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夏洪下令要彻查此案,打着要查验常相尸体的名义带走了常良平的尸身,当时在场的只有常唯思的妻子朱氏,朱氏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公公死了,丈夫生死不明,婆婆又昏倒在家,她匆匆带着家仆赶到,却被告知因为查案的原因,她只能带走丈夫,她慌乱不知所措,又听闻这是当朝太尉的命令,想到公公与太尉的交情还算不错,她也没有多想,便答应了。
可谁成想,这些人带走了尸体就不还了。
当天晚上他们来要尸体,这些守卫拦着他们不让进,说还未查明案情,他们回去传话,少夫人说那就第二日再去;昨日他们来,守在门口说了大半天,却还是不让他们进去,最后京兆府尹出来说和,说让他们再等等,少夫人看在柳大人的面子上又忍了。
可是今天,他们无论如何都是要带走他家老爷的尸体的!
“我们不和你们说!你叫府尹大人出来!我们要和他说!”常府家仆们道。
哪知这群人根本就不理他们,其中一个守卫还笑了下,“府尹大人?他说了又不算,叫他做什么!”
“什么?那我们找谁?告诉你们,我们今天是一定要带走我家老爷的!”常府家仆们道。
“你们什么时候能带走人,自然是上面的大人说了算!去去去!别来碍眼,再来闹,就全关起来!”
“上面的大人是哪一位?”突然传来了一个虚弱的男声,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夫人正搀着一个面色发白出着虚汗的男子,两人皆麻衣白服,正是刚刚醒来的常唯思和妻子朱氏。
“大少爷!”常府家仆们见主人来了,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忙都站在了他的身后。
“咳咳咳咳咳咳!”常唯思到底身子还未恢复,是强撑着一口气来的。与妻子的懵懂不解不同,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扣着他父亲的尸身不还,这是夏洪给他们常家的一个警告,让他以后要听话,看来他们父子的遇刺案可能与夏洪也有关系。
握紧了拳头,恨意支撑着他把要出口的血又咽了回去,嘴里一股腥气吐出,“我父亲是当朝太傅,先帝亲封的越国公,更是当今圣上倚重之臣!就算是圣上也对我父亲礼遇有加,如今我父当街遇害,京兆府却扣着他的尸身不还,天下再没有这样的道理!除非你们告知我一个正当的理由,否则我这就进宫禀告圣上!”
常唯思虽然看着随时要倒下的样子,但这番话说的是铿锵有力,居然让这些带着武器的兵士们感到了摄人的威严,正在他们不知要怎么办时,京兆府尹柳秉从里面出来了。
“哎呀!常御史怎么亲自来了,快快,快请里面歇息一下!”
常唯思寒着脸拒接了他,“不必了,多谢柳大人的好意!听闻京兆府扣着我父亲的尸身不还,我是来讨要说法的!还望柳大人告知,这究竟是何道理!”
柳秉面露为难之色,“御史大人见谅!实在是常相遇刺一案有诸多疑点,这常相的尸身还需仔细查验一番。”
“柳大人!”常唯思厉声道:“来刺杀的是一群经过训练的人,看样子倒像是从过军的人,如果柳大人有疑问,来问我也是一样!而我父亲,乃是当朝丞相!你们本就无权带走查验!我夫人心善答应了,可两日过去了,却还没查验完?怎么,京兆府的仵作已经无能到这个地步了吗?”
柳秉连忙对常唯思拱手道:“御史大人言重了!下官跟大人说实话吧,实在是有政事堂的命令在,常相的尸身虽在京兆府,但下官实在对此事是无权干涉啊!”
“政事堂?哪位丞相,我这就去找他!”
“哎呀!御史大人莫气,是下官多嘴了!”
见柳秉又不说了,常唯思便道:“柳大人,我今日是一定要带走父亲的!哪怕我耗死在这里!”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这次实在无法,拿过了妻子的帕子捂着嘴,再拿开时,上面已是一片鲜红。
柳秉这一看可给吓着了,连忙道:“御史大人快回去休息吧!下官这就去禀告政事堂,常相的尸身今日一定会送回府上的!”
