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快穿)——见明【完结】
时间:2023-05-01 14:40:06

  李军侯护在车架旁, 抵挡了一阵羽箭的攻袭, 突然大喝一声:“同为壁中人, 何以相残至此?”
  羽箭在他大喝之后,竟然真的一缓。
  他顾不得其他, 抓住时机,指挥着人马快速的通过悬崖。
  与此同时, 高山林中, 弓箭手埋伏的地方, 羽箭纷纷转向,朝着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连连出箭。
  不过所有的箭都落了空。
  玄衣青年身形鬼魅, 顺着羽箭的方向飞掠而至,手中长剑轻而易举划过一个又一个颈间,直至再无一只羽箭发出。
  这一切太快。
  不过顷刻之间。
  甚至弓箭手的阵形都没来得及变。
  这大概便是,普通弓箭手和真正的高手之间,不可逾越的差距。
  染满鲜血的黑色剑尖滴着血珠,血珠渗入厚厚的落叶。
  青年站在光影交错的树下,冷漠的看一眼满地尸首,长剑一削,一截弓箭手的衣摆落在他的掌中,他擦净剑尖鲜血,然后将衣摆随意一扔,身形一闪,从林间消失。
  ……
  过了悬崖山路,便是开阔平坦的大道。
  李军侯环首望一眼狼狈的队伍,开始怀疑自己的提议是不是错误。
  阻杀少君的人既然已经算到他们会转道去泽上聚,那前路还安全吗?
  昨日启程调兵的人有没有也被拦杀?
  他倒没有怀疑泽上聚,因为泽上聚是老壁主的嫡系驻军。
  但已到了这一步,多想也无用,只能再次重整了队伍,有失了马匹的军士共乘一骑,继续朝着泽上聚前行。
  队伍又安然行了一个时辰左右,大道两边开始出现农田。
  许多农田中秸秆堆积,被点燃,凌空冒着股股浓烟。
  原本还有零星农人守着秸秆,但一看见染血的队伍,都远远躲开。
  越往前走,农田越多,被焚烧的秸秆堆也越多,躲开的农人也越多。
  李军侯怀疑的看了一会儿,确认躲开的确实是农人,燃烧的确实是秋收后用来肥田的秸秆,此地确实是云水壁的一处屯田所在,便微松了一口气。
  暮色四合,兵疲马乏,松一口气之后,他便打算择地休整。
  只是,又行了一阵,他忽然觉得不对。
  某一个刹那,烟雾开始更加浓郁。
  在寒凉晚风四散弥漫下,难闻气味呛入眼鼻,不仅遮蔽行军的视线,呼吸也变得困难。
  这哪里还是焚烧秸秆的普通烟雾,分明是行军打仗时用来迷乱敌人的烟火雾!
  “不好!有诈!保护少君!速速出雾!”
  李军侯一边大喝,一边指挥着队伍护住车驾,迅速掉头,往笼罩四野的雾外飞快冲出。
  车架内,洛花明也在颠簸摇晃中,快速将一束丝绢浸了水,替脸色苍白的少君捂住口鼻。
  然而,连行军打仗的烟火雾都用上了,又怎会那么轻易的让他们冲出。
  很快,烟火雾中阵阵马匹狂嘶,疯狂扭动着将银甲卫狠狠甩落,接着又是一阵银甲卫的惨呼。
  这是在道路中布上了铁蒺藜!
  不仅如此,道路前后无数羽箭如黑色潮水,哧哧穿透烟雾,朝着银甲卫无情射杀。
  李军侯恨极,今日这般架势,不惜动用军中手段,不怕事后清查,这明明白白是要致少君于死地!
  他长戟飞舞,抵挡如蝗羽箭,护着车架,可他再是神力非凡,银甲军再是勇猛无畏,在烟火雾中,在满地铁蒺藜中,也难以抵挡漫天飞箭。
  雾越发浓了,一步之外的人影都看不分明,李军侯强自睁大已然通红的眼,看一眼车架,突然高声道:“快带少君走!”
