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挚友
赵海生拆卸电池将对讲机丢到角落,接着搜到一张内部员工识别卡,离开仓库,根据守卫所指的禁闭室方向,一条道上有七八间房,只有门牌号,她开门一间间搜,直到尽头最后那间房。
她用ID卡开门,握住门把手,慢慢打开了一条缝,隐约听见嘟嘟囔囔的咒骂声,根据视角判断,里面只有两名打手以及躺在地上两个血肉模糊的男人,看不清脸。
检查左轮里的六发子弹,安装消音/器,毫不犹豫开门闯进,枪头瞄准对方手臂腿部,迅速射击,两个人倒在地上痛苦呻/吟,阿沙竟然跟上脚步:“需要帮忙吗?”
她问:“罗恩呢?”
阿沙回答:“还好被一美国富婆迷住了,我趁机溜过来的。”他接住丢来的麻绳,蹲下去绑人,阿沙随口问,“斯诺人呢?”
“不在这里。”赵海生怀疑这是查夫斯基故意玩她,她皱着眉,腾手装子弹,“守卫军在外面蹲点,我们得加紧时间。”
“斯诺不在这里?”
赵海生沉默地盯着那两个打手:“斯诺在哪里?”
阿沙撤掉塞在男人嘴里的破布,黑衣男人却咬着牙不透露半点消息,阿沙举手抽他巴掌:“快点说,要不然我现在毙了你们!”
赵海生在角落里堆满的木箱子中搜到定时炸/弹,她笑笑,身后阿沙的那段威胁话仍在响彻,她说:“这些亡命徒不会张嘴的。”
阿沙站起来:“那怎么办?”
赵海生若有所思地抓着一枚弹:“把拍卖现场炸了吧。”
阿沙想了想,装起白脸:“不好吧,在查夫斯基眼底下把他那些有钱顾客炸了岂不是很尴尬?”
男人面色僵硬,天知道现场有多少位地位阔绰的财阀资本家,惹毛了对方可讨不得好果子,打手怒喝:“你们敢!”
“行吧,就你这态度。”赵海生手动设置定时,倒计时五分钟,过程没有丝毫犹豫,她揣着炸/弹准备前往现场,谁知一队武装分子破门而入,阿沙被擒倒在地。
赵海生被人从身后单手抓住脖颈,宽阔的胸膛贴着她背脊,对方气息此起彼伏,夹着烈酒味,即使目光只能触及到手臂,她也清楚对方是谁:“查夫斯基。”
阿沙嘟囔着说尼克怎么可能是查夫斯基。
查夫斯基收走她手里的炸/弹:“我说过这些很危险。”交递旁人,右手顺走她的左轮,“你要见奥康纳直说就行,没必要这样气冲冲,到时候哪里受伤还得去看医生。”
她问:“那你有必要绑人?”
查夫斯基回答:“我只是借一借斯诺,不会害他。”
赵海生冷笑,转身往他的脸揍了一拳,查夫斯基舔舔腥味的内牙槽,灰眸一动不动盯着她。地上的阿沙瞪大了眼睛:“你想让斯诺现在就去见上帝吗你这么打他?他不杀人才怪!”
赵海生轻轻啊声:“忘记了。”
阿沙嘴角微抽。
她拉着脸耸肩:“如果斯诺真死了希望他别怪我。”
阿沙已经找不到任何有效措辞表达现在无话可说的感受。
查夫斯基喊人准备把她手腕铐上,赵海生笑笑:“这么多人护着,还怕我再给你一拳?”
