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路灯静悄悄,燕嘉禾看了眼时间,徐恩大概还有五分种就要出来了,他把手里的书收起放进书包里,从石凳上站起来。
校门口,晚自习之后,零零散散的人群出来。
燕嘉禾一眼就锁定了徐恩,以及走在她旁边的男生。
又是他。
漆黑的眉眼冷了几分,燕嘉禾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徐恩大概是以为人回去了,所以从校门出来后也没有注意到他,直接走了。
直到听到有声音叫她,“徐恩!”,隐约带着一丝怒意。
这是第一次,他直接喊她的名字。
徐恩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去。
昏黄的路灯下,少年的影子被长长的投下,他快步朝着二人走去。
徐恩问:“你怎么还没回去?”
燕嘉禾没有说话,眼神像带着刀子扫过许时言。
许时言自然认出他了,他想起今天晚自习问徐恩的那个问题,是不是因为她弟弟所以才留在知行,可是徐恩没有说话,但是在许时言这里已经属于默认了。
心里总有些不爽的,许时言的手顺势把徐恩往身后一拉,“别误会,我今天---”
话到一半,一阵拳风扫过,许时言毫无防备地被打倒在地,眼镜也摔落在地上,嘴角很快有血丝渗处来。
徐恩也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许时言到底哪里激怒他了,她推了燕嘉禾一把,赶紧蹲下把人扶起来。
“你没事吧?”徐恩看着他的脸,语气和眼神都带着焦急。
许时言把眼镜捡起来,借着徐恩的力站起来,说了一句没事。
燕嘉禾被徐恩推的后退一步,看着徐恩满脸急色的把地上的人扶起来,心中刺痛。
他确实是有些冲动了,已经不止一次地看到许时言和徐恩走在一起了,尤其是在看到许时言抓着她的手腕把人往后拉的时候,怒气和占有欲在那一刻被点燃。
他本来是想道歉的,可是在看到徐恩的神情之后,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徐恩没有责怪他,却也没和他说话,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她拉着许时言的胳膊,“我先带你到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吧。”
燕嘉禾跟在后面,徐恩站住脚没有回头,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冷淡:“你先回去,别跟过来。”
“太晚了,我---”燕嘉禾上前一步,下意识去抓徐恩的手。
徐恩像是被气急了,狠狠地甩开他地手,转身怒吼“我是你姐!还轮不到你来管我!”她的眼神像带着刀子,直戳他的心口。
燕嘉禾僵住了,视线定在徐恩的脸上,垂在身旁的手微微发抖。
一时不知道是惊诧多一些还是悲伤多一些。
从小到大,他见过徐恩无数的样子,高兴的,悲伤的,害怕的,可是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这么生气,还是因为另一个人。
明明是夏天,他却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冰冷的。
俩个并肩而行的人影越来越小,直到隐入黑暗彻底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僵直的身体渐渐松垮下来,燕嘉禾低头看着脚上洗的有些发黄的鞋子,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胸腔涨的难受。
一滴,俩滴,有水滴滴下来,掉在地上和鞋面上。
燕嘉禾的肩膀轻微抖动。
静谧的黑夜中,少年的悲伤无限蔓延。
学校的医务室。
值班医生拿着棉签在许时言的脸上擦拭:“没事,回去的时候伤口尽量避免沾水。”医生将棉签往垃圾桶里一扔,还不忘吐槽道:“真是不明白了,放学了放学了还要挂个彩回家。”
徐恩拿着开好的药膏在外面等,看到许时言出来后,她站起身把袋子递过去,问:“严重吗?”
许时言摇摇头,说:“没事,小伤。”
徐恩低头,语气带着自责“对不起,我替他向你道歉,我弟今天实在是太冲动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许时言看着女孩的发顶,叫她的名字:“徐恩。”
徐恩抬起眼帘,“嗯?”
许时言看着她的眼睛,试探着问道“他不是你弟弟吧?”
