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房间里只保留着长桌,和他们头顶的支形吊灯。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是应该去打官司?”,西里斯戳了戳桌子上那张已经有十二英寸长的羊皮纸。
多卡斯拿羽毛笔戳了戳最后一行字,“是的”。她清了清嗓子,“已知威森加摩有51个席位,其中大概有八个因为纯血家族绝嗣的原因已经由麻瓜出身的巫师递补,而他们,基本上跟随邓布利多脚步。”
然后她把手放在身边那本《生而高贵:巫师家谱》上——那本书曾经被西里斯的母亲虔诚得放在餐室柜子里,跟十五世纪最好的妖精银匠制作的杯子放在一起,而多卡斯从“西里斯的宝藏”里召唤回了它。“所谓的‘二十八家纯血’这个称谓,实际上来源于威森加摩里世袭传递的职位,即使是韦斯莱家这样自称‘纯血叛徒’的家族,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位置,亚瑟·韦斯莱现在还在其中非常活跃,这样才能推动他的《麻瓜保护法》。”
“而在这二十八个家族中,埃博、克劳奇、隆巴顿、麦克米兰、奥利凡德、普威特、沙克尔、韦斯莱”,她炮弹一样在舌尖吐出这些名字,“基本上都选择站在了伏地魔对面。”
“此外,埃弗里、布莱克、卡罗、弗林特、冈特、格林格拉斯、莱斯特兰奇、马尔福、诺特、帕金森、罗齐尔、罗尔、塞尔温、特拉弗斯、亚克斯利,”她看到西里斯和莱姆斯厌恶的表情,“都出过食死徒,可能大部分我们这代乃至我们的上一代,都在阿兹卡班”。
西里斯厌恶得接了一句“崽子们都在斯莱特林”。
多卡斯瞪他一眼,“这里也有一个斯莱特林。”她做了个手势,“事实上,除了冈特家,这些家族还没绝嗣到没人出席威森加摩,而且他们和布莱克家可能都是姻亲。”她报出最后的名字,“布尔斯特罗德,博克,沙菲克,斯拉格霍恩,福利,这些家族态度暧昧,大部分时候保持中立。”
她开始在羊皮纸上增加内容,“伏地魔曾经的拥护者,那二十八家中的十五家,抱歉应该是十四家,在得知伏地魔复活的消息前,基本都是可以争取的——他们也想给某些在阿兹卡班的人洗刷罪名。”
“中立的五家,你知道,墙头草总是墙头草,只要邓布利多站出来,问题也不大。”
她把魔法系谱推到一边,“所以,现在我们手里,十拿九稳有27个席位,堪堪超过半数。”她拿羽毛笔挠挠自己的头发,“剩下的就是要有足够的证据,说服那9个跟伏地魔对抗过的家族,和剩下15个席位所有者,他们一般是纯血小家族的代表或者著名个人法师,哦还有那个魔法部的人,虽然他们也不一定每次都来,但一个家养小精灵的证词对傲慢的他们来说等于没有。”
莱姆斯给她鼓掌,像在他的课堂里看见优秀的学生那样。
她拿魔杖敲敲桌子,变出自己的红茶杯,喝了一口,“所以,现在我准备和克利切去一趟那里——雷古勒斯换掉东西的地方。那个地方足够荒凉,应该没有人会发现我。”她的语速很快。
西里斯站起来,“应该我去。”
莱姆斯温和得笑了起来,“西里斯,你跟克利切说话都不愿意。”
他们最后达成了妥协,西里斯和多卡斯去,莱姆斯去把那个黄金吊坠盒交给邓布利多,然后跟邓布利多想办法——到那个两个人去只能一个人回来的湖里,把留下的那个人带回来。
他们已经再次跟克利切沟通过了,获得了那个确切的地址——西里斯甚至命令克利切把那个家养小精灵的幻影移行魔法教给他们,虽然看起来好像不太适合巫师的身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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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从麻瓜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他们幻影移形到那个充满了海水的腥味的岩洞的时候,多卡斯觉得自己的表情和西里斯一样,有点,止不住的兴奋,“你知道,我在麻瓜那里的时候,经常跟他们去参加一种叫,秘境探索的活动——去那些很长时间没有人去的,已经荒废掉的地方。有点类似打扫格里莫广场12号,不过我们基本不触碰那里的东西。”
