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
“对！卧室！”
她又赤着脚跑下去，这次没有半点停留，她一把推开了自己和丈夫的卧室门。
“怎么会！”卧室里监控的密度没有别的地方高，只有两三个，但每一个都精准地对准床。
“啊啊啊啊啊啊――”云漾漾抱头蹲在地上，所有的惊惧化为一声凄厉的叫喊，脑子被什么扎得剧痛，半点思考能力都无。
终于反应过来之时，自己被人抱在怀里，温热的手心轻轻拍着她后背，季炀干净纯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姐姐，不要怕……不要怕。”
“怎么回事，这些都是什么，我家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她拨开季炀的胳膊，又从卧室跑了出去。
三楼和二楼都监控密布，那一楼呢？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看到一楼的小红点时，她也难免感到惊悚。
脚尖落在一楼的楼梯处时，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身体后仰下坠之际，一截有力的臂膀拖住她的腰，将人往前送了两分。
“到底是有人在我家安了监控，还是……”她几乎不敢说出这个可怕的猜想，“还是说……”
“还是说我家就建在监控上。”说到最后，声音已经细弱蚊蝇。
不顾季炀的劝阻，她换了衣服，背上背包，连门也没锁就冲出了自己家。
身后铃铃跟着跑了一条街，看着大门敞开的别墅，又犹犹豫豫地回了自己的狗窝，守着门等着女主人回来。
“小姑娘。”季炀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指覆在铃铃毛茸茸的狗头上，望着云漾漾离开的方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放心吧小姑娘，你女主人没有那么脆弱，她很快就会回来的。”
狗窝上的监控将他的话清晰地传到全世界的观众耳中，评论打赏又刷了起来。
“榜一似乎很自信。”
“他以为他很了解我们的小玩物？这家伙刚来不久吧。”这个直播间从这对夫妻入住别墅开始就开放了，有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在这里，其中一个还在上次小玩物直播带货之后，给自己的小三小四买了许多同款，就连他家的狗，也和直播间的铃铃是同款，直播间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大哥。
但是这个新榜一，好像是几个月前横空出世，就打赏金额巨大，断层霸占榜一的。
不仅如此，他还让云漾漾一眼看上了他。
平时一口一个姐姐地叫，撒娇讨好的伎俩顺手拈来，出手相救一次又一次，这年轻的男绿茶，果然和他们不一样。
男绿茶这时又开口了，他胸有成竹地说道：“小姑娘，我赌不到十分钟，你主人肯定会回来，她需要我。”
“啧啧啧，他真的很自信。”
“这不就是我家小八小九经常听吐槽的普信男吗？”
“那我就赌，小玩物不会回来的，她受了这么大惊吓，肯定去找好朋友冰冰了。”
“对，她有了心事都是去找何冰。”
“她还不知道……哈哈哈，真可爱。”
显示屏幕上，疯言疯语依旧在继续。
“今天第一场，赌我们的小玩物十分钟内会不会回来。”那位从直播间存在就关注云漾漾的大哥出现，“我赌她不会，赌注十万。”
按照他们的玩法，如果他赌赢了，那些不同意他的人有几个，他们每个人就要打赏几倍的礼物。
比如有十个人赌输了，这十个人就必须每人打赏十万的十倍，也就是一百万，加起来一共一千万，是笔这个国家百分之九十的人看了都瞠目结舌的数目。
工作人员见这几十位爷兴趣空前高涨，不得不出来主持这场赌局。
“最后一分钟。”
“最后三十秒。”
季炀还在散漫惬意地撸铃铃狗头。
“最后十五秒。”
“最后十秒。”
铃铃抬头舔年轻男人的手心，被对方皱紧眉心巧妙地躲开。
“十。”
“九。”
“八。”
主持冰冷的倒计时夹杂在众人兴奋异常的评论中。
“三。”
“赢了赢了，小玩物还是去找冰冰了。”
“新榜一再厉害，也没我们冰冰会骗人呐。”
“二。”
“不同意的各位准备好钱，一人一百万。”
“对哥哥们来说都是小意思喽。”
“一。”
“哈哈哈，赢了赢了。”对于他们而言，这些钱打赏了就打赏了，钱给了赢家还是主播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赢，谁轻松又准确地预测了云漾漾的行动。
“哈哈哈――”
“卧槽，她回来了。”
“卧槽卧槽卧槽。”
“大哥打赏一百万，退出直播间了。”
云漾漾还不知道直播间因为她半路折回而引发的波动，看到蹲在门口的一人一狗时，顺便也蹲下来。
“姐姐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家，我想回来就回来。”云漾漾撇撇嘴，小声嘟囔着。
冲击突如其来，她被卷入洪流中，出了门跑了一段路白渐渐冷静下来。
