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瑶走上前去,闻到淯王身上一股酒味,十分不悦,冲着淯王说道:“皇兄为何三更半夜来此寻衅滋事?”
淯王语气更是强硬:“有贼人潜入了公主府,我帮瑶儿捉这妄徒。”
“岑大人是我邀请入府的,何来妄徒之说?皇兄何时开始饮酒了?今日喝多了吧,我叫了马车,速速送你回王府。”沈慕瑶说罢,移开了岑沐风架在淯王脖子上的剑,岑大人十脸不悦,将剑收回剑鞘内。
淯王今夜借着酒劲,便是把平日里窝在心里不敢说的话一股脑都倒了出来。淯王问道:“瑶儿,你为何邀此人入府?”
沈慕瑶:“瑶儿和岑大人情投意合,邀他入府有何问题?”
淯王:“情投意合?笑话!瑶儿,自从为兄大婚以来,你便惹下不少风流债。此前你从未如此。我知你是在怨我,与旁人成了婚。但瑶儿,你要知道,这成婚只是权宜之计,我秦墨惜,心中只有你一人。我此生之愿就是要为你亲手戴上凤冠。”
岑沐风在一旁听着心中不免忐忑。沈慕瑶对秦墨惜的感情如何,也一直是岑沐风的一块心病。毕竟他二人相依相伴十余年,不是一般的感情羁绊。岑沐风有点害怕淯王把话说透后便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时,沈慕瑶又开口道:“皇兄你从不饮酒,今日是喝多了。瑶儿出门一趟惹下这许多事不过是误会。但对岑大人,瑶儿是十足的真心。至于凤冠,皇兄你愿意给谁便给谁,我沈慕瑶只爱肆意自由,从未稀罕过那如金丝囚笼之物。”
岑沐风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岑沐风看向淯王道:“殿下已是有妻室的人,既然知道公主心意,便莫要再来自寻烦恼。”
淯王冷笑了两声:“笑话!瑶儿心意如何,岂是你能猜透?岑沐风我问你,若是有人当着你的面将毒剑刺入公主体内,你当如何对待下毒之人?”
“定将那人碎尸万段。”
“这当是爱人之间的正常反应吧。可是,瑶儿一开始便知是我,用沾了鸢尾毒之剑刺入你肩中,却从未说我一句……试想,何人会纵容旁人如此伤害自己所爱之人?”
淯王此话深深刺痛了岑沐风。他看向沈慕瑶问道:“你知道?”
沈慕瑶:“我是知晓,只是……”
岑沐风:“为何?”
沈慕瑶想解释清楚,她并非一开始就知道,而是后来才知道。可如此也说不清楚为何知道了此事却没有告诉岑沐风。沈慕瑶脑子乱成了一团,舌头已经打上了结。
岑沐风看着沈慕瑶半晌未开口,有点失望,他把衣兜中的公主府侧门的钥匙取出放在地上。转身离去。
淯王似乎打了个胜仗,有些得意,捡了钥匙放到沈慕瑶手中道:“瑶儿你自己不知道自己在赌气罢了,你心中一直有我的。”淯王说完拾起青月剑,满意地离开了。
沈慕瑶被这两人气得不行,一下子坐到路边的石阶上。今日真是撞了大邪,不仅试遍了府里的蛇虫花草都没有找出来解药,还叫岑大人和淯王两个人误会了个透。这往后可怎么处理?
岑沐风和秦墨惜都走远了,沈慕瑶心中还是一团乱麻。忽然一个少年从树上跳了下来,幸灾乐祸道:“沈慕瑶,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二人哪天火拼双双殒命,最后我来坐收渔翁之利?”
生辰贺礼
第五十一章 生辰贺礼
沈慕瑶应声抬头,阿禹古?这是被气得产生了幻觉吗?
阿禹古:“两个男人为你争风吃醋,你这是在暗自窃喜?”
果然是他,脑子依旧如此不正经。
“你来此处做甚?不怕被当作谍细抓起来?”沈慕瑶没好气的说道。当下就在公主府外,她想阿禹古也翻不出来花。
“我是作为北辰使节过来的,可以名正言顺地往来京畿之地,为何抓我?”
