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多病——襄阅【完结】
时间:2023-05-02 14:39:33

  刘寡连夜赶了两日,终于在某日日落之前赶到了徐州,不知侯斯年是否好运气,从感染疫症到他赶来,人还撑着没死,算来都已过去了五六日。
  刘寡不由蹙眉深思,他在长安时听闻此次疫症奇凶,感染者最多三日就会七窍流血暴毙身死,侯斯年撑了这么多日,难免叫他有所生疑。
  徐州府官见他脸色阴沉,惶恐不已,小心在一旁赔付道:“虽人还未发病,但发热,咯血等疫症都已出现了,去看过的郎中说不是很妙。”
  刘寡扫来一眼,那几人赶忙闭了嘴,才惊觉此番话说的像是盼侯斯年发病一样。好在刘寡无心情治罪,他心中挂念着沈奚准,正急着赶去侯王府接人。但侯斯年这样也实在叫他起疑,他便吩咐自己从宫中带出来的御医再去给人看一遍,这才匆匆赶往侯王府去了。
  自侯斯年离家去了疫区,侯王府便谢绝一切门客,前几日府中也接到了疫区传来的侯斯年染疫症的消息,府里上下可谓一片怆然。此时又见刘寡登门说要接沈奚准走,府里有几个老人当即泣不成声。
  锦衣与锦绣也明显这几日是常哭,眼睛皆都红红肿肿,见刘寡突然走进主院,锦绣还想拦下他,可却被锦衣抓住了手腕,她冲她摇了摇头。
  刘寡便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进了沈奚准的卧房,此时天色已暗,只隐约看清屋中摆设。刘寡朝床畔走近了些,才看见沈奚准还在无知无觉的睡着,他便止了锦衣去点烛火的动作,轻声问,“侯斯年的事,她可知道吗?”
  锦衣摇摇头,犹带一丝哭腔,亦是轻声道:“娘娘不知,王爷派人送来的信上说,若娘娘记不起他,便要我们瞒着娘娘。”
  刘寡坐在沈奚准床边看她的睡颜,自长安一别他有一月余未见她了,原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摸她脸,可见她睡的安稳又怕把她弄醒,是以只牵起她散落在枕边的一缕长发握在掌心中。
  他有些不懂,“记不起?”
  锦绣抹着眼泪,她不似锦衣那般沉得住气,话中带着几丝埋怨,反问他道:“陛下埋在侯王府那么多眼线,整日都看什么呢?我们娘娘自长安回来就神志不清,莫说王爷,连我们都记不得。”
  锦衣斥她一声放肆,锦绣就顺势跪了下来,说道:“婢子出言无状,望陛下严惩吧。”
  “退下罢。”刘寡却说。
  锦衣惶恐的称了声是,赶紧拖着锦绣退出门外,可锦绣仍在哭道:“王爷快要不在了,娘娘也什么都不记得了,陛下来趁人之危吗?他们从小就在一起,陛下明知道,为何要来横插一脚!”
  锦衣似乎捂住了她的嘴,所以她的话囫囫囵囵的传来,“我们侯阳王府有今日,是陛下所害的!”
  很快,侍卫赶了过来,不由分说的把她拖远了去。屋里屋外终于重归宁静,可沈奚准却被吵闹声惊醒了,她神情果然有些呆滞,望着有些昏暗的房间出神,在看向他时也有着浓浓的不解。
  彼此沉默的对视半晌,刘寡才苦笑着问,“准准,还记得我吗?”
  他怕自己吓到她,是以问的很轻很轻,“准准,还记不记得我?”
  她仍旧望着他,似连他在说什么也分辨不清,就这样看着看着,刘寡也不知自己何时朝她靠了过去,他双臂撑在她身侧,低头去吻她的唇,双唇相触的一瞬两人都颤了颤,沈奚准的指尖也抓进了床褥。
  离得太近了,刘寡能清晰的看见她的表情,见她微微颦眉,他便去吻她的眉心。
  怜惜的而带着情意的吻轻柔的一个一个落下来,好似曾经也有人这样对她做过。沈奚准仰面躺着,感受他带来的温存,目光倏然变得温柔起来,不知多久,她突然伸手环住他的肩,尝试着去回应他的吻。
  刘寡几乎欣喜若狂,可在这时却听她口中爱娇的咕哝道,“斯年哥哥......”
