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握着信的手有些发抖,他们都是从前都是为军队里制造军械的工匠,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赶了出去。沈云舒不知从何处找到了他们,给了他们一大笔钱只说做生意,将他们带了过来。他们的家人都在沈云舒手里,不知被安置在何处,听着这些威胁的话,心里难免一颤。
沈云舒却软了语气,笑意又挂到了脸上,“你们都是被朝廷弃了的人,我给了你们按部就班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你们多少得付出点代价吧!不会把你们关在这一辈子的,最多十年,等大事得成,你们就可以回去跟家人团聚了。”
沈云舒说着拍了拍李四的肩膀道:“李工,你儿子如今书读的很好,私塾先生多次夸赞他,明年预备考秀才呢,将来说不定能入朝为官。”
她又走到孙五旁边说道:“孙工,你娘今年七十了,身体还很硬朗,只是上月得了一场风寒。”孙五忽然脸色一变,神情紧张,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担心,如今都好全了,我让大夫用的最好的药。”
“王工,你媳妇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已经满月了,信最后一页有你儿子的脚印。”王力闻言赶紧将信翻转过来,看到那个小小的脚印激动的哭了出来。
“所以啊,你们的家人可都等着你们回去团聚,你们可千万别选错了路。”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诚恳道:“沈老板放心,承蒙您照看我们家人,我们几个没有不尽新的,一定一心一意为您做事。”
沈云舒扶起他们道:“你看看你们,好端端的说着话,跪我做什么?快起来!行了,不耽误你们了,我这就走了。”
“沈老板慢走。”
沈云舒出去轻轻关上门,跟马场管事走了一段,脸色一沉,低声说道:“看紧他们,现在开始做军械了,绝不能露出一点风声,若有人生了异心,直接灭口。”
“是。”
“还有负责养马那些人,绝不能让他们靠近这里,若有人形迹可疑,你知道该怎么办。”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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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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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一剑霜寒十四州(四)
雨过天晴, 沈云舒也坐着马车回到了京城,刚过了城门没多久,马车忽然停了, 赶车的随从对沈云舒说道:“老板,徐公子来了。”
沈云舒正坐在车上打盹, 听闻徐清昼来了, 只得强打精神掀开了车帘,只见徐清昼快步跑了过来, 一脸兴奋道:“沈姑娘, 你回来了!”
“徐公子, 你怎么来了?”
“我前几天去云梦楼找你, 听穗儿姑娘说你去山西那边谈生意了,今天回来,我就早早在这等着,为你接风。”
沈云舒半倚在马车上,淡淡的笑了笑, “做生意东奔西走很正常, 没什么好接风的。”
徐清昼欲言又止, 终于是鼓起了勇气说道:“沈姑娘, 我…我想请你去个地方,我们…”
沈云舒咳嗽了两声, 推辞道:“徐公子,我很累了, 改日吧。”
“哦, 好!好!”
沈云舒装作没有看见他脸上的失落, 放下了轿帘。
马车行到了云梦楼停了下来,沈云舒此时已经恢复了几分力气, 跳下马车走了进去。穗儿见她回来了,拿着账册迎了上去道:“云舒姐,你回来了!”
沈云舒接过账册,一边翻阅一边问道:“酒楼这几天没什么事吧!”
“风平浪静,流水也跟之前差不多。”
沈云舒看完账册点了点头,穗儿很有经商的天赋,这两年多看着学着,人情世故也老练了不少,沈云舒不在京城的时候,云梦楼便都是她照看着。
“云舒姐,徐公子接到你了?”
沈云舒看她一脸好奇的样子,便知道定然是她泄了密,便用账册拍了拍她的头责怪道:“你还说呢!我倒要问问你,你干嘛告诉他我去哪了,还告诉他我什么时候回来?”
穗儿揉了揉脑袋,撇嘴道:“你不知道,徐公子天天来寻你,我们说你不在,他就眼巴巴的坐在那等,我也是看他太可怜了,才告诉他的。云舒姐,这么痴情的公子可不多见,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我现在没心思想这些事。”
“可是,做生意和选郎君不冲突吧。更何况,徐公子家世好,人也正派,最要紧的是,听话,这样好的郎君可不多啊!”
沈云舒无奈的摇了摇头,把她转了个面,往前推了两步,“你啊,别操心这些没用的了!张老板今天给他爹办寿宴,你现在赶紧去点点流水席的食材备没备好,提前跟锦娘带着人去张府,赶早不赶迟!快去吧!”
