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奕扬也收了不少，一回头看见余煦盯着自己红包，气得白了脸，转头走进无人房间坐在窗台上发呆，想眼不见为净。
余光看到余煦跟着自己也进了房间，呈大字躺在床上。
余煦道：“我教你几招吧！我跟我舅舅学的，一般不外传！”
“大伯就给我过一千，你上次拿走的也不止一千……”
方奕扬眼眸乌沉沉的，手指紧紧抠在手机上，气得咬牙切齿。
余煦翻身用手撑住脸，眼前的少年眉目疏朗清秀，轮廓和眉眼都极出色，眸子里有股子死寂和灰暗，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不收你钱，我闲着无聊。你练了身体能……灵活些！”
抗揍两个字她憋了回去，小男孩应该都是极要面子的。
方奕扬转头讶异地望着她，见她也正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那双明亮的眼眸清浅如画，他莫名就觉得有点慌乱，点了点头。
海边豪宅别墅区，一套房几千万。
穿过林荫步道，十分钟后进入极富设计感的风雨连廊，高级的入户装甲门用指纹开启。
方奕扬刚打开，又关上。“走那边吧，以后你来方便些。”
余煦目瞪口呆跟着方奕扬和薛嘉超身后，穿过露台进入别墅。
怪不得之前经常到这附近方奕扬就消失了。
干净整洁的半地下室，至少七十平方。捏碎咬坏的手办占据了桌子，角落里摆满了画框。一角摆放着围棋棋盘和茶具，诡异的混搭。
余煦问：“你这地一个月不少钱吧？”
“五百。”方奕扬把备用钥匙扔给她。
薛嘉超瘪嘴道：“奕扬，我都没有钥匙……”
方奕扬冷冷瞥了他一眼，薛嘉超忙道：“虽然我没给你钱，我不是现在没钱吗？你等我爸妈回来的！”
见方奕扬无动于衷，薛嘉超愤愤不平向余煦控诉道：“小鱼儿，我跟你说，这里你哥其实可以不给钱的，房东那徐老头就想多赢他几盘……他就不肯放水！”
余煦做了个手势示意薛嘉超收声，她的时间可不多，还想回家睡个午觉。
她把沙发旁边的地毯拽过来，将沙发上的垫子扔到地上，利落展示了几个动作，讲解了要领。让两人互相试试，时不时出声指导下。
“姐！煦姐！”薛嘉超第五次摔在地上，认怂道：“你和你哥练！我得歇会！我这胳膊这腿好像都折了！”
薛嘉超能感觉方奕扬心情不太好，似乎把所有怒气都发泄在了他身上。
方奕扬皱着眉坐下来休息，现在的余煦是个瓷器，怕摔怕碰。他还打不过……
大年初五，余煦被父母一左一右牵着，心情复杂地走出熟悉的B市火车站。
离仇人距离越近，她的心情越无法平静。
还在愣神被舅妈苏颖一把搂进怀里，脸颊被亲了一口。
“小霞，煦煦出院后怎么瘦这么多！”
“别提了，这孩子……”
余辉帮外甥女拉了拉帽子，“你们俩别在这里聊了，天冷别冻着孩子。”
上车后，苏颖心疼捧着余煦的脸，左看看右看看，“还记得舅妈吗？打电话怎么不告诉舅妈头疼啊！”
余煦乖巧道：“一开始不记得，就觉得在医院喂我吃东西的阿姨特别好看。后来陆陆续续想起一些，又有一些事模模糊糊的……”
“你个鬼灵精！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苏颖笑着又在余煦脸上亲了下，拍了拍开车的丈夫，“你跟老樊说说，再请胡老给煦煦看看吧！孩子总头疼太遭罪了！”
