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之巅,星河之境——云迩【完结】
时间:2023-05-04 14:46:32

  她想不明白,可是想到她那个心上人,她突然想起一个她们忽略的事实,好像赛木盖现在还因为“流氓罪”关在看守所里呢。那其其格姐姐知不知道是她们把他送进去的,知道的话,会不会怨怪她们?可是看她今天的样子,不像是知道啊……
  她漫无目的地想着,眼皮渐渐发沉,迷迷糊糊地睡去。
  到了第二天,其其格的手和脚还是肿得跟馒头似的,孟和便不让她下地,让她安心休养。
  这一家都对她很好,连最粗心马虎的巴雅尔都知道照顾她,过了几天,她能下地了,便闲不住,要找些活来做。孟和本来不许,但看她过意不去的样子,怕她心里不安,便随她去了。
  她有时候会和穆星河一起去捡牛粪,拉干草喂羊。巴雅尔他们的衣服本来都是自己洗的,她来了之后,便都一块儿洗了,也会帮他们收拾包里。阿木尔和宝音图都爱干净,包里本来便不杂乱,但她收拾完后,便更整洁有序。
  巴雅尔都忍不住跟阿木尔他们感叹道:“其其格姐姐,真是一把过日子的好手啊……”
  宝音图附和地点点头,阿木尔看了巴雅尔一眼,提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走了出去。一出门,便看见其其格端着个盆过来,看见他提着衣服,笑着来接:“给我吧,我来洗……”
  阿木尔摇摇头,抓着衣服大步走了。其其格看着他进了孟和的毡包,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她觉着她留下的这几天,他一直避着自己,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这一瞬间,她真的感受到了他的排斥。
  他对她似乎有些避忌。他几乎从来不主动跟她交流,有时候她跟他打招呼,他虽不至于冷淡,但也并不像其他人那么自然。她有时候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当初拒绝他,让他厌恶了自己。
  可是他并不像这样的人,她还记得他将她背到爬犁上,小心翼翼将她放下的样子——这样的人,怎么看都是一个温柔细心的人啊。
  还好他白天不常在家,她不用因为面对他而太过拘谨。
  这天一大早,穆星河便拉着她,去附近一片草滩上看她们前一夜下的套子。野兔出行只走同一条路,怎么出来的,便怎么回去。猎人就利用它们这个习性,在它们必行的路上,下了铁丝做成的套子。野兔埋头奔行的时候,就一头扎进套子里,套子接着收紧,将它套住。它越挣扎,就收得越紧。
  她们刚捡了两只兔子,天空突然纷纷扬扬下起雪来。穆星河脸色一变,顾不得剩下的套子,带上其其格,快马回了毡包。她将她放下,便提起套马杆,一头扎进了雪中。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受伤
  孟和看见,在后面发足追了几步,大声呼喊:“敖登格日乐,回来!”声音几乎可以算得上凄厉。
  但穆星河恍若未闻,径自向远方疾奔而去,雪下得越发紧了,她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孟和忙跑了回来,往马棚去牵马。巴雅尔听见动静从毡包里钻了出来,见状摁住了她的手,说道:“我去!”说完,便返回包里,换了厚袍子,从墙上取下猎.木仓,解开马绊,翻身上了马。
  他刚跑出去没多远,宝音图便也背着猎.木仓追了上来,说道:“我也一起去。”
  其其格茫然地看着他们进进出出,心里没由来地紧张起来。孟和在毡包前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雪花如吹棉扯絮一般,在天地间肆意挥洒,不一会儿,孟和的发间便积了一层雪,就像生了华发,顷刻显出憔悴的模样,可她依然远远地凝望着孩子们消失的方向,不肯进包里。