查夫斯基朝后抬手,副官收了手铐退在他身后准备等候指令,却接到耳麦那头传递的消息,随后凑到查夫斯基耳边低言两句,查夫斯基当即笑笑,眼神示意,副官带了部分人离开。
他说:“守卫军倒是特别能扛,从犁西开始一路闹到这里,人现在就堵在会场门口,差不多该冲进来了。奈尔,我记得有个中尉朋友一致和你很亲近的样子。”灰眼睛瞧着她,却是寒冷的。
赵海生心头微惊,平静回答:“我和每个朋友都很亲近,除了你,尼克・杜波夫。”
查夫斯基不怒反笑,伸手慢慢摸住她额角旧疤:“还记得这个伤痕怎么来的么,就是当年我带给你们的礼物,哈拉克那小子如果不硬撑着去救你,他就能活下去。”
她暗暗咬了牙槽,却笑道:“就知道是你。事到如今说这些根本没什么意思,查夫斯基,你也该往前看了。”
“你就是这样高高在上假装很懂世事的沉稳样子,可我知道,你一直在生气。”查夫斯基抬手指住她心脏位置,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来,“打从布若战开始。”
赵海生答非所问,淡淡道:“竟然还有闲情和我聊天,看来你对这次的交易准备充足,查夫斯基,拍卖会只是个幌子吧?实际上真正的交易地点不在这里。”
就算是查夫斯基,被她猜中作战后也难免露出惊讶,他单手忽然握紧了她双腕将人拽近眼前,气息相融,赵海生平静的眼神却没有丝毫胆怯,他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我说你不适合碰枪。你确实不适合,你该待和平区,闲着没事来甘纳撒泼?”
赵海生吊着眼:“没见过女人撒泼示威?”
与此同时,两个男人拖着斯诺走出来,阿沙这才明白,原来查夫斯基刚才是一直躲在这间房的暗室等她上钩,他小声喊住她说:“管管斯诺的死活行不行,你俩有话以后再聊。”
她朝他伸出右手:“请把斯诺还给我们。”
半死不活的斯诺被丢到地上,阿沙凑过去看看人是否还存着呼吸,暗骂句玛德:“尼克,你好歹救救他。”怀里的斯诺咳了两声,模模糊糊睁了眼想看清现状,视力却不见好转,浑身上下的疼,犹如虫嗜。
查夫斯基耸肩:“实验研究员的锅,他们也不归我管,我老大的直属。”他接住手下递来的枪,解了保险栓,“我的任务是抽取他体内血液。”枪头对准斯诺的脑袋,“然后崩了他。”
黑影拦住他整个视线,赵海生盯着他,目光摄人,竟让查夫斯基一时走神:“他活着痛苦,不如一了百了。”
赵海生握住枪头死死抵住自己的胸膛,一字一顿,语字清晰:“这里你说了算。但请你别忘记,你背负的命债足以让你后半生不得安稳,不管你的精神和灵魂有多坚定,尼克,请你清醒点。”
查夫斯基冷笑声,但没吭声。
斯诺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昆塔,那个精神病十足怎么赶也赶不走的疯女人,正握着散弹枪对准了赵海生,扣下扳机前他直接跑去挡下了那颗致命子弹,他的胸膛当场破了个洞,鲜血犹如暴雨如注散了满地,人身像散架了的木偶倒在血泊中,阿沙吼着冲过去将昆塔打倒在地:“疯子!臭婊/子!你怎么敢!你们以前那么要好!你怎么敢!疯婆娘!”
赵海生觉得双脚浮空,她能做的只是双手摁住斯诺胸前的大洞,但怎么也止不住喷涌的血溅。
斯诺艰难地抓住她手腕,镇住抽搐的身体后,吐血沫的嘴巴无声道出句话:“我亲爱的挚友,请你别难过。”
闯入的守卫军当场逮捕了余党,可惜的是查夫斯基早已借道逃离,此据点的危险化学武器被尽数没收,当时昆塔被压在地上无能地哭喊:“我瞄准的是你,一直是你!奈尔拉格列夫!都是你的错!是你抢走了他们!要不是你个贱货!是你的错!”
阿沙满身愤怒地打了她一巴掌:“闭嘴你这个杀千刀的!”昆塔被打得一时停滞,半口气还没喘过来,被守卫军拖着走了。
赵海生轻拍了拍斯诺的胸膛后,凑近吻了下他的额头,接着是军医人员拿着担架过来将人抬送了离开,阿沙怎么喊她她都没有动静,她也没有找昆塔算账,一整张平静的脸,捡起跌落在地的左轮,朝着暗道,查夫斯基逃离的方向继续追上去。
程易山没有到场,是因为他正在据点其一的废弃水管道里搜寻敌军,水管道内老鼠为患,臭气熏天,他向上级报告情况后继续潜入,直到手电筒照见尼克那张脸,他蹙眉,举着枪:“尼克?”