  车夫以为李军侯是对他说,勉力控着马往雾外冲,却不知有一道如魅的影,分花拂柳般穿过众人,掠入马车。
  带着面具的玄衣青年好似百毒不侵,双眼依然漆黑清明,他看着车架主座上陷入昏迷的少女,又扫一眼车内,手臂一伸,径直掠过半昏迷的洛花明,扯下车窗上的暗色车帷,然后将少女一裹,抱在了怀中。
  车外,车夫快控不住发疯般乱冲的马,李军侯见状身形一跃,上了车辕,强力控着马匹的缰绳,高声道:“随我冲!”
  一片众马嘶鸣声中,残存的银甲卫紧紧跟着车架黑影,终于冲出了漫天浓雾。
  只是,浓雾之外等着他们的,除了未歇的箭雨,还有远处黑甲森森的一支队伍。
  李军侯看着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甲队伍,似终于想起了什么,杀气腾腾的举戟,“护卫少君!给我杀!”
  银甲和黑甲很快绞杀在了一起。
  而无人注意的浓雾一侧,玄衣青年借着夜色的掩护,抱着怀中纤弱人影无声掠走。
  ……
  星光隐隐,山影连绵。
  青年抱着怀中少女,在疏密横斜的山林中如鹰飞掠。
  有极淡的星光暗影从两人身上如水流过,偶尔映照出朦朦胧胧的模糊画面。
  青年冷锐的眼,锋利的唇;少女苍白的面容,拂动的发丝。
  空山寂寂,有夜鸟惊飞。
  青年飞掠身影突然微顿,他轻飘飘的立在枝头停了一瞬,然后一眨眼,又如游龙入海,潜入山林,不见了踪影。
  片刻之后,他的身影又出现在了远处山冈。
  如一柄利剑,独立于夜风之中,岿然不动,好似在等着什么。
  一阵阴冷的怪笑蓦地响起,在山林中飘忽回荡,带着}人的凉气。
  “早就听闻云水坞的少君身边,可能跟着一个绝世高手,可挡千军,今日终于现身,不如让我们领教领教。”
  这道声音说完,另有几道阴冷的笑声附和着响起,如鸦夜鸣,如鬼夜哭。
  青年不语,脸上玄铁面具泛着幽幽的暗光。
  他冷锐的眼低垂,手却猛地一扬,数支玄黑小箭连连射向不同的方向,四方林中顿时飘出数道黑影。
  有人怒骂:“听音辨位的本事倒是不错,就是不知手底下的功夫到底如何!听说见过你的人都死了?我们今日倒要试试!”
  说罢,数道黑影飘向他,刀光剑影如雨落下。
  夜风轻啸,草木摧折,满山凌乱。
  ……
  群星暗淡,浓重的血气飘散。
  一地残破尸首中,青年单膝跪地,气息不稳。
  他额间冒着细密的汗,凌厉下颌沾着暗色的血,双眼浓如沉墨。
  许久,他呼吸才恢复均匀,又至恍若无声,撑着手中黑剑站起身来,朝着山林格外繁茂的地方飞掠而去。
  他如夜鸟,穿行暗林,片刻之后,落在一株合围而抱的大树之上。
  大树如珊瑚,粗壮密密枝桠间,安静躺着面容苍白的,沉睡着的少女。
  有暗淡星光落下,穿过枝叶,细碎洒落在少女的脸上,朦胧不清,飘渺不定。
  青年安静的看着,明明灭灭交错凌乱的树影落满他身,许久,大树才轻轻一动,他俯下身,将少女从枝桠间揽抱而起,安稳的护在怀中,然后如飞鸟一般,飞掠而出。
  他停留过的枝桠上,有血迹残留。
  疏星横斜,夜更深沉,起起伏伏群山中,万物安静,唯有他抱着少女飞掠的影子,如孤鸿夜飞。
  突然,他飞掠的影子一顿,坠落在密密的山林之中。
  他半跪在厚厚的落叶之上,紧紧护着怀中之人。
  微淡星光下,他额头下颌不停的滚落汗珠,还有隐忍低低的喘息,还有,浓郁的血气。
  尤其是他半跪着的那条腿,血气更浓。
