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色的灵力字条堆在结界边缘,和昏暗的秘境过于色彩对比鲜明。
虞花妤着急地用脚踢了踢,瞪大眼发现她的脚居然踢进了结界,仿佛结界荡然无存。
因为她现在有南执砚血液里的灵力的缘故?
来不及多想,虞花妤迅速抽回了腿。
进入结界里的字条被底部的淡色偏蓝的光圈波光笼罩,看不出异样。
她稍微松口气,拍拍膝盖的尘土,作势要重新站起。
叶师兄看着她被柱子遮挡住大半的动作,心下怀疑似乎不对劲。
他提步要上前查看之时,忽然一阵头晕目眩,他扶着墙,睁眼闭眼都只有一片黑暗,耳朵边似乎还有嗡鸣声。
他晃晃脑袋,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再一抬眼,发现虞花妤已经稳稳当当地跟着队伍,快要走出深渊秘境。
叶师兄快步走到虞花妤方才跌倒的地方,低头在结界内外都看了一眼,没有异样。
结界内的人也自始至终没有动弹过。
或许是他想多了。
叶师兄想起,其他同门都说,他们用多了消除记忆的灵咒,似乎是对他们自己伤害也颇大,或许真的是这样。
他平日里倒也不那么疑神疑鬼的。
师兄站在原地,打量眼四周的环境,忽然发现跟在队伍尾巴的是一个男修。
那男修正巧看了眼秘境里的南执砚,侧脸看起来相貌平平,是转头就会忘记的类型,宗门里这样天资平凡、相貌也平凡无趣的人可太多了。
叶师兄觉得奇怪,他怎么会突然留意到如此毫无特色的一个弟子。
他揉了揉额头,果然是被消除记忆的灵咒给影响判断了。
直到快从另一端绕回出口处,虞花妤才壮着胆子,悄悄回头看一眼。
叶师兄面容愁苦,不知在原地烦恼什么。
虞花妤拍了拍胸口,吓死她了,还以为刚才的假摔,能直接能把命摔没——
她的眼角瞥见一个人影,正要从她旁边经过。
虞花妤惊异地看过去,刚才她的旁边还有人?
她不是走在最后一位吗。
虞花妤愣愣地看着面生的弟子,后者眼皮抬都没抬,视若无睹地绕过她,神色平常地踏出秘境口,被一道光圈包围着消失了。
“……”
等虞花妤出了秘境口再想找人时,人已经没影了。
-
虽然觉得奇怪,但虞花妤也没在这件事上纠缠太久。
她的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回荡着一个巨大的横幅:最后三天。
通常出现这个横幅的地方,是:
「最后三天,大清仓!」
「最后三天,一件不留!」
「最后三天,亏本甩卖!」
而不是她这样的:「最后三天,搞来一万灵石!」
小广告是发完了,可小黑屋的资金是一个灵石都没搞到啊。
“啪嗒”一声,虞花妤颓丧地将筷子搭在碗上。
大风大浪她都过来了,居然会因为这件事死亡吗。
肆愿从菜盘里夹过灵竹放入碗里,好笑地问:“饭不好好吃,又在想什么天大的事啊?”
虞花妤耷拉着脑袋,“如何在三天内搞到一万灵石。”
肆愿了然地点点头,还是一样,之前搞赌注的时候也是说着没钱。
“不明路子的灵石你敢不敢试试?”
虞花妤眼睛一亮,“什么?”
“前段时间,你们去历练的时候,宗门缴获一个鬼渊宗的据点,就在山下,你说,他们是不是也够明目张胆的,根本不把岐寞宗放在眼里。”肆愿随意地说着,“里头的好东西可不少。不过结界因为很毒,所以现在才没人敢去——”
见虞花妤摩拳擦掌地要站起来,肆愿一把拉住他,“欸,我说着逗你呢,就这么随便一提,你还真敢去?”
“当然没有——我也就是随便这么一听,配合一下表演。”虞花妤乖顺地坐下,双手交叠,表情真诚,“请接着说。”
“你真的别去,很危险的,好几个在外头欠了赌债的师兄师姐们都盯着这块肥肉,你就算是抢,也抢不过她们。”肆愿不肯再多提,筷子一敲碗边缘,语气故作凶地说,“不准去啊,你要是缺灵石,一万虽然没有,几千的话,我们几个人还是可以凑凑给你。”
虞花妤摆摆手,当场口头保证绝不会去。
心底的小算盘想着,本来她还不敢去,但既然有师兄师姐们一起,她就偷偷跟着人家呗,混在后头捡漏。
另外一个非去不可的理由,主要是出于私人恩怨。
既然是鬼渊宗的据点,那看她不得把疏邪的家底都给掀个底朝天!
还要在墙上大肆创作文学涂鸦,疯狂辱骂他!
