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悦有些敏感，那只女鬼也是八年前死亡的。
这时，见赵鸣响走过来，巫悦赶紧躲到墙角。
许久之后才慢慢走出，她也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向病房。
那边赵鸣笛的爸爸不知在跟谁打电话：“喂，哥。小响学校的事儿……”
巫悦走进病房，见赵鸣响已经在他弟弟床边坐下，而赵鸣笛的妈妈也坐在另一边，手里还削着一个苹果。
“妈，我不想吃苹果。”赵鸣笛大咧咧地说。
“听话，这个最有营养了。”
巫悦发现赵鸣笛肩膀处又渗出点点血迹。
心道可能是刚刚挣出母爱的怀抱时太过激动，一不小心扯开了伤口。
“姐，赵鸣笛肩膀又出血了，我去检查一下。”她礼貌地请赵鸣笛母亲让开路。
“哎呀，我说你这个小妹妹还挺会说话。”对方喜笑颜开，赶紧让出条路。
赵鸣笛则在旁边嘟囔，“我叫你姐，你再叫她姐，这不差了辈分了吗？”
巫悦面不改色打开他的绳结，“叫姨。”
她的动作很小心，因为怕这倒霉孩子再叫出声。
当着人家家长的面，那也太尴尬了。
室内光线柔和，赵鸣响坐在床的另一侧，随手拿起了桌上一个苹果，漫不经心抹了抹，一口咬下去。
他心里正窝着火。
“叫姨。”听到那道清丽的声音后，他忽然抬起头来。
眼前的女人正垂眸，小心翼翼地检查着那个傻弟弟伤口。
纤细的手指在一层层纱布中缠绕，偶尔露出粉嫩的指尖。
视线继续上移，因为低头的原因，光线正巧在她清瘦的锁骨处打下一层阴影。
其实不用再看，赵鸣响就已经能想象到女人现在的表情了。
她一定满眼里都是那个蠢弟弟。
她就是这样的，在看一个人时，总会满眼里都是对方。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都是对方的身影。
先是李维，又是那个蠢弟弟。
赵鸣响狠狠咬了一口苹果，酸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炸开。
那双眼睛……
躺在他身下哭的时候，会不会也像这样，满眼里都是他？
赵鸣响又咬了一口苹果。
-
帮赵鸣笛处理完伤口之后，巫悦一个人走了出来。
她隐约听见赵明迪的爸爸说了转院两个字。
“……”忘记赵家有自己的私人医院了。
巫悦扯了扯嘴角，因为她听见某个倒霉孩子跟爸妈吵着说，“要把方晨也转过去，要不然他不走……”
能想象到小晨为难又尴尬的表情。
不过算了，反正是孩子们的事情。
巫悦有点累，想去一个开阔一点的地方。
她把刚刚听到的事情编成短信发给了张梅梅，然后走到一楼大厅，她看到了一对母子。
那个母亲眼眶通红，身体还有些颤抖。她死死地咬着唇，像是在压抑心中的痛苦。
“妈妈，爸爸在这里吗？”那个小男孩才三岁，言语间还带着孩子的天真，“可是爸爸不应该是在学校里吗？”
在他问完这句话的时候，那个女人泣不成声。
巫悦低头走过去，与他们擦肩而过。
她知道他们是谁了。
-
这个午后很宁静，阳光像是要把所有的痛苦跟憋闷都吞掉一样。
整个花园里只有巫悦一个人。
她坐在长椅上，闭眼仰着头。
太阳好像能穿过那层薄薄的皮，闭上眼睛，她的视野里也能感受到那个炙热温暖的圆形。
这时，身边多了一抹凉意。
巫悦睁开眼，向那边看去。
卓星坐到了他身边，因为看太阳的缘故，一颗小小的绿色斑点打在了他的下巴上。
与那颗痣肩并肩。
巫悦的视线上移，那颗斑点又随之转移到了他浅色的唇上。
她又稍微扬了扬头，但眼睛却被一只手遮住。
好吧。
不看了。
他从没有让她看过他真实的样子。
巫悦回过头去，继续看天。
她想起刚刚的那对母子，是接那位老师回家的吧。
接回去，好好安葬。
“人好好埋葬了，灵魂就真的会安息吗？”巫悦突然问。
卓星没有回答。
