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珍重而温柔地亲了亲那两捧软雪,又咬着顶端反复厮磨,他捻着身下的衣袍上的湿痕,嗓音含混地问怀里的人:“以后阿妤怀了孩子,这里也会有水吗?”
崔妤呜呜咽咽地骂他,混蛋,坏东西,臭狗屎。
裴肃听得想笑,将她用力往怀中按,又道:“阿妤,小声点。”
“再骂下去,外面的人都要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了。”
“一会儿回宫再骂,嗯?”
崔妤被他吓得捂住了嘴,但捂不住嘴里呜呜咽咽的哭声。
“好了好了,怎么那么多水?”裴肃本就没想在马车上弄她,见她哭得委屈,便顺势停下动作,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不动了。”
但是真的好多水啊。
上面水多,下面水也多。
崔妤被他按在怀里抚慰,听他这么问,又想骂人。
马车径直驶进皇宫,最后停在了东宫外。
裴肃扯过车上放的大氅,将衣衫不整的女孩子包裹住,抱着她弯腰下了马车,回到寝殿中。
他俯下身,低下头去亲了亲她的唇角。
“方才在外面骑了我这么久,总该让我骑回来吧?”
他话是这样说,但却没有动作,只垂着眼睛望着崔妤。
崔妤发髻已经散乱,鬓边的簪钗也掉落在床上,怕她被硌着,裴肃将首饰扫到了床角。
她从散乱的青丝里抬起素白的脸,转过来看裴肃,眼睛里带了濛濛的水汽。
几乎是难耐地,她催促他:“你、你动一动呀!”
裴肃神情温和:“抱歉……是不是让你等急了?”
崔妤呜了一声,重新将脸埋回去。
好丢人。
她不想说话了。
裴肃无声笑起来,他缓慢地摩挲着他的腰侧。
手上还带着那枚玉扳指,动作的同时,扳指上的刻纹在崔妤腰间碾过,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心,漾开一圈颤栗的涟漪。
崔妤紧紧抓着身下的锦被,嗓音微颤:“别……”
裴肃俯下身去,到她耳边,轻声开口:“别什么?阿妤,有没有人教过你,开口求人,要带称呼。”
“不要磨那里,殿下……”
裴肃语气微沉:“不对。”
他问:“你在夜市上,怎么唤的我?”
第89章 心安
崔妤睁开潮湿的眼睛, 整个人好像都浸在了潮热的水汽里。
裴肃的手没有停下。她被折磨得不上不下,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他的问题。
裴肃扶着她,让她坐到自己身上, 她却没骨头似的,软绵绵地倒在了他怀里。
他忽然想到春日里柔软的花枝, 没有依靠,稠艳的花朵就会因为花头繁重而摧折枝干。
而他,会永远做她的倚靠。
他收紧揽着崔妤腰肢的手,轻喟一声, 满足地吻上她的耳垂。
*******
翌日休沐, 然而裴肃却也还是与平常一样, 天刚亮时便准备起身。
他刚掀开被子坐起来, 崔妤便像有所感似的,嘤咛了一声, 脸颊凑近他肌肉紧实的大腿, 依恋地蹭了蹭。
裴肃不想扰她清梦, 将她散落在脸边的发丝勾到耳后,便起床冲了个冷水澡,然后才去前庭练武。
练完武崔妤也还没醒。
她本就贪觉,昨天夜里又被他按着折腾了大半宿,今早指不定要睡到什么时候。
裴肃坐在床边, 注视着她睡得发红的脸颊,脸上还有头发丝的印子,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他有时候真想把她揣在兜里,带着她去朝堂上, 或者在书房处理政事时,就把她放在书案上。
裴肃就那样望着她, 好一会儿后,他才起身,吩咐摇红,让厨房做些温补的膳食煨在炉子上,又道一会儿太子妃醒来,便差人到书房叫她。
他等着和崔妤共进早膳。
裴肃到书房里,方想提笔批阅奏折,下一瞬却不期然看见角落里的,被自己丢在地上,弄得脏兮兮的兔子布偶。
他啧了一声,想起来崔妤一边扁着嘴一边缝布偶的样子,他走过去,将布偶捡起来,交给门外侍立的临渊:
“去找宫里最好的绣娘,想法子把这只布偶恢复成原样,或者做只一模一样的,尽快送来。”
临渊低头,皱着眉看了看手上脏得不成样子的布偶,完全没有将它和前些日子太子妃大张旗鼓找的那只布偶联系到一起,他忍不住问道:
“殿下,这都这么脏了,不如扔了,属下再去宫外买个新的回来,或者让织造司的宫女重新按着样子做一个?”