大概是直觉,不管从样貌还是其他方面来说,他真的一点都不像徐恩的弟弟。
徐恩的脚步顿了一下,“嗯,我们家情况有些复杂,”她又立马补充道:“但是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和亲弟弟没什么区别的。”
许时言点点头,没有说话,他大概知道今晚那个人为什么那么冲动了。
因为刚刚的事情耽搁了一些时间,天色已经很晚了,俩人出了校门后,许时言把徐恩送上车后,自己也拦了辆车回去了。
徐恩坐车到巷口的时候,看到了站在巷口的少年,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长时间。
徐恩下车没有与他说话,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她越过他直接走去,燕嘉禾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举着灯光照亮她前面的小路,俩人一路无言回到家。
小路悠长,连月光也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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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发烧
燕嘉禾早上起来的时候站在门口等,没见徐恩出来,等了一会儿后他去敲徐恩卧室的门。
里面并没有听到开门的动静。
燕嘉禾把卧室推开一道门缝,里面的床铺干净平整。
徐恩早都走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和他一起去学校。
搭在门把上的手无力的垂下,预示着主人失落的心情。
燕嘉禾早上到教室的时候,早读刚刚开始,教室里的背诵声此起彼伏。
丁岱把俩个包子和豆浆推到燕嘉禾的面前,“早上一个女孩来教室给你的”。
燕嘉禾的眼睛亮了一下,结果又听到他说:“叫什么来着?”丁岱挠了挠头,“对!裴小果!挺可爱一姑娘。”
不是她啊。
刚刚亮起的眼神又瞬间暗下,他面无表情的把早餐推过去:“你吃。”
丁岱摇头又推回去,“我吃过了,吃不下了。”
“早餐是你接的,我没说要,以后你接过来的就你吃。”燕嘉禾推到一半抬头,“不然,我就和老师申请换同桌,班长挺想和你坐的。”
一想到陆钰凶巴巴的样子,丁岱就腿软,他忙把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别别别,我吃我吃。”
他宁愿撑死也不想和陆钰做同桌,这可比杀了他都难受。
“丁岱!”
一道声音冷不丁地从后面响起,丁岱正在咀嚼的嘴顿住了,僵硬转头。
陆钰手里拿着一本单词书,眼神质问般地看向嘴里塞的鼓囊囊的丁岱,“谁让你在早读课上吃早餐的?”
说曹操曹操到。
丁岱眼神幽怨地飘向燕嘉禾。
而燕嘉禾此时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背起了单词。
“你看他做什么?别仗着人家是跳级上来的就欺负他,信不信抽你上去背课文?”
谁欺负谁啊这是?
丁岱一只手把剩余的包子拿下来装进袋子里,手掌在胸口拍了几下,闭着眼艰难地吞下,“别别别,姑奶奶,我错了,别抽我,千万别抽我,”他竖起三根指头放在头边,“我保证,下次绝不再犯!”
软磨硬泡后,陆钰白了他一眼终于走了,丁岱松了口气。
下课后,丁岱把手臂搭在燕嘉禾的肩膀上,“看到没?这女人啊,你就得顺着她来,千万别和她对着干,陆钰虽然跟个气球一样一点就炸,但是耳根子软啊,买些好吃的就-----”
“欸?去哪儿啊你?”
丁岱话还没说完,燕嘉禾就甩开他的胳膊走了,步履匆忙。
他跑到小卖部,买了很多徐恩平时比较爱吃的,付了钱之后,又匆匆忙忙赶到徐恩教室所在的楼层。
他叫住了一个从徐恩教室里出来的女生,大概是他来的次数多了,所以那女孩一眼就认出来了。
“欸?又给你姐姐送好吃的来了?”
燕嘉禾点点头吗,额头上沁了一层薄薄的汗,“你能帮我叫一下她吗?”
女孩爽快地应了一声便去教室喊人了。
没过一会儿,那女孩出来了,“你姐姐在忙,她没时间出来。”
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眼底的失落,他走上去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那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她。”
东西递出去后,刚走出几步,那个女孩手里提着他刚刚递出去的东西,眼神躲躲闪闪的,“要不你还是自己给吧,你姐她...”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第一次进去叫徐恩的时候,徐恩一听是她弟弟在外面等她,就说了俩个字“不去。”
她还算是比较委婉的表达了,当她提着那一袋子吃的递给徐恩时,徐恩看了一眼后直接说了三个字:“给你了。”
她总不能真的直接拿走吧,只能把东西在还给他了。
燕嘉禾大概也知道徐恩的意思了,没有再麻烦别人,说了声“谢谢”,接过东西离开了。
回到教室后,陆钰正在追着丁岱打,丁岱看到燕嘉禾后忙躲到他的身后,陆钰往左他往右,陆钰往右,他就往左。
还不忘躲在燕嘉禾的背后贱兮兮地朝陆钰吐舌头,陆钰气地原地跺了一脚转身走了。
见人走了之后,丁岱拍拍燕嘉禾的肩膀,“谢了啊,兄弟。”
燕嘉禾没有理他,提着东西回到座位上。
丁岱跟上去,想从里面抽出一包,手刚伸到袋子口,就被燕嘉禾一掌拍开。
他“嘶”了一声,咧开嘴一笑,“行了,从早上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你不对劲,”他瞥了一眼满满的零食袋,“让我猜猜,是不是惹女孩子生气了?”
燕嘉禾看着他没有说话,眼里多了一份探究的意味。
丁岱脚一蹬,一屁股坐在燕嘉禾的桌子上,一只手撑着桌子,“我在猜猜,买零食道歉结果人家不接受?”