西里斯抱着胳膊看她,“你看起来从麻瓜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多卡斯的嘴角挂下来,“写不出论文,被导师骂,可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事情。”她有点恐怖的表情,“可能,像面对摄魂怪那样的体验——在黑魔王面前都没有那么糟糕,他给你来那么一下,就结束了。”她挽起袖子,把鬈发束成马尾,比划了一下,露出苍白的小臂,上面是显眼的黑魔标记。
她看见他盯着那个地方看,索性伸手给他看,“没什么好看的,麻瓜们还觉得那是个很酷的纹身。”他们站在岩洞里那个拱门前面,想办法开门进去,最终还是多卡斯拿袍子里的裁纸刀往自己手臂上来了一道,他们才通过了那条暗道。
他们开始沿着岩壁前进,右侧就是黑暗的湖水。山洞很高,看不到顶,湖也相当广阔,只有湖中央闪烁着一道朦胧的、绿莹莹的光,倒映在死寂的湖水中
多卡斯的手臂还在滴血,西里斯最终还是拿魔杖帮她治伤,她非常诧异,“西里斯,你知道,在学校里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还在打架,我对你做过更过分的事”。
他觉得不需要她帮助他回忆十二年前的事,“那次你打断了我的腿。”
她的手臂还握在他手里,他的魔杖指着她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在给她止血愈合,“如果不是你把我倒吊起来的话。”她看起来有点想踩他的脚,脸色却突然苍白起来。
“我想我看到雷古勒斯了。”
带着银白色光辉的死人从湖里跃升又落下,像海豚或者什么别的东西,那张脸他们都熟悉——停留在十六岁的,雷古勒斯·阿塔洛斯·布莱克的脸。她猛地拽住西里斯的灯芯绒夹克下摆,他在某一瞬间似乎想要冲过去,“我想,他已经变成了什么别的东西。”
他们看到湖底淡淡银色的光晕,里面层层叠叠都是各种各样的尸体:老人,小孩,年轻人,穿着巫师袍的人,穿着麻瓜的人,他们都惨白得像大理石一样。
他们听到叮叮当当青铜锁链的声音,一只惨绿的小船从湖底浮现,来到岸边。
西里斯跳上去,把链条盘起来堆在船底,如果他坐下,看起来就没有多卡斯的位置了。
他想了想——变成了一条大狗,灰色的眼睛看着他。
多卡斯理解了他的意思,她也跳到了船上,把西里斯变成的狗抱到了自己身上,他们紧紧地挤在一起。伏地魔设立的这个障碍显然别有用心,只够一个成年巫师过去,或者一个成年巫师和他准备的牺牲,一个家养小精灵之类的东西。
小船立刻就出发了,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船头穿透水面发出的柔和的沙沙声。小船在自动行驶,不用他们动手,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绳索把它拉向了湖中央的那道绿光。它像刀一样切开光滑的湖面,山洞的岩壁看不见了,他们感觉就像在大海上一样,只是周围没有海浪。
变成狗的西里斯不能说话,但是喘着热气,多卡斯把它的头抱到自己肩膀上,它的前爪蜷着,搭在她胸脯上——他们即使在他房间的床上那次都没有那么亲密。他看起来有点难受,她试着安抚他——就像在麻瓜世界里碰到邻居家出来遛的狗那样——梳理下背上的毛什么的。
她感到雷古勒斯变成的那具阴尸某一瞬间就在他们的船下面几英寸的地方,但是他们很快就掠过去了。
绿光终于变得更大更亮了,几分钟后,小船轻轻地撞在一个什么东西上,停住了。他们来到了湖中央一座光滑的岩石小岛上。
