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去问了她？”
“她看见我了嘛……”
秦羽：“……”
她算看出来了，小张才真是刚进社会的愣头青。
“无关就无关吧。”顿了顿，秦羽忍着头痛道，“这话可别让其他人听见。”
抵达东川预定的酒店，已经是次日凌晨，秦羽给陆欣仪报了平安，想了想，也给陆延舟发了条消息。
而直到正式进组，这条消息依然是她与陆延舟的最后一次对话。
因为男女主角档期问题，有些主要戏份的拍摄暂时后移，于是秦羽这边的工作就变得有些密集。
不过，或许是她之前的突击上课颇有成效，又或许是一开始拍摄就是以进入状态为主的简单情节，反正没有意料之内的NG，甚至在拍摄结束后得到了罗与非的赞扬。
秦羽心里高兴，但面上还是谦虚道：“是罗导你教的好。”
罗与非最近忙碌得过分，休息不好，脸庞便有些过劳的浮肿，但听秦羽说完带上笑时，还是一如既往的神采奕奕。
“不过你也别想着放松。”罗与非告诉她，“下周有场硬仗要打，还是要好好准备啊。”
“嗯，明白。”秦羽转身要走，可身后又叫住她：“秦羽。”
回头看去，罗与非眼中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神色：“我突然有种感觉，没准你可以试着保持点本色。”
她愣住了。
差不多卸完妆的时候，小张把手机递过来，秦羽拿在手里倒腾了一下，先是回复陆欣仪的日常询问，然后大拇指慢腾腾地划过公共消息，最后停在了与陆延舟的对话栏上面。
依然没有新消息显示。
要是放在前几天，秦羽看看就算，但或许是因为刚才受到罗与非的刺激，让她止不住地想要与同样知晓她过去的人聊一聊。
找谁呢？目前已知的曾接触了她过去的首要人选，便是陆延舟，何况陆延舟还是顶头老板，至少知根知底不怕被坑。
秦羽深吸口气，手指翻飞：在吗？
问完就瞬间把手机屏幕朝下放置，唯恐突如其来的新消息扰乱心情。
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桌面下一秒便传来震动，翻开看，陆延舟回了个问号。
秦羽余光瞧了眼镜子，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小张也在后面沙发坐着，绝对看不见屏幕，于是咬牙：那天晚上的歌，你觉得怎么样？
一串文字咻地发出去，对话框顶端“对方正在输入”的标识闪来闪去，可就是不给新的消息回来。
秦羽：你知道是谁唱的吗？
这一次陆延舟倒很快回了：不知道。
秦羽盯着着与欲盖弥彰的三个字，不知道应不应该笑出声，但想了想还是写道：那我现在告诉你，是我唱的。
陆延舟：你想说什么？
秦羽：想问问你的感觉。
陆延舟：我不知道歌手是你也不知道谁给我下载的音乐你不要
新消息是明显断头的未完待续，估计是对方打字时太过激动不小心触碰了发送按键，秦羽干脆等着，可过了好几分钟都不见动静，等耐心耗尽再试图去问后续，信息条的左边居然冒出明晃晃的一个红色感叹号。
拉黑？
她以为自己看错提示，忙又随便找了个表情包发送过去，果然，红色感叹号再次出现。
手机啪的一声摔在桌面上。
陆延舟又在抽什么疯啊？
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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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 倏然传来砰的一声。
手机被被使劲摁在床上，屏幕与深色的绸面床单严丝合缝地贴合，只能看见一圈泛着微光的轮廓。
在它边上, 人影面朝着巨大的落地窗，他微躬着身子, 眉间被稀碎的光影打出褶皱, 直到黑暗将这最后一丝光明吞噬，停滞已久的手指才终于舍得抽动, 却是伸去勾开边上床头柜的抽屉。
抽屉里只躺着一部外壳破损的手机, 未经修缮的裂痕昭示着它曾经受到过剧烈撞击。
陆延舟凝视着它。
这部手机, 已经由魏金利帮忙去做了格式化, 里面曾有过的痕迹早应消失无形，可魏金利不知道的是，曾在记忆中遗失的密码早就已经被想起。
陆延舟不费吹灰之力地点进通讯界面，在秦羽的名字上停留了很久，心脏又开始胡乱地跳个不停。
他沉默着, 半晌, 长叹了口气。
有点后悔。
陆延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刚才完全可以装没看到消息不回, 却硬要自己上阵去说，这下倒好, 不仅被秦羽一顿逼问，还莫名其妙地自己先失了态, 仿佛脑抽一般地弄出了拉黑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 现在理智彻底回笼, 想要弥补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烦躁地闭了下眼。