-
夜黑风高,入夜的山下阴风阵阵地吹。
虞花妤绕了大半个晚上,才找到偏僻又阴阴森森跟鬼宅似的地儿。
屋宅看起来倒没什么特别,占地面积挺大,还带个大院落,虞花妤绕着月色底下发灰的墙走着,想找找大门,东看西看地,忽然听见前方传来男修女修们交谈的声音,她赶紧往墙边躲。
离得太远,除了细细碎碎的声音,啥也听不见,虞花妤小心翼翼地又往前走了几步,拐角处地方悄悄探出了头。
大门口正中间,站着五位男修女修,各个穿得一身黑,对着大宅的入口一通作手势,地上掉落数张灵符与若干灵器。
虞花妤悄悄地又缩回了头,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光明磊落,白白净净的岐寞宗宗袍。
所以说,平常还是要多搞点骚操作,不然真的要干起坏事来,这经验过于不足,会犯低级错误,像她这样衣服也没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哪里的人。
虞花妤自觉丢脸至极地扶额。
她安慰自己,往好处想,要是真被发现了,她还能扮女鬼哈。
等等……
修仙弟子,不是专克女鬼??
虞花妤认清现实,被发现必然死路一条。
她沉默着蹲下,缩成一团,降低被发现的视觉范围面积。
这一等,又等了好久。
听师兄师姐们从赌博欠债的事一路往回追究,吵到入学的第一天谁得罪了谁才导致了今天事情的发生,期间当然也夹杂若干辱骂的话。
虞花妤靠着都快睡着了……
她忽然回神,脚下一没注意踩着草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谁在那里!”
虞花妤转头就跑,眼尖的师姐看见了宗门袍的一角,高声喊道,“哪里的人,要回去给宗门打小报告吗?”
话音刚落地,噼里啪啦的数张灵符直直地朝她打过来。
虞花妤勉勉强强地借着墙角避闪开来,眼看四周都没什么遮挡物,无措地绕着宅子跑,争分夺秒地思考,真被抓住了的话,该从几个角度展现自己楚楚可怜的一面,增大存活几率。
凌空的一声作响,似乎是有腾空飞起要直接越过院落来抓她。
好嘛,别人会飞,这直线距离过来,也别跑了。
虞花妤靠着墙,弯着腰喘息,决定束手就擒,留点体力蓄泪放大招。
忽然,她的腰上揽过一只冰凉的手,将她往宅子里拉,广阔的草地和繁茂高树都不见了,闪着星星的夜空成了带着屋檐的房顶。
虞花妤浑身汗毛都被吓得竖起来。
她竟然就这样穿过墙进去宅子里了?!
腰上又是一空,她都来不及想刚才是什么东西把她拉进来的。
但被不明生物热情邀请,还不如被抓住啊?!
虞花妤吓得往角落里蹿,心砰砰地往外要跳,不敢抬头瞎看,耳边嗡嗡的,好半天才稍微平息一些,余光瞥见似乎是个人。
从靴子一路往上看,穿着岐寞宗外袍,一张陌生的脸,估计是哪个和她心思一样的弟子。
“谢谢啊……”知道是人,还是同门弟子,虞花妤彻底安心下来,她笑着和人拉关系,“你也来偷东西——啊不是,来捡漏——”
男修转身要走,在虞花妤意识到之前,她的手已经伸过去,飞快地抓住男修的衣袖。
男修脚下一顿,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她。
“不好意思!”
虞花妤赶紧放开手,尴尬一笑。
为自己不由自主的动作感到莫名其妙之时,她的大脑才好像终于反应过来。
等等,这样淡淡的清香气味……
不对啊。
第38章
见男修挺拔的背影离得越来越远, 虞花妤没忍住地小声问道:“南执砚?”
!
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手指微微颤动。
刚才那满脑子里,出现了什么不停跳动的文字。
她确信, 都是要被打马赛克,和会被“口口”化的不和谐句子。
立刻,虞花妤惊恐地意识到,在她判定面前这个男修是南执砚以后, 她的小黑屋语录也跟着加载起来。
眼见男修停下脚步,虞花妤攥紧袖口, 紧张地给自己一遍遍地洗脑。
这不是南执砚, 这是个路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
可满脑子的“口口”化文字们,仿佛认定了这人就是南执砚,在脑海里激动地上下跳动, 等待被选中。
希望他别走的心情,在一瞬间变成了, 恨不得哭着请求他赶紧走。
知道他不但活蹦乱跳,还和以前一样自由出入深渊秘境, 她就很安心了, 有什么感情都等她想好怎么应对小黑屋语录再培养吧。
墙外忽然传来压低的急促交谈声:
“去哪了?!”
“可恶,让她跑了!”
“你们几个, 先回山上, 赶在她回宗们之前拦下,我继续在这里找!”
话音刚落, 脚步声紊乱地在四周响动。
虞花妤的神经更紧绷起来。
顺着墙外的声音方向看了眼, 再多看两眼, 这黑宅子更惊悚吓人了!
