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帅——鸣蒂【完结】
时间:2023-04-30 23:16:33

  说得姜严著和姚章青一起都笑了起来。
  第二日,姜严著派了一百人,护送这些男子离开了碎叶镇,往吐火罗都城去。
  从洛阳回到碎叶镇这段时间,她见边境平和安稳,商路随着天气转暖,更加繁荣,碎叶镇增设的厘卡税,每日都能源源不断的给陇右军带来收入。
  只是她心中总是隐隐有些不安,她有些不相信,祁王先前举荐的姞甘平被否后,就会放弃西域这块肥肉。
  但是她也猜不出他后续还会有什么动作,又苦于自己离洛阳实在太远,寻常的信件,就算八百里加急也要二十多天,再快就只有放鹰,但也需要中途换鹰,除非十分要紧的消息,否则也不会用这个法子。
  这天,她早上刚从校场回来,忽然有个亲兵,拎着一只鹰跑过来:“大帅,洛阳来消息了。”
  她将信筒里的花笺抽了出来,曲谱谜语,是姬燃发给她的,上面语言简练:“祁王上奏调你去江南。”
  调她去江南军,这是担心她在西域势力过深,有割据一方的风险。毕竟这里地处偏远,又没有藩王郡王坐镇,如今边境太平,就得有朝中派人来此监督制衡了。
  但她想,此时还不是去江南的好时机,这也是为什么姬燃会用这种方式提前给她报信。所以她得想个法子,在圣旨发出之前,改调别处。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改调
  时值六月初, 北庭都护府的牧场水草丰盛,又有两千匹壮硕的战马长成,被送到西域来。
  姜严著请负责护送马匹的将领到她营房中来, 给那将领摆了些点心和茶, 笑道:“我一看这批好马, 就知道今年的草场一定长得极好,是不是今年给各军区都送了这么多马?”
  那将领摇摇头:“今年草确实长得可以, 但马匹数量却不够各军区分的。我们大都护对马要求高, 许多年龄体重不及水平的, 都不准送出。”
  “今年这批都送去了哪些地方?”
  “两千匹给了西域,两千匹给了禁军, 还有一千匹给了江南军,还欠着蜀军一千匹没给呢。”
  姜严著听了倒有些疑惑:“蜀地多山, 骑兵一向不多, 怎么如今向北庭要起马来了?”
  那将领摇摇头:“这…末将也不清楚,当时来人说, 想要一千匹好马送到陇南, 若六月没有,八月也成, 总之一定要在九月前齐备。”
  她听完没说什么,又聊了些别话, 送那将领出了营房,吩咐亲兵带去好生招待。
  随后回到屋中, 又站在那张快有一面墙大的地图面前,盯着陇南冥思苦想。
  她原本想着, 也许自己可以请旨调去北庭, 但北边的匈奴旧部这两年消停多了, 东边有燕东压着,西边陇右最近兵力也起来了,所以异族不敢造次。
  北庭靠着这两边的帮衬,自己只专心给各军区养马,去了倒也没什么事做,请旨大概也不会被准许。
  于是她盯上了陇南,陇南虽然带个“陇”字,但实际上是蜀军的地盘,蜀地四周环山,骑兵多是负责在中间平原内传递消息的,但陇南是从蜀地往西北的口子,这里再往西走,就连着吐蕃,难道是吐蕃近日有异动?
