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记糖铺——唐半双【完结】
时间:2023-04-30 23:14:55

  眼看着目标越来越远,刺客们按捺不住,一齐冲到卫锋跟前,分散他的精力,正好趁虚而入,赶在了谢有尘身后。
  钟予槿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敢往后看,只感觉被一双温热的手紧紧攥着,耳边除了呼啸的风,还有谢有尘冷静的声音,“快跑。”
  情急之下,钟予槿一脚踹倒了一个卖香料金元宝的摊子,哗啦一声,木架倒塌,各种祭品散落一地。
  可蝼蚁之力怎能挡住利刃。
  谢有尘飞快地拿起一根用来挂幡子的木棍,和逼近的刺客硬刚上去。
  “咔嚓——”
  木棍被劈成两半,掉落在地上,尽管如此还是让谢有尘找准时机,对准来人的腹部狠狠地踹了过去。
  钟予槿急忙抱住前来汇合的书画,“书画,快来。”
  顾不得多言语,钟予槿拉着书画就往前跑,这个时候活命比什么都重要。
  谢有尘从地上捡起来对方掉落在地上的剑,一剑挥过去,刺穿了对方的手臂,对方没了兵器只好捂住不断流血的臂膀往后退。
  他将目光落在了几个将要冲过来的刺客身上,对卫锋说道,“你带着槿姑娘她们往回走,我在这里断后。”
  四人被包围在一处,钟予槿听到他要断后,着急问道:“你不走吗?”
  他当然不能走,这些人的目的是他,他不能牵连上无辜的人,“槿姑娘,现在保命要紧,犯不着为我担忧,你们跟着卫锋先走,不要担心,剩下的人我是能挡一阵的。”
  为首的刺客冷哼道:“今日谁都逃不掉。”
  谢有尘没等他说完便主动上前出击,“快走。”
  砰——
  霎时刀光剑影,鸦青色的衣袖上很快就沾满了血迹,谢有尘将她们护在身后,出手的每一剑都似要让对方直接毙命。
  正是双方胶着时,对方的一个刺客忽然越过谢有尘,绕后袭击上来。
  钟予槿先将书画推到身后,眼里泪光闪闪,心里绝望道,可惜了连自己为何被这些人追杀都不知道。
  依然是那双结实的臂膀圈住了她,钟予槿余光瞥见那锋利的剑刃在她眼前划过随后她便被拉到了后面。
  噗呲——
  剑抽出来的时候,迸发出的鲜血溅在了谢有尘的脸上,那蒙面人瞪着双眼,嘴里冒出一汪浓血,“谢凌,你躲不掉的。”
  钟予槿看见那迸溅出来的鲜血洒在空中,惊慌地张大眼睛,随后一个宽大的手掌盖住了她的眼睛。
  “公子,我们来了。”
  “他大爷的,敢在背后搞偷袭,老子不捶死你们。”
  跟在后面的侍卫一齐逼退了这些刺客,不远处,一道道泛着寒光的剑被鲜血沾满,直到淌满了一地。
  眼前重新恢复明亮,钟予槿看向半跪在地上的谢有尘,青色的衣裳被血染得透透的,她一下子哭出声,双手捂住伤口,哽咽地重复道:“谢先生,你身上流血了,怎么办啊,怎么止血啊。”
  谢有尘低头皱了下眉,耳朵里阵阵嗡鸣,看着少女低头哭泣的模样,随后仰头倒了下去。
  不多时,州兵们也赶了过来,为首的官员看着躺在地上的人,瞬间恸哭起来,“快叫郎中,快叫郎中。”
  钟予槿眼前一片模糊,只看到了他满身的鲜血,和苍白的脸颊,看着他被送上了马车,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书画握住她的手,一声一声地喊着她,“小姐,没事了,他已经被救走了,我们起来吧。”
