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快穿)——见明【完结】
时间:2023-05-01 14:40:06

  清寒嗓音伴着泠泠溪水,若飞珠溅玉,如雪似冰。
  “是。”李军侯恭声应下。
  但是他顿了片刻,又道:“少君,行程走漏,刺客防不胜防,以防万一,不如从泽上聚和小洛坞调一些人马过来?”
  亭中静了须臾,清寒嗓音才再次响起。
  “便依军侯所言。”
  李军侯应声,躬身退下,他出了庭院后,唤来几名银甲卫,低语一番,然后便看着银甲卫远远去了。
  而他等银甲卫身影消失,转身重新布了防,才神情隐隐含忧的行入错落红叶间。
  少君出行,对外极为低调,歇息在红枫渡别院,更是极为隐秘之事,然而回云水壁这一路,离云水壁越近,刺客却反而越多,难道是壁中出了什么变故?
  李军侯疑云满腹,又不好直言,只能委婉的通过调兵来提醒少君。
  秋风轻啸,云霞似锦的红叶如浪起伏。
  幽静庭院中,红叶溪水静流,隐隐约约倒映出白玉亭中的人影。
  是一名身形纤弱的少女,临案而坐,微微垂首批阅着书折。
  白衣萧然,乌发如水,容光如雪,湛如明月。
  层层红叶后,凌厉的眼此刻又变的静谧,安静的望着水中的影子。
  天光透过大而如伞的树冠,乍明乍暗,光影斑斓。
  斑斓光影中,眼睛的主人,玄衣青年,几乎和枫树融为一体,他的神情,他的目光,他的身体,都是全然的静谧。
  静谧的守望。
  在哗然而响的风卷红叶中守望。
  仿佛水中人影,便是万物。
  他这一守,便守到暮色苍茫,月悬于空。
  庭院华灯盏盏燃起,红叶明光交相辉映,流离着灿烂的辉煌光影。
  有一队侍女行入白玉亭,不过片刻,又捧着笔墨纸砚和厚厚的书折整齐行出。
  而后,晚风瑟瑟,红叶四起,雪色人影缓步而出。
  万籁无声,唯有风声和飒飒的叶声。
  灿烂红叶流离光影中,雪衣乌发飞飞扬扬,也显露出少君凛若霜雪的面容。
  少君没有回到明亮的厅堂,而是停步,站在白石廊下,微微侧身,静望着晚风之下连绵的红枫。
  她神情平漠,修目无波无澜,但从廊下迎来的侍女洛花明,却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微乎其微的倦怠,洛花明走到她身侧,低声道:“少君,累了一日了,不若用过晚食就早些歇下吧?”
  少君依然望着红枫,不知在想着什么,许久,才道:“今日有哪些消息传来?”
  洛花明连忙道:“除了各郡县的禀帖,白马坞,万叶坞,青山壁等十二坞壁,也传来消息,说会派公子到我们云水壁来观礼。”
  少君淡淡嗯了一声,“可有殊异之处?”
  洛花明其实不知道少君所说的殊异之处是指什么,但她回想了一下平平无奇的各则消息,道:“没有。”
  少君又问:“可有壁中的消息?”