之前也会这样失态吗？
恐怕并不。
陆延舟记得很清楚，在失忆前使用的手机里, 自己对秦羽并无任何特殊对待，所能看见的态度也堪称冷硬，可现在的事实却是，与秦羽之后的协商全出自于他自己的主动意愿。
但，秦羽骗了他。
而他甘心被骗吗？
其实在发现真相的那一刻，陆延舟的诧异是远大于被欺骗的愤怒……不对，他甚至都不觉得那种强烈的情绪属于愤怒，而是一种对自己竟会如此冷漠的一种无奈。
换句话说，他之所以甘心愿意顺着秦羽的意愿往下，其实是有放任自己随心行动的目的在里面的。
如果记起来……
他紧抿着唇，本能地有些抗拒，却又知道不可能永远这样失去记忆。
过去于他而言如同一张空缺的拼图，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其实记得与不记得并没有什么要紧，可从被强迫与郁晓静订婚开始，直到现在，不仅是西锦山那边，还有戴青云的暗示，都在要他为陆绍司让路。
凭什么？就因为他是陆家唯一认可的继承人？
陆延舟想起什么，蓦地一声冷笑。
曾经的想法如何已经无从考证，可现在，心里最真实的感受已经告诉他，他并不想让。
也正因为如此，一种强烈的预感也在告诉他，如果真想与秦羽好好走下去的话，这张拼图的空缺部分，必须尽快寻找出来――或许，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正在其中。
不过，应该从哪里开始下手呢？
他捻起手指，思绪开始飘远。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传来嗡嗡的震动声，来自刚刚拉黑秦羽的手机。
这么快就来电话兴师问罪？
陆延舟唇一扯，接起来：“我刚才――”表示歉疚的腹稿已经打好，没想到对面的声音却来自另一位。
“延舟哥哥。”郁晓静怯生生道，“我想见你。”
他眉头一下子拧起来，语气间的温度骤然降低：“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似是觉察到他要挂电话，郁晓静一反犹豫常态，嗓门高亢地蹦出来：“你不想知道有关秦羽的消息吗？”
“你会比我了解？”陆延舟平静反问。
对面却咬牙：“万一呢，难道你不想听？”
原本松着劲的手掌倏然攥紧。
……还真被说中了。
秦羽被陆延舟拉黑后正带着气，突然有同公司的人过来找，是女主角江苑的助理，说今晚江苑刚到还没吃饭，来约人一块儿夜宵。
说起来，在外拍戏其实很难吃得好，一来不是熟悉的地方没有归属感，二来也没有时间对新地方扫街，不过江苑是圈内有口皆碑的劳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基本上三百天都在外面，时间长了，大大小小的拍摄地周边总会有所了解。
刚好剧组这次选的酒店江苑也熟，边上有家专供夜市的餐厅，不是有名的连锁店却胜在口味好，而且老板是江苑多年的粉丝，随时都能给江苑提供私密性不错的包间。
而说是约人，其实到场的也就秦羽而已，小张自然不会和艺人们同一桌吃饭，刚好她与江苑助理关系不错，两人乐得清闲跑大堂坐去了。
这是秦羽第一次正式与江苑见面。
本来两人之前可以在公司提前接触，但那时候恰好秦羽要避开陆延舟，于是就自动放弃了这个机会。
不过，她对江苑的了解也不只因为这次合作，而是在领壹曾投资的那部入围戛纳电影节的艺术片里，江苑就在其中，与戴青云有好几场对手戏。
“江苑出身演艺世家，父母和戴青云关系匪浅，自己也是童星出道，原本她可以签别家公司的，后来应该是由陆绍司出面才进的领壹。”
陆欣仪消息来源多半可靠，既然着重提到江苑一家与戴青云的关系，秦羽自然想到另一层：“那她和陆延舟――”
回答倒是叫人松一口气：“没听说关系不好，但好像也么没多大的交情。”
就是这么个没交情的前辈，现在却主动来约她吃饭？秦羽直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不过抛开这点疑惑不谈，和江苑打好关系也是个于她有利的选择。
因此在看到包间内只有江苑一个人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多么不自在，规规矩矩地与对方打招呼：“苑姐。”
与秦羽习惯看到的明艳脸庞不同，江苑大概是才下飞机的缘故，整个人素面朝天，浅咖色的针织开衫让整个人显得十分沉静，就像她在那部文艺片里的造型一样，平和慵懒，很容易产生亲近之感。
而江苑也确实招呼道：“不用这么拘束，我就是想找个朋友聊天而已。”
朋友？秦羽以为自己听错，眨眨眼。
就见对面笑起来：“老早就想见你了。”江苑冲她点头，“可艺之前与我提过你，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竟然真的在同一家公司。”
许可艺？
听见这个名字，秦羽原本平静的面色倏然一动，江苑看在眼里，了然微笑道：“别那么惊讶，我们关系不错的。”
