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刘寡,他们岂有这样的安稳日子?
“太子……不。”沈奚准改了口,“新帝那边如何?”
“宫中事情探听不到,属下只看到太子府周围加强了守卫,同样戒严中,府中的人都只进不出,外面的人想要进去更是困难。”
探子顿了顿又道:“不过外头虽然闹的厉害,城中百姓却并未乱了阵脚,属下打听了打听,百姓都很信服新帝,盼着他早日平定四藩呢。”
历代新帝登基上位,哪个诸侯国不乱,这些说来其实都算不得什么,只要民心不会失向,四藩平定是迟早的事。
但是,终归心里膈应。
沈奚准沉默良久,又问道:“那你可有去打听太子妃的消息?”
探子无力道:“属下无能,接触不到里头的人,太子妃如何属下不知。”
可越是探听不到,沈奚准往往越是最在意的,她夜里辗转反侧,想如今局势动荡,若万一刘寡被迫让位,他的家眷势必会受牵连。
她连累裴未央掉进去一个火坑,在这种时候再袖手旁观,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活在愧疚中了?
沈奚准思来想去,想不如把裴未央带出来,待局势稳定后再谋划日后的出路。如今的长公主府怎么也要比太子府安全。
她越想便越觉得可行,虽然侯斯年送来的书信中明确不要让她出门去,嘱咐她安心在府中等消息,可她既认准了死理就更难以回头,是以连夜便偷偷赶往太子府去了。
沈奚准没忘记白日里探子说的话,进太子府不是件容易事,她还特意准备好了银子,可不待她给过去,门口的守卫已经非常痛快的放行了。
莫非才过一夜,形势就已经安稳下来了?否则为何都不带盘问自己的。沈奚准心中疑惑归疑惑,但她急着要见裴未央,也就没有心思再去想那么多。是以当她想把裴未央一同带走时,门口的守卫拦下了她们。
守卫客气又不容拒绝的,一板一眼道,“长公主殿下您不能出去,主人有令,府中任何人等一律不得擅自进出。”
刘寡此人虽然恶劣,但保护起府中家眷来倒是相当称职,既然这是他保护府中人的方式,沈奚准当然不好硬闯,只是可惜又只能她独自回去了。
裴未央拍拍沈奚准的手,安抚她,“殿下不必管我,你自己回去就是,如今形势严峻,务必保全自己。”
光明正大的带走太子妃确实不是容易事,沈奚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道,“若是有个万一,你记得务必先来寻我。拿好它,可护你周全。”
她交到裴未央手中一个荷包,那里头赫然是馆阳长公主令,此物乃是当年刘岂亲赐给她的,他给她时说,“馆阳年幼,手中又无实权,恐遭人欺负,朕特命人熔铸此金牌,见它如见朕,可保馆阳一生平安。”
故此令牌贵重之处不言而喻。
沈奚准思绪重,裴未央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刘寡若倒了,太子党一派定然得不到好下场,她的母亲刘嫖是大长公主,可她力挺刘寡,也逃不开连累。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能得沈奚准毫无保留的相互,裴未央感激不尽,她顺风顺水的长大,可自嫁给刘寡之日起她受尽了委屈,为了不让沈奚准担忧,便一直忍着,如今握着手中的令牌,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坚强如裴未央,沈奚准何时见过她这样脆弱的时候。两人皆是红了眼眶,裴未央虽然万般不舍得沈奚准就这样离开,但也不得不催促她快快离开这里。
沈奚准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向外走去,可是不知又怎么,门口那个守卫又将她拦了下来,道:“主人有令,府中任何人等一律不得擅自进出。”
沈奚准愕然:“只我一人出去。”
“得罪了,长公主殿下。”侍卫冲她一抱拳,“没有主人的命令,您不能离开这里。”
沈奚准险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为何?”
“若长公主殿下有疑问,主人说您可以亲自去与他谈。”
沈奚准气结,“那他人在何处?”
“主人去了宫中。”
“......”
