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多病——襄阅【完结】
时间:2023-05-02 14:39:33

  他自回来就与沈奚准同进同出,管家早已习以为常,便领着他二人过去了。
  只是侯王妃似乎等了他们有一会儿,原本这个时辰该是在午憩的,沈奚准知她身体不好,见她还这样等着自己,心中就很是自责,早知就不在外面用膳了。
  侯王妃善解人意的笑笑,“总躺着也乏,我坐坐也好。”
  她递给沈奚准沈皇后寄来的书信,她说道:“皇后娘娘将信寄给了我,可信中却是关于你的事,我就想着还是让你看一看,再自己拿个主意。”
  “是。”沈奚准接过,在她身旁坐下细细读了起来,信前头写的都是一些家常话,中间部分才提到了她,沈皇后的意思含蓄,大抵是说她在徐州住了两年,如今漠北已平定,侯斯年又凯旋回府,她也该早早回长安去了。
  沈皇后字里行间用词虽然只字未提她住在侯王府不妥,但意思却也再明显不过。虽然侯王妃待她宛如亲生,可她终究不是侯家的女儿,更遑论她与侯斯年只是世人口中的青梅竹马,却无半分婚姻之实呢。
  若非她是馆阳长公主,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儿,恐怕笑话她的人都要从长安排到徐州来了。
  瞧沈奚准看完有些沉默,侯斯年便也将信拿了过去,匆匆几眼后也将其搁置了一旁,亦是沉默了下来。
  他不舍得她走,可,确实没有再可以留下她的理由。
  侯王妃见他们两个都闷闷不乐,却不禁有些好笑,她拉过沈奚准的手,劝道:“我让你自己看,便是不想你多想,你在这里住一辈子我都是愿意的,可皇后娘娘说的不错,你还是趁这次太子选妃回长安去吧。”
  “是。”沈奚准颔首应下来,却也有看不见的泪花在眼中打转,“那准准先去收拾,明日准准再来告辞。”
  侯王妃抓住她的手,“好孩子,也不急这一时。这几日天都阴沉着,不如放晴了再走。”她看着沈奚准渐红的眼眶,又补了一句,“这次让斯年送你回长安吧,这样我也放心些。”
  沈奚准闻言抬起头来,“这,这怎么可以?斯年哥哥才刚回来,还是让他留在府中陪您吧……”
  侯王妃却是摇摇头,说道:“无事,我也恰好有事要他到长安去办,只是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你哥这次恐怕要在长安留些时日,那里虽置办过宅子,可空了不知多久,也不知还有没有婆子打扫,我很是担心他。待你们到了长安,你若方便可否给他寻个住处?”
  “娘娘放心,哥哥住在我府上就是……”
  她是先帝遗腹子,自先帝去后便与母亲在先帝于宫外置办的行宫居住,后来沈娴也去了,刘岂念她住惯了行宫,又快到立府的年纪,就又命人将行宫翻修了一遍,更名做长公主府了。
  她的长公主府虽不比皇宫奢华,却也占地三万多亩,光是奴婢就有几千,更别说一间屋子,百间千间也是有的。
  侯王妃放下心来,便让她回去好好歇着,只留了侯斯年在屋中说话。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沈奚准不便旁听,有眼色的告退了,侯斯年目光追着沈奚准的身影恋恋不舍,看样子是更想追她出去的。
  侯王妃怎会不知自己儿子的心思,但还是将侯斯年留住了,毕竟有些话不得不说,她安抚道:“不急,母亲只有几句话,说完你便能去见准儿了。”
  侯斯年难得让母亲说的脸色火烫,“是。”
  侯王妃摇头笑了笑,“明年你也要行弱冠礼了,婚事也要该定下来才是,你觉得长公主如何?”