  洛花明迟疑一瞬,道:“有,和昨日一样,一切安好,只待少君归。”
  少君又嗯了一声,不再言语,静静欣赏着夜中绚烂的枫林。
  洛花明见少君没有继续问的意思,也没有回厅堂的意思,便站在她身侧,安静的陪着她。
  只不过洛花明生不出赏景之心。
  她同李军侯一样,深怀忧虑。
  她已经感觉到了云水壁中,恐怕有莫测的风雨等着少君。
  三十年前,天下大乱,朝廷南下,北地成为无主之地。
  于是,为了抵抗乱军匪徒和北来的胡人,坞壁便应时而生。
  云水壁便是其中之一。
  云水壁发展至今,势力颇大,横跨郡县,堪比一方诸侯,也护卫了一方境域,不过可惜的是,老壁主子息凋零,只余一女,还自幼身体孱弱。
  原本壁中为了继承人之事,派系林立,老壁主也不曾多插手什么,直到四年前,老壁主突然力排众议,立自己年仅十三岁的女儿为少君,等他百年之后,继任壁主之位。
  而少君也不负老壁主厚望,虽然小小年纪,虽然身为女儿身,却天姿卓绝,惊才绝艳,风采若神,几乎毫无瑕疵。
  她先是改良军制和武器,让云水壁武力大增;然后又去南楚朝廷为质,为云水壁购换而来大量粮食,吸纳了更多的流民开荒筑坞;而等她从南楚归来之后,更是一扫云水壁往日荒蛮,加强吏治,让云水壁真正有了一些诸侯国的气象,从诸多势均力敌的坞壁之中,脱颖而出。
  少君一步步举措,让无数人归心,许多人私下议论,或许在少君引领之下,云水壁可以更进一步。
  比如,逐鹿北地。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主少臣强,少君不过碧玉之年,何况她还体弱单薄?
  更糟糕的是,老壁主因为过去连年战乱而多伤的身体,三个月之前终于撑不住,暗伤发作,突然驾鹤西去。
  原本,少君应该在灵前继任。
  然而少了老壁主的强势坐镇,暗中不服的人变成了明着撺掇,道,云水壁能成为今日之云水壁,都是老壁主带兵一方方境域打下来的,少君虽然有一时之功,可却并不清楚云水壁的根基所在,不妨先巡视一番云水壁所掌境域,明白自己将要担负的东西,再继任壁主之位。
  少君允了。
  所以,便有了这次出行。
  但是少君怎会不明白这里面的暗流涌动,她收整了老壁主的势力之后,又打压了数系反对派,点了老壁主信任的数位老人稳住云水壁,才悄然出行巡视。
  少君其实已经大权在握,便是没有这场巡视,继位也轻而易举。
  可是少君却道,既然此提议已然传开,若不出行巡视,往后必然会成为辖制她的一柄利器,何况,乱世多变,若不清楚境域每地实情,又如何坐稳壁主之位?
  她最后还说,便将一切提前吧。
  什么提前?
  是离开云水壁,提前引出各方势力在云水壁中先斗上一场吗?
  洛花明猜不透。
  她跟着少君这一路,只见少君每到一地,会先认真考察,然后让地方送上禀帖,自己又废寝忘食,写下数条治理发展之法。
  少君若是继位,真的会成为一位好壁主吧。
  而支持少君出行的还有一批人。
  这批人需要时间。
  老壁主不曾为少君定下亲事,但是少君继位,为了联姻巩固势力也好,为了子嗣承续云水壁也好,势必是要将亲事提上日程。
  那么,云水壁内各方势力人选的考量需要时间,云水壁外,为少君办一个风风光光的继任大典,请来各方坞壁屯聚的豪雄观礼也需要时间。
  所以,少君巡游的同时,给其他坞壁的送信也同时进行,许多坞壁闻弦歌而知雅意,纷纷动了心思,打算派坞壁中的公子到云水壁观礼。
  名为观礼,实为选婿。
  身体孱弱的女壁主,诱惑不能说不大。
  所有的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每日壁中消息和各地的禀贴都能按时由银甲卫送到。
  可是半月之前,回壁途中,却突然刺杀不断,甚至壁中的消息也变的千篇一律。
  少君行程,原本多是信马由缰,随时更改,除了少君一手组建的银甲军和千鸟卫一些人,以及在坞中得老壁主和少君信任,帮少君稳住后方的几位本家堂亲,谁都不知道具体,为什么却会频频遭遇刺杀呢?
  洛花明此刻对谁都怀疑。
  但是她跟了少君三年,少君从来智珠在握,她又觉得自己该相信少君。
  或许少君是有什么打算?