潜台词便是,人什么时候他就不知道了。
沈奚准一佛跳脚二佛升天,她是真没有想到刘寡还会给她来这一手,怪不得进来时这般轻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守卫侍卫身材高大,沈奚准哪里硬闯的出去,她带来的几个下人,也必然不是对手。
“无耻!真是无耻!”居然连她困在这里,沈奚准气急之下踢了一脚门槛。
但没有办法,太子府不放人,任她把太子府砸了也是出不去的,沈奚准到底是气哄哄的跟着裴未央回了她的住处。但刘寡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沈奚准还天真以为很快,却没想到这一困,竟被困在了太子府内四五天之久。
刘寡可是连她气的狠了,沈奚准心生抑郁,便折腾起他府中女眷来。当然,也并非是她飞扬跋扈,实在是那些女人没赶好,偏偏在她不痛快的时候上来招惹。
又是一个阴冷的天,天色都乌青乌青的,但太子府的寒园中梅花却开的极好,沈奚准和裴未央在园中赏梅,太子良娣庞子期和孺人赵氏,还有刘寡的几个房室也一并都在。
只不过沈奚准和裴未央是来赏花的,她们都是来罚跪的。
若说这些女眷齐刷刷的跪在园中实在不像话,但这是沈奚准的命令,不妥她们也不敢不从。沈奚准是长公主,刘寡的姑姑,她要教训人,谁也拦不住。
哦,当然,太子妃裴未央若愿意为她们说句好话,兴许可以让她收回成命,但可惜,她们最初得罪的就是裴未央。沈奚准让她们来跪,就是在帮她出气呢。
事件起因是裴未央摔了凤冠惹得刘寡大怒,不仅罚她跪了一天一夜,还罚她闭门思过,府中女眷见她新进府就失了宠,便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还借着她思过之际,自发免了每日给她的请安,就连她解除了禁足,她们也依旧没来过。
区区妾室,胆子却这样大,无疑是因为有人带头。沈奚准才来太子府就正巧撞见。
当时她被太子府守卫困在府中,出不去走不了,裴未央便先将她带回自己的住处安置,她们在路过一处小园时,听到一群女人在笑。
“阿娇有什么好,殿下还不是很快就腻了她,如今殿下最疼爱的是良娣,看阿娇还如何在咱们姐妹面前耀武扬威。”
“就是,还什么金屋藏娇,阿娇长相虽美但也不过如此,我就说嘛,靠着那种不入流的手段得到殿下另眼相待,能长久得了几时呢。”
又有人道:“可殿下走时已经解了阿娇的禁足,我们不去拜见是否不妥?”
另外几人已是嗤笑道:“我看并无不妥,反正她已经失了宠,对殿下而言就只是个摆在那里的花瓶了,我们不去拜见她,没准她还求之不得。”
“好了。”有一娇媚女人轻斥她们道,“不去便不去吧,勿要多言,她总归是太子妃。金屋藏娇一事日后也不要再提了,免得教太子妃听见了心伤。”
她说的大度体贴,但其中幸灾乐祸是个人都听的出来。其他几个人偏偏后腿的立即称是,显然已是唯其马首是瞻了,“良娣教训的是。”
沈奚准大怒,下意识去看身旁裴未央的脸色,却见她神色如常,只是眼神稍带黯然。
沈奚准心疼万分,哑声道:“她们常这样?”
“也不必理会她们。”裴未央并未回答,而是道:“待我日后再来一一料理。”
沈奚准知道她断然是被伤狠了,不然如此骄傲之人,怎么能够忍受的了。
裴未央的婢子眼泪汪汪,“长公主殿下,这些人常这样聚在一起说三道四,有时候比这还要难听......”
“好了。”裴未央喊住她,明显不想她继续说下去。
但沈奚准已经知道了,她反手拉住裴未央的手,声音冷的快要掉下冰渣来,“刘寡那个混账欺人太甚,我必不可能再叫她们也来恶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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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薄雾未揭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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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裴未央出现在那群人面前时,那些人果然脸色大变,但庞子期不急不缓的,好像刚刚妄议太子妃的并不是她们,她们也就渐渐镇定了下来。
是啊,裴氏不受宠,太子殿下又不在府中,便是裴氏听到有人说她,她也没处告状,更无权处置她们。毕竟太子殿下走时可是将府内事务交给庞子期管理的,她这个太子妃空壳子一个,有什么好畏惧。
想到此,那几个房室也挺起了腰杆。
“见过姐姐。”庞子期含着笑,领着众房室向裴未央请安。往日若是偶尔遇见了,裴未央还会说句免礼,可今天她一反常态并未说话。
想来是刚刚议论她的话都被听到了,庞子期脸色稍顿,却依旧慢慢直起身来,道:“今日天气尚好,想不到这么巧也遇到姐姐出来走走。”
裴未央已和沈奚准越过她们,稳稳坐在了她们刚刚的位置上。沈奚准皮笑肉不笑,“怪不得敢在背后妄议太子妃,原来是没好好学过规矩,正室还没点头,妾室倒是迫不及待的自行起身了。”
沈奚准很美,是一种盛气凌人的美,男人会喜欢,但女人却不一定了。尤其是她那满不在乎的语气和轻蔑眼神,让庞子期一下子就嗅到了敌意。
她从未见过她,当然就更不知道她就是长公主,如今太子府也正在戒严当中,府外之人进不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也是刘寡身边的女人。可她进府这么久了,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她?