  钟予槿看向已经气绝的刺客,耳边不断回响着那句话,喃喃道,“谢凌,谢凌。”
第60章 初五
  初五迎财神, 过不了几日就是春至,天气也日渐热起来,阴霾散去, 炽热的日光晃得人眼睛酸痛, 走几步路就要出一身汗。
  钟予槿换下棉衣, 穿了件藕色薄外衫,正在树下洗一些炖汤用的药食。
  白嫩的山药块在盐水里浸泡, 时不时冒出几个泡泡, 大枣,生姜和葱白挨个进水里洗净,放在筐中扆崋沥水,钟予槿甩干手, 将洗菜水倒在木槿树根处。
  书画对着院子喊道:“小姐, 这鸭子已经洗净了,是要整只鸭还是剁成块。”
  “要剁成块,你先放在那,我来。”钟予槿端起竹筐, 两三步跨进厨房。
  “你先去把砂锅洗净, 往里面加上一瓢半的水,我来把这鸭子剁一剁。”钟予槿一边交代书画, 一边拿起菜刀剁掉鸭头,这只鸭子是专门用来炖汤的, 剁成大块就可, 没几下功夫,一盘鸭肉块便下了锅。
  放入姜片, 葱段和一些黄酒焯水去腥, 煮出一层白沫后, 将鸭肉全部捞出放进砂锅里,配比好的药食也跟着下锅。
  盖上盖子,钟予槿拿着蒲扇在炉子通风口扇风,不一会,火势便旺起来。
  书画坐在小板凳上正清洗着山楂果,一盆红艳艳的果子被洗过一遍后更加诱人,
  大概是过年吃了太多油腻的食物,新年开店后,新推出来的山楂糕和山楂苹果茶卖得很火爆,差点都供应不上。为了这些果子,钟予槿满城寻觅,好在城外的农户手里还存放不少,才缓了她的急。
  书画看着钟予槿一脸认真地烧火,忍不住问道:“小姐,你说那谢先生,啊不对,是淮南王殿下为什么要在临州城里当教书先生啊,按理说他是先皇亲封的王爷,放着富贵日子不过,干嘛在这里受苦,还有他为什么不直接说明身份,还有那些人为什么要来杀他啊。”
  钟予槿盯着漂浮的水汽,像走神了一样,半天不说话。
  书画没得到回应,悻悻地闭上嘴,懊恼自己问了太多问题,便乖乖起身,将山楂果一个个收放在筐里。
  她瞄了眼钟予槿失神的脸庞,微微叹气,这几日,小姐就跟丢了魂一样,整日都不开口,有多半是在正月初一那天被吓住了,可是这都过去三四天了,小姐怎么还没有缓过神来,再这么下去,她可真要去请个神婆来招一下魂。
  砂锅里的鸭汤足足炖了三个钟头,钟予槿也在炉子边盯了三个钟,起身时,小腿阵阵酸麻。
  淮南王正月初一遇刺,虽有不少百姓围观,可真盘问起来又都撇得一干二净,支支吾吾。青天白日里,亲王被刺客围追堵截,还受了重伤,这事迟早要被皇帝怪罪下来。
  临州城的大小官员此刻恨不得日日夜夜守在淮南王身边,生怕再出什么纰漏,一边想办法彻查刺客的去向,一边请法师作法,只道城隍庙里正月初一走水,是神灵不悦,一通烧香祭拜念咒,过几日便无人细究了。
  钟予槿将食盒递给在谢宅门前守着的侍卫,“这位小哥能不能把这个给殿下送过去,这里头是我炖的鸭汤。”
  侍卫低头冷冷扫过钟予槿手里的东西,并不敢接,恰好卫锋刚从宅子里出来,看见钟予槿站在门外,便一路冲过来,双手接过来。
  “辛苦槿姑娘了,我这就给殿下送过去,要不您也进来坐一会吧。”
  钟予槿摇摇头,“就不耽误殿下养伤了。”
  说罢,她便转身顺着巷道回了家。
  卫锋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拍了拍他身边的侍卫,“哎,下回再见到这位姑娘,千万别冷着脸啊,要赶紧把人给请进来,知道了吗?”