“你何时成了北辰使节了?”
“罕域王率的使团,多答尔邀我同来。我想着东陵有女子答应嫁我,不能辜负了她。”
沈慕瑶无奈笑了笑:“世子殿下行行好,莫要再添乱了。”
“我阿父近来精神状态十分不佳,我怀疑是芊茂谷那次他的靴子浸了毒马血所致。我不知你给马下了何种药,只得来平京一趟找本尊求解药。”
“安达王精神不佳对你是好事啊!你正好独揽安达王军大权,还要什么解药?”
“那是我亲父王,我又不是蛇蝎。”阿禹古说罢,老老实实行了礼,“求公主赐解药。”
沈慕瑶看着阿禹古不是来纠缠的,才放下了戒心,道:“使团来平京待几日?”
“没几日便要走了。”
“你帮我解一毒药,我便给你解药。只是此事事关岑大人安危,你万不可再与第三个人说起。”
“又是岑沐风!我是冤大头吗?每次出现都是为了给他解毒?”
沈慕瑶一脸难看。
“好好,帮你!而且不同旁人讲。我阿禹古答应的事一定做到。那进府聊吧。”
“今夜心烦,明日再来吧。”
第二日不到巳时,阿禹古就到国公府求见公主。沈慕瑶在国公府会客厅见了阿禹古,把前前后后的情况详细说与他听。阿禹古认真看了沈慕瑶做的笔记,两人一直讨论到傍晚。
“岑沐风中鸢尾毒可有什么特别之处?”阿禹古问道。
沈慕瑶想了想:“鸢尾毒本是为了杀一双人之毒,所以服用毒药的开始几个时辰,中毒之人应是无症状,甚至……可能会有些欲念。但是岑大人中了毒之后便直接倒下了……我知道了,可能是我当时给他服用了万用的解毒丸与鸢尾毒作用产生了新的毒素?”
沈慕瑶赶紧写出万用解毒丸和鸢尾□□,两个人开始比对琢磨起来。
“橄榄叶、黄莲、乌蕨……这些都是普通的解毒祛瘟药草,水飞蓟草、伏牛花、五味子……这些是支持五脏排毒的……应都无碍。解犀草?”阿禹古琢磨着。
“有些毒物互相结合,形成不易被解的整体,解犀草可以将这整体解开,把结合在一起的毒物分开后一一解之。”沈慕瑶答道。
“这药丸里解犀草含量高吗?”
沈慕瑶恍然大悟:“不高……我明白了,鸢尾毒之中,至寒之毒寒枯冰芩与霜荆草结合,导致热毒无法解这寒毒,用裹和剂可把这结合之后的毒素排出体外。但是我的万用解毒丸中少量的解犀草把少数寒枯冰芩和霜荆草的结合给破了,释放出来一些寒枯冰芩。大人体内的寒毒应是少许寒枯冰芩所致,而三色球藻对寒枯冰芩是无效的。因为解毒丸中有还压制寒毒的血灵芝和火参,后续又有扶桑神木加持,这寒毒才将将被控制住。”
“那跟我幼时中的寒毒是一样的。所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要想彻底解了岑沐风体内的寒毒,还得千年炎珀。”
沈慕瑶此刻仿佛久处黑暗之人,终于看到了光明,可这光明却似乎海市蜃楼,遥不可及。千年炎珀,沈慕瑶都找了十几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谈何容易!
阿禹古见沈慕瑶一脸愁容,赶紧宽慰她:“上次在北辰,我用这个千年炎珀戏弄了你,这次我帮你找来。事在人为,莫要担心!”