“早就预备下了,我们一会儿就去。云舒姐,我怎么觉得这喜酒我喝定了!”穗儿说罢怕被沈云舒敲打,逃也似的快步跑开了。
夜里,教坊司,
自从云梦楼开了起来,渐渐的,为了洗脱与教坊司的关系,有个清白的商户身份,能暗中帮梦娘做一些地下生意,沈云舒只能离开教坊司,与梦娘暗中来往见面。
梦娘牵着沈云舒的手坐下,关切道:“你这一路,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没有。姑娘放心,硝石已经顺利运到了,两个马场的运作和账册我都看了,没有问题。那些工匠说这批材料产出的军火足够三万人三个月作战用了。”
“对了,彭成那边怎么样了?你觉得可到了一击必中的时机?”
“马场的人说,鞑靼最近反复扰边,而且来的兵马越来越多,感觉像在试探。我特意去附近的城里转了转,到处都是关门闭户,人心惶惶。大同总兵冯毅被敌军流矢伤了右臂,不能骑马了,彭成已经亲自带兵出击了。”
“那就好,你哥哥说钱党也已经准备对他动手了,就等他为自己请功的奏疏一到,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可万一他赢了怎么办?又或者他上的不是请功的奏疏而且请罪的折子呢?”
梦娘冷哼一声,发狠道:“他不会的,我太了解他了。厚颜无耻颠倒黑白又是个十成十的废物,彭成就是这样一个人。”
沈云舒正要说话,雪心急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说道:“姑娘,不好了。钱塘江堤坝决口了!”
梦娘起身惊道:“什么?”
雪心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刚才通政司的人喝酒的时候说的。他们说前几天钱塘江大潮,不知怎的堤坝竟然决了口子,把钱塘县好多田地房屋都给淹了,淹死了几百个百姓呢!他们还说浙江当官的怕是要倒霉了,姑娘,柳大人会不会受牵连啊!”
“应该不会。”沈云舒扶着梦娘坐下,继续说道:“钱塘河堤是去年二月修的,柳大人是左年九月才调任的杭州知府。那个时候钱塘潮汛已经过了,从去年九月到现在已经加固了几个容易决口的地方,并没有重修,所以这件事说到底柳大人没有责任。”
“只怕不论月溪有没有干系,钱党都会把矛头指向他。”梦娘沉声道。
她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成明帝现在正在闭关,朝廷的事都交给内阁和司礼监,不过越是这样他们其实越不敢私自决断。现下定然是无碍,只怕钱党会趁机罗织罪名,让柳宜年做他们贪墨的替死鬼。
“倒也未必,若是柳大人提前把这口黑锅甩给应甩之人,再做好赈灾,安抚百姓,非但无过,还是大功一件呢!”沈云舒说道。
梦娘低头沉思片刻,随即握住沈云舒的手,有些为难的抬头望着她道:“云舒,钱塘出事了,月溪肯定得去。我是官/妓,不能离开京城,可我实在放心不下,云舒,你能不能替我去一趟钱塘?”
“当然可以。我明日收拾一下,后天一早就出发。”沈云舒回握住她的手道:“姑娘放心,柳大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雪心,你把银票盒子拿过来。”
不多时,雪心就把银票盒子拿过来放在桌子上打开了。
沈云舒看着里面厚厚的银票问道:“这是?”
“这里面是五十万两银票,每张一千两,你一起带着,赈灾重建到处都需要银子,能帮月溪一点是一点。”
沈云舒合上盒子,点头道:“姑娘放心,我明白该怎么做。”
“还有,雪心,你挑几个得力的暗卫,让他们保护云舒去浙江。”
“是。”
雪心说着便出去了,屋里便只剩下了梦娘和沈云舒两个人。梦娘拉着沈云舒坐下,正色道:“我还没说最重要的一点,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那在姑娘心里,柳公子的安全和我的安全哪个更重要?”沈云舒调皮的问道。
梦娘笑着戳了戳她的脑袋道:“自然是一样重要的!”
沈云舒撇撇嘴道:“我才不信,定然是柳大人更重要一些。”
梦娘揉了揉她的肩膀,柔声道:“云舒,其实徐公子是个很不错的人,你何不考虑跟他相处试试呢?至少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沈云舒颓然的趴在桌子上,叹气道:“为什么你们都在劝我跟他在一起?可我对他真的没有那种想法。”
“我不是非要劝你跟他在一起,我只是不想你一直把自己困在过去,你虽不说,可你的心思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云舒,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是他也好,是别的人也好,你总要试着走出来啊!除非,你还想着他!”
沈云舒趴在桌子上晃了晃脑袋,有气无力的说道:“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快不记得了,还有什么可想的。当初话都说的很明白了,他不留,我不恋,挺好的。其实,我倒是不讨厌徐清昼,有时候想想,如果我这辈子非要和一个男人共度的话,他确实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不错,就一定要选吗?
第二日,沈云舒收拾完要带去钱塘的东西,就在云梦楼跟穗儿交代接下一个月的安排和要注意的事情。
徐清昼来的时候看见有人往马车上搬东西,便猜到沈云舒大概又要出门了,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来,急切的问道:“沈姑娘,你这是又要走吗?”