  好在她这里离蜀虽然不近,但总比江南的消息好打听得多,于是她叫来一个侦察千户,带些人去趟陇南,然后再往西南,看看吐蕃那边的近况。
  她想着,若吐蕃有异动,这里面一定有吐火罗归附东方带来的影响。
  原来的吐火罗之所以西拒波斯,东打陇西,其实跟吐蕃与他暗通款曲有关,吐蕃盯上河西走廊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只可惜处处被限制,手伸不过来。
  如今吐火罗变了天,吐蕃要再想从西边截断河西走廊,更加艰难了,眼看着锅里的好肥肉让人夹走了,自然是愤愤不平。
  十天后,那侦察千户带人回来了,报道:“吐蕃近日在其境内东北地带频繁移动,可能在集结人马,陇南最近也在增兵,以步兵为主。”
  看来她想得没错了,吐蕃经过这五年与蜀军相安无事的休整,又忍不住要开始闹事了。在吐火罗那里没得到的东西,得找东方讨回来。
  这个地点选得也很妙,若杀入陇南,甚至可以直逼长安,前唐吐蕃大举入侵长安的事迹,还历历在目。
  而蜀军一向是将主力军放在松州军区,这是吐蕃常规入侵的路线,如果这次吐蕃在陇南松州两面出击,蜀军一定难以应付。
  姜严著越想越觉得将来陇南必有一战,而吐蕃的行动也是因吐火罗而起,也算是在她职责之内。
  于是她回屋起草了奏疏,阐明了吐蕃的异动,以及蜀军的处境,请旨调去蜀军,驻守陇南,以卫长安。
  本来凰平帝对于祁王所奏的,将姜严著调往江南一事有些迟疑,但她也认同他的观点,要避免姜严著在西域坐稳。
  凰平帝不愿见到西域再次有人手握重兵,形成可以割据一方的势力,哪怕这种苗头很小,也不得不防。
  正在犹豫是否要将她调离的时候,姜严著的奏疏也抵达洛阳了,见她自请调回蜀军,要驻扎陇南,以防吐蕃作乱。
  这正和了凰平帝的心意,当即应允,令中书省起草诏令,凰平帝盖了章,发给门下省,再由门下省下发至兵部。
  七月下旬,姜严著就收到了洛阳的调令,让她一个月后到益州蜀军中军大营报道,然后领兵驻扎陇南。
  其实在调令抵达碎叶镇之前,她就已经有预感此事有个七八分成了,所以对各处人马都提前做了安排。
  等到调令抵达这天,她找来姚章青,将调令拿给她看。
  姚章青细细读了,倒也不觉得很惊讶,只是问道:“这上面说随行人马,由抚远将军自行调配,那么你是准备单骑前去呢,还是带几个副将走?”
  姜严著郑重说道:“这不是临时调遣,不是等吐蕃事完就还回到碎叶镇来,所以我得带上些自己的班底。”
  姚章青明白她的意思,当即说道:“是要我跟着,还是留下,我都无二话。”
  “我想,还是带你和阿玉一起去,碎叶镇留给知意,当然,也想看看你的想法。”
  姚章青想了想,说道:“本来我就是跟着你的,这样安排也好,只是不知道知意怎么想。”
  姜严著叹了口气:“我回头再找她,我只想先问问你。”
  说完拉着她一起在榻边坐下,“这两年你在陇右军花了不少心思,许多事我都只是提了个想法,后面一一都落了地,如今各营大小事井井有条,军队补给和饮食也比从前好了太多,披甲率也一点点上来了,这里面的事情多如牛毛,难为你事事周全。
  “可是到头来,还是知意因吐火罗一战,得了功劳,又封了候,倒是这些脏活累活,没人瞧得见,也没人来表彰。如今事情都做完了,大军留给了知意,把你带了走,我怕你心里觉得委屈。”
  这一番话,倒把姚章青说得眼圈有些泛红,连连摇头道:“这是哪里话,她的爵位是她该得的,只带五千人深入他国,艰难之处可想而知,我怎么会有别的想法。”
  姜严著拍了拍她的手:“若换了你去,也是一样能立功回来,所以你心里若有不平,也很正常。只是今日,我想把将来的安排和你说说,免得你觉得我偏心知意,不为你考虑,那就误会我了。”
  姚章青见她说得严肃,点了点头,认真听她接下来的话。
  “晋王现在在京中势力弱些,所以要开始在各处培植自己的人。你是见过晋王的,她也很欣赏你,你又是她母后本家族亲,履历可靠。我想,将来找法子将你举荐到禁军去,对她夺储一定大有助益。”
  姚章青低头想了想,禁军可不是寻常人容易去的地方,对所有将领来说,那里都是令人向往的最高军事机构。
  她也兴奋起来:“好,那我争取,到禁军做个将领。”
  “不,不是一个普通将领。”姜严著笑着看她,“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统管禁军。”
  姚章青被她这个大胆的想法惊住了,怔怔地看着她,姜严著笑着冲她挑了挑眉,两个人沉默半晌,对坐着笑了起来。
  到晚间,姜严著又将知意叫到了营房中来,知意看到调令文书的时候,反应比姚章青大些:“怎么这样突然?阿娘要带上我吗?”
