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静静望着盛诗晴,坦白说,她今晚与她说的每一句,她都不敢轻信。
可她抛出的条件,确实又有吸引力。人的选择,一念之间,往往会影响太多。
盛诗晴:“我知道我今晚的提议太突然,你可以好好考虑,只是时间不多,燕初青的动作很快,如果我脱不了身,我们盛家日后便只能与你明争暗斗了。”
要么成盟友,要么做对手。盛诗晴松开挽着乔月的手,静静站在她对面。
乔月抬眼看她,见她轻笑道:“齐大人的未来,可谓是一片光明啊,嫁给他如何不好呢?而我若成了齐夫人,于你而言,又何尝不是好事?——乔月,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盛诗晴的每一句,何尝不是掐在了乔月的心尖上。
若是没了燕初青,她也不用再活在担惊受怕里了。
“小心!”只听见一声惊呼,乔月抬眼,见盛诗晴已经握住她的双肩。
身后有什么?是燕初青的人吗?乔月任由盛诗晴扯过她,她脚下踉跄,想看身后一眼,可下一刻,掌握她的那只手却狠狠将她往后一推。
坠落,失控感,乔月还来不及去看盛诗晴的眼睛。
“咚——”她被推进了江里。
江水将她淹没,那一刻她终于明白,原来盛诗晴今晚所有的言辞,都不过是为了占据她的心思,让她卸下防备罢了。
盛诗晴要的,是她的命。
第71章 算如蛆附
乔月相信,盛诗晴将她推进江里时,一定是确认过她不会游泳的。
而就算有人将她救上来,可盛夏里都穿的薄,衣服浸满水,被一伙人打捞上来,看了个全,她在之江的名声也就没得说了。
总之,推下去,她只挣不赔。——也许也是燕初青的授意吧,当初她反将一军逼燕初青跳进湖水时,燕初青一定都记得。
如今不过是借旁人的手报应回来。
桥不算特别高,乔月坠进去,江水将她浇醒,不过瞬间,她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救命啊!有人落水啦!”她听见岸上的盛诗晴向四下惊呼,似是要人救她。
幸好,乔月会水,省二级运动员的那种。
她在水深处便往反方向潜去,贴着岸藏身,几个呼吸间已经游出好远。
担心盛诗晴的人在附近守株待兔,乔月没急着上岸,换了几口气,一路游下去,直到听不见呼声,直到周围的人烟与烛火都少了许多,她才敢冒头。
盛诗晴可真会挑日子,因为多天舟车劳顿,如此折腾一番后,乔月知道自己的体力已经撑不了太久。
她看向四周,知道自己必须找机会上岸,她冒头游了一会儿,却没见到有人搭解的痕迹。
看来,顾怀玉派来保护她的人也将她跟丢了。
乔月游了一阵子,可这附近都是一人高的围墙再加上半人高的护墙,靠她自己肯定是上不去的。
只能边游边找。乔月又游了一阵子,好不容易才见到一支乌篷船。
见希望就在眼前!乔月努力往那头游,才扎了没几下,却听见那船夫惊叫道:“水鬼啊!”
......
乔月抬脑袋刚想解释,便见船夫打了下杆,又飘远了。
“别跑啊!”乔月急了,声音混着阴冷,在夜色里又尖又细,像扎进脑子里的针。
“啊!”那渔夫听她这么一嚎,心里惊慌,划的更快了。
又跑?再这么下去死的是她!乔月不敢再出声,一鼓作气潜过去,好不容易抓住船沿,她一抬脑袋,却见一支竹桨直往她脑袋上落。
“大哥手下留情啊!”乔月不敢松手,只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却见一支骨结分明的手悬于她头顶,将那竹桨给握着了。
好险。乔月顺着那只手看去,便见一位公子逆着光蹲在她身前。
柔和光线粘着他轮廓深邃的五官,他的脸颊寡瘦,长着副冷淡的模样。
这难道就是书穿的福利吗?随便出现一个人都这样好看。乔月讨好地笑笑。
“是人是鬼?”那船夫声音还在打颤。
“你们好,你们好。”乔月赶忙强调身份,“本人女,年芳15,目前还是个活人!非常需要好心人搭救!那什么,两位恩人,相遇即是缘,感谢啊!”
乔月眉眼生动,言语风趣,倒把那渔夫逗得一乐,顿时也没那么紧张了。
收了竹桨,他将桨往水里一扎,便将船稳住了,“小女子怎么落水了,这黑灯瞎火的,见你追着我跑,简直吓死人,还怕你是来找替死鬼的呢。”
“不怕!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你救了我,便是做成善事,就算有什么灾难,都有这一善先抵着!”乔月说着转头看向公子,甜甜地溜须拍马,“公子也是!”