  侯斯年心头微震,却是立刻坚定道:“儿子非准准不娶。”
  “母亲果然没有看错你。”侯王妃听他如此说,心中甚是安慰。
  “准准她身为长公主,连陛下都要让三分面子,却在府中为我侍疾一留就是两年,母亲何德何能?终归是她心上有你,才如此恭敬我。”
  侯斯年知晓,沈奚准身份尊贵,若不是她愿意,无人能够逼她。她照顾母亲两年,便是因为喜欢,这份恩情他也感激不尽。
  “如今你也回来了,便不要再让她苦等,早早与她将婚事定下才好,母亲身子愈发不好,也想早日看到你们成家。”
  “是。”
  侯王妃道:“长公主贵重,婚事要陛下赐婚,不是你我母子轻易说说就能决定的,待你到长安后记得要趁早以奏折呈给陛下,免得被人捷足先登。”
  她顿了顿又道:“你虽是小王爷,又有漠北军功在身,可求娶长公主咱们终究是高攀的,切记不可怠慢公主,母亲无法去前朝请皇帝为你们赐婚,只能书信与皇后娘娘,你们俩自幼便由我们看着长大,她对你也是欢喜的,想来陛下那里,她也会说上一说。”
  “多谢母亲!”饶是这样,侯斯年也已感激不已,他跪下来给侯王妃磕了个头,真心实意道:“儿子爱她若己,纵百死不能苛待她,谢母亲成全,儿子也必然不会让您失望。”
  “那你便去吧。”侯王妃心里动容,“母亲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知道要有喜事发生,一连阴了好几天的天色突然就放晴了,原本还打算等烟雨过去的再走的侯斯年,也忍不住想要快些动身了。
  沈奚准倒是不明白侯斯年为何看起来这般着急,但他不说,又看着不像是坏事,她这才放下心来。
  要回长安,自然不能忘了行李,在她与婢女一起清点之时,有小厮气喘吁吁的跑来,说道:“殿下,裴府和苏府的两位小姐来了。”
  “请人到前厅去吧。”
  小厮哎了一声,赶紧又去请人。
  沈奚准院中到处都在收拾,实在没处可以下脚了,不然她就请人进来了。
  她一边擦着手一边往前厅走,想着和裴未央和苏粤安的确有阵子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她落水的时候,后来她们虽说还会再来看望她,可也只是派了奴婢送补品来,并未亲自前来。
  想来是侯斯年回府,她们觉得不大方便了吧?不过她也忘记她们了,可能是她沉迷侯小王爷美色?
  这样想着想着,沈奚准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待到前厅时,她嘴角的笑容也依旧灿烂的很。但很快的,裴未央和苏粤安明显是哭过的红红的眼睛就让她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她赶紧走过去,“你们这是怎么了?”
  苏粤安性子和软,倒是个爱哭的,若只有她一人哭沈奚准反应也不会这么大,只因为裴未央是真不爱哭,不仅不爱哭她还是个爱热闹的主,平日里疯的很,把她父亲气的跳脚都是常有的事,可今日却哭了,难免不让沈奚准心里着急。
  “是怎么?有人欺负你们不成?”沈奚准心中大惊,一时间把徐州所有有头有脸的可能会欺负了她们的人,都在脑中过了一遍。
  可似乎好像并没有人有这个本事。
  沈奚准心乱如麻,裴未央和苏粤安就流着眼泪朝她扑过来了,一人抱住她一边胳膊,“殿下!殿下啊!”
  “到底怎么了呀!”可把沈奚准急坏了。
  苏粤安受的打击不小,正抽噎的厉害,还是裴未央抹了把眼泪,道:“殿下我们今天是来同你告别的。”
  “告别?你们要去哪?”沈奚准心里打鼓,霎时想到了离家出走一词。
  可事实上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裴未央说,“我们要去长安了,我父亲收到了长安分发的公文,说是太子殿下要选太子妃,朝中大臣家中所有适龄的未婚嫁未定亲的女子都要赴长安参选。”
  沈奚准捋了捋,想到确实是听过这件事的,再一想到她们二人的家世也就释然了,虽说她们在徐州,可家世都是不低,自然也被官府向上递交了花名册实在是正常不过。
  “哭做甚,若能选中不是好事一桩?”沈奚准心头不解,虽然她常听她们念叨不想成婚,什么婚姻大事身不由己之类,但是也不至于哭的这样凄惨吧?