余辉直接将手机递给妻子，“你拨号我跟他说……”
胡老常年在南方养老，上次请回来就让哥嫂欠了不少人情，余霞抢过手机，“大过年别麻烦了，煦煦忘了不少事倒是乖了不少，不用看了。”
方立恒补充道：“最近煦煦很少头疼，这次考试考了年级第一。”
“我们煦煦这么厉害啊！舅妈一会儿给你包个大红包！”
苏颖将小小的余煦紧紧抱在怀里，又在她的脸上亲了下，余煦的耳朵肉眼可见红了起来。
不足十米宽的巷子两边停满了车，余辉放下他们，去胡同外找地方停车。
一开门，客厅里十几个人带着各种眼光看过来。
余煦刚把奶奶家那边的亲戚认全，心里有些无奈。春节对于她来说，不是放假，是艺考！她的脸早晚得笑僵！
余煦环视一圈，不用介绍从长相上就能轻易分出关系。
外公余成友满头白发，快八十岁坐在沙发上腰板倍儿直。舅舅和外公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儒雅伟岸。妈妈虽然四十多像三十出头，面容和身材依旧姣好。舅妈身材瘦削、长相清秀气质出众。
亲外婆已经去世二十几年，继外婆王惠兰又带了一双儿女过来。
王惠兰的儿女们看起来生活条件不错，都十分圆润、横向发展。无论男女身高差不多，最高的小舅舅看起来只有一米七出头。
外公这眼光真不怎么样！她可是见过亲外婆穿着旗袍的照片，说是影后都有人信，再婚就不挑了？
王惠兰十分热情地招呼他们，“煦煦这帽子摘了吧，屋里热！”
余霞将女儿拉到身后，“不用，她头有些不舒服。”
余煦仔细回忆了一下，住院期间，除了舅舅舅妈，房间里的人一个都没见过。小舅舅张志刚倒是看着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爸爸在耳边轻轻告诉她，外公身边比她大的男孩是小舅舅家的，两个双胞胎女孩是小姨家的，和她同岁。
没什么话聊，上来就是拜年，说吉祥话，收红包。
一转头余煦发现妈妈坐到离外公最远的地方，妈妈比舅舅小十二岁，和舅妈聊天时眉目之间自然地露出一丝娇态，她看着十分新鲜。
余辉被张志刚拉住，好像在讨论什么法律问题。
“小远今年不回来了？”余霞剥了个橘子给女儿。
“不回来了，没假。”
表哥余远在国外留学，余煦还没见过，收到很多玩具和书。她将橘络摘得干干净净，分别给舅妈和妈妈一半。
苏颖高兴地接了，把余煦搂进怀里商量，“过两天让你爸妈自己回去，多跟舅妈待几天！等开学，我再给你送回去！”
见妈妈没有反对，余煦点了点头，又望向老爸。
方立恒并不反对，怕女儿无聊，对着女儿做鬼脸逗她笑。
浩浩荡荡一群人开着几辆车出去吃饭，一早起来坐高铁，余煦吃饱就困得睁不开眼睛，偷偷溜出包间洗了个脸，揉了揉笑僵的腮帮子。
在洗手间外意外遇见外公，外公蹲下摸摸她的头，“瘦了不少……”
余煦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外公将厚厚的红包塞到她兜里，“别告诉你爸妈，自己留着买零食。”
余煦一看见红包就变成星星眼，甜甜地笑着，“谢谢外公。”想了想，抱着外公，在他脸颊亲了下，没想到外公眼眶都湿润了。
回到包间，红包怼得余煦肚子疼，她附在爸爸耳边道：“外公给了我大红包，爸爸你帮我揣着吧！我兜里放不下。”
方立恒愣了下才接过来，嘱咐道：“先别告诉你妈妈。”