  刘寡顿时一僵。
  沈奚准还在够他的唇,甚至学着他刚刚的样子伸出舌尖去试探,但很快又因得不到回应而露出迷茫的表情。
  夕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在地平线时,屋中光线也变得更加昏暗起来,沈奚准看不清刘寡的表情,她只感到刘寡正一点点拉开两人的距离。
  她不安的抱住他,“你怎么了?”
  “准准......”
  刘寡嗓音沙哑,隐忍着喊她的名字,果然她在听到他声音时又露出那副不解的表情。
  “侯......斯年?”
  “我不是。”
  他拉开她的手,从床边起身去摸烛台上锦衣留下的打火石,他的手有些微颤,打了两次才把灯芯点燃,火焰跳跃出来,屋中便就这样赫然明亮了。刘寡回身看向她时,她还因不适应眼前的光亮而抬手遮着眼睛。
  刘寡就这样静静的等她适应,等她放下手,等她慢慢变了脸色,她才被他采撷过的双唇也失去了红润的血色。
  “想起来我吗?”刘寡问。
  沈奚准不发一言,可看着他时双唇却不停的抖着。刘寡向她走近两步,她便吓得缩进床角。
  刘寡顿了顿,可还是向她坚稳走了过来,他坐在床畔,伸手抓住她的脚踝,一点点的把她拽向自己。当他压下去的时候,沈奚准不可避免的向后仰倒。
  她后背贴着床褥,退无可退。只恐惧的将双手蜷在胸前,慌张的左看右看,在她躲闪时,刘寡的气息便落在了她的脖颈间。
  “啊!”
  沈奚准瞬间惊叫起来,她去挣扎,也瞬间就被压制。刘寡拢起她的手腕,像上次一样,将它们牢牢的钉在她的头顶。
  他眸着带着一丝痛色,“沈奚准,你想起来我吗?”
  沈奚准终于哭起来,却是道:“......救命”
  她说,“侯斯年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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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新声代故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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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刘寡心里不比她痛苦,他埋在她颈肩,无力的问,“你偏偏是记着我伤害你。”
  沈奚准轻声抽泣,因畏惧而紧紧闭着眼睛,但眼泪仍源源不断的滑下来,滑进她的鬓角,掉落进柔软的床褥。
  不知多久,她感觉身上的人慢慢放开她,而后沉默着起身离去了。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屋中也再次空空荡荡起来。
  沈奚准睁开眼睛,织花的帐顶,暗木的窗棱,屋中摆设的榻米和桌椅,还有偶尔跳动的烛光都跃入她的眼中。
  他像这样出现在她梦里许多次,会喊她准准,喊她馆阳,但那时她总是看不清他的脸的,所以即便是让她畏惧的梦也会醒,会随着她流泪时变得模糊起来,会在她睁眼时变成碎片。
  可这次不同,她即便流再多的眼泪也无法忘记他那么清晰的一张脸,忘不了他的声音,忘不了他问为什么时硬生生帮她拼凑起让她无数次尖叫惊醒的噩梦。
  沈奚准从床上爬起来,试探着去喊锦衣锦绣的名字,可周围空空荡荡没有人来回应她。她无助极了,拢着领口又缩回床角,眼泪掉个不停,安慰自己说:“是梦。”
  她喃喃着想要说服自己:“......是我做了梦。”
  可无论如何她也仍旧无法将自己从这场梦中剥离,便就这样坐着坐着,直到刘寡再次踏进门来,把她最后的奢望踏了个粉碎。
  他在府中沐浴过,已更换了一身玄衣,而总也让她找不到的锦衣锦绣正沉默的跟在他身后,手中端着托盘,小心的朝她走过来。
  那是晚膳,往日只有一人份,今日份量却足到三四人来用。沈奚准看她们沉默的将桌饭摆好,又在她与刘寡面前各添一副碗箸,眼泪便又不由自主的往下掉。
  锦衣锦绣红着眼眶退了出去,屋中复又剩下了他们两人,刘寡手中拿起湿帕子,牵起她的手轻柔的帮她擦拭,随后又端了盐茶递到她唇边。帝王自降身份,对她亲力亲为,沈奚准不知自己何德何能,但她也不曾盼望这种殊荣。她抬眸看他半晌,抖着唇问他:“......为什么来?”