  良久,他才脸色苍白的重新站起,依然将怀中之人护的极好,稳稳的抱着。
  然后,他静立林中,闭目,似乎在轻柔的晚风中感受着什么,许久之后才睁眼,往暗沉沉的林中深处抬眼一望,便朝着那个方向缓缓行去。
  山林幽暗,夜风冷冽,飘散血气偶尔引的禽鸟低鸣。
  青年抱着怀中少女,双腿僵硬的穿行密林。
  穿过荆棘,穿过大树,穿过灌木,最后停在一处藤蔓密密的山崖之前。
  他拂开丛生纠缠的藤蔓,藤蔓后露出一个黝黑的洞口,星光微暗,隐隐照出洞中白森森的兽骨。
  是一方猛兽的遗巢。
  青年抬手,大掌护在怀中少女的面容之上,俯身行入山洞,然后从里将藤蔓恢复原样。
  山洞之中顿时没有任何光亮。
  一片漆黑如墨之中,青年揽着怀中人坐下,下颌抵在怀中人浓密发间,靠在干燥的山壁之上,陷入无声无形的黑暗。
  万籁俱寂,夜风掠过山崖,发出低低的呜咽之声。
  ……
  银甲军和黑甲军的厮杀还未停歇。
  虽然黑甲军以逸待劳,精力充沛,人多势众,可银甲军到底勇猛,即便在自家境域内被连番暗算,损兵折将,马疲人倦,两方一时之间也能打的旗鼓相当。
  李军侯狠狠砍倒几个黑甲军,直逼黑甲军的阵后,长戟挑向黑甲军的压阵之人,“你们是林家的家军吧?我竟然忘了,这里有林家的屯田!你们林家想做什么?林家与少君为难,少君宽宏大量不曾与林家为难,现在你们竟然下此狠手?”
  那名黑甲军的将领并不回答,黑布蒙面也看不清神情,只听见他冷哼一声,长刀劈向李军侯的长戟,两人缠斗了起来。
  双方继续酣战。
  直到,许久之后,黑甲军将领猛然反应过来,最为忠诚神勇的李军侯竟然没有护在车架旁边。
  但此时想退已经晚了。
  少君亲自组建的银甲军,即便只是其中一支,即便连番被暗算,即便此刻人少力薄,但是明刀明枪的对战之下,却能将黑甲军死死缠住。
  就在双方难分难舍之时,有凌乱如雨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夜风流荡,烟火雾已经淡了许多,李军侯发红的眼穿过烟雾遥遥一望,发现来的人马之中,当先之人银甲明耀,竟然是留在洧水边断后的银甲军。
  而银甲军后面,还有一群黑衣之人。
  李军侯神情诧异,黑甲军则是警惕万分。
  就在双方都各自戒备之时,大道的另一端,也响起阵阵马蹄声。
  轰隆如雷,整齐有律,是泽上聚的人。
  黑甲军将领神情一变,趁李军侯不备立即脱身,然后,四野之中,浓郁的烟火雾再次弥漫,黑甲军趁着烟雾,悄然散入黑夜之中。
  ……
  天际一线朦胧浅白,溟蒙天光笼罩群山。
  万木霜天,层林尽染。
  微淡天光也映照出山崖下的情形。
  藤萝密密的山崖,往前是起伏山峦和繁茂林海,再往前,便是蜿蜒在林海中的大道。
  远处,合三为一、行军半夜的长长队伍,此刻停在大道两边,歇乏休整。
  晨风冷冽,裹着金戈铁马的气息飘飘悠悠,飘过林海,飘过山峦,轻啸着飘过爬满山崖的藤蔓。
  黑暗之中,有细微的动静轻轻响起。
  下一瞬,密密藤蔓如水分流,玄衣青年抱着还在沉睡的少女,从山洞中掠出,往风来的方向飞掠而去。
  最后,他停在密密林间,身形半掩,谛视着远处的队伍。
  大道旁,银甲军中,李军侯大马金刀护卫着车架。
  他的眼睛还有些红,爆着血丝,但是一点也不损他的雄豪之气,目光警戒的睃巡着四周。
  忽而,他恍惚在幽暗山林中,瞥见一抹黑影。
  “你们几个,去问问泽上聚的人,打算何时出发?”