双胞胎女孩吵着要去楼下的儿童乐园玩，余煦不想去，被王惠兰关爱着推出包间，只能跟着走了。
巨大的滑梯和一池子海洋球看着就极弱智。余煦长叹一口气。她困得要死，只想找个地躺平。
小姨坐在围栏外低头看手机，随口道：“你们好好玩，不许打架啊！”
听这话茬，几个小孩应该关系不太好。
绕了一圈，余煦也没找到隐蔽的地方躺一会儿。后背突然被踹了一脚，跌倒在海洋球里，身后传来嘲笑声。
“穷酸样，你爸才给了我们两百压岁钱，我们家的红包都是一千块的！”
余煦站起来，双胞胎一齐站在她背后，连表情都一样，有种复制粘贴的魔幻感。
她故意道：“你家红包里放这么多啊！那我再去多要两个！”
“不要脸！”双胞胎其中一个指着她的鼻子骂。
余煦歪着头，宽和地笑了下，大过年不想和小孩一般见识。
不在乎的表情惹得双胞胎更生气，不停拿海洋球疯狂地砸向她，喊着：“不要脸，把我们家的钱还我们！”
余煦转身就走，球是空心的，又不疼。
钱进了她口袋，吐出来是万万不能的。
走了没几步，余煦转角遇到小舅舅张志刚的儿子，至少有一百五十斤的男孩伸出猪爪捏着余煦下巴鄙夷道：“你和你妈一样不要脸！我妈说了，你妈就是个不要脸的女表子，还没结婚就生过孩子！破烂货！”
余煦眼中瞬间喷出怒火，骂她可以，敢骂她妈，年龄小就能随便骂人了？让她来教教他怎么做人！
“你在说你妈呢？”
余煦猛地抬起腿，冲着男孩裆部用力踢了一下，男孩难以置信地捂着档部，痛苦的喊不出声，紧紧并着腿弯下了腰，重重跌倒在海洋球里。
余煦懒洋洋走出去对着小姨说：“哥哥摔倒了，小姨进去看看吧！”
青春期的男孩犹豫了半天，也没好意思说是被余煦踢的，只说是自己跌倒。
第8章 算计
回到舅舅家，余煦把外公给的大红包交给妈妈，没得到夸奖，只看到妈妈脸上压抑不住的怒火。
余霞把红包扔在垃圾桶里，眼中泛起厌烦。“要不是张志刚惹上官司，估计还想不起咱们！”
“怎么还和钱过不去，再说爸这是给煦煦的。”苏颖眉头紧皱，捡出红包放在茶几上，劝道：“今天爸和你大哥没提过。爸也不容易，人都想有个伴儿。大过年的，明天别给爸脸色看。”
余霞气得满脸通红，嘴唇微微有些发抖，“他有什么不容易的？就知道讨好王惠兰那一家子，今天要不是你们非要去，我才不想去呢！明天我不和他一起去，我和立恒单独带孩子去祭拜妈！”
余辉板着脸训斥道：“王姨把爸照顾得挺好，有这么个人咱们省了不少心！一年才见个一两回，你都多大岁数了，脾气收一收。”
“我也能照顾爸，他用我吗？要不是他们那一家子，我……”
余辉板着脸咳了一声，余霞一抬眼看见女儿，自觉失言又把话咽回去，扭头留下两行眼泪。
见舅妈抱着妈妈肩膀安慰着，脸上也浮现悲伤的神色，余煦想去安慰，被爸爸带进了房间。
房间很大，壁纸是浅粉色的，窗帘是藕粉的，连床都是珊瑚粉的。
舅舅家不是只有一个哥哥吗？
余煦困惑地问：“爸爸，这是谁的房间啊？”
“你的房间啊！”方立恒坐在床上瞧着女儿一脸愕然，解释道：“原来你舅舅家还有一个姐姐，两岁多病故了。你出生后得了肺炎一直在住院，高烧反复不退，你妈妈还在月子里，周岁前一直都是你舅妈照顾你。你舅舅舅妈把你当亲生女儿，就把这个房间按你喜欢的样子重新装修了。你以前恨不得不回南山，就喜欢住在舅舅家，一放假就吵着来舅舅家，都忘记了？”