  刘寡说,“江徐瘟疫,朕来接你回长安。”
  “瘟疫......”她昏沉了太久,不明白怎么就瘟疫了,仿佛是有人说过,可她又怎么都记不起来。她有些焦急的去抚自己的眉心,刘寡虽不想提,可还是道:“侯斯年去了疫区,他让朕来接你。”
  沈奚准不愿信,也找不到要去信的理由,她埋着头,只觉得头痛一阵阵传来。
  刘寡安抚似的抚上她的肩头,道:“明日朕带你去见他。”
  沈奚准这才看他一眼,仿佛在辨认真假,刘寡顺了顺她的发,将玉箸递到她面前,“先吃一口吧。”
  “......我吃不下。”
  “也要吃一点的准准。”他握住她的手,说道:“你有孕了。”
  沈奚准一时不明有孕是何意,待她回过神时手已下意识的贴上了小腹,刘寡的手也随之贴上来。他从身后圈着她,声音低柔,“准准,一月余。我们的孩子,你欢喜吗?”
  沈奚准张张嘴,却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刘寡的下颏搭在她的肩头,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以为她是欢喜的,是以又道:“朕是欢喜的,若是儿子,朕封他做太子好吗?”
  刘寡高兴着,一直在背后拥着她,就连当夜里也是,沈奚准却浑浑噩噩了整整一晚,连次日用过早膳刘寡要带她去见侯斯年,她也仍魂不守舍,甚至到了府官小院,刘寡伸手牵她,她也忘记要挣开。
  隔置侯斯年的小院萧索冷清,只有院外把守着寥寥几个侍卫,见刘寡与沈奚准同车同辇,侍卫们疑惑了一瞬便很快收整好表情,恭请他们进去了。
  沈奚准心中不安,她越过刘寡匆匆走了几步,果然看见主屋门廊下站着的侯斯年。
  他全不似她记忆中那个清俊青年的模样了,瘦了太多隐隐有些脱相,像大病一场又像大病未愈,站在冷秋的门廊前与她遥遥相望,单薄的身形摇摇欲坠,见到她时他笑了一下,而后眼中便闪出了泪光,“准准。”
  看侯斯年冲她点头,沈奚准便向他跑了起来,可还没跑近两步,她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又是刘寡,她急着要去挣他的手,可偏偏又听侯斯年对她道:“准准,就站在那儿,不要过来了。”
  她动作顿住,既不解又委屈的望向他。
  侯斯年抿了抿唇,在她来前他对自己说好不要哭的,起码不能让沈奚准看见他哭了,可他忍不住,两行眼泪就这样掉下来。
  “......你怎么了?”沈奚准心里抽痛,她问。
  “想你。”侯斯年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沈奚准见过的最难看的笑容,他说,“我是想你了。”
  “那我过去,我过去找你。”沈奚准试图把刘寡的手甩开,可是刘寡怎么也不肯撒手,他沉默的看着她,眼里隐隐有着伤痛,可沈奚准看不到,她眼中只有侯斯年。
  “你快放开我啊。”沈奚准甚至去拍打他的手,可刘寡却仿佛感受不到痛,他看她着急,看她急得要为另一个男人掉下眼泪,看她向他求救,带着浓浓的哭腔说,“怎么办,他不撒手!”