  虽然她也不认为嫁给刘寡算是什么好事,但刘寡好歹是个太子,若被选中那说不准就是未来的国母,于平常女子来说可谓一步登天。
  裴未央却是抱住她不撒手,“可是我们要被选上了,那我们就没办法再回徐州了!”
  她悲痛欲绝,和沈奚准即将要生离死别没什么两样,她哭道:“这样我们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苏粤安也连连点头。
  沈奚准哭笑不得,“怎么会,我明日也要回长安去了,再者,太子选妃非同小可,你们只是去参选,并非去了就会被选上,何苦如此担心……”
  刘寡选妃,那必然是要他亲眼见过才能敲定,他那样挑剔的人,谁知道什么样的才能入他的眼。
  有些事旁人不知她还不知吗?沈皇后可是亲口同她抱怨过的,刘寡因太过不好女色,以至都有些不近人情了。
第59章 红豆半阙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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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漠北还未爆发战事,刘寡也才十五出头,虽说还未到成婚年纪,但他有几个同岁兄弟已经有小妾给生了孩子。尤其是冀王刘萱,听说妾室又给他顺利诞下了第三子。
  沈皇后听闻后一直闷闷不乐,沈奚准去给她请安时恰好看到她一脸愁容。
  “姨母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沈奚准很担忧,差点要叫太医来为沈氏诊脉。
  沈皇后摇摇头,却是一个劲叹气,彼时沈奚准尚且年幼,许多话沈皇后便是想说也要斟酌着来讲,她道:“是太子的事,过几年他就要加冠,姨母想让他早些定下太子妃才好。”
  可大汉有律法,男子二十才可大婚,即便皇室子弟也不能例外。刘寡才十五,沈奚准不明白沈皇后有何可急。她安抚沈皇后道:“那还有五年,姨母可帮太子殿下慢慢挑看。”
  沈皇后拍拍她的手,看着并没有被劝慰到,她说,“你太小,还不懂。”
  那时的沈奚准确实不懂,直到有次她陪沈氏在御花园中散步,遇到了刘岂的另外几位夫人,其中就有那位冀王的母亲徐夫人。
  她们一脸堆笑的向她和沈氏请了安,然后话题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冀王新生的儿子头上,当问起小孩的长相时,徐夫人红光满面道:“哎呀,他虎头虎脑的别提多招人稀罕了,简直比萱儿小时候还要招人喜欢,生下来时足足有六斤七两重!”
  众夫人听了便贺喜她,“好一个大胖小子,你这般年轻就有三个小孙子了,真让我羡慕呀,不像我们萧儿,整天就知道读书读书,我天天催他,才给我生了一个小孙女!幸好唇红齿白,跟年画里跑出来似的,不然我就被气死了。”
  其他几位夫人也都忍不住纷纷说起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来,但有谁是真的会觉得自己孩子不好的?明面上是骂,暗地里都是在夸。
  沈奚准和沈皇后就听她们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慢慢说到了太子刘寡头上。
  “太子殿下也十五了,皇后娘娘也该给他挑几个开面的宫女了。”
  不待沈皇后说话,就又有一位夫人插话道:“姐姐你说什么呢,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怎么能找宫女开面?要我说在贵女里头挑几个做妾室才比较妥当。”
  “对对对,还是妹妹此言有理,是我想的不周到了。”
  她们你来我往跟双簧似的,沈奚准离得沈氏最近,所以看到了她隐隐跳动的眉角,她以为沈氏会发怒的,毕竟这话就连她听着也不怎么顺耳。