  院子里的几株梅花趁着春风开满了枝头,然主人家的门窗紧闭,这大好春光偏无人欣赏。
  谢有尘靠在软垫上,将侍女送上来的药汤一饮而尽,苦涩瞬间在嘴里化开,他皱起眉头,将涌上来的苦劲压了下去。
  卫锋才见侍女端着药出去,拎着食盒问道:“殿下,槿姑娘送来的羹汤,您要喝吗?”
  听见槿姑娘,谢有尘才舒缓了眉,伸出手,“拿过来吧。”
  碗里的鸭汤正冒着徐徐热气,很是鲜美,炖汤的人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纵然没什么胃口,谢有尘还是撑着将碗里的鸭汤喝完,这嘴里的苦涩总算是有了解脱,“槿姑娘来送汤,有没有问起什么。”
  卫锋将碗接过来,“什么都没说,就只是将这汤递给了我。”
  谢有尘垂下眼,想起那日她在身旁拼命奔跑的模样,像只惊慌无措的小鹿。头一次遇见这样的险事,她想必也是吓得不轻。
  说来这一切的缘头都在他,他若是能提前预想到燕王会出此险招,便不会让无辜的人牵连进来。
  更令他在意的是,以后可能再也无法坦诚相待于她,更甚者她连面都不肯见。
  思绪越想越乱,谢有尘撑起身子,“你去把最近几日那些人送来的补品都挑一份给槿姑娘送过去,她若是不收,你就说是付给她的汤钱,我不能吓了人家还白喝她一碗汤。”
  给谢宅送去羹汤后,钟予槿开始准备着元宵节要出售的糕点。
  书画将一纸书信递到她面前,“刚才你不在,有位书生将这信送到咱家门口,听他说是元明公子让他捎带回来的,我认不得几个字,还是小姐念一念吧。”
  钟予槿一脸惊喜,在围裙上擦擦手,将书信打开,“阿姐亲启,新岁吉祥,近来安好?吾在骊山书院一切顺利,先生慈爱,同窗和睦,如今只盼明年十月赴朝廷应试,若能一朝入选,定不辜负阿姐一片真意。”
  寥寥数字,钟予槿心里的阴霾便一扫而空,心里只期盼着这个弟弟能早日拨开云雾见光明。
  听完信里的内容,书画也跟着笑起来,“少爷定能心诚则灵,愿上苍保佑,可千万让他顺顺利利,万事如意。”
  正读着,大门传来一阵敲门声,钟予槿正高兴着,脚步飞快地去开了门。
  门外卫锋带着一帮侍卫,手里头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卫锋生怕她不收,急忙将手里的补品放在她脚边,“槿姑娘辛苦了,这是我家公子让我来给你送的补品,您收着。”
  钟予槿往后退了半步,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们快把这些东西拿回去,这既然是给你们殿下滋补的吃食,我是不能收的。”
  卫锋急忙答道,“公子说了,不能白喝姑娘送来的汤,这就当作是给姑娘的汤钱。”
  钟予槿诧异道,“怎么能算是白喝呢,殿下好歹是救过我两次命的恩人,头一次将我从雪地里救回来,我还没怎么还情,第二次又替我挡了剑,说实在一碗汤真还不了这恩情,你们还照旧拿回去吧。”
  一声哐当,只听见门后上锁的声音,钟予槿贴着门回他:“你回你家殿下,就说都是邻居,别这么见外,邻里之间互相照应着都是应该的,没必要再回这么多东西。”
  卫锋实在无法,看着紧闭的大门,只好将这些补品全都带了回去。
  “她是这么说的?”谢有尘合上书,看向窗外,可惜窗门紧闭,赏不了外面的春光。
  “是这么说的,那殿下我们还送不送了。”卫锋不解,殿下知道槿姑娘拒收了礼物,怎么反倒畅怀不少。
  “那就不送了,去把窗子给我开条缝,这屋子里太闷,透点风。”
  —
  昌州的燕王宫内,也是满园春色,栽种的花树都抽出了嫩芽,正是一片翠绿时。
  宫殿里笙歌奏鸣,时不时传来阵阵笑声,熏香袅袅升起,整个宫殿内一片奢靡。
  燕王怀抱着美妾,手里端着酒杯,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样?他死了没有?”