她去找何冰又有什么用？何冰能理解她帮助她吗？何冰连她要收养小蝶都要阻止，她还能指望对方理解她什么呢？
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找何冰一起去健身房了，放在以前，一天不和何冰见面，她就闲得发慌，感觉身上要长毛，但是现在，她居然可以好几天都想不起自己的好朋友。
意识到找何冰挺不能解决问题，她又趿拉着鞋子原路返回。
似乎是早知道她会回来，那一人一狗已经在门口双双蹲着。
“汪！”铃铃朝她打招呼。
“小姑娘别担心，我回来了。”云漾漾同样蹲在铃铃身旁，手指插进它疏松柔软的毛发内，动作轻柔地给它顺毛。
金橘色的灯光洒在两人一狗身上，为他们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在已经展露晨曦的凌晨四点多，竟然有几分诡异的温馨。
夜风已经很凉，云漾漾拢紧了外套，依旧固执地蹲在门口，没有丝毫进屋取暖的意思。
“季炀。”凉风习习，几乎将她的声音吹散，“我记得……你好像是圈里有名的黑客。”
季炀正把铃铃的毛发编成小辫子，闻言停住动作，转头望着她，语气平淡：“姐姐想让我找出是谁做的这一切。”
低头，修长的手指继续动作，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小皮筋，给铃铃辫子末端绑好：“姐姐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答案对不对，还需要证据。”她淡淡道，“季炀，你会帮我的吧。”
画面传到观看者眼中时，直播间又一轮巨额赌注开始。
“第二场，榜一季炀会选择隐瞒直播间的存在，还是为爱暴露，赌注一百万。”
主持人已经汗如雨下，或许对着这些大人物来说，一个直播间没了就没了，但是对于他们，直播间的暴露相当于灭顶之灾。
毕竟这事儿要是曝光，指定会引起全国轰动。
第35章 她真的感谢这一对崽种
云漾漾抬头，额前琐碎的头发将季炀英俊的侧颜分成破碎的好几块，他的表情也因此破碎，让人难以拼凑出他完整的情绪。
“你会帮我的，对吗？”她不确定地问。
“姐姐是这么认为的吗？”季炀反问。
云漾漾的心一下子下坠了一个东非大裂谷，她不确定地“嗯”了一声，语调上扬，就连疑惑也显得轻若薄雾，吹吹就散了。
季炀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不愿意再帮助自己了吗？分明他们几个小时前还在楼上温存。
也是，她不过是他n夜情的对象而已，他们本就不该有更多的纠缠，而季炀已经帮了她很多，她或许真的不该再麻烦对方。
“如果你不愿的话……”
“谁说我不愿意。”身子被猛地拽紧一个滚烫的怀抱，季炀的声音贴着耳朵落下，“姐姐没有去找别人，而是第一时间请我帮忙，我很开心。”
“姐姐信任我，相信我一定会帮你，我更开心。”声音里都是开怀的笑意。
云漾漾狐疑地望着他的下颌，季炀这人也真奇怪，任是谁都能听出，她并非完全相信对方会帮她，季炀却像听不懂一样地自说自话。
她对季炀的了解越来越深入，却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凌晨四点，颇有些黎明前的黑暗的意思，一男一女，两人一狗，一起转头望向了身后的别墅。
屋子已经恢复供电，门前的雕花石灯，通往花圃小径两侧，甚至铃铃狗窝门口的风铃里，暗黄的灯光都柔和地洒在每一处，至于那些密密麻麻的恶魔之眼，已经悉数隐藏在昏黄的灯光下。
它们……消失了。
许是感觉到主人的情绪，铃铃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进了家。
屋子依旧宽敞明亮，云漾漾站在屋子中间，望向顶层的天花板，突然觉得这三层楼猛地拔高，直冲云霄，把她变成一只井底的蛙。
她去了库房，找出自己堆积在角落，已经很长时间没拿出过的电脑。
按下开机键，电脑屏幕闪烁了两下，又瞬间按下，她再按，电脑却变成了砖头，黑色的屏幕倒映出她焦急的脸，似乎是在嘲笑她。
“姐姐。”疯狂按压开机键的手指被捏住，骨节分明的手温柔却不容置疑地将电脑从她手里夺出，“它已经不能用了。”
他残忍地戳破：“你为什么会摔烂它？”
为什么？
云漾漾自然不能说，之前那个心理医生暗示她李烨出轨后，她找私家侦探去跟踪了自己的丈夫，这个电脑就是当初看到侦探交给她的照片时摔的。
一张李烨和一个卷发女人并肩走的照片上，万里无云，两人刚好走到老城区的一棵古树下，斑驳的光点从古树的树叶之间溜出，光线根根分明地镀在二人周身，般配极了。
云漾漾是个理科女，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氛围，只会用丁达尔效应这几个字来描述刚好出现在两人身上的自然现象。
她那个时候真的很擅长自欺欺人，侦探把其他的照片扣下，打算一次威胁她再多给钱，没想到云漾漾根本没要，她根本不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那天侦探走后，她撕碎了照片，先是横着撕，再将纸条握在一起，竖着撕，越撕越快，越撕心底越是愤怒，细小的纸屑洒满了卧室，她又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扫到地上，包括这台没用的电脑。
