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小何瞥了我一眼,他很不给面子的驳回了我的意见:“这把枪我还要用,把你栓在门上都不能把枪栓在门上。你去院子里找找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代替门栓。”
我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拔出几棵粗细长短较为合适的盆栽塞进门环里。也不知道这简易的处理方式是否能困住神婆,我们朝后退去几步,发现卧房里的灯光熄灭了,里面黑漆漆一片,看不清神婆目前具体所处的位置以及现状如何。
小何盯着这间屋子沉思了几秒钟,随即将视线转移到血腥味满溢的正厅上。隔着窗玻璃我看不清里面是否有活人,只能通过眼前的状况模糊判断出那里刚经历了一场屠杀。
身旁的年轻人背起枪大步朝正厅走去,我没管他,直接朝着来时院子破损的墙角跑去。
若眉还在那里等我。
我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跑到了墙角边,扒开杂草找到了那个仅供一人通行的洞.口。我朝洞外轻轻呼喊了一声“若眉”。
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我的呼喊。
这让我感到有些慌张,连忙趴下身子手脚并用的爬出了洞口。墙壁外的世界依旧是雾蒙蒙的一片,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就完全看不见了。
“若眉……”这次我稍微放大了一点声音,在不是很远的范围内前后左右都摸索了一遍,依然没有人回应我。
她该不是进去找我了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立刻掏出手机查看时间,屏幕上显示着上午九点过五分。而我进去时才七点多钟,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远远超出了我们当初的约定一个小时。
不安和惶恐从我内心最深处涌起,我一向是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可不知为什么,在神婆家院子里呆了那么久,我居然一次都没有想起和若眉的约定。
这不正常,这太不正常了。
我用力甩甩脑袋,试图确定自己目前是否处于完全清醒的状态。我努力回想了一遍从小学到工作再到和若眉相识相爱的全过程,脑海中所有过往的记忆都十分清晰连贯,没有任何被篡改过的痕迹。可为什么现如今那么多违反我习惯和认知的事情在接二连三发生着?
比如在神婆家莫名其妙的取出尸骨袋,又比如忘记了和若眉的一个小时之约。
像是什么超乎寻常的力量在操纵着我们一步步走到这里,我们每个人只是被安排好的牵线木偶。
第23章 “解药”
此时我顾不得去思考太多那些让我陷入更深层次恐惧的东西,若眉不见了人影,我必须得找到她。
她很有可能见我一直不出来,便从墙角的小.洞钻进院子里找我。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我的心立刻揪了起来,神婆的宅院里处处充满了危险,我只希望若眉能一切平安,不要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
望着眼前这面凹凸不平的石墙,我轻轻叹了口气,弓下身子又爬回了刚刚逃离的宅院。
我和若眉两个人一起来到这个村子,就算要走,也得两个人一起离开才行。
回到院子里后,我顾不上掸去满身尘土,身长脖子四处张望,搜寻着女友的身影。结果若眉没有找到,却瞅见小何一脚踹开了正厅的大门。
他提着枪走进那间染血的大厅,我担心若眉会不会也在里面,便跟着他一路小跑进了厅房。
小何回头看了我一眼,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你刚才不是逃出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我……我的女朋友不见了,我要回来找她。”我停下奔跑的脚步,气喘吁吁的和他解释。
年轻人嗤笑了一声,打趣道:“没想到你们一个两个还是痴情种子。不过我先把话讲清楚,你自己的女人自己护着,别指望我帮你找女朋友。”
“我不会麻烦到你,大家各找各的。”
我喘着气把话说完,定下心神查看周围的情况。在进入正厅之前就能察觉出这里已经是人间地狱般的存在,窗户上糊满了鲜血,隔着老远便能闻到浓郁的血腥气。此时走到屋子里,更加惨烈的情景让我不由得一怔。
满地都是尸体,殷红的血液如一洼水泊般淤积在地面上,地上、椅子上、长桌上堆满了歪歪扭扭的人体。有的已经死透了,有的还残留一口气,但即使是那些将死的人,身上脖颈上开了好几个血窟窿,鲜血如喷泉般从窟窿中涌出,这些人怕是也活不成了。
整间屋子里除了我跟小何,只有墙角边的村长,以及呆呆坐在血泊中的老朱还活着。老朱左手紧握住绿色的玻璃瓶,右手持着刀,脚边躺着一具被割开喉咙的尸体,满身满脸都是血。他目光空洞的望向天花板,嘴里无意识的念叨着:“我不想杀人,我不想杀人……别怪我别怪我……都是你们要和我抢……都怪你们……”
老朱一边颤抖着一边抓起药瓶往嘴里送,慌乱中连瓶盖都忘了拔,以至于朝嘴巴里倒了几下都没有倒出一滴液体。等他意识到这个问题,正准备拔去瓶盖时,一颗子弹精准的击打在他身旁地面上。
“都别动。”
小何持枪站在正厅入口处,面色阴沉的扫过满地尸体。他先是蹙眉打量着面前这名状若疯癫的男子,又扫了眼站在墙角抽烟的村长,默默放下了枪。
村长放下烟杆,无奈的叹口气,说:“我就知道那老婆子不会信守承诺,她是让你来灭口的么?”