小岛是一大块平坦的黑色石板,上面空荡荡的,只有发出那道绿光的光源。绿光是从一个类似冥想盆的石盆里发出来的,石盆下面有个底座,里面装满了粼粼的翠绿色液体。他们凝重得看着那一盆东西,他们都知道那是什么:手伸不进去,不能使它分开,把它舀干或者抽光,也不能用消失咒使它消失,用魔法使它变形,或用其他方式改变它的性质,只能喝掉。
这座岛上不能使用任何伏地魔已知的魔法。
他们在空中召唤出高脚杯,碰一下,在来之前他们已经说好,西里斯把它喝掉,直到他顶不住,剩下的交给多卡斯。
喝下第一杯的时候,西里斯闻到了格里莫广场12号的味道——空气里充满了灰尘,有一种奇异的香味,甜到发腻的冷香,这种香味在他少年时环绕着他,好在多卡斯的大扫除计划解决了这个问题——她要求换掉大部分的窗帘。
他开始喝第二杯,他听到沃尔布佳的尖叫,和画像的声音一模一样“肮脏的杂种,无耻下流的逆子,玷污家族的贼,让我蒙羞的无赖!”她开始用各种各样的比喻,他轻蔑的微笑。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他看见了雷古勒斯,曾经乖巧得坐在母亲身边的沉默少年,在这里喝下魔药,浑身像被火烧。喝到第四杯的时候,他看见雷古勒斯试图跑到湖边去喝水,被阴尸拖下去,四肢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后弯折,他觉得连舌根都在发烫,开始喘粗气——如果他能早一点,多和他聊聊天就好了——但示意多卡斯自己还可以继续。
他趴在石盆上,舀起第五杯,扯开自己衬衫的领子,他感觉自己回到了阿兹卡班,摄魂怪阴冷的气息,吞吐一切他觉得愉快得情绪,把他留在痛苦的回忆里,但是他觉得自己从什么地方在往外焼,这和在阿兹卡班的体验完全不同,他觉得自己要变成狗恢复一下,就像在那里一样。
他重新变回人的时候,吞下第六杯冰凉的液体,詹姆·波特出现在他面前,开始对他笑——他知道他已经死了,他想或许他也应该去陪他,这样他就不会这么孤单。这时候石盆已经空了一半,多卡斯担忧得看着他,“我想,或许剩下的可以我来了。”
他摇摇头,继续开始喝第七杯,詹姆·波特和莉莉·波特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旁边是一个呆立的小男孩,血把他的黑色头发黏在额头上,露出一半的伤疤,他痛苦得蜷曲起来。他觉得火焰从骨髓里生出来,炙烤着他的每一个细胞,面前有一个无形的屏障,他过不去,邓布利多的声音“西里斯,你搞砸了一切”,
第八杯的时候,他发出一些不明音节的低吼。他觉得那次被魔法法律执行刑侦队施钻心剜骨咒的痛苦也不过如此,他只想快点去死,因为面前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还会给哈利波特带来灾难,他从未这么厌弃过自己。
阿兹卡班里摄魂怪的运行机制,其实是无穷无尽的记忆循环,在它的环绕下,犯人们无时无刻被逼着回忆过去,然后被抽去其中所有的快乐感情,留下愧疚和后悔,他们蜷缩在格子间里,那里的一切都冰凉,麻木,告诉所有人——他们一生中最美好的时间都已经过去,再也没有什么好事情在面前等着你们。而水盆里的魔药不同,它告诉你人生中的一切都已经被你办砸,你现在去死是对所有人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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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她看到凤凰的火光
多卡斯吻他的额头,从他手里把杯子哄出来,“剩下得交给我来吧。”
她喝下了第九杯魔药,冰凉,并不太苦,反而有点甘甜的味道,就像在梅多斯家古老的宅第里,听到祖父的死讯,有人在她耳边窃窃私语,“梅多斯家最后一个男丁去世了,他们家算是绝嗣了吧。以后不会有人继承这个姓了。”感谢伏地魔,现在说这些话的人有一大半都进了阿兹卡班,继承他们的姓在巫师界都快变成耻辱了。