  李军侯神色不动收回目光,吩咐着车架周围的几名银甲卫。
  那几名银甲卫不疑有他,远远去了,于是这一方林间,便只剩李军侯守着车架。
  李军侯背对车架,望向大道两边林间隐隐现现的几支队伍,感觉身后有风掠过。
  而车架中,洛花明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玄衣青年,捂着嘴,将惊呼扼在喉中。
  青年目不旁视,只安静将怀中少女安放主座,然后伸手在她睡穴之上轻轻一拂,便如影子般退出车中。
  这一切悄无声息,在黯淡晨光和明灭树影中无人察觉。
  车架内,洛花明担忧的靠近少女,连声低唤:“少君……少君……”
  车架外,李军侯侧首,望向影子一闪即逝的方向,目光感慨。
  乱世之中,暗卫难得,估计很少有人知道,少君身边还有这样身手不凡的暗卫。
  老壁主对此事从未提及,少君自己也好像并不知情,而他,则是因为从四年前开始护卫少君,多次随少君出生入死,所以才有所察觉。
  不过,老壁主不提,自然有他的考量,所以他们这些少君的身边人,即便心知肚明,也假做不知。
  车架内,经过洛花明连声低唤,又为少女用清水擦过脸后,沉睡的人终于醒来。
  少君扶着额头,长眉微蹙,乌发落在身前,好片刻,才睁开双眼,“现在是何情形?”
  洛花明因为烟火雾之故,也有过一段迷离,因而,是李军侯听见动静,在车外回道:“禀少君,昨夜我们被林氏家军以军中手段围困,后来先是潮生郎君的家军和我们断后的银甲军赶到,接着泽上聚的兵马也赶到,于是林氏家军趁乱跑了。”
  少君眸光冷淡,嗯了一声。
  李军侯继续道:“泽上聚是察觉到了林氏屯田有异动,所以派出兵马前来查看,他们说,未曾见过我们派去调兵的人,想来是遭了林家的毒手。而潮生郎君的家军……”
  李军侯语气开始疚愧,“昨日浮桥断后,赶来的大船是潮生郎君的家军,属下却误以为是追兵,做了错误的决断,以至于让少君陷入险境,也让银甲军损失惨重,属下有罪!”
  李军侯说完,半跪在地。
  少君却不置一词,她俯身,掀开秋风中浮动不停的车帘,望向繁茂草木相隐的大道,眸光幽微难明。
  她双目所及之处,大道上,被李军侯遣去询问泽上聚的银甲军返身而回,他们身后,还跟着另外两支队伍的统领。
  几人越行越近,最后停在车架前,躬身施礼。
  泽上聚的统领先道:“少君,昨夜属下来迟,幸而少君无事,聚中来信,让我等护送少君先回聚中,然后派出大军护少君归壁。”
  昨夜他便想面见少君,谁知为少君身边的侍女和李军侯所拦,说少君一日之内连番受惊,身体不适,待好些了便见他,让他先愧了几分,不敢再提。
  毕竟,林氏屯田离他们泽上聚不算太远,却出了这样的事。
  另外的黑衣统领也忙道:“我们郎君也是察觉林家的家军莫名调动,便传信让我们前来相助,不料却造成如此大的误会,请少君降罪。”
  少君端坐车内,披着洛花明为她披上的薄裘,垂眼看着恭敬垂首的两人,神情不露形色。
  片刻之后,两位统领各自心中忐忑,才听见少君出声:“先往泽上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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