庞子期被沈奚准看的心中一紧,但又不肯服输的回望过去。那一瞬间她脑海中想过了许多,但并不会觉得沈奚准的身份比她高出多少。虽然她有可能是刘寡又纳进府的新人,但太子选妃名额都有限制,正妃一名,良娣孺人各一名,房室六人,其余偏室若干。如今房室以上名额都已被占据,沈奚准若是被纳进来的新人,身份也必然高不过她去。
再者刘寡不在府中,若纳新人必然会派人来知会她一声,怎么会这样不吭不响的。是以庞子期觉得沈奚准很有可能是府中的老人,那几个先前由沈皇后赐下来的身份不高,却相貌出众的偏室之一。
如此想来,再看到沈奚准这样的好相貌,庞子期心中就不是那么抵触了,“不知这位妹妹是谁,生的好生精致,可是府里的哪位贵人?竟不曾见过。”
有她先开了口,赵孺人和几个房室也将视线投在了沈奚准的身上,打量起来。
沈奚准脸上的讽刺不变,裴未央已道:“不得放肆,还不快快见过馆阳长公主殿下。”
几人脸色皆是一变,霎时扑棱棱的跪了一地。
恰好太子府的管事得知沈奚准进府,也才匆匆赶来,扑通一声跪下了,“奴婢是府中管事张旺,见过长公主殿下!”
都传沈奚准脾气最好不过,但她想教训人的时候也是心狠手辣,“张旺啊,本宫问你,妾室妄议太子妃,该作何处置?”
张旺攘艘谎酃蛟谏肀卟抖如筛糠的众女眷,“回殿下,轻则闭门思过,重则鞭笞三十或赶出府去。”
沈奚准倒是很满意,问裴未央道:“姐姐意下如何?”
裴未央知道她是想给自己出气,但若真罚了鞭子,刘寡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她道,“便每人禁足一月,以示小惩吧。”
那些女人顿时松了口气。
“姐姐仁义,既如此就按姐姐说的罚,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些妾室如此分不清自己身份,不妨就好好抄抄女戒女则,每日十遍,也好长长记性。”
十遍!那她们岂不是要从天亮抄到天黑!众房室抖成一团,却也不敢为自己鸣冤,只得道:“殿下教训的是。”
本以为这就完了,可沈奚准怎么可能这样轻易放过她们,“良娣与赵孺人御下不严,可有话讲?”
赵孺人胆子小,正趴在地上兀自发抖,倒是庞子期不卑不亢的抬起头来,“臣妾失职,愿受鞭笞之刑。”
赵孺人啊了一声,登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沈奚准不以为意,托腮轻笑道,“听闻庞良娣很得新帝宠爱?若受了鞭笞,新帝岂不是要心疼。”
“臣妾不敢。”庞子期虽态度谦逊,但神色上却并没有谦逊之意,沈奚准也知她正赌自己不敢罚她。刘寡的宠姬,便是有错,也要看看刘寡的薄面。
她的确有赌的资本,但沈奚准又何尝没有挑衅刘寡的本事,只不过鞭笞这种东西打完就打完了,于沈奚准而言实在太过没有意思。
她一边作出一副,确实不好重罚宠姬的苦恼模样,一边又道:“既然良娣如此受新帝看重,本宫也不好重罚,但良娣的确御下失德,不如就将你的禁足往后拖一拖,先每日来太子妃院中跪听教诲吧。”
果然庞子期身形一僵,脸色更精彩了许多。沈奚准言笑晏晏,端的体恤非常,“既然身为妾,就该好好辅佐正室,能跪听太子妃教导,良娣该好好感激才是。”
鞭笞怎么够,哪有折辱来的有趣。
沈奚准与裴未央走时不忘又补了一句,“本宫看几位房室也是可造之材,明日就都同良娣和孺人一起过来学吧,本宫要在府中小留几日,正好无事可做,定与太子妃好好教导你们……”
待她们走远,一群人全都瘫在地上,有人不甘的捏着手帕,“她为何这样拿咱们撒气!”
“裴未……她们是闺中密友,定然是过来帮她立威的。那位论辈分比她高出一轮,可你们没见那位竟然唤她一声姐姐。”
“听闻那位最和善不过,今日偏偏这样针对咱们,还是殿下不在的时候。定是她又卑鄙的在背后使了手段!”
“果然尽干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这样主母如何教人信服!”
“都闭嘴。”庞子期斥道,“都忘记长公主刚刚的教诲了吗!”
几个房室被斥的一抖,转头呜呜哭了起来,“不知殿下什么时候回来,难道明日起真的就要忍着不成?”
庞子期心中也没底,她根本不知道沈奚准为何会来太子府小住,难道真是裴未央将她弄进来的故意立威的?可那岂不是违抗了刘寡的命令?
虽然沈奚准是刘寡的姑姑,即便违抗了他的命令也不会怎样。但庞子期心中还是隐隐快意,若真是如此,裴未央就根本是不长脑子,众妾室只会对她越来越不服,刘寡一旦知道她做了这样的事,会宠爱她,也是痴人说梦了!
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待回了住处,裴未央才问沈奚准,“你其实也不必为我去得罪刘寡。”
“也不全是为了你。”沈奚准想起庞子期就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这其中也有粤安的一份。”
“苏粤安?”
“是。”沈奚准道:“她曾在这个庞子期手上吃过亏,你可还记得她伤到脚的事,就是庞子期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