还有三杯,她想,她看到那个项坠的链子了。
第十杯,她听到雷古勒斯的声音,他们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自习,黑色大理石砌成的壁炉,她在抬头看见巨乌贼在水晶雕刻的半透明穹顶上游过,一下子又变成眼前石盆的绿光,雷古勒斯颤抖的嘴唇,他也在喝他的第十杯魔药,看起来比他哥哥还要冷静——这本来应该是她做的事。
第十一杯,她感到自己从脊柱开始发烫,西里斯·布莱克在那张巨大的壁毯前吻她,在一切都结束以后,她别过头“西里斯,你不能因为我们都是,某个时代的幸存者,而觉得我们可以在一起”。她对西里斯不过是个玩物,她活下去对双方都是一种侮辱。
第十二杯,脊柱的火焰一路烧到指尖,她看到自己,站在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身边,很大一部分斯莱特林的同学在下面,都对着伏地魔毕恭毕敬,看着贝拉在用钻心咒折磨中间一个无辜麻瓜种巫师——只是为了找乐子。强烈的后悔感啃噬着她的心——她为什么现在还活着,而那个无辜的麻瓜种已经死了。
她伸手去够石盆地下那个方形的盒子——雷古勒斯拿来换掉斯莱特林的金项链的东西。
她颤抖着把盒子塞进口袋,目光找寻西里斯的身影。
粗糙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庞,西里斯在背后环抱她,“你看到了什么,你在哭。”
她回身去抱他,他站不稳,她也站不稳,一下子扑倒在地上,他们在地上痛苦得滚在一起,冰凉的石板可以吸收一部分他们的体温,让他们感觉好过一些。他们都生活在炼狱里,每天都被烈火反复炙烤,永无止息。某一瞬间他们可能是在厮打,争夺那个跳进湖里的名额,又因为和另一个人抱在一起,不愿意把对方一起带下去。
好在那个岛够大,湖底的阴尸没有上来,它们保持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冷静。
他们在地上滚了几圈,发泄掉多余的情绪和药力后总算能扶着石盆的边缘站起来,两个人都面色苍白,非常虚弱,多卡斯只是相对较好一些,但是从脊柱到指尖的灼烧感还在,束头发的皮筋已经全散了,栗子色的头发披散下来,松松挠着脖子和脸颊,她颤抖得问西里斯,还能不能再变成狗,他点了点头,他们又重新挤上小船。
这次的湖水不再那么平静,不断的有手从湖底冒出来,试图扒住船沿,西里斯被她摁在怀里,以防他某一瞬间想要跳下去,多卡斯的喉咙干痛,根本没法使用魔咒,她只能拿那把银质的裁纸刀,去砍那些扒住船边的手指——阴尸们湿哒哒的,大理石色的,手指,在船底积了一层,似乎可以捧起来
事实上,她觉得自己筋疲力尽,在船碰到岸的时候。
算了吧,她想,跟船一起被拖到湖底,跟雷古勒斯作伴也挺好。
反正这座小船上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和一个别人都觉得应该死的人。
她看到凤凰的火光。
她疲惫的闭上眼,知道剩下的交给邓布利多就好。
多卡斯睁开眼睛的时候——差点被巨大的格兰芬多旗帜吓一跳,常年的习惯导致要要抓着魔杖喊四分五裂的程度。她看着周围的麻瓜摩托车图片和麻瓜比基尼女郎,还好他们另外给她准备了一张床,她艰难地转过脑袋,西里斯躺在自己的床上,面色苍白得看着她。
他从床上丢了个橙子给她。
她开始抖抖索索得剥橙子,觉得连动手指都是一件很难的事。
他开始跟她解释——他们两个都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卢平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他们之前一个住二楼一个在五楼顶楼),只好把他们挪在一起,相比之下西里斯的房间总是个没有恶咒的安全的地方(除了满墙的永久粘贴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