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对方不过是拿捏住了她，知道她不会怀疑她，才有恃无恐，将真心话说出来了。那个暗示她李烨出轨的心理医生，也是何冰帮她联系的，如果不是这个医生，她根本不会去找私家侦探，何冰估计当时就计划让他们离婚了。
但是可惜的是，凡是个头脑清醒的正常女人，都会按照何冰安排好的剧本走，偏偏她当时是个恋爱脑，她承受不起和李烨离开的代价，所以很不幸，何冰失望了。
一旦开始意识到生活中的蛛丝马迹，那些平时不注意的细节就奔涌着闯入脑海。
她善良的朋友，其实早就暴露出自己的刻薄和恶毒。当初她把小蝶从水里救出后，何冰同样打着关心的幌子斥责她的行为，但是这难道只有关心一种解释吗？为什么不能是害怕她的行为被报道后引起轰动？为什么不能是她害怕和警察的任何一点接触呢？
还有后来，她想收养小蝶，这个念头一出，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和何冰分享，但是何冰言辞严厉地拒绝了她，她说她不想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忙于家庭和孩子，不想看到她变成一个无聊又平凡的家庭主妇，那个时候，云漾漾竟然还真诚地反思过自己是不是错了，她难道真的要无聊又平凡吗。
她挣扎了很长时间，反思了自己很长时间，却唯独没想过，朋友明知道自己需要价值，需要来自外界的陪伴和肯定，为什么还要阻止她寻找自己的价值所在。
可笑，她早该注意到的，但是由于对方是她唯一的朋友，所以她选择了避而不见。
何冰纵然可恶，但她这些行为和自己那个人面兽心的丈夫比起来，简直登不上台面。
李烨，这个永远西装革履的男人，才是造成她悲剧的总来源，才是她最该恨的。
对方搂着她温情地讲自己公司最火爆的女主播时，恐怕一边在欣赏她的愚蠢，一边嘲笑她的愚蠢 。
她真是感谢这一对崽种，不辞辛苦地一次又一次演戏。
“喂，漾漾，你回回我好不好，我很担心你。”崽种之一可能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善，放柔了语调。
听上去真像是一个关心妻子的人好丈夫啊，云漾漾靠在床头，任由对方好言好语地演了一通之后，才将手机凑到耳边。
“喂，老公，我……我好害怕，我们的家被……被人安了监控。”她声音带着点哭腔，听起来万分嘶哑，像被强行撕裂的华美绸缎。
第36章 你知道小蝶是谁吗
“漾漾，你先别怕。”对方试图安抚她，“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我开车去接你。”李烨迫不及待。
“漾漾，喂，漾漾，你在听我说话吗？”三天来，他的耐心已经消失殆尽，直播间发生这种意外已经足够他焦头烂额，偏偏这个女人还跟着季炀跑了，这个季炀有点东西在身上，居然屏蔽了他安装在云漾漾手机上的定位器。
一边要找到云漾漾在哪里，防止她跑去报警，还要注意网站有没有被季炀这个黑客攻击，安抚一部分不悦的会员，已经几天没有回家陪老婆孩子了。
好在听这女人的语气，应该是什么都没发现。
“我……”
她应当是不好说自己在哪儿，迟钝了一瞬，像往常一样骗他：“老公，我在朋友家。”
“哪个朋友家？”李烨语气温和，面上却狰狞，“我怎么没听过，你还有别的朋友？”
他可是亲眼看见这个女人和季炀，开着他的车带着铃铃走的，这个时候居然还在撒谎，她就不怕监控后面是自己吗？
呵，也是，这个愚蠢的女人，恐怕不知道他的好兄弟刚好是季炀的辅导员，已经向这个即将毕业的小子施压，这小子无论知道多少，都不会告诉她。
他忽然觉得这女人有些让人怜爱了，蠢成这样也是没救，要是她死不瞑目的爸知道自己女儿智商堪忧到如此地步，会不会从骨灰盒里爬出来。
李烨心底冷笑，好丈夫的假皮依旧完整地披着，他叹了口气，似乎这几天因为妻子的不告而别而身心俱疲：“漾漾，你以后如果有事情，来不及联系我的话，就先告诉冰冰好不好，冰冰她也很担心你。你要是出了半点意外，我和冰冰都不会开心，你明白的，你对于我们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
“李烨……”
“嗯？你说。”
“你以前都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现在为什么变成了非常重要的人？你是不是，有了那个最重要的人？”云漾漾靠在床头，手里把玩着结婚时李烨送给她的项链，上面有一颗价值不菲的蓝宝石，床头灯昏黄的灯光也难掩其璀璨。
如果恋爱脑是病，这个蠢女人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也多亏了她恋爱脑，家里那么多监控了，居然还没怀疑过自己的丈夫。也是那天在监控里看到这女人和季炀说话，他才知道，这女人早就知道他出轨了。不过她既然选择自欺欺人不戳破，他自然也由着她。
李烨三言两语就能将她哄骗过去：“当然是我最重要的人，漾漾，你现在状况很差，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好不好？”