  红枫如潮,晚风更急,婆娑红影在少女雪衣之上如水光粼粼。
  洛花明看着少君雪衣猎猎,纤弱身姿更加明显,似乎风再大一些,就能随风而去,她有些心疼她要承受这许多,便温言低声劝道:“少君,风凉,回屋用饭吧。”
  她仿佛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然而她抬眼细看,只看见纤弱少女回身,将雪色颊边乌黑凌乱的发随手一拂,便顺着白石长廊,往厅堂而去。
  洛花明连忙跟上,空留一地翻卷的红叶。
  远处枫树之上,簇簇红叶随风招摇,红枫深处,玄衣青年静谧的眼随着少女进入厅堂,才收回目光。
  少女的轻叹他听的分明,这似乎影响到了他的情绪,他微一皱眉,眼中隐有戾气,片刻后,才恢复平静。
  他跃出红叶之中,在沉黑如墨的夜中如一道飘渺的影,悄然巡查了一遍周遭的环境。
  之后,他又隐回方才的枫树间,目光望着他的万物所在。
  雪衣隐隐透着红的身影出了厅堂,又去了浴房,最后,回到了寝房之中。
  枫叶特有的清香在晚风中流荡,庭院中的华灯一盏盏熄灭,只留下一盏微弱的孤灯,在晚风中摇曳。
  红叶下,白玉石阶如银河,染着一层白霜。
  夜更深了。
  ……
  翌日清晨,金光浮跃。
  静美如画的红枫渡中,银甲冷耀的队伍护着一辆宽大的车架徐徐行出。
  银甲军大约五六百人,军容整肃,气势凛然,一路小心警惕戒备森严。
  半个时辰之后,到了洧水之畔。
  红枫渡之所以称之为红枫渡,便是因其离洧水的渡口不远。
  从红枫渡蜿蜒而出的溪流,也最终汇入洧水之中,于是便能看见,明明洧水两岸青山连绵,水中却有红叶漂流。
  洧水之上,有一座以船为梁的宽大浮桥,浮桥两端,有云水壁的人马驻守。
  银甲军行至浮桥之前,通传之后,守桥的人马立刻放行。
  于是,银甲军纷纷下马,车架的车夫也下了车辕,牵引着马匹车架踏上浮桥。
  缓缓流淌的青碧河水中,倒映着银甲冷耀,倒映着宝马神骏。
  车声辘辘,桥声轧轧,水声幽幽。
  队伍行至桥中之时,河中车架的影子荡开一圈涟漪,似有鱼浮水面。
  伴在车架旁的李军侯眼一厉,大喝一声:“有刺客!”
  说罢,抬手,手臂上的臂弩朝着涟漪中心疾疾连射,那处青碧河水瞬间变为暗红。
  而下一瞬,无数湿漉漉的黑影破水而出,爬上浮桥两侧的船头,对着银甲军凶猛的出手。
  他们以纷纷箭雨相迫,以肉身为刀,将银甲军强行分割成了三段,前队一段,中间的车架一段,后队一段。
  车架前后,竟然还有几个大力士,手持劈山斧,劈砍着相连的浮桥。
  黑衣刺客悍不畏死,即使两岸驻守的人马立刻赶至相助银甲军,一时也没能破开他们的攻势。
  瞬息之间,刀光血影,浮桥震荡,人战马嘶。
  不停有黑色和银色的影子滚落河中,青碧河水弥漫开缕缕的红。
  李军侯砍倒两个想靠近车架的刺客,发现另外几名刺客被突然出现的迅疾小箭射落,他见此,当即转身,挥舞着长戟砍向车架前劈砍浮桥的力士。
  力士高大威猛,不过李军侯也神力不凡,一番缠斗之后,他将人斩杀掀落河中,又继续持着长戟开道,对着身后疾呼:“护少君过河!”