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燕嘉禾迟疑地点头。
看来他猜对了。
“这样,我给你出一招,保管百试百灵。”
燕嘉禾连忙追问:“是什么?”
丁岱眼神飘向零食袋,挑挑眉,意思很明显。
燕嘉禾抿了抿嘴,慢腾腾的从袋子里掏出一包零食给他。
丁岱满意的收回手,压低身子悄悄在他耳边低声耳语....
初三楼层。
徐恩站在讲台上擦黑板,上面有些比较高的地方擦不到,徐恩踮起脚费力地去够,一道清朗地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来吧。”
接着一只手想接过她手里的板擦,徐恩往后闪了一下,扭头看去,是许时言,她笑了一下“不用了,谢谢。”
许时言的手僵硬地在空中停了一瞬又落下,“徐恩,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客气?”
徐恩擦完最后一块痕迹,将板擦放到桌子上,拍了拍手,“有吗?我对咋们班同学都这样啊。”
就只是同学吗?连朋友都算不上吗?
这些话,许时言没有敢说出口,是从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呢?
许时言心里也没有准确的时间,喜欢她清冷的性子,喜欢她好像能看透世间一切事情的眼睛,喜欢和她说话时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这种喜欢一旦在心里萌芽,日积月累,便长成一颗参天大树,一次次劝自己放下,却一次次陷的更深。
“你和你弟弟还没有和好吗?”
他换了一个话题,今天早上燕嘉禾来教室找徐恩的时候,他也看见了。
徐恩翻书的手顿了顿,回道:“他的脾气总得治治,这么冲动不是好事。”
“徐恩。”许时言叫她,“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弟弟他也许对你不仅仅是姐弟的感情呢?”
徐恩莞尔一笑,伸出手背探了一下他的额头,“许时言,你不会是被我弟打傻了吧?”
怎么什么话都说。
许时言愣了一下,心跳暮地漏了一拍,女孩带来的香气萦绕在鼻间,被贴过的地方好像都开始发烫,以至于徐恩后面说了一句什么他都没太听清。
“他一个小屁孩懂什么啊。”
许时言痴痴地点头,还没有从刚刚的悸动中回过神来。
晚上下学后,徐恩走出校门,燕嘉禾依旧站在路灯下等她。
只不过徐恩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和他有任何的交流。燕嘉禾也猜到了,俩人下车走到回家必经的小路口时,燕嘉禾开口叫了一声。
“姐。”嘶哑的嗓音像是被沙砾碾过一般。
徐恩听出声音不对静,刚转身,少年的头便砸在她的脖颈间。
“我和他道歉,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燕嘉禾的额头贴着她的脖颈,左右轻轻蹭了蹭。
少年的额头一片滚烫,“你发烧了?”徐恩后退了一步,抬手去触摸他额头的体温,又滑下去掌心贴着他的脖颈。
他是真的发烧了。
徐恩又急又气,“刚刚怎么不说?现在医务室都错过站了!”
燕嘉禾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委屈:“你不理我。”
徐恩拉着他的手想去拦辆车,燕嘉禾站在原地没动,“回家好不好,我吃药,可不可以不去医务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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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灯光昏黄,徐恩打了一盆凉水,把燕嘉禾头顶毛巾拿下来,放在水盆里摆了摆,拧干,又放上去。
燕嘉禾侧身躺着,蒙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头,深褐色的眸子湿露露的,眼神一直跟随着徐恩的动作。
“姐,你还生气吗?”
刚喝了水吃过药,嗓音已经没有刚刚那么沙哑了,但还是透着一股疲惫。
徐恩鼻息间吐出一口气,拿着凉毛巾在燕嘉禾的脖颈间擦拭,“我生气不只是因为你打了他,更是因为你的冲动。”
“许时言脾气好,他没有和你计较。”
听到徐恩夸他,燕嘉禾的眼神暗了一瞬。
“那万一他要是非要计较呢?妈经常不在家,爸又靠不上,我以后也不一定经常在你身边,你要是再这么冲动,谁给你收拾摊子?”
“我们的家庭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嘉禾,我们---”
燕嘉禾抓住她的手腕,眼底带着一股紧张,打断道“为什么你会不在?”
徐恩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等我们长大了,迟早是要分开的,我们会有自己的生活,懂了吗?”
燕嘉禾抿着嘴,酸楚尽数殓在眼底,没有说话。
可若是,他偏要与她的生活纠缠呢?他偏不肯撒手呢?
他若是说了,徐恩又会教训他,以他的年纪来当说辞。
是啊,少年的肩还承担不起海誓山盟的诺言。
所以啊,燕嘉禾,快快长大吧。
燕嘉禾的烧反复,折腾到后半夜,出了一身汗,烧终于褪下了。满身的汗粘腻的令人不适,他睁开眼从床上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