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之巅,星河之境——云迩【完结】
时间:2023-05-04 14:46:32

  今天他们来接亲,她便忍不住一大早就赶了过来,帮着忙里忙外。等他们一到,她的目光就没有从阿木尔身上移开,心下一直想着怎么找个借口和他搭上话。谁知,她不过回个别人话的空档,就不见了他的踪影,她四下寻找,才发现他们正在和托娅说话。看到托娅手中的托盘,她终于找到了和他们说话的借口。
  她想着阿木尔一直对自己不假辞色,大约是因为小时候的争执,所以对穆星河便格外友好,温声和她说着话。况且,她俩要是相谈甚欢,他总不好再对自己横眉冷目。
  她们到了宴席上,抢沙嘎的游戏果然已经开始了。穆星河曾经接到过一回,并不热衷,但索隆高娃却兴致盎然,一直积极地抢着那只沙嘎。祝词人本来就偏向女方这边的人,她手长脚长,竟真让她抢到了。
  她抢到手,便抬头羞涩地看了一眼阿木尔,想到之前在马队他对自己毫不留情的拒绝。她心里又生了怯,怕她现在送给他,他便能当众让她下不来台,绝了她的后路。
  她犹豫再三,最终没有做什么。但她看着他欲语还休的模样,已经被在场的人注意到了,包括穆星河。她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新娘的羊沙嘎或许有别的意味,便抬头看向了阿木尔。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山楂酒
  即便两人现在已经心意相通,但阿木尔还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当初像一个小偷一样偷偷藏着她的羊沙嘎,暗地里品味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所幸,这会儿人多嘴杂,她并没有急着追究。
  人们欢闹到深夜才慢慢退去。眼见人少了,塔娜赶紧把穆星河拉了过去,捶了捶肩膀,抱怨道:“结个婚也太累了,这还只是接亲,明天婚礼又有得累……”
  穆星河绕到她身后,一边给她按揉肩膀,一边说道:“一辈子只有这一回啊,不隆重点怎么行?”
  塔娜脖子舒服了一点,又想起了别的事,懊恼道:“我还想把我的沙嘎留给你呢,谁知道被索隆高娃抢去了,真是晦气。”
  “呸呸呸!”穆星河连呸了两声,说道:“大喜的日子,不要说这种话。”
  塔娜转过身子,愤愤不平地跟她道:“我就看不惯她那八百个心眼的样子。她接到沙嘎,对着阿木尔哥哥做出那副姿态,生怕旁人不知道她的心思,以后谁还敢给阿木尔哥哥介绍对象?”
  穆星河这才想起来,要问问新娘的羊沙嘎有什么深意,便道:“她想把羊沙嘎送给哥哥,有什么用意吗?”
  “你傻啊,新娘的羊沙嘎是祝福下一个女孩子缔结好姻缘的,她把它送给谁,就说明对谁有意啊。”
  她上学的时候,一门心思都在读书上,索德纳木家的小妹妹结婚是她参加的第一场接亲宴,当时的氛围下,她只领会到新娘的沙嘎大约是祝福女孩子的,却不知道把它送人还有这层含义。
  想到这里,她不由失笑出声,得亏送给了哥哥,懵懵懂懂中,竟然送对了人。怪不得哥哥当时不肯接,要不是额吉突然出现,他不至于慌张失措,胡乱接了过去。
  “你笑什么?”塔娜总觉得她的笑有点说不清的意味,不由好奇问了出来。
  穆星河仍是盈盈笑着,回道,“我是笑你和巴雅尔,不愧是夫妻,一个讨厌阿尔斯楞,一个讨厌索隆高娃,每次一见到他们,就跟只红眼斗鸡似的。”
  塔娜听了,便上来拧她:“他们一个缠着阿木尔哥哥,一个缠着你,我们帮你挡枪,你还来取笑我们?”
  “哦,我们……”
  塔娜用胳膊紧紧锁住她,道:“还取笑我!”她眼珠转了转,突然涨了士气:“来,叫声‘嫂嫂’听听!”