裴肃眼眸微眯:“你扔了试试?”
临渊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脚底抹油似的往外跑去,嘴里高声喊道:“属下这就去找绣娘!”
在崔妤醒来之前,临渊终于回来,并且带来一个好消息:绣娘说有办法把这只兔子布偶恢复成原样,只是这用料过于贵重,织造司里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来,所以须得等上一日。
一日而已,无妨。
他点了点头,低下眼眉,处理过今日的奏章后,屈指敲着桌面,淡声问道:“谢春山回来了?”
“回来了。”临渊答道。
“让他午膳后进宫见我。”裴肃沉吟着道。
他说罢,门外便响起宫女的声音,说是太子妃醒了,请太子过去用膳。
裴肃于是颔首起身。
他到时,崔妤正捧着一碗甜汤在喝,碗口盖住她大半张脸,裴肃站在门口,笑眼望向她。
此前十余年,自裴肃懂事起,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里会出现这样一个人,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加起来,都不及她明艳温软。
她多像刚生出柔嫩翅羽的小黄莺,又像春日枝头盛了一抔新雪的粉海棠,如此轻盈鲜丽,每当他望见她,心里总会生出无限柔情。
他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夹了一筷虾饺到崔妤面前的菜碗里。
崔妤喝罢甜汤,就看见碗里卧了一只晶莹剔透的虾饺,她拿起筷子戳了戳,然后夹起来,很小心地咬了一口,直到吮吸完里面的汤汁,才将整只虾饺吞入腹中。
裴肃发现她的小妻子在用膳时总是很郑重,也和他提过好几次不要浪费粮食的事。他忽然很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于是便也就开口问了。
崔妤还在吃他夹过来的第二只虾饺,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却在听见他的问话后,仿佛连咀嚼也忘了,就那么呆愣愣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虾饺,想了想,问他:“裴肃,你种过地吗?”
裴肃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崔妤从他脸上的神情中得到了答案,她弯眼笑了笑,道:“我也没有。”
“可是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是姜大人,他带我到庄子上去看过农户们种地,不止种地,还有灌溉,收割的时候,我都看过。”
她见过庄子上的农人在田地里插了一天秧苗,腰都直不起来的样子,也见过他们在六月变天时,什么都顾不上,急急忙忙收粮食的场景。那时候她还很小,并不太能理解父亲带自己看他们劳作的用意。
但是从那之后,她每吃一餐饭,因为觉得饭菜不合心意,想要让下人撤下去时,都会忍不住想起那些画面。
后来年纪稍长,她开始读书。
读“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读“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读“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其实我这样做好像也没什么用,世家豪奢之族,每日铺张浪费不知几何。但至少这样做的话,我会觉得比较心安。”她道。
人生此世,难得心安。
裴肃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温声道:“我知道了。”
崔妤转过头,有些莫名地望向他:“你知道什么了?”
裴肃却不答,话锋一转,道:“再过不久,宫中要办中秋宴,贵妃那边的意思是,由你来主办,你意下如何?”
第90章 荒唐
崔妤皱了皱鼻尖, 甚至巴掌大的小脸都皱成了一团:“我可以拒绝吧?”
她不喜欢麻烦,况且贵妃那边递过来的事,准没好的。
说完,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算了,我来主持便我来主持吧。”
裴肃笑道:“不喜欢推了便是, 用不着为难自己。我一会儿让人去回了贵妃。”
他说罢,仍觉得好笑,望着崔妤的眼里满是笑意。
寻常人都巴不得大权在握,尤其这等主持中馈之事, 不仅私底下有油水可捞, 面上更有风光。也就只有崔妤, 因着怕麻烦, 半点不想揽权。
不过这样也很好。
宫里养了那么多人,总不能都是些尸位素餐的东西。
她不想操心, 那就不用操心。
崔妤满意地重重“嗯”了一声, 又礼尚往来地给裴肃夹了一筷烟笋炒肉。
两人用过早饭, 崔妤便像往常一样起身,准备送送裴肃。
然而在裴肃走到门口时,却伸手拉住了将要转身的崔妤:“难得休沐,要不要与我一处去书房。我处理政事,你也可以在旁边看书写字。嗯?”