小何没有理会他的问题,从怀里掏出照片,举到半空中对二人晃了晃:“你们俩有谁见过照片中的这名女孩?”
老朱失心疯般还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对小何的话视若无睹。村长瞥了老朱一眼,再次发出一声轻叹,嘴里念叨了两句“作孽”。
随后他抬起头望向小何,问:“你不是来杀我们的?拿照片给我们辨认是什么意思。”
小何冷笑一声:“照片上的人是我妹妹,你们村子里的人拐走了她。如果你们俩有谁能提供我妹妹的消息,那瓶解药就给谁喝。”
年轻人重新举起枪口,对准想乘乱偷偷摸摸服下解药的老朱,笑着威胁道:“没事继续给爷装疯,你喝一口试试,喝一口我就赏你一颗子弹。别刚把毒解了,脑袋就开了花。”
前一刻还处在疯癫状态下老朱瞬间不药自愈,他浑身哆嗦着放下了绿色药瓶,看向小何的目光里充满了恐惧,结结巴巴向对方求饶:“别杀我……我这就放下药,求求你放我一命……求求你。”
“那你是否见过照片上的女孩?”年轻人朝前走上两步,他浑然不在意满地的鲜血,踩着血水和内脏走到能让老朱看清照片内容的距离。
老朱几乎只扫了照片一眼,也不管画面中那女孩鼻子眼睛在哪儿,就高声呼喊起来:“我见过,我见过这个女孩!真的你相信我。”
“哦?”对方如此果断的回复反而让小何不怎么相信,小何笑着用枪头点了点老朱的肩膀,说:“别是为了活命随口胡诌的吧,既然你说见过,那我问你这姑娘叫什么名字?”
“这……”老朱额头上冒出冷汗,他顾不上擦汗,绞尽脑汁编造出尽量令人信服的说辞:“我只是见过她,她叫什么名字我还真没印象。”
小何继续问道:“你是在哪里见过她,现在人又在何处?”
“我在村子里见过她,她和其他几个女孩关在一起,至于在什么地方……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得等离开老婆子家才能带您去找。”
“是么,那你最近一次是在什么时候见到的这姑娘?”
老朱露出带有讨好意味的笑容,他抬高几分下巴凑向年轻人,说:“就在上个礼拜我刚见过她,您带我离开这儿,我立马帮您找回妹妹。”
年轻人玩味的注视着瘫坐在地上的中年人,此刻他脸上还挂着笑容,下一秒突然变了脸色,抄起枪托重重砸在对方肩胛骨上,老朱吃痛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肩膀期期艾艾缩成一团。
“说谎!”小何厉声斥责道:“我妹妹失踪大半年了,你告诉我上个礼拜才见过她?再跟我扯犊子信不信爷现在就一枪毙了你!”
土枪在他手心里转了个大弯,笔直指向村长,小何眼神如刀片般射向曾今作为村子管理者的老人。“你来说。”
李村长无声的叹了口气,朝枪口所在方向走去,走到距离年轻人差不多还有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下。他猫着腰仔细查看照片上女孩的容貌,回忆了好一会才重新站直身体。
村张摇摇头说:“我不记得见过这姑娘。”
小何眼神暗了暗,他仍不死心追问道:“我妹妹被拐到你们村子大概有半年左右时间,你们是否有存放货物信息的档案室,或者电子备份记录?”
“这些都是神婆负责的,我已经很多年不参与这项生意了,有没有档案备份我也不大清楚。”村长微微低下头,轻声念叨着:“真是作孽。”
“你们一个两个屁用没有,不是扯谎就是说不知道,那我还留着你们干嘛?刚才怎么不直接死掉算了,正好人多整整齐齐的一起下地狱也有个照应。”小何气愤的踢了一脚木桌,他费了大半年的功夫寻找妹妹,风里来雨里去,好不容易寻到了点蛛丝马迹。眼看着线索又断了,换做任何人谁都不无法不去懊恼。
他虽然气愤得紧,嘴里也一直叫嚣着要把人都杀光给妹妹陪葬。但我见他并没有要杀人的意思,否则枪杆子在手,根本不用废话直接一通“突突突”,这间屋子很快就会没有除他以外第二个活人。
我站在一旁见小何只顾着踢桌子泄愤,没有“清场”的意思,忍不住对村长二人问出目前我最关心的问题:“你们有谁看见了张若眉?”
话一出口就收到了小何的冷眼,他嗤笑一声,不过并没有打断我问话的意思。我无视他嘲讽的视线,又提高音量将话重复了一遍。
老朱虾米似的蜷缩在血泊中,还在断断续续的呻吟着。而李村长像是才意识到我的存在,他抬起头分给我一个眼神,随后对我说道:“你说的是张家大女儿么?我没见过她,她也跑来神婆家了?你可以去别处找找。”
“谢谢。”
道完谢后我转身打算离开正厅,去院子里和那间上锁的厢房离看看。还没走两步我听见“卡擦”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本能察觉到的危机感从背后传来,只觉得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正从后方注视着我。
难道是小何临时变卦,打算杀我灭口?