  姜严著笑道:“不带你,我写了信给姚都护,推举你继任镇守使,任命书再有几天就到了,所以你得留在这里。”
  知意其实是喜欢西域的,喜欢这里天高地阔,也喜欢这里的吃食。只是突然听说姜严著要将她留在这里,难免生出些伤感,连带着还有些不解:“怎么派我继任呢?”
  “那依你看,谁合适呢?”
  知意想都没想:“丹羽阿姊。”
  姜严著哈哈笑道:“丹羽的前程,我另有安排,你无须担心。你如今都封了侯爵了,难道还怕撑不起一座城?别叫我把你看扁了。”
  知意听她这样说,挺起胸脯:“撑自然是撑得起的!”想了想,又问:“那是单只带丹羽阿姊走吗?”
  姜严著摇摇头:“丹羽,阿玉…”她本来还想说妘华广,但疏勒镇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人去接管,还是得先将她留下,“还有之渊,不过我可以先留她在疏勒做主帅,等你选好接手的将领,我再调她过去。”
  “啊…”刚继任就一连损失三位大将,知意又不像方才那么信心满满了。毕竟姚章青和姞项玉的位子都很重要,一时都去了,难免让她不安。
  姜严著见她有些低落,笑道:“我要将西域完整的留给你,自然要把我的人带走。你去吐火罗时,那么多部下跟着你出生入死,如果我的人还在这里占着位子,你怎么样提拔自己的部下呢?”
  这一番话倒是点醒了知意,确实自从她封侯,她的手下虽然也被提了职,但比她所得的还是少了很多,让她心中有愧。
  于是她点头道:“好,阿娘尽管去,西域有我,你尽管放心!”
  但她突然又想到了些什么,语气软了下来,“只是…营中许多庶务都是丹羽阿姊管着的,能不能请她留下来几个月,我好跟着她学学。”
  姜严著思忖片刻:“也罢,那我让她再留几个月,过段时间还要有朝中派来的督军到西域,你也好跟着她学学怎么应付朝中人,等到明年过完年,我来与你要人。”
  “遵命!”
  接下来几日,她将姞项玉从疏勒镇调了回来,数月没见,他也愈发黑瘦了,不过一双大眼睛还是神采奕奕。
  出发这日,姜严著跟姞项玉一起,给蜀中嬴都护装了一车西域特产,还带上了北庭送来的一千匹战马,作为“见面礼”,由一百名陇右军的士兵随行看管。
  此时已上任镇守使的知意,同姚章青一起,出城来送她们。
  一番告别后,姜严著最后再看了看这个呆了近两年的碎叶镇。
  从前她来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凉萧条,离开时,这座边城已是繁荣安定,她朝着城门上众人挥了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向东出发了。
  她身后的碎叶镇城墙上,一排排“陇”字军旗和“姜”字帅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知意高高伸着手,还在不断地朝她这边挥别。
第62章 归蜀
  从碎叶镇到蜀中益州, 路上也得花上一个多月的时间,尤其姜严著和众人还带着一车物品,没办法全速急行。
  从地图上看, 其实安西都护府和吐蕃大面积接壤, 但因有昆仑山脉的天然隔绝, 吐蕃与西域之间,只能要么从西边经过一众西边小国, 进入葱岭, 再抵达吐火罗所在的西域地区;要么就得从东边出蜀地, 再往北至陇南。
  吐蕃地势高,环境恶劣, 常因物资匮乏发生内部动乱,为了稳住国内局势, 就需要矛盾外移, 向外发动侵略。