随后这台电脑就在她的授意下，被家政阿姨扔进了库房的角落。
这么长时间过去，她几乎都快忘了这台电脑，更忘了那张侦探交给她的照片。如今季炀问起来，蒙尘的记忆才开始重见光明，过往被她强行压下的丈夫的诡异之处，一幕一幕地在脑海里闪现。
“你是说这台电脑吗？”她将电脑从季炀手上拿过来，合上它，拿这本书一样，在手里拍了拍，“摔了它是因为自欺欺人。”
她说得坦然，坦然到季炀惊讶地挑起眉尾。
“你知道我丈夫吧。他是我同一届的同学，也是X大计算机系的，和你一样，他当时也风靡全校，是无数同学的梦中情人。”似乎是觉得说这些没用，她随手抓了把头发，“算了，不说这些没用的。事情大概就是，我们结婚了，他出轨了，我知道后，砸了这台电脑。”
季炀又问：“姐姐很伤心吗？”
“那次确实，所以选择了自欺欺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那次？”季炀指节敲在膝关节上，“那这次呢？”
“这次……短暂地伤心了一下午，没想到用叶子遮了这么久的眼睛，还是被迫把这叶子揭开了。”云漾漾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 本以为揭开这叶子，会是剥皮抽筋，连着骨头带着刺，没想到倒像是揭开了糊在脸上的浸湿宣纸，呼吸猛然顺畅了。”
天亮的时候，车子踏着晨曦和露珠驶出别墅，主驾驶上是英俊的男人，车玻璃升起，将副驾驶上美貌的女人掩藏进狭小的空间内，清晨的风很凉，空气也比白日里任何时候都新鲜，一只毛茸茸的雪白狗头从后座伸出来，张开嘴，舌尖扫过莹白的犬齿，笑容还没完全扯开，就被女人一声“头不准伸到窗外”叫回去。
直播中断了整整三天，三天里，丈夫的电话打了一百多通，都被她挂断。
她没有去报警，也没有任何激烈的反应，在季炀的房子里，度过了堪称平静的三天。
第一百二十五通电话打来的时候，是第三天夜里的凌晨三点十五分，那首丈夫专门为妻子写的歌响到高潮部分的时候，她手指划向接通建。
“喂……”
还未叫出丈夫的名字，对面火急火燎的声音就炮仗一样传来：“漾漾，你在哪儿？冰冰说她突然联系不到你，我回家也到处找不到你，你这几天哪儿去了。”
云漾漾将电话拿远，免得这声音震得她耳里的鼓膜。
真有意思，做戏还不忘做全套，还知道先让何冰联系她，给她打上几个电话，发上几条微信她都不回复之后，再由他百忙之中突然接到妻子失踪消息的丈夫打电话狂轰乱炸。
这一刻她才相信这两天这几天调查出来的一切，她的好朋友，曾经鼓励她开设微博账号，成为一名健身博主，以此排解烦闷的好闺蜜，竟然真的和她的丈夫是一伙儿的。
一些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浮出水面。
她想起那次在健身房，微博收了一个男人的性骚扰信息，为了获得朋友的关心，她看到私信后佯装脸色很差，还躲躲闪闪，就是为了好朋友能注意到她的异常。
何冰果然如她所愿，叫嚷着要看手机上是什么，她夺过自己的手机，又问她手机密码是什么，她告诉对方密码是李烨生日。当时她以为何冰是气得脑子断线了，才在按了几个数字后反应过来，她说自己又不知道李烨生日是什么时候，还说她以为云漾漾会把好朋友的生日设置成手机密码呢。
成功打开手机，看到那个男人下流又造作的语言和图片时，何冰非常气愤，嚷嚷着要报警，后来在她的劝说下，才退了一步，但是仍旧要求看到对方的微博昵称，说是要买网络水军让那个男人也尝一尝被性骚扰是什么滋味，自己为了安抚她，答应满足她一个要求。
何冰当时气鼓鼓的，要求她改了手机密码，不能用李烨的生日，云漾漾现在还记得，对方当时给出的理由是，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了手机密码，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就不好了。
那个时候，她感叹和感激于朋友的细心，如今想来，何冰其实是知道李烨的生日的，她都能帮助李烨一同骗她，李烨在她心中的地位自然是不同的，生日这种私人又亲密的信息，她不可能不在意，所以这才找了个理由，让自己改了手机密码啊。
何冰的种种言行，哪里是对朋友的关心，分明是对朋友丈夫阴暗的占有欲。
还有一次，她和何冰在一家中式茶餐厅约会，刚好碰到别人和她穿一样的衣服，俩人一起笑话那些老板一大把年纪了，还小三小四小五小六的养了一大把，那时她开玩笑说何冰铁石心肠，这么多年居然没有人能走进她心里，何冰开玩笑说，既然自己那么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就和李烨离婚，把李烨让给她。她那时也没在意，毕竟只有好朋友才敢这么开玩笑，真的有点什么的，都避之不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