  侯斯年唇抿成一条线,他立在廊前,听她哭喊,忍不住向她走进一步,可又硬生生停住了,他手握成拳,紧紧攥在身侧。
  “你过来,你把我带过去啊!”沈奚准仍向他求救,可刘寡抱住了她,侯斯年也没有动一动。
  她在这无声的对望里渐渐绝望了,突然哭着问,“你要把我给他吗?”
  “没有!”侯斯年到底做不到无动于衷,可他不敢过去,他就站在那里,说,“准准我从没这样想过。”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送到长安去?”如果不是刘寡抱住她,她可能都会跪下来,“还是因为瘟疫,我不怕瘟疫,就算我们染疫,我们......”
  她突然顿住,然后就有更汹涌的眼泪流下来,“是你染疫了吗?你不肯过来,是你染疫了吗?”
  侯斯年立在廊前,眼泪也掉下来,他像默认了一样哭的那么委屈,却还在向她道着歉,“对不起准准,对不起。”
  他不敢再看沈奚准了,他逼自己转过身去,对刘寡道:“你带她走吧。”
  可沈奚准眼泪刷刷的向下掉,她还在问他,“侯斯年,我们不能死在一起吗?”
  刘寡伸手遮住沈奚准的眼睛,他掌心瞬间一片湿意,“朕不会让他死的,朕带了御医。”
  刘寡说,“朕会救他的沈奚准,你随我回长安去,等他好了朕就接他与你团圆,谁都不用死,好吗?”
  沈奚准扒下眼前的手掌,泪眼朦胧的看向他。听他说,“就算他死了,你要去找他朕也不拦你,可他现在没死,就再等等好吗?”
  再等等......
  可好吗。
  秋深夜中凝结的白露将要成霜,枯叶满地,风吹过时就这样和人一样飘摇着远去了。天上大雁沿着河岸沿着洲渚高飞,tt叫着,明明凄凉,可路过长安,仍有椒聊之实,蕃衍盈升盈。
  未央宫的椒房殿,曾豪言说若得阿娇作妇的刘寡,也到底如愿以偿把他的阿娇养在了金屋里。
第91章 新声代故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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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沈奚准,刘寡是从来无意对外人掩藏的,是以他夜夜留宿椒房殿,很快这位宠冠后宫的‘阿娇’便被众人知晓了,渐渐的,在整个汉宫里被传的沸沸扬扬。后宫中一众夫人嫉恨不满,但却不敢到沈太后跟前哭诉,便都聚集到了长乐宫,七嘴八舌的对裴未央诉起苦来。
  一个道:“皇后娘娘不是‘阿娇’吗?为何未央宫中还有一个阿娇?”
  裴未央神色稍顿,便被时刻盯着她的众夫人看出破绽,是以这群人更加卖力道:“未央宫的椒房殿才是正宫娘娘居所,臣妾们原以为是娘娘不得圣宠才迁至长乐宫的,可如今看来,是另有什么其他隐情吗?”
  裴未央被这群人问的有些不耐,她颦眉,可她们却仿佛看不见她的不悦,又继续说道,“这个‘阿娇’得陛下独宠,臣妾们还听闻她有了身孕,御医日日到椒房殿请脉问诊。未央宫中伺候的人都说听过陛下不止一次许诺她,要立她腹中孩儿为皇太子。”
  裴未央终于看向说话的夫人,那夫人声情并茂,像在为她担忧,道:“皇太子历来只有中宫所生才能立之啊!”
  裴未央突然轻嗤,“那又何妨,陛下若立皇太子,可废皇后而立之,改册其母为天下之仪。”
  嫔妃一震,不敢置信道:“这个阿娇来历不明,岂配皇后之位?娘娘您是受册封的中宫之主,虽暂无子嗣,可怎么也能容忍他人鸠占鹊巢骑到头上?”
  鸠占鹊巢。裴未央咀嚼这四字,而后竟然笑了,“你说凤凰不如我?”
  她作衷言予众,“我们不过寒号虫,哆嗦嗦,哆嗦嗦,深冬严寒,旭升始暖,得过且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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