  这样既能给内部矛盾一个发泄的出口,还能劫掠大批财物稳固政权, 是一个十分便捷的选项。
  只是前些年, 蜀军强盛,几次大战打得吐蕃没有还手之力, 使他们受到了重创。
  于是这几年修生养息,吐蕃只是不时往西小打小闹地劫些东西, 也还算过活得下去。
  可如今吐火罗归附东方,让吐蕃日子更加难过了, 所以吐蕃再次东出,只是早晚问题。
  姜严著这支队伍沿着昆仑山脉, 一路向东, 计划取道陇南入蜀。
  行了约有二十余日, 她们才风尘仆仆地抵达陇南。
  姞项玉在西域驻扎了两年,许久没见到靠近中原这样连绵不断的,郁郁葱葱的群山。
  他策马走在群山之间的树林里,抬起头不住地深呼吸,像是要把这山间的清新空气都吸进身体才罢。
  姜严著选了一块山脚地方,背靠山,前临水,不远处还有一片不小的林子,可以让随行的那些战马吃草。
  她吩咐众人道:“咱们今日就在这里扎营,明天就转道往南。”
  此时太阳还没落山,现在又已是九月初的秋日,在这阴凉的山间,第二天也不用赶在日头高升之前早早赶路,看来大家今晚可以好好休整一番了。
  不一时,大帐已搭好,姞项玉亲自带着几个亲兵打野食捡柴去了。
  姜严著在账内临时支的榻上假寐,她这几日又赶上月客,虽然没犯疼,但连日赶路,没怎么休息好,让她感觉十分疲惫,尤其今日正好是第二天,血量汹涌。
  等外面天已全黑了,篝火也已升好,野鸡野兔都烤得焦黄脆嫩,姞项玉才进帐来叫醒她。
  她一走到帐外,登时喷香扑鼻,这才感到腹中饥饿。
  姞项玉在篝火旁的一块石头上给她铺了两层毯子,一旁还搭了一个简易小石台,她在石头上坐了下来,看到石台上面摆着他们行囊里带着的盐巴和胡椒,此时已经被碾成了碎末。
  姞项玉从篝火上取下一只油亮的烤野鸡,用两张洗干净的树叶托着,放在石台上,拆了一只大鸡腿,用另一张干净树叶接着,放到她面前:“来,补一补。”
  姜严著没急着上手,朝不远处马队驻扎的地方看了看:“大家也都有这些吗?”
  “有,有。”姞项玉又从火上取来两张烤好的胡饼,“这林子野食多得很,我们打了六七十只野鸡,三十来只野兔,还有一只小野猪。你不爱吃兔子,那猪肉我尝了尝,也膻,还柴,我就都拿到那边给大家分了。”
  姜严著点点头,用他从河边打来的温在篝火边的水净了手,开始吃那个鸡腿,看着姞项玉还在那边走来走去:“你也别忙了,坐下一起吃。”
  “来了。”他从篝火上又取下来一只陶罐,一脸神秘地拎过来,“我把咱们车上自己留着喝的葡萄酒热了一点,刚刚尝了一下,好喝得很!”
  他知道姜严著这两日身子不爽,赶忙给她倒了一杯热热的葡萄酒,让她暖暖身子,然后才在她对面坐下来,开始安安稳稳地撕起鸡肉来。
  “我看你呀,一离了西域,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姜严著小口喝着那葡萄酒,味道倒真比平常凉着喝另有一种风味。
  “嗐。”姞项玉撕着鸡肉,不断地给她往面前的树叶碟子上放肉,“那地方我可真是呆够了,干燥得我脸上成日起皮,白天日头毒,晚上刮妖风。尤其疏勒,晚上那个风刮的呀,狼哭鬼嚎的。不出门倒也勉强过得,一出门满眼荒凉,风一吹,张嘴就吃一口沙子。难怪人都说吃西北风喝西北风,要张大了嘴,那沙子真能把人灌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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