他们俩似乎是在厅堂位置, 模糊可见的几把椅子的轮廓,对着院落的门半开着,外头一棵枯树、一个枯井。
厅堂依着门外头稍稍倾斜些的月色昏暗光线,更显得阴森森可怖,一阵夜风吹过,半开的门一声低低沉重的“吱嘎”声响。
虞花妤吓得腿都软了,心底另一个声音,已经哭着不想让南执砚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虞花妤强装镇定地赶紧小步往外走,走到半开的门边,对着月光照着的天井,抚上胸口努力缓解对鬼和社死的恐惧。
心跳缓过劲之时,虞花妤发现刚才的那股说话冲动又下去了,似乎不看见南执砚的话,会好很多。
虞花妤没敢再回头,“哈哈”地干笑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小声地说给屋里的人听,“你走吧,是我认错人了。”
墙外的人听见动静,又是剑气凌空的声音,噼里啪啦一阵灵符乱丢,可仍旧没找到人。
只得恶狠狠地留下威胁,“你最好别让我抓住!”
明知道外头那人进不来,虞花妤还是没出息地瑟缩了一下。
她苦着脸,扶着墙,本能地又想朝阴森的黑宅里冲,往南执砚在的地方躲。
但,芊芊玉手倔强地摁住墙。
在社死和真死之间,虞花妤打定主意,就算咬碎牙,也要留节操在人间。
屋里迟迟没有动静。
或许是走了?
虞花妤小心翼翼地松一口气,悄悄地回头看一眼。
身着月牙白的衣袍的男人正朝她走来,虞花妤内心阵阵压抑不住的干嚎,人如同快要临到死期的慌乱。
即将在暗恋对象面前社死的恐惧,冲击着她的大脑。
虞花妤僵直着抓着膝盖,看着门外周遭一圈苔藓的天井,竭力镇定了又镇定,故作语气轻松地朝门内招招手,“你赶紧走吧,拜拜啦。”
没有人回应她,反倒是脚步声越来越近。
虞花妤心惊肉跳地想要回头看,又想起来这可不兴得乱看啊,又赶紧低头别开脸。
“你呢?”
忽然,男修开了口,是陌生的没听过的男声,和南执砚清冷又好听的嗓音截然不同。
虞花妤懵逼地回头看,对上依旧普通的一张脸。
她愣了愣,声音不一样、相貌不一样,或许只是单纯相似度极高的两个人?
大脑接收到这些信息后,小黑屋语录立刻被压了下去。
整个人一下子神清气爽起来,仿佛一口气回了半条血。
虞花妤不往深了想,努力当面前这位只是一个普通人。
她心虚着说,“我再逛逛,看一圈再回去。”
“你是特意来找什么东西吗。”男修问道。
他从她的身旁经过,手里拿着几根灵力蜡烛,像是知道她怕黑似的,扶起小圆桌的烛台,拿着蜡烛一支支搭上去,点燃。
修长的手太漂亮、太具辨识度——
虞花妤忙避开眼,继续给自己洗脑没看见,这人不是南执砚。
她眼神乱飘地回答,“嗯……看看有什么值钱的……”
见男修是要将烛台递给她,虞花妤提起裙摆就想往里跑,拉开距离,生怕再闻到清香的气味,会再次唤醒小黑屋语录。
刚跑了没几步,背后传来一声轻笑,“胆子变大了?你不是怕黑又怕鬼?”
虞花妤浑身一僵,没法再动弹。
这回入耳的是,一如既往的,清润又好听的嗓音。
她如此贴心地选择牺牲自我,给他一个安全的不掉马环境,他反倒突然不隐藏了?!
更糟糕的是,宅子里昏昏暗暗的,悬梁上刀刻的印迹,仿佛还挂过什么白绫,真他【——】的好恐怖。
虞花妤看得头皮发麻,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
“你怎么了?”发现虞花妤的不对劲,南执砚沉声询问。
虞花妤抿紧唇,浑身上下都进入戒备状态。
她迅速转过头,极力盯着地上的一点,敷衍地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虚空随手比划,想表达嗓子坏了。
也不管南执砚懂没懂,就逃命似的转回去,浑身发抖地对着恐怖且黑暗的悬梁。
“……”
“他们伤到你了?”
南执砚蹙眉,她看起来没有受伤,却一直不肯说话,或许是伤到灵脉了。
虞花妤还在蓄力要往黑暗里跑,可还没来得及起步,冰凉如玉的指尖轻轻地搭在她的脖颈上,清香好闻的味道裹绕在她周身。
虞花妤浑身一颤,就这样看着卸下伪装的貌美男人站在她面前,登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南执砚垂下眼帘,微蹙着眉头,指尖以灵力虞花妤的灵脉受损情况。
墨发如绸缎柔软,妖孽漂亮的桃花眼里溢出专心的神色,似乎还愠有隐隐的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