巫悦也不在意，只是继续说着，“他们说，灵魂安息了，就会去另一个世界。”
“嗯。”卓星这次回答了。
“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不知道。活着的人都希望它是美好的。”
卓星淡淡道：“不过人死时有怨，便会留在这个世界。”
是啊。
巫悦沉默，所以那个女孩才会流着泪。
巫悦突然直起身子，对卓星说：“那么你呢？你也有恨吗？”
卓星回答得很简单，“没有。”
“那你为什么还会留在这个世界？”巫悦想知道，耳边却传来一道深深的叹息。
“因为我去不了那里啊，去不了那个世界。”
巫悦张嘴想问他为什么？既然没有留恋，为什么不能往生。
但这个时候卓星开口：“你今天不开心？”
巫悦低下头，轻轻说：“嗯，今天死了一个人。我撞见了，有点难受。”
今天去学校的时候，她正巧看见了那名老师死前的一幕。
他没能说完的话是在自己的关心学生们吧。
临死前都在关心，临死前都没说完。
“你说，那个女孩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呢？明明有很多人都与她没有关系。”
“巫悦。”男人站起来，身影遮住大片阳光，“我们都是一群被欲望和本能支配的怪物。”
“没有道德感，没有价值观，连任何情绪都不会产生。”
他遮住她的眼睛，俯身，吻去了她颊边的泪。
另一只手牵起巫悦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处，“你感觉到了吗？”
“就算是现在，这里也没有任何起伏。”
没有起伏，但整个灵魂都在叫嚣。
-
当夜，方晨躺在某少爷家私立医院的豪华单人间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将炸鸡嘬得满嘴香的某人。
“你该回去了吧。”他冷冷道。
“别啊，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好无聊，伤了胳膊不能玩游戏好闷的。”赵鸣笛没心没肺地递给方晨一根鸡腿，“来，我哥给我买的。”
方晨拒绝，“受伤，不吃油的。”
“那喝杯牛奶，也是我哥给的。”
方晨：……
他接过牛奶，喝了一口，“你跟你哥关系很好吗？”
赵鸣笛点头：“好啊，我们是亲兄弟呢！”
他伸手，瞄准垃圾桶，啪地一下子把吃完的鸡骨头扔进去，“虽然不是一个妈生的，但我哥从小就一直很照顾我。”
他也给自己灌了一杯牛奶，“可我爸好像对他挺严格的。不过我知道，我爸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方晨听赵鸣笛若无其事地讲着自己的家事，
他想说这有点交浅言深了，但突然一股眩晕感传来。
眼皮沉得打不开。
“咣当——”
身子落地的声音。
是赵鸣笛吗？
紧接着，门锁转动。
有人进来了！
方晨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抬起，恍惚间他听到有人说：“把他们搬去一中那个实验楼。”
-
巫悦一个人下班，还是走在那条偶有路灯坏掉的街上。
今天的不安感又出现了，她不由加快脚步，生怕再有个什么东西在背后喊她的名字。
这时，背后传来了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
是人是鬼？
巫悦将手伸进口袋，她一只带着手术刀。
这时，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加快，一下子冲到了巫悦身后。
巫悦举刀转身，那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便完全暴露在了她的视线里。