乔月扒在船沿上,水沿着她的脸颊直往下淌,银月色的湖波一圈圈在她身下荡开,倒是她更像是一场梦。
公子静静望着她,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乔月来不及探究他的目光,察觉自己的腿已经开始发软了,她笑着央求他:“公子,在水里也泡蛮久了,确实有点遭不住,能不能许我上船?”
公子的目光略清醒了些,他眉头微颦,静静往后退了几步,算是许可。
见公子还算好说话,乔月这才松了口气。
见渔夫已经背锅身去,碍于俗常,乔月笑着追问了句:“公子,不知船里头还有没有其他黑衣裳?我这身浅色沾了水便透了,上岸嘛,遮掩一下,想要点脸。”
“哈哈。”渔夫被她逗的直乐,公子听了也难得地扯了扯嘴角。
“黑色的,只我身上这身。”那公子将手放到了束腰上,他轻挑眉头,问她:“可要?”
公子的目光近乎霸道,他的言行都带着剑气,瞬息逼过来,有着不明其形的危险。
躲无可躲。
“牺牲这么大,够义气啊!”乔月试图将气氛挑拨轻松,顶着目光澄澈的目光,她轻锤了锤胸口义正言词道:“放心,不该看的兄弟绝对不乱看!你的清白,绝对保真!”
乔月说着一脑袋扎了下去,任水将她盖了个全。
她在水底看见弯弯月亮,点点繁星,无论凡尘经历了多少腌臜,景色依旧纯粹,真好。
这大概算今晚唯一的安慰了。
活过来,才觉得痛。乔月后知后觉惦记起今晚的屈辱。
不得不说,她真的输得很惨。
到现在她甚至猜不透有着如此心机的盛诗晴到底要什么?
“咕咕......”不知不觉肺腔里的气都吐完了。
就差憋死过去了,乔月再忍不住,才透出半颗脑袋,瓮声瓮气问道:“公子,好了不?主要是我不太好了。”
他也没让她等,下一刻便道:“你上来吧。”
声音低低的,像闷钟声,在夜里朦朦胧胧的。
“打扰了!”趁着手上还有些力气,乔月双手扒在船沿上,一个仰体向上,将自己撑上了岸。
人生总有意外。
幸运的是,岸边没有一排箭雨对着她,不幸的是,那公子就坐在她对面,将她看了个全。
怎么没被背过身去?色狼?还是怕我趁人不备劫船?乔月心里奇怪,手上却没停,一个咕噜翻回了船里。
罢了,看就看吧,反正她去海边时也只穿比基尼,至少现在穿的一件不少,不过就是透了些。
上了岸才觉得衣服真沉,浑身无力,乔月蜷坐在船边,拎起衣角拧了几把水。
累,真累。
夜色入谜,光华温柔。
乔月浑身狼狈,她手里的动作不止,察觉自己还在别人的视线里,她抬头望向那公子。
以眼向望,才会以眼相还。公子落入她的目光。
如今换了身白色的外袍,公子薄凉的容颜便衬的越加拒人千里之外。
冷清,漠然、理性。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定是个行事残忍的人。
——她也不喜欢他的眼神,直白,肆无忌惮,又沉甸甸的。
人在屋檐下,总得乖顺讨巧些,乔月边解下钱袋子,边捞过公子的衣服,“公子,感谢,好人呐!”
渔夫一直背着身,听见这边动静,知乔月坐稳了,他撑了船往近处的岸边去。“小女子,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传出去名声不好听,近处有一洗衣的堤岸,我送你去。”
渔夫的水上功夫了得,一杆子,推着船走出好远,乔月望着水下秋波,照的她片片破碎。
乔月醒过神,凑了份热情,连连道谢:“大哥考虑的周全!遇到你们真是我的福气!”
“你不是之江人?叫什么?哪儿来的?”
乔月才套上他的衣服,她卷了卷衣袖,行止磊落得体。
她知道,他已经分辨出了她的服饰纹路,而她也闻出了他身上的香。
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而不幸的是,近期来之江,又这样有地位的公子,乔月只想到了一个人。
将钱袋子里头的金银都掏出来。乔月没靠近,只将银子摆在与公子之间的甲板上。
乔月:“衣服我穿过了,便不给你送回来了,这些就当是赔偿。”
乔月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绝不是痴缠的人,萍水相逢,之后便各走一边。
盛诗晴今晚带给她的,也让她变得更谨慎了些。
许多事情的答案不在眼前,她无法确定与齐公子的相遇究竟是巧合,还是另一场藏得更深的圈套。
齐元似笑非笑,风吹乱他的发,“这些不够。不过没关系,改明儿我去你府上讨吧。”
这就是他对今夜的态度了。不放手。可......为什么呢?乔月低了低眼,藏着一腔心事。
“哒哒——”竹竿打岸的声音。
乔月抬眼望去,终于见到了一处专门备为浣洗的河岸。
“小女子,到了。”那渔夫提醒她。
“谢谢。”乔月提起下摆起身,毫不犹豫朝岸上走去,一只脚才塌上石板,却被人拉住了。
乔月转身睨他,望着他的目光带着几分警告与疑惑。
那公子只是笑笑,离烛火远了,月下的他面容阴白,带着几分诡异的魅。“你不准备跟我说些什么?”
