狠厉道：“跟你没有关系！总之，你不许告诉别人。不然……我以后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余煦望着纸老虎一样的方奕扬，用了十分的力气才没笑出声，不依不饶地玩味道：“话说清楚一点，你也知道，你妹我失忆了。”
“跟你无关。我带你去过的网吧都被举报了！你这个死丫头从小到大都晦气，离我远点！”
方奕扬丢了面子，脸色十分难看，低头把画具都收了，转身就走。
连氏一向善于赶尽杀绝，余煦瞬间觉得不寒而栗。看来以后要谨慎些，她不能死第二次了。
她跟在方奕扬身后追问：“既然觉得我晦气，为什么早上要给我买牛奶，中午还要请我吃饭？还给我买手机？”
“你想多了，牛奶是我妈给我的，我不喝。手机是别人送我爸的，我请你吃饭大伯和我爸妈会给我钱。”
余煦：……
这熊孩子，买卖做的挺好啊！
拦住方奕扬的去路，余煦把手伸到他眼前，“钱还来！”
方奕扬摘下书包，无赖道：“我花光了！买颜料了！你要吗？都给你。”
“以后别在我爸妈那骗钱！”余煦照着方奕扬的肚子狠打一拳，把那句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的话又还给了他。
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方奕扬捂紧肚子冲着她的背影大喊。“你到底是谁？”
“余煦！余煦的余、余煦的煦。奕扬哥哥，我进过两次鬼门关又失忆了，当然和以前不一样了！”
打不过，弄不懂。
方奕扬开始无视余煦，在公交车站开始板着脸，不再管她。余煦看薛嘉超自言自语的样子，好像已经习惯方奕扬的冷脸。
在学校偶尔遇见也当不认识。
要是外人在身边，方奕扬又会变得阳光开朗。
强烈的反差引起了余煦的好奇心。
心情好时，余煦会笑着对方奕扬挥挥手。心情不好，就在食堂顺走他刚买的饮料。
在同学面前，方奕扬漆黑的瞳孔中尽是压抑的怒气。
余煦偶尔拿着书突然出现在公园，方奕扬从漠视到无意间把她画进画里，发现时又立马涂成邪恶的恶魔，收起画架就走。
可他无论怎么换写生的地方，余煦总是能轻易找到。
日子不咸不淡地流淌着，方奕扬愤怒的脸成为了余煦枯燥中学生活的调剂品。
元旦，两家人在方宏毅家聚会。
方宏毅买了对门的房子刚装修好，自带质感的轻奢风干净简约，余煦陪着奶奶逛了了一圈，看到奶奶似有似无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有钱也不用住这么大吧，还雇个保姆收拾。”
余煦突然想起老爸给的任务，撒娇道：“奶奶，今晚您跟我回家吧！我最喜欢吃您做的饭！”
奶奶拍了拍余煦的手，“不行！我晚上还得喂大黄呢！不然它又要挣了铁链子跑别人家要饭吃，那么胖在街上乱跑会被坏人逮了去吃肉！你放假来奶奶家，想吃什么奶奶都给你做。”
方宏毅帮着方立恒劝了半天，但老人坚持不来。
两人无奈地去厨房做饭，余霞和姑姐方明珠坐在餐桌上边摘菜边小声聊天，余煦耳尖听到妈妈说一会儿都喝点酒，没人开车送婆婆回家老人就只能留下了，留着留着习惯就好了。方明珠笑着点头说晚上她去喂大黄。
没想到妈妈还有这一面，余煦抿着嘴偷乐。
郭冰晴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全神贯注盯着两岁多小儿子方乐伦，胖乎乎的轮胎人今天放过了余煦，对刚买的布偶猫更感兴趣，追着猫满屋跑。
在大家的不懈努力中，方乐伦终于拍到布偶猫的脑壳，呲着不多的几颗小米牙回头向余煦炫耀，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把自己吓得嚎啕大哭。