余煦尴尬地摇头，“爸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看来我崽儿的小脑袋瓜跟电脑差不多，就是东西不一定存在哪了！来，给爸看看，今天又收了多少压岁钱啊？”
余煦先打开舅舅舅妈给的，发现里面是二十张崭新百元外币，这按汇率要一万多了，她烫手一般地递给爸爸。
“留着吧，以后你要是出国留学用得上。”方立恒没接，倒是不意外，笑道：“我崽儿成小富婆喽！”
她不是真正的余煦，名不正言不顺，犹豫道：“我不想离开爸爸妈妈去留学，钱还给舅舅舅妈吧！外公也给很多呢！花不完的……”
“不用还了，还就外道了。”方立恒躺在床上，头枕着双手道：“等你表哥结婚的时候，咱们多包点红包。”
余煦爬上床躺在爸爸身边，也学着爸爸的样子头枕着手。“我长大了一定好好孝顺爸爸妈妈舅舅舅妈。”
方立恒“噗哧”一下笑出声。
“我崽儿终于有一回把我排第一位了，原来我都排在最后的。爸爸谢谢你！”
余煦只好又尴尬笑了下，好奇地问：“爸，妈妈和外公的关系不好吗？”
方立恒脸色一僵，双眼放空道：“都是以前的事，小孩子别瞎打听。要是明天你听到什么，也别问妈妈，都是爸爸不好。”
余煦乖巧地点头，“爸，这么多红包，我们去买宵夜回来请舅舅舅妈吃吧！”
“哎哟，小守财奴今天要放血啊！那我可得好好宰你一顿！”
方立恒笑着捏女儿的小鼻子晃了晃，弄得她接连打喷嚏，才心情极好的哈哈大笑。
余煦和老爸买完夜宵回家，妈妈的眼睛又红又肿，看来哭了很久，但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夜宵，苏颖抱着余煦不撒手，拉着小姑子住一个房间，拍着余煦的小屁屁哄她睡觉。
余煦其实没什么睡意，但不好让舅妈一直拍，就慢慢放缓呼吸装睡。
苏颖帮余煦掖好被子，捋顺小呆毛，又和小姑子聊起天。
“爸中秋节后在公园里犯了心脏病，昏迷一天一夜我们才知道。爸不让我们告诉你，出院以后单独找了你大哥，立了遗嘱也公证了，把家里的老宅留给你。我和你大哥条件比你好，小远也不用我们操心。你大哥怕你不要，也不让我告诉你。明儿一早，咱们接爸一块去墓地看妈，你别对爸老冷着脸……”
余霞激动道：“我不要那房子，那一家人住过我嫌恶心！”
“小点声！别把煦煦吵醒了！”苏颖连忙又拍几下余煦。“这时候你犟什么！那房子本来就是咱们家的！老宅子那片一直要拆迁，到时候拆了直接写煦煦名，给她做嫁妆不好吗？这事就这么定了！煦煦户口一直在这边，最迟高中就回这边上学吧！南山太小，教育还是这边好一些！等你婆婆百年后，你和立恒也回来吧！”
余霞显然没想那么多，语调变得轻快了些，“高考煦煦也得回来考。趁着你还没退休，到时候能上你们高中最好，不知道煦煦这成绩能不能稳定，要是一直不用操心就好了。”
“煦煦聪明，假期我给她补补课，没问题的。”
“房子……我怕王惠兰他们会闹，我不想看他们那恶心人的样……”
“他们有什么可闹的，老房子是咱爸妈的共同财产！有她王惠兰什么事！妈去世前也留了遗嘱，我们一直收着呢！你大哥已经签了放弃房子的文件了，手续都办完了，你就别管了。爸那么大岁数了，见一次少一次的，明天不许闹脾气！”
“我……”余霞长叹了口气，还是不情愿。
“你什么你，听我的。”
余煦听着舅妈低声呵斥一声，妈妈就敢再反驳。
在家地位超群的妈妈难得吃瘪，余煦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