交锋,不能像弱者般挣脱,退离,以免沦为他眼里能被肆意玩弄的猎物。
乔月轻扯嘴角,眼底却冷淡,如纸一般的薄,瞧着无伤大雅,又是能割手的那种。
乔月轻扯了扯衣袖,他没松开,只是靠近些。
罢了。她未松懈,也敢轻抬下颚,近在他耳边,用声音搭缠他:“公子,你能告诉我吗?今夜被算计的,只有我一个人吗?”
齐元轻笑一声,带着几分畅意。他松开她,站回船内,静静凝望着她。
“你很聪明,也很有趣,这样很好。”齐元的笑容很浅,也充满自信,“认识一下吧,第一瓷娘——乔月,在下齐元,京都齐家大公子,初次见面,幸会。”
所以,这就是燕初青的丈夫,一个能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而不择手段的人。
对燕初青,他精心设计,那么今夜呢?答案究竟是什么?
乔月轻讥一声,只偏了偏头,将他如物件似的上下打量一番。
齐元是文官,沉稳善谋,身骨很瘦,人如杆子,纤细挺立。
面对乔月的挑衅,齐元也是副不忿不恼,回应沉着的模样,倒显得她手段愚笨。
乔月轻笑了声,态度安静,“送子观音瓷我会给你们留着的,齐元,告诉你的妻子,这些我都会记着的。”
第72章 全面开业
在水里泡了太久,乔月当天夜里便发烧了。
在古代,风寒不是小事,郎中看完后,田小娟和庆喜两人轮流在屋里守着,生怕再来些风浪。
在被子里足悟了一天一夜,乔月才退了热,又多吃了几天药,才将身体养出几分。
待病去,她坐在院中,见阳光从树缝里挤出来,往她身体里钻。
她在病中攒满的恨意与复仇,突然间也跟着淡了。
之江就如弦上弓箭,蓄势待发,而京都那头,也等着她回去后,再掌下文。
为公,她不该任性,不如忍下私怨,待到事事安康时,再为自己活。
将之江的生意全权交给田小娟和庆喜,乔月退居幕后替她们把关,而若不是有大过错,乔月都不轻易干涉,由着两个人学着去解决。
与此同时,深知人才是大事,乔月广开聘招,十来天功夫,便招了三百人。
招来的年龄在14-20岁之间,男女同席,不分贵贱,学堂早上由学究教习字书写与算数,下午便由乔月教瓷艺商道。
三百人只是总数,每隔1个月,乔月便会通过一次次考核,筛掉50人,再招新人进来。
一次次,从最初的数量优势慢慢提升到质量取胜。
乔月将学生们评选出甲组、乙组、丙组。
丙组为学前班,主要考核单人综合能力,以学、书、算、逻辑,综合评定,前五十名进入乙组。
乙组为预备团队,只有五十四人,队内自愿组合,建议以六人,或以九人为基数组建,主要考核小组协作实力,综合评估。
乙组里再精选出五人进入甲组,甲组的成员默认为第一瓷局的准掌柜,待正式录取为掌柜时,便可任意在乙组、丙组挑选自己的队员。
而甲组的考核,是由乔月来定题,不同的风格和成绩,将直接影响乔月给他的店铺。
这些人才都是她备以铺在南下的路途的,所以,她更看重的是独当一面的实力与临危不惧的性子,以稳为主,整个筛选过程最少得两到六个月才能出一次结果。
也幸好是她早备足了银子,才能供应上如今,银子如流水般往外泄。
每日两点一线,忙忙碌碌,就这样,乔月等来了盛诗晴进京参选王妃的消息,也等到了之江的铺子开业。
攒了一个月的力,迸发时刻,要说不紧张是假。
西馆后堂专辟出了一处专为办公的地儿,乔月坐于桌前,隔着席帘,见影影绰绰人来人往,始终没出什么差错,心也跟着提起又放下。
这样顺遂的日子,也不知道是沾了谁的光。
她不敢松懈。
“瓷娘呢?今儿个开业,怎么也不出来见见?难不成是嫌我们这些人官衔小了些?”
“盛公子言重。为民请命的父母官,哪有百姓不爱戴的?”庆喜迎上前,抱拳笑道:“官待民城,民待官亲,都是一家,只有相敬的。”
“好厉害的一张嘴。”盛叔源睨着庆喜,阴阳怪气道:“乔月呢?客都来了,躲什么?赶紧叫出来伺候!”
旁家来逛的女眷听了,只噗嗤一笑,“瞧盛家公子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是在窑馆呢!”
“盛家的胆子真是越发肥大了!竟敢故意来找茬?这不是摆明了不给顾小王爷的面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