他手里正拿着一个白色毛巾。
是迷药！
巫悦快他一步，猛地将刀刺进他的胳膊，然后向下一划。
这个动作她在解剖时做过上千次。
那男人的胳膊顿时鲜血横流。
“操！”他低低骂了一声，然后举起另一个拳头就要向巫悦砸来。
巫悦抬脚一个猛踢，狠狠落在了他命根子的地方！
“操操！你这个女人！”那男人疼得直跳脚。
巫悦趁机转身。
快逃！
前面就是人多的公园了！
在那里报警！
但是，在她刚转过身时。
一只手猛然捂住了她的口鼻！
还有一个人！
那只手里也拿着一条毛巾。
巫悦能闻到一股特殊的香气，她屏住了呼吸。
这种麻醉类迷药起效一般要超过一分钟，而她屏住呼吸最长也能有一分钟。
两分钟！
她脚狠狠踩在身后人脚上，持刀的手再次抬起，欲往那条胳膊上扎！
可刀子就要落下的那一刻，手突然被拦住，是那个被她弄伤的人！
他已经走过来了！而且反手夺走了她的刀子！
不好！
巫悦自知敌不过这两个人。
不如……
她开始歇斯底里地挣扎，双脚和手臂不停乱动。
但那只拿着迷药的手依然牢牢困住她的口鼻。
巫悦挣扎了两下，然后慢慢合上眼睛，整个人瘫倒在身后人的身上。
那个被她划伤的人狠狠踢了她一脚，“哥，我这可要去趟医院。这娘们太狠了，我胳膊上的血到现在还止不住呢！”
身后的那人捆住巫悦的双手，“去吧。我把这女人带走。”
“对了，赵哥说要把她送哪去？”那个流血的青年问。
身后人一阵沉默，然后，“应该是送去实验楼吧，毕竟那俩高中生也是被送去那儿的。”
第39章
那两人把巫悦扔进汽车的后备厢里。
“我先去医院了, 把人扔下你也赶紧走吧，都说那地方闹鬼，还怪吓人的。”
“嗯, 老大也说只让我们把人扔下。”
两人交代完, 车辆便开始行驶。
后备箱中, 巫悦睁开了眼睛。
刚才，她在挣扎的同时，也一直屏着呼吸。
她故意做出逃脱失败后昏迷的假象，借机放松两个人的警惕。
巫悦的手指摸到了手腕上的绳结。
很可惜，是个死结。
他们要去实验楼。
桐水一中的实验楼吗？
巫悦记得，白天给张梅梅发微信的时候，她告诉自己, 那只鬼已经逃跑了。
而且很大概率躲进了实验楼。
或者绑架他的人就是奔着这一点去的？
巫悦重新闭上眼睛, 冷静。
既然要去实验楼，这些人肯定不敢多待，他们刚刚的语气已经暴露出了恐惧。
到那里，等他们离开, 再想办法逃走。
车很快就行驶到了一中。
貌似有保安与他们接头，“你动作快些啊！监控只能关一小会儿。”巫悦闭眼，听到有人这么说。
“知道了知道了！”那人把巫悦扛在肩上, 不耐烦地回答。
十分钟后，实验楼。
待巫悦听不到周围任何动静后，再次睁开眼，然后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赵鸣笛和小晨。
原来那俩人口中的两个高中生是他们。
所以那个所谓的“赵哥”？
巫悦深深望了赵鸣笛一眼。
她现在依旧是两只手绑在身后的姿势, 要先解开绳子。
巫悦背着身子拿起一个烧杯, 然后跑到窗台处，小心翼翼摸索着用窗帘将烧杯包起来。
然后抬起手腕, 往窗台边砸去。
一声闷响，烧杯破。
巫悦拾起一枚碎片，两根手指捏着上下滑动，割开了绳子。
“小晨！”她拍拍小晨的脸，少年在呼喊中醒来。
然后立刻意识到不对，“巫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巫悦边帮他解开绳子边问，“一个姓赵的人把我绑来了，你们呢？”
方晨说：“我跟赵明迪在他家医院聊天时突然晕倒。”
他突然醒悟，“……那杯牛奶里被人下了安眠药！”
说完后二人便齐齐看向赵鸣笛，他们知道背后主使是谁了。
可某傻大个儿还躺在地上，一脸安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