常唯思却挑着帕子上没沾上血的地方,把自己的嘴巴擦了擦,回他,“我就在这里等着。”
柳秉没了办法,咬牙道:“罢了,下官这就让人把常相的尸身送出来,有什么责任下官一并承担!”
常唯思冷眼看着他与那些兵士交涉,两刻后,一具棺材便被抬出,常唯思让人开棺,忍着伤悲查看了父亲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痕迹,这才对柳秉道:“原来柳大人是可以做主的!这件事常府记下了!”
也不听柳秉接下来的话,便带着棺材与妻子离开了。
看着常府的马车离开,柳秉叹了口气道:“完喽,这下可好,两边都得罪了!”
他身边的一个幕僚道:“大人提前挑挑外放的州府吧,也跟吏部尚书说说情,好歹别被贬的太远。”
钟粹宫内,杨甫终于悄悄地带进来一个眼生的小女孩。
柳絮儿跪在夏灵面前,“娘娘,宫外的守卫都被买通了,咱们殿外的守卫也被蓝溪带走了。”
夏灵点点头,这才对那小女孩道:“说吧。”
小女孩低着头回话,“皇后娘娘,周姑娘让奴来禀告娘娘,常相遇刺后,京兆府扣着常相的尸体不换,但前天常府大公子醒了带着人去要回去了。可这件事还是被朝廷上下议论,太尉找了几个由头把那几个说的最狠的都关进了大牢。所以如今很多人都不敢再多说什么,而京兆府尹柳秉因为私自交还尸身,已经被贬斥到严州去了。”
小女孩略一停顿,接着又说,“还有就是萧相一直称病未上朝,但小萧相却事事不管,卢相也不再反驳太尉,所以现在政事堂只听于太尉的了。”
“周姑娘在发现宫内戒备后,就去找了顾易明大人,顾大人怀疑太尉居心不轨,所以写信给了齐王。周姑娘说,她对此事无力反驳,只能听顾大人安排,如今齐王怕是已经在来京的路上了。”
“齐王?”夏灵一时间竟有些想不起这人是谁。
还是杨甫道:“娘娘,齐王是先帝亲弟,建宁初年,北方不安定,除了镇北都督府与定福军外,先帝还派了齐王一同过去驻守,后来胡哧平定,先帝却没有让齐王回京。”
“哦,本宫想起来了。”夏灵道,“这个齐王手上是有军马的吧?”
“是,娘娘,”杨甫道:“齐王府有亲卫军,这是先帝特许的,不归朝廷管辖。”
“到底还是顾师的脑子转的快。”夏灵对小女孩道:“你回去跟周殊说,这段时间就呆在宫外,多跟顾师通消息,有什么事立刻来报于我!”
“罢了,夏洪是个不讲理的武人,如今这个架势,老夫若是再和他对着干,只怕他也会对老夫动手!”萧桓对儿子萧言道:“你在政事堂要当心,凡事不要再出头,为父已经送信给成国公和信国公了,咱们只要抓住夏洪的一个把柄,两位将军就有理由带兵进京了,届时除了夏洪,日子就安稳了。”
“父亲,您真的要退吗?”萧言有些着急,“天下的士子都是向着咱们萧氏的,咱们有什么可怕的?他夏洪再张狂,也不敢跟天下人作对吧?”
“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几个读书人算什么天下人?”萧桓道:“咱家门口那些拿着大刀的人,可比天下人厉害多了!言儿,莫要着急,这夏洪啊,他得意不了多久的!”