  其其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劝她,只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孟和不经意抬眼间,才注意到她,匆忙嘱咐了她一句:“快进包里,外面太冷了……”
  其其格走了两步,发现她没有一起回屋,便又停了下来。孟和顾不上她,满心满眼都是远处茫茫的草原,团团乱转之际,见她还没进去,便叹了一声,拉住了她的手,带她进了毡包。
  虽然知道他们不会这么快折返,但她仍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往门口去查看,连身上的落雪都没心思扫去。其其格只好拿了毛巾,帮她擦掉身上的雪花,看她如此仓皇,心中终究是担忧,便试探问道:“孟和额吉,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孟和随口回道:“阿木尔他们今天赶着马群出去了……”
  冬日的草原,经常会起白毛风,风大雪急,四周白茫茫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这时候出门在外,家里人担忧着急再是寻常不过,可像她们这般仓皇张皇,却又不大寻常。
  穆星河驾着马一路狂奔,雪花簌簌打在她的身上,她却恍然不觉,只是不停催赶着察哈力干。风越来越大,雪也越来越急,她只盼着哥哥他们的马群还没有走远,能在白毛风彻底肆虐之前找到他们。
  白毛风逐渐狂暴了起来,卷起地面的雪粒子,疯狂地打到她的面上,让她的眼睛都难以睁开。她用手遮着眼帘,仔细辨认着方向,又跑了三四里地,终于在前方发现一片疾奔的马群。
  她驱马迎了上去,却只在马群中看见一个人影,直到近前了,她才认出是那日苏。她心中一片冰凉,几乎是带着哭腔地问道:“我哥哥呢?”
  那日苏勒停了坐骑,一脸意外,不赞同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穆星河不答,固执地反问:“我哥哥呢?”
  那日苏努力控着身-下躁动不安的大青马,大声道:“有几匹马跑离群了,你哥哥去追了……”
  一股彻骨的寒意将她笼罩,心中升腾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来——此情此景与六年前何其相似?她一夹马腹,疯了一般冲了出去,那日苏急得连连大叫:“敖登格日乐,你回来!太危险了,不要去……”
  但他的声音和着吹雪,很快消散在狂风中。
  穆星河打马狂奔,心中不断默念着,长生天啊,我从未真诚地信奉过你,但我的哥哥是你忠实的信徒,请指引我一定找到他……
  风雪交加,天地翻转,她在茫茫雪原中不知跑了多久,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模糊的视野中却突然出现了一片骚动。她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随着距离的拉近,她认出那是马群。还未来得及欢喜,却又发现马群周围有一片迅速移动的小点,她心中一沉,瞬间反应过来,那是狼。
  饿急了的狼群盯上了落单的七八匹马,从两面包抄,将它们追咬得仓皇逃窜。阿木尔骑在飞驰的骏马上,不断用套马杆狠狠抽打着两侧的野狼,狼被抽翻在地,但很快就又爬起身,向马儿继续追咬而去。
  穆星河提着杆子追了上来,顾不得害怕,将离她最近的一匹狼抽翻,许是之前已经被击打过几次,这次倒下之后,它挣扎了几下,便没再站起来。穆星河大受鼓舞,马不停蹄,飞快击向下一只狼。
  阿木尔感受到了动静,回头看时,差点目眦欲裂,穆星河已陷在了狼群包围中。只是这会儿却没让他反应的机会,他旁边一只狼已经咬上了一匹马的肚子,他一杆子将它击翻,拉转马头,向穆星河奔去。
  狼是如此凶残而狡猾的野兽,它们看出了察哈力干的力不从心,一声嚎叫,几匹狼迅速集结,一窝蜂攻向了察哈力干。穆星河不停挥舞着套马杆,击向它们,但狼太多了,渐渐左右支绌。察哈力干狼狈地躲避着它们的追咬,但还是被咬中马蹄,一个跪扑,将穆星河甩了下来。