“不……”丈夫坚持的“关怀”让女人慌了神，她惊慌失措地拒绝丈夫地要求，“现在还是半夜，老公，你肯定累了，先休息吧。而且我朋友也在休息，我们大晚上打扰了他休息也不好。”
“这样吧，明天……明天上午十点，你在天山公园东门接我好不好？他明天经过那边，刚好把我捎过去。”
李烨似乎被她的谎话说服了，他终于妥协：“好吧漾漾，你好好休息，身体最重要。至于家里的监控，我会在明天接你之前处理好的，这么大的事，以后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如果我不在，你就第一时间报冰冰，让她带你去报警。”
这是想打探自己有没有报警，云漾漾把玩红宝石的手指顿住，红唇轻启，如他所愿：“对不起老公，我当时被吓到了，又怕在我们家安监控的人知道冰冰帮我，会连累她，所以才没报警，一个人躲到了朋友家。”
呵呵。
她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这次选择了季炀。
听到令人满意的回答，李烨又装模作样地关怀一番，才挂了电话。
按下通话结束键的那一刻，何冰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她没有报警，也没有发现监控是我们安装的。”这个蠢女人，居然还想寻求他的安慰和关怀。
何冰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她扬起下颌，慢慢地吐出一个缥缈的烟圈，又捏着脆弱的烟蒂将猩红的火光按灭：“没有报警就一切都好办。”
“现在她还没怀疑到我们头上，身边唯一知道真相的季炀也被用毕业威胁着，我们安全了。”
李烨宽阔的手掌抚过她的发丝，居高临下地挑起她下颌，微微低头，双眼和她贴得极近：“冰冰，你已经不是她最信任的朋友了，希望你再接再厉，不要让……”
蜻蜓点水的吻落在何冰下颌：“不要让她以后出了问题，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别人帮忙，好吗？”
“你知道的，这样对我们太不安全。”
说完，他就拎起西装，推开门走出了监控室。两分钟后，公司楼下一辆汽车驶出，消失在深沉的夜幕中。
何冰站在窗口，目光痴迷地注视着车辆离开，她指尖抚摸过男人刚刚吻过的皮肤，两分钟过去了，那里似乎还留着男人唇间略微冰凉的温度。
良久，何冰才放下手，双手环胸，望着车子离开的方向低低呢喃：“放心吧亲爱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二天早上十点，云漾漾在天山公园门口，坐上了丈夫的车。像往常一样，丈夫的生活十分忙碌，一大早就去警局报了警，中途出来接她回去，把老婆和狗都安放进一幢新房子，装模作样地安慰一番，又急匆匆地离开了家，说是自己联系了以前的大学同学帮忙查这件事，做两手准备，一边等警局的结果，一边等大学同学的结果。
她胳膊撑在身后的床上，抬头仰望天花板，这里不过是李烨众多房产的其中一处，从来没人居住，但是各处都很干净，各种生活用品也一应俱全。
很显然，李烨在接她回家之前，就派人把这里布置好了，到达的时候，白姨已经做好了早餐，冰箱里是她惯常吃的几种食物，楼上的梳妆台也摆满了她惯常用的化妆品，应当是李烨从他们婚房中拿出来的。
是他一贯的思虑周全好丈夫作风。
但是她，再也不会相信了。
据李烨所说，把她安排在这处，是因为警察正在调查那处，他们不方便住进去，这个房子也比他们的婚房安全很多，至少没有被安装监控。
云漾漾表面感激于丈夫的体贴周到，心底却暗讽他真会演戏。
谁又能保证，这里当真是一处安全的住所，而不是……李烨早就想好的备选方案呢？毕竟他干的事，也不可能永远不被发现。
他说这里没监控，难道就真的没有吗？这雪白的墙壁之后，究竟是什么，谁也说不准。
李烨离开不到两个小时，墙上的电子时钟显示十二点三十分之时，新家的门被另外一位访客敲响。
“漾漾。”何冰还未进门，就在门口一把抱住了她。她很用力，分明是一个和云漾漾个头差不过的女人，却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漾漾，你吓死我了，你这几天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是担心她报警吧，云漾漾心想。
她把自己的朋友从怀中扒拉出来，模仿自己之前的样子，向她撒娇：“好啦好啦我的冰冰，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和李烨担心的。你想怎么骂我都不还嘴，别生气了嘛冰冰姐。”
何冰噗嗤笑出声，食指点了她鼻尖：“我骂你干什么，你没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作为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你这个时候需要的是关心和安慰，而不是责备。情况我都听李烨说了，我可怜的漾漾这几天吓坏了，对吗？”