沈慕瑶点点头:“这几日我便把你父王的解药制出来,你走之前给你带上。我府上正好种了寒枯冰芩,我再试试有没有别的热性药剂可以解了这毒。阿禹古,这次谢谢你了。”
“是你自己冰雪聪明。我倒是该谢你们。岑大人的毒我助你解了,也算是报答他的相助之恩。”
沈慕瑶点点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赶紧问道:“阿禹古,你可懂诊脉?我有个亲友,他中过五木灼心散,后来这毒被我们及时解了。此后他一直精神不济而且健忘迟钝。这个并非五木灼心散的后遗症,也不像他这个年纪该得之病,我给他诊了脉,那脉象却像是中了某种毒。”
“诊脉是东陵之术,我不懂,但是阿娘教了我观面色诊毒。你可让我见他一面。”
“几日后景王寿辰,你可有被邀请?”
“使团应该会拿到一两张请柬。”
“我们那日见,我把解药带给你。你若能早些到,我带你见见那位兄长。”
阿禹古在国公府待了一整日,该告辞了。离开国公府没多久,在步行道的拐弯处,一个少年靠在路边的树上朝阿禹古笑得十分诡异:“又去帮情敌解毒了?”
“多答尔,你今晚不是要赴宴?怎会在此游荡?”阿禹古问道。
“宴会刚刚结束。你在国公府待了一整日,求亲的事可有进展?”
“现在去求亲无异于找死,还是先陪她把眼前的事了结。”
“你真是中毒不浅。”
“什么啊!我至少拿到我父王的解药了。”
“我看只要那个岑沐风还在,你就没戏。还是哪天等那个淯王把岑沐风给咔嚓了,你再来不迟。”
“我觉得那天也不远了。”
景王生辰那日,沈慕瑶早早就到了王府,她在府里四处溜达,连阿禹古的人影也没见着。
沈慕瑶绕过一个小径来到王府庭院僻静的一隅。这里被一片楠竹挡住,里面有个小塘,塘中的睡莲静静开放,各色的锦鲤游来游去,沈慕瑶看一会就出了神。
“瑶儿,你还是这么喜欢看鱼。”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慕瑶回过头,是淯王。
那日事后,沈慕瑶见了淯王不免有些尴尬,只是轻轻唤了一声:“皇兄。”
“那日是我失态了。本就酒量不佳,不该多饮,如今戒了。”淯王说道。
“无妨。皇兄一直太过隐忍,畅快淋漓一下也好。”
“那日虽是醉话,却都是真心话。”
“皇兄,你我相伴十余年,却总感觉之间有层隔膜,有什么想法都不爱对彼此直言。近来,瑶儿才发现,彼此之间有什么误会,还是说透了比较好。说透了,不该有的误会便不会有。不该有的妄念便可以放下。”
“瑶儿,有些话不是我不想说,是我不知该如何说。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可以肆意而为。我不过一个势弱的皇子,所有想要的东西只得靠自己一步一步去争取。是怪我有话不说,可是即便不说,你也看到了,都有人逼我另娶他人。而且我不说出来,你竟然能不知道我的心意吗?”
“不知道。董妃娘娘与我有抚育之恩,皇兄与我有相伴之情,即便你不用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鸢尾毒引我,我也会为皇兄走一趟望苍。可为什么有话不愿直说,偏偏要牵根线引我去?我又不是风筝,不是木偶。一直以来我尤其讨厌这种相处方式。但是皇兄让我也习惯了有话不直说,我便不说,那不代表我不知道。你每每设了局让我跳,我便只有觉得你全想利用我而已。”
淯王被说得眼底有些湿润了:“瑶儿,很多时候,我确实开不了口。我不想叫你觉得我在利用你,更不想你也嫌弃我这般无助。但局势很快就会改观,今后,我保证不会再有这些事情。以后,有什么事,我定然直接同你讲。”淯王说着,觉得心里莫名的害怕,眼前这个青梅竹马他心中唯一钟爱的女子,似乎要丢掉了。淯王往前走了几步,想去握住沈慕瑶的手,寻求一些宽慰。沈慕瑶却后退了几步,躲开了。
“瑶儿从小到大视皇兄为亲人,从未对皇兄动过男女之情。皇兄这许多年对瑶儿是有些依赖,不见得是男女之爱。不然皇兄怎会另娶了他人?皇兄不见得真爱瑶儿,不过是眼下瑶儿心有所属,皇兄觉得有些失落罢了。”
“心有所属,你说得是那个都尉使?”