  穆星河落地滚了一圈,便从靴子里抽出了蒙古刀,对准了袭来的一只狼,在它飞扑过来之时,扎向了它的喉咙。它慌忙调转了方向,她没扎到它,它的利爪也只划破了她的衣袖。但很快它的同伙便都围了上来,齐齐向她扑去,她挥舞着蒙古刀,奋力一博,但还是有一只狼扑到了她身上。她以为自己要完了,可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摔倒在地,紧接着听见一声痛苦的闷哼——阿木尔抱着她一个旋转,狼牙便咬到了他的臂膀上。
  她反应过来时,几乎肝胆俱裂,疯狂地用匕首扎着那匹撕咬着他的狼,狼血四溅,星星点点落到她的脸上。它撕下阿木尔一块肉来,才嘶吼着松开了嘴。
  狼已经将她们包围,呲着森森的獠牙扑了上来,她一把将阿木尔的头抱住,将他护到了身下,把后背留给了狼群。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得两声木仓响,一只狼闻声倒地,剩下的狼惊疑不定地后退了开去——是巴雅尔和宝音图及时到了。
  巴雅尔和宝音图策马奔了过来,将几匹狼驱散,控着马围着两人转圈,将她们护在中间,用枪对准了打头两只蠢蠢欲动的狼。
  狼张牙舞爪,几次进攻,都被一木仓击落,便只得放弃,转移目标,向马群而去。
  巴雅尔忙追了上去,宝音图落在后面,一边追击,一边游目四望,发现群狼之中,有一只狼在发号施令,随着它的嚎叫,狼群迅速变换队形,集中追袭一匹已经逐渐脱力的半大马驹。
  他一拉缰绳,勒停了马,托起□□,凝神静气,目光捕捉着那只迅速移动的头狼,倏尔,果断地扣动扳机,子弓单划过空气中的雪花,准确地射入了它的头颅。它应声倒地,再无声息。
  群狼无首,骤然停在它周围,茫然四顾,宝意图一鼓作气,又是“砰砰”两声,瞬间又击倒两匹狼。巴雅尔趁势打出两木仓,虽然只击中了一匹,且不在要害,但狼受惊之下,竟四散奔逃,不一会儿,便跑得干干净净。巴雅尔策马跑了出去,去收拢惊散了的马匹。
  宝音图骑马跑到了穆星河和阿木尔面前,翻身下了马,问道:“阿木尔哥哥怎样了?”
  穆星河已经给他包扎止血,但伤口仍然有血不断渗出,整个臂膀已被鲜血染透,看着格外触目惊心。她五内俱焚,有如火煎,面上泪痕已结冰,她一声呼哨,召回了旭日干,问阿木尔道:“哥哥,你还能自己骑马吗?”
  阿木尔额头冷汗频频渗出,忍痛点点头,穆星河便扶他上了马。
  她又对宝音图道:“察哈力干受伤了,把你的马给我,你再去套一匹。”说着,便翻身上了他的马,对他道:“你和巴雅尔不要分开,西面有个山坳,如果雪不停,就在那里避一晚——我带哥哥去卫生院。”
  宝音图忙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
  穆星河摇摇头,“不要让巴雅尔一个人,马能找回来就找,找不回来也不要勉强……你们的命最重要,不要像阿布那样……”她的眼眶瞬间又蓄满了泪水,她擦了一下,转头对阿木尔道,“哥哥,咱们走。”
  宝音图目视着他们离开,才解下察哈力干身上的辔头和马鞍,又捡起地上的套马杆,套了一匹马,给它上了笼头和鞍子,上马去帮巴雅尔收拢马群。
  风呼啸着撕咬着雪花,在她们周围滥发着淫威,几乎让人寸步难行。穆星河心如火焚,焦急地辨认着方向,又不时地呼唤一声阿木尔,怕他万一情况不好来不及反应。
  不知走了多久,阿木尔突然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穆星河几乎魂飞魄散,瞬间跳下马来,将他扶了起来。
  阿木尔勉强朝她摆摆手,示意她自己没事。但他面颊绯红,双眼发涩,她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烧了起来——这样大的伤口,不可能不会发炎。
  穆星河茫然四顾,只见天地间一片茫茫,只剩得她们两人。雪打在她的脸上,她已经没有知觉,她将阿木尔夫了起来,坚定地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先将阿木尔扶到了旭日干的背上,自己又上了去,从后面揽住他,两人同乘一匹马,继续前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雪上加霜的是,这晚没有月亮,她们逐渐彻底失去了方向,迷失在了茫茫草原上。