两人上了二楼，何冰拉着云漾漾的手坐在床边，语重心长道：“漾漾，我们不怪你，但是你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们，好吗？你不知道李烨这几天有多担心你，他好几天没睡觉了，找不到你就跟个陀螺一样连轴转。”
好几天没睡觉，难道不是忙着给季炀发威胁短信，又找了季炀的辅导员，他们曾经的大学同学，威胁季炀如果查下去，会毕不了业吗？难道不是忙着排查公司内部网络有没有被黑客入侵吗？难道不是忙着安抚他那些会员吗？
怎么到头来，没睡觉都是她的原因。
云漾漾已经厌倦了这俩人一成不变的说辞，她在自己表现出不耐之前打断了何冰的话：“我错了冰冰。”
她头枕在何冰肩膀上，双臂环着她的腰：“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们担心了。是我自己慌了神，六神无主，才给你们造成了麻烦。”
“本来我打算第二天就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的，也因为这件事忘了告诉你。”
何冰顺着她说：“什么事情都没你重要，我们以后再谈。”
“不，你一定想知道的。”云漾漾打断她。
何冰这才注意到云漾漾脸上的愧疚，究竟是什么事，能让这个没什么道德感的女人露出这种表情，她突然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现在就告诉我？”
“冰冰，你还记得小蝶吗？”
“那个你非要领回家的小女孩？”那丫头不是已经死了吗？真没想到，云漾漾居然对那乡下土包子有了真感情。何冰顿觉惊讶，她……该不会，真的把那个小蝶，当成女儿来养了吧？
真搞笑，一个对于自己丈夫都不忠诚的女人，居然还有对别人付出真心的时候。
何冰掩藏好眼底的嘲讽，继续道：“漾漾，我知道她的离开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创伤，但是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好好照顾自己，小蝶要是在，一定不会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你就当是为了小蝶，也再不要做出一个人离家这么危险的事了，好吗？”
她说完这句话之时，云漾漾脸上陡然绽放出一个巨大的笑容，她以前从不这么笑，都是浅浅的，很优雅。何冰被她这笑容吓了一大跳，差点尖叫出来，云漾漾刚刚的表情太诡异了，那个笑容扯到了耳根，就像是黑色大丽花惨案中的受害者。
“冰冰，我好开心，你好关心我。但是你误会了，我知道小蝶不会想看到我意志消沉，哪怕是为了她，我也会好好活着。我想和你说的不是这个，是另外一件事，关乎你和小蝶。”
关乎她和小蝶？
何冰暗自警惕，肢体也下意识地僵住。难道云漾漾，发现了小蝶在公司遭受了什么？她知道他们半引诱半威胁地让小蝶直播过什么东西了？
不，不可能，那丫头唯唯诺诺的，绝对不敢。
“我和小蝶？”何冰问，“我和她只有过一面之缘，能有什么关系呢？”
好一个只有一面之缘，她居然真的没认出小蝶是谁。
云漾漾暗中捏紧了拳头，才勉强让自己不至于暴跳如雷：“冰冰，你知道小蝶是谁吗？”
第37章 你还记得家里的妹妹吗
那个乡下来的小丫头能是谁，她又不认识她，怎么会知道她是谁？
“她是你之前救下来的小姑娘，挺可怜的。”何冰轻轻地叹了口气，缓慢地拍着云漾漾单薄的肩膀，“很抱歉，那种悲剧发生在她身上，我也感觉很难过。”
她真是摸不透云漾漾脑子里在想什么，这些表示哀痛和抚慰的话她都说腻了，如果不是李烨交代她要重获云漾漾的信任，她真的懒得和她掰扯这小蝶是谁。
“小蝶今年……十三岁了。”
“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难道管天管地，还要管一个土丫头多大吗？
“她今年十三岁，家是A省天平市清平县河西村的。”云漾漾缓慢地，一字一字地，清晰地说出每个字，尽量保证何冰听清楚她每一个字。
“原来是我的小老乡啊。”何冰嘴角僵硬地扯了扯。
她最忌讳别人提起她的出身和过去，那个她从小生长的地方，是个穷山恶水之地，在国家扶持之前，很多人甚至不知道什么是手机，什么是网络，更不知道什么是教育。
她小学快毕业的时候，村里才有了通往外界的路，那一年镇上中学招生，只录取每个村小考的第一名，她那一年不知熬了多少夜，熬得眼睛小小年纪就近视了，才终于顺利地上了镇上的初中。
仅仅是镇上的初中，都让她每天都活在自己来自穷乡僻壤的阴影之下，那三年里，没有一天是开心的。
但是她争气，三年后，她又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市里的重点高中，有初中的经验，这次虽然对于新学校的适应依旧困难，但是总算好了不少，她高中三年一直保持优秀的成绩，得到老师的赞赏和同学的钦佩。
学生时代，成绩就是生存的砝码，优秀的成绩可以让老师对你多一点宽容，社会气十足的同学对你礼让三分，这一点何冰从升初中时就知道这一点，她艰辛又出色地在这套评价标准下，考上了X大的计算机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