  情况危急,众人自然顾不上浮桥不稳,一队银甲卫飞身上马,护着车架,朝着李军侯力扫千军开出的前路冲出。
  而车马刚刚上岸,河中一声轰然裂响,浮桥被另外的力士斩断。
  断裂的浮桥随水而荡,遥遥分开,两段浮桥之上,银甲军还在和黑衣刺客奋力厮杀。
  李军侯斩落几名刺客,抬眼四望,脸色沉沉的看一眼被留在另一段浮桥上的银甲军,再看一眼嘶鸣着落水的战马,最后扫一眼河面,突然脸色大变。
  只见洧水上游,遥遥有大船驶来,船上也尽是黑影。
  李军侯迅速做出决定,长戟一边猛扫向刺客,一边翻身上马,对着银甲军疾声下令:“庚队断后!其余人护送少君先走!”
  银甲军迅速变阵,大约一半的银影脱身而出,翻身上马,护着车架往远处疾行。
  秋风萧瑟,山林如波。
  染血的银甲军穿行青山,留下一路肃杀之气。
  大约行了小半日,后面不见追兵,但也不见断后的银甲军追赶上来,而前路,一分为二,两条大道朝着不同的方向。
  李军侯横刀立马,在分岔路口踌躇了片刻,然后回身行至车驾前,对着车架内道:“少君!今日他们如此明目张胆,来势汹汹,恐怕后面的路更为凶险!我们的人马又被截住和折损了许多,离壁中又还有四日的路程,属下担心……”
  车架静默,须臾,才传出少女沉静的语声:“军侯不妨直言。”
  “属下担心,按原计划赶路,以现在的人马难以撑到调兵赶至,难以护少君周全。少君安危为重,不如我们直接改道去泽上聚,泽上聚离此不过一日的路程,昨日又已派人前往泽上聚调兵,此去泽上聚,说不定正好遇上调兵,有了调兵补充兵马,再有泽上聚的大军,少君便安全无忧了。”
  车架内,少女静然听着李军侯的提议,许久没有出声。
  洛花明忍不住抬眼,看向少君。
  马车之内,幽光冥冥,洛花明只觉少君肌肤莹润,如一尊无暇的玉人。
  只见少君眉眸微垂,神情平淡,既没有被追杀的惶恐,也没有被背叛的惊怒,似乎毫不意外,早有预料。
  只有她微微发白的脸色,彰示着她孱弱身体在疾行颠簸中的不适。
  洛花明低低出声:“少君?”
  下一刻,冥光之中,少君长睫微动,洛花明几乎以为自己窥见了幽深的湖。
  她连忙低下头,只听见耳边响起少君的声音:“那便改道吧。”
  随后,车外重新整队,车架晃动着重新出发。
  不绝于耳的银甲丁零声,马匹低鸣声,马蹄哒哒声,车轮辚辚声,掩盖了洛花明低低的吐气声。
  不知为何,她最近越来越觉得少君捉摸不定。
第42章 少君×暗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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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队伍一起出发的, 还有山林中的一袭暗影。
  玄衣青年今日带上了面具,掩住了冷峻的面容,如一只飞鸟一般在林间飞纵, 速度丝毫不慢于骑着宝马的银甲军。
  银甲军翻山越岭,又疾行了两个时辰, 行上了一处悬崖山路。
  崖风呼啸, 群马有些躁动不安,银甲军再次下马, 牵引着马匹缓缓而行。
  只是如同渡桥时一般, 银甲军在悬崖山路上行至一半时, 又遭遇了意外。
  一阵破空声密密响起, 葱茏繁茂的高山林间,有黑压压的羽箭如流星般,朝着悬崖上进退维谷的人马激射而来。
  羽箭携着冷厉的风,势不可挡。
  人尚能抬盾持剑,马匹却避无可避, 接二连三的马因为吃痛和狂躁坠落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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