  阿木尔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穆星河紧紧抱着他,心里不停祈祷着,阿布阿布,你一定要保佑我们啊,不要让哥哥出事……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呼唤,下了将近一天的雪竟然渐渐停了,她们的好运还没远不止此,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她们找到了一个废弃的蒙古包。
  作者有话说:
  大家应该看到入V公告了,时至今日,我有一些话想对大家说。起初我只是想讲一个故事,而你们正好想听,才有了这篇小说。可以说没有你们,我坚持不到现在。
  只是一旦处于这个环境中,就不免落入被数据支配的怪圈中,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因为数据的惨淡而焦虑甚至自我怀疑,灰心丧气。在这些日子里,是大家的评论和催更让我感觉到,这文还是有价值的。
  我写这文最大的诉求可能就是寻求认同,所以比起你们需要我,我更需要你们,我现实中其实有很多事清羁扰,但都不能我阻止我好好写完这篇,给它画下一个句号的决心。
  我希望有更多的读者,有更多的人喜欢这篇文,但是流量一直上不来,所以只好接受了入V。我会在很靠后的位置开V,也尽量将每章需要的点数压到最低(有了解这个可以给我一下建议)。
  另外,我还要格外感谢一下公子小白、阿萨.Wayne、暮辞、无风不起浪味仙、第55178038章不想会圆、拂云等几位经常评论的小可爱,是你们的评论让我感受到你们是真正在关注和讨论剧情,喜欢着里面的人物。
  最后感谢一下大佬南墨梓,虽然你从不评论,但榜一大哥的身份已经说明了一切。
第44章 沉沦
  这是一个山口,两边是比丘陵高不了多少的绵长小山。冬春是牛羊疫病高发的季节,在疫情刚出现苗头的时候,为了抑制传播,公社会统一将病牛羊赶到一个远离畜群的地方,能治则治,不能治,则就地掩杀。这个毡包就是当初兽医在这里驻扎时留下的,因为是短期停留,使用的都是公社淘汰下来的旧包,疫情说不定又哪时会出现,便没有拆走。
  毡包旁还有当初留下的牛棚,虽然有些漏风,但尚有角落可以栖身,她把旭日干和宝音图的马牵到角落绊上,便半扶半背拖着阿木尔进了毡包。
  地上有几块木板搭成的铺盖,上面还遗留着一张破毡子,她扶阿木尔躺了下去。
  毡包中间有个简易火塘,旁边还剩一小堆干牛粪。她从怀中取出火柴,所幸并未完全被雪水打湿,抽出一根,划出了火苗,将火塘点燃。火光带来了温暖,也驱散了黑暗。
  她又将毡包透风的地方一一挡好,才回到了阿木尔身边,他已经昏睡过去。她摸了摸他的额头,依然滚烫如火,目光落到他的左臂上。他的整个臂膀已被鲜血浸透,也许是伤口外层的血被冻住了,鲜血不再渗出,但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这样大的伤口,没有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完全愈合的。
  她解下帕子,到外面用雪将它打湿,在火边烤到不再冰手,才敷到阿木尔额头上。她盘点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又搜罗了阿木尔身上的,只有匕首、水壶、手电筒/汗巾,和一包肉干。阿木尔他们牧马在外,会随身带些吃的东西,饿了便垫两口。她们和狼群、风雪搏斗了将近一天,滴米未入,水壶的水已经冷了,但这时也顾不得了,她将阿木尔扶起,把水喂进他嘴里。
  阿木尔却不觉水冰凉,反倒觉得那丝凉意一直顺着喉咙淌到了腹中,舒服清爽了很多,意识也因此短暂回笼,他睁开了眼睛。
  眼前火光闪烁,杳杳幢幢,如在梦中,他听见穆星河在他耳边担忧地问道:“哥哥,你觉得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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