查夫斯基举起双手,被灯光刺得眯起双眼:“是我。上帝,中尉你能不能别把灯朝着我,我眼瞎了已经。”
程易山将光线挪斜方位:“你怎么会走到这里?”
查夫斯基倒是松了口气:“你也知道我今天参加拍卖会的原因是得把那块石头搞到手,那物件儿得了我老板的眼,我必须得搞到手,可惜了你们太早闯进来,我连半个影子都没看见,宾客走的走逃的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给绕到这鬼地方来了。”他拍拍衣服,走到程易山面前,“刚才还有几个人追着我,好像是独军,我还是跟在你后面吧,小命要紧。”
程易山将警惕力转移至前方:“你从后面离开,那里是出口。”
查夫斯基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慢慢露出一丝阴沉的笑:“真的吗,太感谢你了里兰中尉。”大衣兜里的枪慢慢露出獠牙,他近距离地抵住程易山的身躯。
砰――砰――两声刺耳的枪响。
响彻整条水管道。
第37章 祷告
第一枪实实在在打中了对方胸膛,但查夫斯基没料到他反应如此迅速,在中枪后下一秒及时采取措施,转手将灯光刺向他的视线,受到干扰的查夫斯基半眯着眼射出了第二颗子弹,程易山早已跑向前方暗处隐蔽,他右手摁着腹部枪伤,血止不住,他慢慢吸了口冷气,左手持枪,靠在湿墙边屏息凝视,那头暗处陡然传来查夫斯基的冷笑:“非常抱歉,长官,手不听使唤,我本打算一枪毙命的。”
程易山攥着枪柄的手冒出冷汗,他蹙着眉,深呼吸一回,听见伴着水的脚步声,一瞬间的事,查夫斯基转进角落对着里面连开三枪,电光火石间,程易山低身躲避,脸颊被蹭伤,臂膀被子弹捅穿,他卯足气力,冲前将查夫斯基狠狠撞倒在地,两支枪均掉进水里,他们在臭水里拳脚纠打。
程易山的血将污水染红,体力渐失,最后到底是查夫斯基占着上风,对方很快勒紧了他衣领:“感觉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尼克怎么可能是这么一个狠角色,里兰,你别自以为是,我在甘纳熬了多少年才有今天这样,你连个废物都算不上。”查夫斯基咬牙说道。
他们的脸面浸湿了寒水,目光都冷冷瞪着对方。查夫斯基觉得他也就这样,程易山却猛然抬手攥紧他手腕,左脚扫腿,手臂抵挡对方拳击的同时,整个人咬牙使劲,查夫斯基视线倾斜,一个趔趄,朝左侧撞到墙面上。
程易山从下腿兜里摸出把短/枪,警告他别乱动。
查夫斯基随意地坐在地上,他双手一摊,仿若信号般,其他独军从废水道口飞奔进来,没有后路,程易山浑身肌肉紧绷,但他们没有开火射击,这明摆着是在挑衅示威,此时此刻,他裤兜袋里的对讲机传出上司的一句话,可惜信号断断续续:“里……兰……你……哪里……枪声……听……拍卖没……”
后来全场寂静,只有答答的滴水声,程易山后退半步,后方却是圆形铁网的死路。
查夫斯基接住手下递来的枪,瞄准他脑袋:“死还是跪地磕头?”