崔妤有些犹豫, 抿着唇看他:“就只是这样,不做别的?”
她实在对裴肃很有警惕之心。
裴肃听着她的话,又有些想笑。
真可怜。
像只被玩坏了的小狗。但即便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听他的话, 一边对他深怀警惕,一边又对他抱有信任与期待。
他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不做别的。”
崔妤还是犹豫, 却也点了点下巴,挣脱他的手,转过身将自己的针线与绣绷抱了过来。
裴肃看见她怀里的锦布,温声道:“做绣活太伤眼睛,先放放吧。平京月前进贡了一对凤头白鸭,我向父皇要了过来,往后就养在栖霞轩,你看如何?”
“啊?”
裴肃继续道:“栖霞轩风景秀丽,有山有湖,很适合养些你喜欢的小玩意儿,你若想养,我就再去御兽司要几个人过来,照顾这些小家伙。”
崔妤琢磨了一下,觉得好像也不错,于是软声说了句好。
“那正好,一会儿我陪你去看看栖霞轩,然后按照你想要的样子画张草图,我让人重新整改。”裴肃说罢,便牵着崔妤往栖霞轩去。
栖霞轩中有一片栖霞池,这时节已进八月,池中荷花凋残,池面上尽是半折的荷梗与垂在水中的莲蓬,这会儿池上浮着几叶小舟,熟谙水性的宫人们正立在船头,打捞池里枯腐的残荷飘萍。
池边岸势曲折,太湖石筑垒岸边,石边又生低矮的花木,枝条纤细,木叶葱茏,延伸到远处,又在池边挖了条水渠,渠上架桥,桥边是另一方小池,池浅水清,崔妤蹲下去看,几乎可以看清铺在池底的鹅卵石。
这里景致秀丽,不过看久了也难免觉得无趣,崔妤自嫁入东宫以来,也就来过两回。
她想了想,觉得在这里养些她喜欢的花草动物,倒是很不错,或者这里可以直接改成她的私人花园。
她越想越高兴,转过头去拉裴肃的手:“我们快去书房,我想到好多东西,得赶快记下来,不然一会儿忘记了!”
裴肃任由她拉着自己往书房走,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眼里不禁闪过一丝笑意。
崔妤一进裴肃的书房,便看见右边支摘窗下置了张紫檀木长方桌,桌上笔墨纸砚齐具,桌角立一尊白瓷春瓶,瓶中插了两三枝桂花,淡黄与橘红两色相间,瓶边又有一只青花瓷果盘,里头盛着应季的水果,果盘边挨着的是一只点心匣子,另外还有茶具、以及几样小玩意儿,看起来像是玉雕的小猫小狗。
她明知故问:“那张书桌是给谁准备的?怎么这样不讲规矩?”
就没见过谁家书桌上又放吃食又放玩意儿的。
裴肃微微笑道:“给天底下最讲规矩的太子妃准备的。”他也学着她的样子,明知故问,“不喜欢?那我让人撤下去。”
“嗯……?不要!”崔妤几乎是立时答道,她仰起头,眉眼弯弯,对裴肃认真道,“我很喜欢。”
在书房里放两张书桌,夫君处理公务,她看闲书写闲字。这是她未出阁时,对婚后生活所做出过的,最美好的想象之一。
然而她深知想象只能是想象,尤其是嫁给裴肃之后,她从来没有想过想象可以变为现实。
她又叫裴肃的名字,说:“我好高兴。”
裴肃没有问她高兴什么,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从上次崔妤来他的书房之后,他就让人添了这张桌子,案头清供的花由他每日攀折更换,只可惜后来再没等到她踏进此处第二次。
好在今日是等到了。
两人进了书房,裴肃便坐下处理政事。
崔妤则摊开宣纸,开始构思她的小花园。
唔……当然是要多种些花的,春天得开玉兰、海棠、山茶,夏日里得有芭蕉青竹,还有泡桐紫藤,这样才好看,秋天自然须是银杏红枫丹桂,园子里最好还要两架秋千,还要两张藤椅,秋冬时候可以躺在上面晒太阳,还有什么呢?
崔妤笔头一下一下地点在下巴上,旁的却也想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