果然下一秒我就听见了他充满警告意味的声音,只听小何说:“别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
生死关头有枪的才是大爷,我从善如流的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等待对方下一步发号施令。
小何瞥了我一眼:“没跟你说话呢,请不要自我意识太强谢谢。”
“???”
我的心态犹如过山车般,几秒钟的时间内从揣揣不安转化为满头问号,下意识回头查看大厅了的情况。
只见窝在地面抽搐的老朱面色泛出不正常的青紫色,这并不是一个被夸大过的形容词,而是他脸部皮肤真的犹如被泼了一桶紫色的油漆般诡异。
不仅仅是体表皮肤颜色出现了奇怪的变化,他整个人的身体也在发生着异变,男人不断高频率颤抖着,转眼间便像气球般胀大了一倍,身上的衬衫被肿胀的身体撑得爆裂开来。
他还在继续膨胀,表情已经分不清是恐惧还是在狂笑,或许两者都有。当他肥胖到一个境界时,真如充入氢气的气球般“飘浮”了起来,他一节一节的腿部出现了肉瘤般的块状物,支撑着男人站立前行。小何、我以及村长都自觉的往后退出几步。
第24章 重逢
下一刻老朱整个人裂开了,他的肚子如同足月的产妇,被什么蠕动的东西从内而外划开,五六只硕大的乳白色虫类倾泻而出,流的满地都是。它们一出生便被周围的残肢血肉吸引,争先恐后爬向最近的尸体大块朵颐,咀嚼声一时间在空旷的大厅内回响。
小何面色凝重的对着虫群开枪,“砰砰砰……”连续数声枪响掩盖了咀嚼声,这些刚出生的幼虫对活人并没有太大威胁。随着枪声响起,白色的蠕虫被一枪一个放倒在它们的餐盘里,化作几滩无生命的碎肉。
当肚子里的蠕虫全部爬出后,老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由内而外被掏空了,干瘪如年过百岁的老人。他的尸体摔倒在地,手里还紧紧握住那只玻璃瓶,瓶盖不知去了哪儿,里面的液体被喝的一滴不剩。
我们站在远处观望了一会,之后地上的尸体没有再出现什么异变。村长离得最近,没等小何发话,便主动揽下了查看情况的工作。
他小心翼翼走到近前,蹲下身将尸体翻了个面,让老朱仰躺在地上。我们都能清晰的看见尸体表情因痛苦而极度狰狞,肚子被剖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里面内脏被啃食得干干净净。
看着同村人的惨死,村长眼中染上一层兔死狐悲的哀伤,他伸手将老朱的眼皮抚平,又将尸体手中那只玻璃瓶抠出。死者生前最后一刻还死死握住这瓶解药,村长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取出药瓶。
随后他站起身走到我们面前,摊开手掌展示那只空了的玻璃瓶,自嘲般的笑笑:“我就知道那老婆子没安好心,她不仅想让我们死,还想看我们互相猜忌互相残杀,就为了这一瓶要命的‘解药’。早餐应该是没问题的,真正有问题的东西反而被我们当宝贝似的拿命去争抢。”
我跟小何都没有伸手接过那只玻璃瓶,村长一个人站在那里边说边放声大笑,他笑得前仰后合,到最后流出两行浑浊的眼泪。老人将玻璃瓶扔在地上,玻璃制品接触到水泥地面的一瞬间便碎成了几片,散落在满地尸骸中。
村长低着头望向染了人血的玻璃,默默闭上了眼睛:“都死了,村子里所有人都死了。死得好,都是我们作孽的报应……报应……”
“行了,老头你也别逼逼了。”小何不耐烦的打断村长,说:“赶紧收拾收拾,放把火把这些尸体何那老妖婆烧干净算了,谁知道一会儿又能整出什么乱子。老头你知道哪里能找到可以助燃的物品么?”
李村长不愧是做久了村长的人才,前一刻还在老泪纵横的缅怀同村人死得惨,没过两秒把眼泪一抹就恢复了平静。他声音有些哽咽的对小何说:“神婆家我以前经常来做客,大厅后面有间厨房,那里有生火用的柴禾,说不定还能找到高浓度的白酒和菜籽油,这两样东西我们村子家家户户都备着。”
于是小何指使我去厨房寻找柴火跟其他助燃用的材料,他和李村长则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将老朱的尸体搬到神婆居住的卧房前,准备一把火烧了送它们上路。我对小何布置的差事没什么意见,闷着头跑进厨房寻找助燃物。
神婆家厨房很大,收拾的干净整洁,除了一点轻微的油烟味以外没有别的可疑存在。柴火放在很显眼的位置,我走进去一扫眼就看见了成捆堆积于灶台边的木柴。
我朝着柴火堆走去,路过转角时突然被一双手从身后圈住,对方紧紧蒙住了我的嘴。
“别叫,是我。”那人压低声音对我说。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原本我的心都提上了嗓子眼,听见这声熟悉的话语后,心脏又落回了肚子里,因为我听出了这是若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