猫炸了毛，跑到方奕扬的房间门口两只前爪一压，开门便钻了进去。
方乐伦边哭边追，猫叫和哭声夹杂在一起，吵得本就不喜欢小孩的余煦头都开始疼。
表哥付鸿佳加班都到了，方奕扬还没回，余煦无聊得要发霉。
半小时后，郭冰晴才举着小儿子从大儿子房间出来。
方乐伦手上拿着手办，不再找猫，把亲哥的限量手办用小牙拆成一块块塑料。
马上就要开饭方奕扬终于出现，嬉皮笑脸地打了一圈招呼，对上余煦，笑得十分僵硬。
余煦跟着他进了房间，刚要调侃两句，发现深色床单上清晰地一堆小孩的脚印和猫毛。不少手办身首异处，地上有可疑的一摊水。
方奕扬的手慢慢收紧成拳，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深如寒夜的眼眸染上了一层寒冰。他厉声道：“出去！”
“方奕扬！”郭冰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随手在墙边拿了根棍子一下下抽在大儿子的身上。
棍子抽在皮肉上发出闷响，方奕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挨打的不是他。
余煦觉得自己身上都开始发疼，忙拦住婶婶。
没想到看起来温婉娴静的郭冰晴力气这么大，有了二胎就不一样？还是独生子女好啊！
方奕扬转过身，阴郁的表情已经收敛干净，“妈，我要换个衣服，刚才和同学在外面打球出一身汗。”
“奕扬哥哥害羞，怕我看。”余煦挽着郭冰晴的胳膊，帮方奕扬关上门。
过了一会儿，方奕扬再打开门，坐在餐桌上眉飞色舞地给大家讲冷笑话，没说两句，自己先笑倒了。
没人捧场。
奶奶慈爱地摸摸他的头，捏捏他的胳膊，让他多吃点饭，太瘦了。
不疼吗？刚挨过打，坐得还挺稳？
余煦没在方奕扬眼中看到痛苦，捕捉到一丝落寞，一丝和自己一样的格格不入。
吃完饭，余煦扶着奶奶去散步，一家人路过楼后花坛。
方立恒指着草坪上的深色大包喊：“谁那么没有公德心？”
越过栅栏就要去捡起来。
余霞拉住丈夫，“你就别多管闲事了。”
余煦一眼就看到深色大包上的小脚印，忙扶住老爸道：“爸，没准是谁故意放的呢！”
晚风徐徐，奶奶长叹了口气，“刚刚奕扬又挨打了？”
“啊？”余煦装傻。
方立恒晚上喝的不少，打了个酒嗝道：“有慈父就得有严母，家家不都这样？”
余霞明显不认同这种说法，瞪了丈夫一眼，“妈，冰晴结婚以前不这样……她爸妈都挺和善的，她父母去世对她打击挺大的，可能受了点刺激……不过奕扬挺皮实的，看着没什么事。”
“冰晴父母过世都十几年了，什么刺激也该好了，他们两口子又都是学医的……不知道有些地方不能打吗？前几天老邻居跟我说，把孩子打得又住了院！”奶奶神情复杂，“宏毅不是我亲生的，咱们两家再好也是隔着的，我这名不正言不顺想管也管不了，扬扬没吃几口饭，头上都是汗。我这个生气啊，有什么事孩子做的不对好好说不行吗？现在哪有这么打孩子的……”
余煦听着妈妈和奶奶八卦，郭冰晴的教育方式很极端。
大儿子上了幼儿园就开始挨打。
小儿子无论做了什么都不放在心上，要星星月亮顺便摘下来。
天刚亮，余煦迷迷糊糊看见奶奶起床了，站着窗口无意识地长吁短叹。
余煦起身穿上衣服，陪奶奶下楼晨练，老人唠叨着放不下自家的大园子小狗子，直言儿子家太小，床又太软。勉强回家吃过早饭，谁也不让送，自己坐车回家了。
方奕扬发现，余煦不再出现在他写生的地方。
哪怕偶尔在学校里遇见，余煦脸上的笑容轻快鲜活，已不带任何捉弄的意味。
他敏感地猜到，余煦在同情他，这比打他更让他难受。