“是啊,我要去一趟钱塘,看看故人,顺便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生意可做。”
“那你走之前,我能请你吃一顿饭吗?”
沈云舒回头看了他一眼,脑子里忽然想起梦娘劝她的话,至少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便应下了,“好啊,那你先去外面等我一下,我安排完这里的事,就去找你。”
“好!”徐清昼面带欣喜的跑了出去。
片刻后,沈云舒出去跟他汇合,坐上了徐家的马车。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沈云舒掀开帘子探出头去却发现这里并不是酒楼,而且一个宅院,上面赫然写着徐府。
她的目光忽然变得警惕,质问他道:“徐公子,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怎么带我来你家?”
“沈姑娘,家父一直想见你,我怕你不肯来,才出此下策。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我私心里也很想让你见见家父,让他知道我喜欢的姑娘是个多了不起的人!如果你不愿意见他也没关系,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徐清昼话虽说的诚恳,沈云舒却觉得他此番定然是故意的,她倒想看看徐清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冷声道:“不必,来都来了,早就听说徐老爷做生意很有本事,我也想来学一学。烦请徐公子带路。”
徐府的布局陈设与京城里寻常的富商宅院看起来并无不同,只是院子里那两棵十分茂盛的梧桐树十分惹眼。
在徐清昼的带路下,沈云舒见到了这位京城的染布行龙头,徐元章。
徐元章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样子,远远看起来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近看却只觉得目光炯炯。
徐清昼给父亲行了个礼后,便兴冲冲的像其介绍道:“爹,这位姑娘就是我常跟您提起的沈云舒沈姑娘。”说罢对沈云舒道:“沈姑娘,这是我爹。”
沈云舒微微欠身道:“徐老板,久仰大名。”
“原来,这位就是沈姑娘。清昼总是跟我夸你,我都以为他胡诌呢,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啊!如此年纪,就能经营起云梦楼这样大的酒楼,真是不一般啊!”
“哪里哪里,比起徐老板,我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哈哈哈,沈姑娘,快请上座。”
众人落座,下人便端上了茶点,沈云舒却没喝,而且直接问道:“徐公子说徐老板想见我,不知有何指教?”
徐元章冷眼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便笑了笑,“指教不敢当,老夫确实有事想跟沈姑娘商议。你也知道,我这个儿子是个嘴笨的,那我今日便替他说了!沈姑娘,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儿子,做我们徐家的少夫人?”
沈云舒面色一怔,她以为徐元章大概是让她离徐清昼远一点,谁知居然是这样,一时没了章法,只能连连摆手道:“徐老板我想你误会了,我们其实…”
“我知道,沈姑娘还没接受犬子的心意,我今日只是向你表达我们徐家的诚意,你不要有压力,我只是希望你能跟犬子相处试试,若是不合适也不妨事,就当交个朋友。”
沈云舒本以为徐老爷是来拆散他俩的,这样正好可以一拍两散,谁知居然直接跳到了成亲这步,便破罐子破摔说道:“徐老板应该看得出来,我这个人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我不可能把手上的生意丢掉,我也不可能把自己束缚在后院里相夫教子。”
徐老板笑了笑,答道:“沈姑娘,没有人要你束缚在宅院里。沈姑娘,你将来如果嫁给清昼,你依然可以出去做生意,我不但不会阻拦,还会全力支持。而且你放心,你现在的生意便是你的嫁妆,我们徐家一分都不会要。”
“我出身不好,我小时候被辗转变卖过,连家人都寻不到。而且我的性子不温柔贤惠,整日抛头露面的,名声也不好。”
“我们徐家祖上就是做生意的,不是儒生,没那么多条条框框。说到名声,自古以来士农工商,我们这种商人的名声又好到哪去了,沈姑娘自立自强,我们徐家钦佩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呢?”
“我这个人心胸狭窄,又不能容人,我的夫君若是三妻四妾,我定然会闹的家宅不宁的。”
徐元章忽然顿了顿,低头笑了笑,“这个我就做不了主了,这得清昼自己说。而且这是一辈子的事,我们就算现在许诺,沈姑娘也未必相信。只一点,我可以保证,你若愿意嫁过来,我们徐家愿意给你全部的尊重。沈姑娘,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跟清昼的事,至少不要现在就拒绝。”
沈云舒就这样昏头涨脑的走出了徐家,诚然,徐家的承诺确实有些打动她,她方才那几个在绝大多数人听起来都会觉得无理的要求,徐家居然就这么欣然接受了,这一刻,她心中确实动摇了,不被束缚自由的亲事,听起来确实很有诱惑力。
沈云舒坐在徐府外的石阶上一言不发,徐清昼有些忐忑的问道:“沈姑娘,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对不起,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家人都很开明没有那么迂腐,他们都很喜欢你,我不希望你心里有什么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