这世界也太小了点吧？
秦羽不动声色：“我们只见过一面。”
“我知道，不过她对你印象挺深的。”江苑说话时菜刚好送上，她便收了声招呼秦羽，可秦羽怎么吃得下，满脑子都是想的都是江苑和许可艺认识。
难道这才是她来约吃饭的原因？
但不太对吧……
虽然陆欣仪没有发出对江苑的注意提醒，意味着江苑至少在现阶段不是敌人，但秦羽也不觉得以她与许可艺的一面之缘，值得江苑百忙之中对自己多有关注。
一时间，她脑子里乱哄哄的，也没留意对方什么时候目光移过来：“不合胃口吗？”
秦羽这才回过神，对着江苑的笑脸很艰难地勾了下唇：“没有，就是……有些惊讶？”她思考再三，既然对方已经直说了与许可艺的关系，也索性摊开疑惑问，“苑姐，你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江苑却道：“你和谁都这么直接？”说着摇摇头，“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秦羽抿了下唇：“因为，刚才说到了许老师……”老实讲，这话谁都能听出她和许可艺其实不熟，如江苑这样在圈内浸淫多年的人，只会知道的更多。
想到这里，她实在装不下去，只能诚恳道：“苑姐，我不知道许老师说了什么，如果是我当时哪里做的不好，还要拜托你代我向她道歉。”
江苑一愣，突然间捂住脸，不等秦羽开口便垂下头，肩膀微微抖动。
她好像在……笑？
秦羽也跟着懵了。
她说的是笑话？哪里好笑？
可就算想不明白，秦羽也不好直接叫停，毕竟江苑的资历摆着，她绝对不可能做出扰人不快的愚蠢举动。
不过秦羽自己确实也找不到什么话题插进去，也只能干巴巴地一阵好等。
幸好等了不到一会，江苑自己就停了笑，抬头时双手贴在脸颊边上，似乎也在为刚才的发笑不好意思。
“抱歉，我有些没忍住。”江苑轻咳，倒是不给秦羽尴尬的时间，自己先把问题揽回来，“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往事。”
“什么？”
“也不是多值得说的，很平常，但刚才突然想起来就有些触动。”江苑长长舒了口气，“刚才你道歉的样子，真的和她以前一摸一样，说违心的话，却又不记得掩饰这里。”
她指指自己的眼睛，摇头，似感慨又似埋怨：“你们俩啊，怎么都想不开要当艺人，觉得容易吗？”
她？许可艺？
“许老师她――”秦羽犹豫，“之前应该是签约新河吧？”如果曾经是容岁的艺人，应该也只有签约新河这一个选项。
“算是吧，不过不好说。”江苑含含糊糊，越发没头没脑，但又听不出什么特殊的意指，她也只能申辩其他：“我没有想不开，就是喜欢唱歌。”随即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不是领壹，我可能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江苑又扑哧笑出声，不过与刚才不同的是，秦羽能明显听出某些不悦在里面，但当江苑再说话是，却直接转移话题：“我记得当初可艺和我提到你，好像是因为看到了你和陆总的照片。”
照片？估摸着就是她和陆延舟被偷拍到，甚至差点受到薛丛景威胁的那次？秦羽感觉到了恍惚，明明不是多么久远的回忆，现在却有种雾里看花的不真实感。
“说实在的，陆总居然会为一个小艺人做到这份上，我没想到。”她轻哼。
“做到……什么份上？”
江苑放下筷子，眼底一晃而过些许阴霾，虽不至于被人瞧见，但原本还算何须的笑容也就此消失。
“付出。”她声音低下去，喟叹大过实质出声，“如果不是别有目的，这么看下来，他倒是好了不少。”
“他？你说的是陆――陆总？”秦羽差点咬掉自己舌头。
好险，没把陆延舟的名字直接说出来。
她一面庆幸，一面又挂心江苑的反应，不过对方正垂着眼，修长的手指不住轻点桌面，几下急促的节奏后，她终于抬起头，笑容重新回到脸上，似乎刚才倏然的波动只是情绪不当心走错了路。
“你后面安排好像挺密集的？我记得三天后就有夜戏。”
“嗯，对。”
“如果遇到表演上的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江苑说着向后仰去，目光飘忽不定地划过天花板，待重新落回到秦羽脸上时，正见她连连摆手：“苑姐，这也太麻烦你了，我自己应该可以――”
江苑竖起手掌：“罗导这个人可是出了名的严格，我也是不想到时候太难堪，毕竟你是新人又不是科班出身，很多人都看着。”
“那……谢谢苑姐。”
“你用特别谢我，大家都是领壹的艺人，帮助也是应该的。”她并不在意秦羽的感激之情，说完也就站起身，不过当与秦羽擦肩的时候，若有似无的声音又缓缓落下：“我希望，你可以比她幸运。”
轻得仿佛蜻蜓点水，转眼了无踪迹。
秦羽猝然回头，只来得及抓住被门掩去大半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