程易山没有死的打算,他同样举枪对准了查夫斯基,那双坚定的眼犹如活着的信念。
查夫斯基嗤笑一声。
双方就要扣下扳机,暗处投来两枚炸弹,有人紧急呼喊:“隐蔽!”话音刚落,强烈刺眼的白光照白了整个通道管,程易山也毫不例外,只依稀看见斜刺里伸来的一只手,牢牢握住他手腕,她清晰的声音近在耳边:“趁现在。”
赵海生只匆匆瞥一眼,只见他沉重紧绷的脸面上,那双眼沉得如深海黑墨,男人一下反手紧握住她,迅速离开交战区。
当时麦哲伦紧随着赵海生的步伐追来。十三人的队伍很快组成防卫开始对线,明暗交错的空间里,赵海生被安置在掩体处,她看见他的脸庞沉静刚毅,转身接住战友抛来的狙击枪,赵海生皱着眉抓住他。
程易山望向她,摇头。
她只能撕开衬衫边角帮他做紧急包扎止血,这过程并没有影响程易山的射击。
查夫斯基那方玩腻了,见好就收,边打边撤,在守卫军的支援赶来前溜得很干净。
歇战后程易山暂时被安排在会场,医务人员给他做完止血措施,随后听闻斯诺去世的消息,视线望向旁边的姑娘,因为方才在废水沟里作战,她浑身湿透,所幸没受伤,原本想教育她的心思全没了。男人伸手拍了拍她背脊,赵海生转头瞧着他:“疼吗?”
程易山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好:“疼。”
“你应该庆幸没伤到脊椎。”
“没伤到不代表不疼。”
“你有什么要求?”
“我这段时间不想睡硬床板。”
赵海生就这么瞧着他,算是看穿了了解透了:“你是想垫着我睡是不是?”
“是。”
“少得寸进尺。”
“好的。”
赵海生总算笑笑:“这段时间好好养伤,别硬着头皮扛。”本想抽开手,没想到被他更大的力道握紧。
此时程易山的目光太过平静,叫她有些动容:“回去洗个热水澡,换套干衣裳再去见他。”
赵海生抿抿嘴,慢慢回答:“嗯,我知道了。”
斯诺的葬礼在隔日十点举行,塔哈东南部的小教堂里,神父祈祷亲友祷告,接着是四人各抬着棺材一角前往墓地安葬,下葬完,其他人逐一离开,蒂娜赶在最后关头献上白菊,说了祝词后眼睛再次红透。
蒂娜说:“我们心里清楚他有极大可能先走一步,就算是斯诺本人,他也想过,他和我说,他很乐意比我先走,我骂他,他却对我傻傻地笑,我应该陪在他身边的,奈尔。”
赵海生说:“你的事很重要,相信斯诺也会这么说。”
蒂娜嗯声,攥紧拳头,压低哭腔回答:“安鲁那家伙已经彻底沦为甘纳的败类了,这次我不会手软,斯诺,你好好在天上看着吧,我不会放过他们。奈尔,我希望你们和我一起走。”
“什么?”
“昨天接到消息显示他们在犁西,费诺将军早已和他们同流合污。违建在周围的实验室,他们往里面塞了多少无辜的生命,我叔叔却熟视无睹,软糯无能的性子,真不敢相信当初我爸怎么让他当理事的。”蒂娜冷笑着咬牙,“他不作为,我只能硬逼着他作为了。”沉默半晌,人接到电话,说了两句挂断,蒂娜走前说了句,“我等你们。”她上了黑色轿车离开了。
因为斯诺的去世,平日里热情开朗的蒂娜彻底不见了踪影,战争真的带走了很多东西,就连赵海生本身也差点被迫剥夺了本心,只余一线将理智粉碎。
三点回到病房,见程易山正背靠着枕头看报,窗外光线微弱,海风阵阵地袭窗,导致他的脸有些暗而不清,她却能瞧见对方深邃的眼,高挺鼻梁下的,是起了干皮的薄唇,她举手敲了敲门:“不睡一会儿吗。”
程易山抬眸盯着她:“刚睡过,又醒了。”
“睡不着?”赵海生倒了杯热水。
“嗯,睡不着。”他拉着人坐上床,又将被子盖到她身上,海生顺手将热水递给他,他接住,全部喝完了,她问你还想不想喝,他点头,赵海生笑得眼睛也弯起来,握着她腕的手微微一紧,她整个人被抱进宽阔的胸膛:“你应该多睡会儿。”
他轻轻拍着她背脊哄:“嗯,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