第66章 进京
萧桓告老还乡的折子几乎是立刻就被同意了。
但说着要归乡的萧桓却迟迟没有离开西京的意思。
夏洪憋不住一再地问萧言,萧言却今天说算了日子这几天都不适合,明天又说父亲突然身体不适,要缓上几天,总之就是走不了。
“这老贼!”夏洪暗骂萧桓,果然是上了年纪的老狐狸,不过如今他已经把京城皇宫都把控的严严实实的,想着萧桓就是再能耐也无法!
而另一面,周殊又让人传话进来了。
还是那个女孩子,跪在地上道:“回皇后娘娘,顾大人说,齐王的兵马已到永平府,距离西京不过两日的行程了,永平府太守是顾大人的旧交,可帮忙隐瞒齐王一事不被知晓,永平府距西京的这段路程皆有武卫军把守,齐王的兵马若是往西京放下一出动,定会被宣国公知晓,所以顾大人让奴进宫,询问娘娘有没有办法可隐藏此事。”
武卫军如今的统领正是夏灵的堂哥夏川,顾易明让人进宫问夏灵要主意,也是想问夏灵能否说服他的这位堂哥,放弃叔叔宣国公,倒向他们这边。
可夏灵却道:“本宫与堂哥并没有什么交情,你告诉顾师,此事不可行。”
小女孩进出宫帮忙传了多次的话,虽然没有人给她说过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她本就是个再机灵不过的孩子,凭着这些话也猜出了不少的事情了。而她,自然是希望皇后这方胜利的,所以进宫来传这个话,内心也是充满了希望,可如今听到皇后这样说,不免有些功亏一篑的挫败。
“不过,”夏灵又道:“夏川虽然被父亲安排在武卫军多年,在军中有根基,但他毕竟靠着父亲,升迁还是过快了些,这根基兴许也并不牢靠。本宫记得,杜端去定福军前跟本宫提过,武卫军右军将军沈挚可接替他做武卫军统领,但父亲后来却还是任了夏川做统领,想必这军中定有人是不服的。”
夏灵对这女孩子道:“你去告诉周殊,让周殊多备些钱财,可和顾师一起去跟这个沈挚聊一聊。”
女孩子脆生生答,“是,娘娘!”
萧桓自然是不着急回乡的,因为他这两日收到了一个消息,献州太守给他传信,齐王带着他的八千人马偷偷往西京方向走了。
献州太守没有把这事报奏朝廷,所以萧言也并不知道,那么夏洪自然也是不知道的。萧桓想了想,从献州往西京这一路,好像不是他这边的人就是常良平那倒霉老鬼的人,如今不管是被逼罢相的他还是已经遇害身亡的常良平那边,都对夏洪很是不满,所以算算出发的时间,到现在政事堂都没有收到消息来看,只怕齐王都到永平府了。
既然齐王都要进京了,那他还出京做什么?
萧桓老神在在,据他所知,这齐王可不是什么省油的主儿,进京容易,但到时要让他出京可就不易了,而要想把这尊大佛打发走,资历浅的丞相可办不到!
过了两日,小女孩再次进宫来了,“皇后娘娘,齐王的兵马明日就可到西京城外了,但如何进城,顾大人让奴来跟娘娘讨个主意。”
“神武军的任娄和神策军的吴啸都对父亲十分忠心,这两人决计不会站在我们这边。”夏灵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你回去告诉顾师,明日多加留意,届时本宫会想办法告知他怎么做的!”
小女孩有些懵,但还是乖乖回去传话了。
其实这段时间,夏灵一直在思考怎么能让齐王进城、进宫,因为西京本就是易守难攻的,齐王的那些兵马又不多,硬打是毫无胜算的,但若能进入西京,那就有对抗的胜算了,所以进城便至关重要。
但就像她说的,神武军的任娄和神策军的吴啸也都是成名的将军,且对父亲夏洪忠心耿耿,他们必不会让齐王进京的。可若是父亲被她所控呢?那这两位将军还能硬抗吗?
但这话她不能对那传话的女孩说,毕竟这样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娘娘,”杨甫对夏灵道:“沈兆将军已经在殿外了。”
“让他进来吧。”夏灵道。
“是!”