“是的。当时在芊茂谷,我情急之下未发现是你刺的那一剑,也就是送我哥那天我才知晓实情。此后我未告知岑大人,并不是想故意欺瞒于他,而是不愿意看到你我因此反目。毕竟皇兄也是为了治愈瑶儿的心疾。但是,此种事莫要再发生第二次。如果岑大人再因淯王府受到任何伤害,那便是逼沈家与你为敌!”
“瑶儿,你从小总觉得旁人接近你是看中了你的家世和背景。你厌弃一切知晓你是沈慕瑶而爱慕你之人,觉得他们爱的是沈家的财富和公主的地位。可是因此,你也一样排斥于我?可是,岑沐风不过是景王牵制你的一枚棋子,你怎知道他一开始便是真的不知晓你是裕桢公主?他多年前可是国公府的常客!”
“都十多年未见,便是我也不记得岑大人当初的模样了,更可况这些都不重要了。我认定了岑大人的为人,便不会轻易动摇我对他的看法。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就否定他的人品。皇兄莫要执着了,这样我们还能留些往昔的兄妹情谊。”
小径的拐弯处,忽然传来竹叶摩挲的沙沙声,似乎有人走过。转身一看,是岑沐风。不知道两人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
岑沐风走过来,按照礼数朝淯王恭敬地行了礼道:“见过淯王殿下。”淯王没有回应,只是眼中余光看向岑沐风时寒意至极,似乎如冰刃一般能杀人。
岑沐风直起身走到沈慕瑶面前,伸出了手,却又悬在了半空,等着沈慕瑶自己把手伸过来。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沈慕瑶看了一眼淯王,犹豫了片刻,但想到有些事情要想如愿,撕不撕破脸,斗争都是不可避免的。沈慕瑶伸出手,握住了岑沐风的手,两人一同朝小径的另一边走去。
沈慕瑶没想到景王会请了岑沐风来,看来淯王说得没错,景王果然是想通过岑沐风拉拢沈家为他所用。沈慕瑶没走两步忽然想起她这一大早是为了来找阿禹古的。这刚刚牵了手是不是算和好了,一会碰到阿禹古,大人可别又要置气了。就要走出这条小径了,外面人来人往,不便多言。沈慕瑶赶紧说:“刚才的对话,不知道大人听到了多少?那日的事还需要瑶儿解释吗?”
岑沐风握紧了沈慕瑶的手:“不需要了。”他又伸了另一只手过来。
“什么?”
“钥匙。”
沈慕瑶掏出公主府侧门的钥匙放到岑沐风手上:“大人可真像个女子,动不动就怄气。我明明是个女子,还得总是哄着大人。”
“那也是因为太在意你了。公主今日说得对,认定一个人就不该因为三言两语便动摇对他的信任。这一点我做的不好,今后也该改正。”
沈慕瑶突然露出了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大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是莫要今后再改,当下就改吧。”
“嗯?”
“瑶儿今日不知大人要来,所以约了旁人有些事……”
话音未落,阿禹古便出现在路口:“沈慕瑶,你早早约我来,害我一通好找,没想到躲在此处和岑大人卿卿我我。岑大人,别来无恙。”
沈慕瑶赶紧解释:“阿禹古过来找我要那墨骊宝马毒血的解药。”说罢她想松了牵着岑沐风的手去拿解药,这只手却被岑沐风握得更紧了。沈慕瑶只得用另一只手取了解药递给阿禹古。
岑沐风看见阿禹古,表情顿时有些异样。但他记得刚才说的话,迅速镇静了下来换了副笑脸,不过多少有些皮笑肉不笑了,说道:“世子殿下久违了。”
接下来,沈慕瑶想叫阿禹古去看看太子的面相。但若真是有人下毒这事就大了。她不想把岑沐风搅进去,得想个法子支开他。正巧景王朝这边走来,沈慕瑶赶紧喊到:“三皇兄!”岑沐风这才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