第7章 财迷
学期的最后一天，方奕扬和薛嘉超找到在网吧打游戏的周威。
薛嘉超推了把周威，“把李依娜的钱还给她，那是我们班寒假活动的经费。”
周威正在玩游戏，在游戏里打出一排子弹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恶狠狠道：“滚开！谁是李依娜？”
薛嘉超气愤地直喘粗气，“你女朋友李依娜你不认识？你偷了她的钱就开始玩消失！”
旁边胖乎乎像座小山的男孩摘下耳麦，站起来拎住薛嘉超的领子，口水直喷到了他脸上：“我们威哥女朋友多了，你们说话注意一点！”
不少人好奇地看过来，网吧老板吼了句：“你们要打架滚出去打！”
“妈的！晦气！”周威站起来拍了拍旁边的朋友，三个高中生站起来比方奕扬和薛嘉超高了半头，拉着两人就出了网吧。
方奕扬满脸寒意，“李依娜上周五见过你之后钱包里的钱就不见了！上面一定有你的指纹！”
周威和旁边的朋友对视一眼，自以为潇洒地向后捋着头发，右手使劲拍了拍方奕扬的脸，“就是我拿的，怎么样？要不你给我两千块，我再把李依娜的钱还她？”
薛嘉超忍无可忍道：“你做梦！”
周威的朋友直接按住了薛嘉超，周威直接抓住方奕扬书包，从他包里掏出钱包。
“哟，这羊还挺肥！”
此时，网吧门打开，余煦昂首挺胸走出来，目不斜视走出了巷口。
薛嘉超傻傻地问：“那是不是小鱼儿？”
方奕扬点了点头，他在余煦面前丢得脸够多了，也不差这一回。
周威怼了薛嘉超一拳，“这时候你们还有空聊天？你的钱呢！”
余煦淡定地拿着两指粗的棍子又从巷口慢悠悠走进来，只见她两只手握着木棍两端，抬起腿瞬间那根木棍从中间折成两半。
她吩咐道：“把他的钱包给我。”
周威看着她又瘦又小的模样懵了几秒，哈哈大笑起来，“你在这变魔术呢！”
方奕扬眼中全是无奈，看了眼表，警察怎么还不来。
“小丫头，你钱借我用一下，哥哥过几天还你！”
周威把钱包塞进了裤兜，抢过棍子扔在地上，伸手就想翻余煦的书包。
余煦清晰道：“要先发制人，先踢击他的膝关节，再踢他的肚子。”
话音刚落，周威就躺在地上哀嚎。
旁边的两人冲了过去，方奕扬看见余煦转过了头，以为她终于怕了要跑，抡起书包砸向周威的朋友。
余煦肩膀和腰部旋转，腾空横提膝，旋风脚踢在了其中一人脑袋上，紧接着一脚蹬地，另一脚提膝伸过头，用力向下劈在另一人头上。两人瞬间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捂着头直喊疼。
全程没超过五秒。
余煦在周威兜里掏出方奕扬的钱包，把现金都拿出来，钱包扔回给方奕扬。轻飘飘道：“我已经报警了，应该快来了，不用谢。”
薛嘉超看着余煦的背影不紧不慢出了巷口，又傻傻地问：“你不是也报警了吗？你和她报重了吧！她现在怎么又萌又帅的啊！她为什么把你钱拿走了，她这是抢劫吧……”
方奕扬兜里的手机正在录音，他恼羞成怒，咬着牙道：“你闭嘴！”
他本想把周威送进去的，这下倒好，不会算互殴吧？
扎着马尾辫的李依娜跑进来，路过周威身体本能发抖，磕磕绊绊道：“警车……警车来了。”
“你去把周威手机拿出来，让李依娜赶紧把照片删除。”方奕扬催促着薛嘉超，自己则拿出手机删了有余煦部分的录音。
年三十，余霞给女儿换上新买的红色毛衣裙和小皮靴，把假发扎成两个小揪揪，可爱值直线爆表。
余煦在奶奶家收获一圈红包，妈妈给织的斜挎小包包都合不上扣，见谁都露着一口小白牙卖萌，嘴就没合上过。余霞看着女儿没出息的样子怼了她脑门两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