  可沈氏毕竟是皇后,怎么能跟泼妇一样骂街,她道:“太子素日随陛下处理事务,一心想为陛下分忧,且陛下又对他委以厚望,他怎会贪图这儿女情长?更加皇室血脉以嫡长为重,待太子加冠后也不迟。”
  这一记无声的耳刮子抽的众夫人脸色青青白白,但也都不敢反驳,不仅如此,还要勉强笑着说皇后娘娘教训的是。
  沈奚准看她们那样子就觉得大快人心,心说真是合该。她扶住沈皇后的胳膊,又添了把堵道:“姨母我们走吧,这花园许是婢子偷懒没有打扫,连花都开的乌烟瘴气。”
  她是长公主,别说讽刺刘岂的妾室,就是上去扇两个两耳光也无人敢说什么。毕竟这汉宫中曾有过先例,一位美人在馆陶长公主刘嫖面前说话不太中听,就被刘嫖一怒之下杖死了。
  沈皇后目光扫过安静如鸡的众人,点了个头,走前不忘叫了一位从头至尾都未开口说过话的夫人,“王夫人,一同走吧。”
  “是。”王氏闻言,未犹豫半分就跟着她们走了。
  沈奚准是知道王氏的,益王刘敬的母亲,但她却不知沈皇后什么时候和王氏这样要好了。她疑惑着走出御花园,不料才出来,那王氏就和她们告辞说要先回去休息。
  待王氏一走,沈奚准这才问道:“姨母平日和王氏并没有来往,为何要叫上王氏?”
  沈皇后看着王氏走远的背影叹了口气,道:“王夫人性格安静不争不抢,平时又少与人来往,这次该是被人算计出来的。”
  沈奚准不解,“为何?”
  “你可知益王?”
  “是。”刘岂的长子益王刘敬,为人肖勇,喜武擅战,惯有大将军之称。
  沈皇后道:“若非王氏太过无欲无求,益王又偏爱男色,恐怕坐在这皇后位置上的就非姨母了。”
  沈奚准捉住两个字眼,“男色?”
  沈皇后轻轻点头,与她说起一桩旧事来,“薄氏与前太子刘荣被废时太子殿下尚且年幼,那时益王刘敬才是陛下最钟意的太子人选。然而其身边有一娈童,本是被挑做侍者送到他身边的,但两人日久生情,益王与他食同簋寝同榻,在陛下欲立其为太子前,不知被谁暴出了此事,刘敬便遭到御史大夫的弹颏。
  若成了太子,便不能有这样的流言蜚语。陛下问刘敬改否,他却答不改,还在陛下面前放声歌曰:有子一人,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当日刘岂大骂他,“待你做了天子,后宫佳丽三千,可养无数男妃,便是御史弹你奏你,又能奈你如何?”
  刘敬跪在刘岂面前,一边哭一边笑,“这岂是父皇能懂的?儿子才不稀罕什么太子帝王,儿子就只要陈双一人,只要父皇不拆散我们,儿子愿意给您,给弟弟们打一辈子仗!”
  刘岂气极,“你不改?”
  “死也不改!”刘敬大声唱道:“有子一人,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适我愿兮,云胡不夷?适我愿兮,云胡不瘳?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噫!”
  “怎么生你这么个死不悔改的东西?”刘岂从王延庆手中夺过鞭子,二话不说就抽了过去――
  沈皇后似乎是想到了当时的情景,唇边弯了几弯,道:“气得陛下狠狠抽了他一顿鞭子。”
  “那后来呢?”沈奚准忍不住问道。
  “后来王夫人和陈双一起连他扶回去了。”
  沈奚准更是好奇,“陛下既然如此生气,那为何没有杀了陈双?”
  “许是陛下知道若杀陈双,他就会少个儿子罢。”沈皇后看她不懂,便揉揉她的头,“准准太小,待你长大就懂了。”
  “所以姨母才叫上王夫人吗?”
  “是啊。”沈皇后愁眉不展,“姨母总是担心,太子也会像益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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