殿门一开,走进来一个身穿铠甲,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将军,他走近夏灵,单膝跪地道:“卑职沈兆,请皇后娘娘安!”
“快快请起!”夏灵对蓝溪道:“蓝溪,还不快扶沈将军起来!”
蓝溪微微撅了下嘴,但明白她没有任性的权力,于是脸上堆出一些笑意,过去轻轻搀起沈兆,柔声道:“沈将军快起来吧!”
不出意外,果然对上了沈兆那让她极不舒服的眼神,起身时还趁机反握住了她的手,狠狠摸了一把才放开。
“沈将军。”夏灵拉回沈兆的注意力,蓝溪这才逃脱了他的目光,连吧刚被他摸过的手狠狠在身上擦了擦。
“今日请沈将军来,是想跟将军商议下昨日与将军说过的事情,不知将军如今考虑的怎么样了呢?”
沈兆是武卫军右军将军沈挚的弟弟,但和哥哥相比,沈兆其实并没有什么才能,不过也是因为沈挚有将才,才能让沈兆在神策军呆了许久,还混了个小将军做,更凑巧的是,如今后宫的守备也是由沈兆负责的。
沈兆是个好财又好色的庸人,夏灵没费多久就买通了他,这才能让人进出宫给她和顾易明通消息,而如今要困住父亲夏洪,最好的办法就是沈兆带人围住父亲呆在钟粹宫!
而夏灵昨日与沈兆说的便是此事。
但沈兆却还是有些犹豫,“皇后娘娘,这,太尉到底是卑职的上司,若是出了什么事故,卑职要吃的挂落可着实不小啊!”
夏灵笑着道:“沈将军,本宫已经跟你说过了,绝不会亏待你的!本宫乃国母,说话自然不是开玩笑的!”
“卑职自然知道娘娘不会亏待卑职,只是,若能…”说着话,沈兆看向了蓝溪,露出一个笑来,接着道:“卑职自然会尽心竭力报答娘娘!”
蓝溪虽然低着头,但也感觉到了沈兆的目光,她虽然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但也只是个仆人,如今这沈兆对娘娘有用,若是娘娘真的用她去满足沈兆,她,她也无怨无悔!
只是,她还是期待着娘娘的回答。
而夏灵自然只是沈兆对蓝溪的不轨之心。其实一开始能突破沈兆这个口子,就是蓝溪打开的。
蓝溪如今已经二十二了,正是一个姑娘最美的时候,在宫内养尊处优的生活也让她愈发得明艳动人,沈兆看上她正是再正常不过了。
所以夏灵会让蓝溪同他传话,也允许沈兆在她面前占占蓝溪的小便宜,但者不代表她会把蓝溪送与沈兆!
事实上,沈兆不过是她如今恰好需要的人罢了,还不到要花大代价拉拢的地步,且这人愚笨不堪,夏灵从从始至终都没看上过他!
“沈将军,本宫想你是搞错了!”夏灵收起了笑,“你的兄长沈挚将军已经与本宫联手了,事实上你如今已经不是宣国公的下属了,本宫看在你是神策军将军的面上好言相劝,给你立功的机会,若是你不能把握,本宫自然可以再去找其他的人来做,只是到论功行赏的时候,你怕是连呆在神策军都不能够了!”
沈兆虽然蠢,但好在还不是个傻的,想了一下就明白了,皇后这是在威胁自己,因为兄长放齐王到了城外,他已经跟皇后是一边的了,如果此时不帮她,她就舍弃自己!
虽然觉得皇后也没有绝对胜利的把握,但沈兆也明白,她说的不错,若是到时事情败露,因为沈挚他沈兆也不会被放过,于是他只好道:“娘娘说的哪里话?只要是娘娘的吩咐,卑职莫敢不从?娘娘放心,明日之事全包在卑职这里!”
沈兆走后,蓝溪才算松了一口气,她眼巴巴地看向夏灵,“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