  跪在地上的人想来也是没办成事,脑袋垂在地砖上,战战兢兢地回道:“回禀殿下,据我们打探,淮南王受了重伤,正在临州城里养病,殿下不妨再等几日,我们定能暗杀成功。”
  听完,燕王不悦地皱起眉头,扔出手里的酒杯,“等,等中都里那个老婆娘将他扶上正位?还是等他和狗皇帝合起伙把我给废了,你们好给我陪葬?”
  “不敢,不敢,是我们没用,是我们没用。”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扇着耳光,不一会,脸上便被扇得通红一片。
  燕王慢悠悠地走到他跟前蹲下身,“扇得不够狠,再扇,今天不把脸扇烂,就别给我出这殿门。”
  殿内笙歌骤停,方才嬉笑打闹的美妾也都低下头哑声不动,只留下一个比一个响亮的巴掌声。
  燕王听得烦躁,指着殿内的人说道:“干什么,都给我弹起来,你们怎么不笑了?不想笑,就像他一样也把脸扇肿。”
  “皇帝和太后拿他当争权的工具,给了他点屁大的权,他还真拿个鸡毛当令箭,我们宇文氏为天下人守边疆,他们都干过什么啊?等我逮住他,定要弄死他。”
  燕王仰头灌下一壶酒,酒水顺着嘴角淌出来,哐当一声,银制的酒器被扔了下去,一路滚到殿门。
  “小时候他在父皇面前一套一套地卖弄学识,害我整日被骂被法,早知现在当时我就该一把将他推到湖里淹死,他不过是个没娘疼的落魄皇子,有什么资格和我争,活该被送出皇宫,现在他敢回来,我照样敢弄死他。”
  在殿外等候多时的宇文昭小心翼翼地踏进殿内,低头捡起酒壶,恭恭敬敬地将送到燕王面前,“殿下,前方来报,说是离开昌州逃难的百姓已经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燕王不屑一顾,转身掐住美妾的后颈,恶狠狠地看向宇文昭,他酒劲上头,说起话晕三倒四,“那些跑出去的人竟然还有脸回来。”
  “你带着人去城门那里守着,别忘了那些山路,小道,都给我守得死死的,凡是从昌州跑出去又跑回来的通通不准给我放进来,我让他们从此无家可归,竟然敢从我的地盘出去,实在可恶,我这个地方可是我父皇亲自封赏给我的,他们那群人不识好歹。”
  “可惜了,若不是我母妃走得早,我早该登上那皇位,还轮得到韩家的人?”
  燕王揽着美妾的纤纤细腰,指着发愣的宇文昭,“你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快下去准备。”
  宇文昭垂下头,到嘴边的劝告硬生生地咽下去,比如正值春种,若是地里无人耕种,今年秋收更是无望,又比如昌州境内人员流失,已经招不到壮丁修缮宫殿。
  殿内依然响起燕王的咒骂,“都是一帮废物,一个劲地磨蹭,不把本王的话放在眼里,刺杀个人都能办砸,不中用的东西。”
  “殿下,这昭将军倒是很听殿下的安排嘛。”
  “他?”
  “一条狗而已,不听话能干什么?”
  宇文昭是宇文家族的一个庶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地在燕宫里当值,说好听些是燕王在提携母家的人,其实只是将他当作不起眼的小喽啰使唤。
  刚走出殿外的宇文昭听闻此言,也只是皱了皱眉,快步走出燕王宫。
第61章 花灯
  立春后, 冷肃了数月的中都皇城仿佛一夜间被春风占领,各个园子里的花树都含苞待放,杏花和迎春早已经开满枝头, 似要将整个园子都变成她们的天下。
  然宫里却并无几人欢喜, 年前的时候太后思念淮南王殿下, 想着将他召回一家人团聚一番,谁料中途被陛下给派到了临州去。
  这事还差点让太后下不来台, 阖宫上下都不敢提起这事, 年夜时本以为陛下亲自请太后前去赴宴,能够化解两宫不和。
  谁料宴席上因为封赏一事,陛下和太后又闹了一场,最后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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