  穆星河一使劲,便把她抖落开来,将她压到炕上,道:“你还是等明天过了门再说吧?再说,巴雅尔都没能让我叫一声哥哥,你这声‘嫂嫂’恐怕也要落空喽。”
  塔娜不以为意,顺势将她拉到自己身旁,说道:“今晚你陪我睡吧。”
  穆星河看天色已晚,明天还有更繁琐的仪式要举行,便道:“好,咱们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果然,第二天天不亮,她们就被塔娜的额吉叫醒了。塔娜迷迷糊糊由着旁人给她打扮,吃了一点穆星河喂过来的早茶,逐渐清醒了过来。
  拜别父母后,接亲队伍又浩浩荡荡地原路返回,一路欢声笑语、歌戏不绝,沿途的行人不断送上祝福和哈达。
  穆星河骑着马走在塔娜的勒勒车旁,不由被这种氛围和善意感染,心里不由畅想,她将来要是和阿木尔哥哥结婚时候,该是什么样的光景。难道从额吉的包里出来,再接到他的包里吗?这未免也太无趣了些。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看队伍前面的阿木尔,忧愁地叹了口气。
  ……………………………………
  孟和家的毡包前更加热闹,毡包一溜儿扎了七八个,毡包前的空地上已经早摆好了长条桌搭起来的宴席。旁边吊着的几口大锅里,热气腾腾地煮着牛羊肉,奶食、果子、糖块摆了一地。
  有人快马来报信,接亲队伍只在几里之外,人们便风风火火将各色食物摆上了席面。
  新人须臾便到,在空地的篝火前,洒过奶酒,祭过火神,二人才联袂进了毡包,向孟和叩拜认亲。
  那森布赫还是巴雅尔名义上的父亲,他要结婚自然是他坐主位,只是他自觉没这个脸面,孟和几次找他,都被他拒绝,后来再去,干脆不见了踪影。孟和无奈,只得自己主持婚礼。
  仪式完成后,人们只剩下欢闹,四周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不断有亲故好友送来祝福和礼物。一直到了晚上,毡包前仍然灯火通明,喧声如沸。穆星河跟着忙碌了一天,这时候才有空坐下来,小憩片刻。
  孟和知她这一天忙里忙外累坏了,忙堆了一碗吃的递给她,心疼道:“累坏了吧,多吃点东西。”
  穆星河摇摇头,掰下一片奶皮子,送入口中,含含糊糊道,“我高兴着呢,不觉得累……”眼角余光瞥到孟和手边有一个大肚子酒瓶,里面似乎还有一点红彤彤的酒液,便问道:“这是山楂酒,我能喝一点吗?”
  孟和看了看酒瓶道:“这是果酒,度数低,你倒是能喝的,但就是都喝没了,只剩了一个底儿。”
  这是那森布赫送来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淘换到的,只有两扎,却很受欢迎,莫说大人,小孩子都忍不住来讨一点喝,很快就清光了。
  她把瓶里的果酒倒了出来,果然只盖住了一点碗底儿,她有点遗憾地叹道:“早知道提前给你留一点出来了。”
  穆星河没在意,将那一点酒液喝了进去,酸酸甜甜,还带着一点酒香。
  孟和见她舔了舔嘴角,心里有点怜惜,正想给她倒点奶茶,脑子里却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什么。她悄悄凑到她耳边说道:“库房里还有大半瓶,你大伯拿来的时候,我也稀奇,开了一瓶尝味道,不好再拿出来招待客人,就放那里了,你去寻吧。”
  她赶紧塞了几口吃的到嘴里,冲她一笑,起身去了库房。
  所谓库房,其实是专门空出来的一个毡包,放婚礼用的东西。
  她取了手电筒,打开库房的门,点燃了煤油灯,找到了那瓶开了盖的山楂酒。孟和只是尝了一尝,一瓶酒还几乎是满的。
  她坐了下来,将酒倒到了茶碗里,抿了一口,像只偷了灯油的小老鼠,发出了满足的喟叹声。这果酒的酒味不浓,酸酸甜甜,十分可口,不像是酒,反倒像是甜水。她不由倒了一碗又一碗,不多时,一瓶酒见了底儿。
  她惬意地小坐了一会儿,觉着不能再在这里呆了,得出去招待客人,便站了起来。谁知双腿却倏然一软,差点摔倒。这会儿,她才觉察出头有点晕晕的,双脚也有点不听使唤。她努力定了定神,深一脚浅一脚往门口而去。刚要开门,门却从外面打开了,阿木尔颀长的身形,出现在了门口。
  他方才久不见她踪影,有些担心,后来听人说,看见她往库房去了,便寻了过来。
  穆星河看见他,不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问道:“你也是来找山楂酒的吗?”
  见他不说话,她兀自回道:“都没有了,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你要尝尝吗?”
  看出她的目光有些不正常,他眉头轻蹙,弯下腰来,准备扶住她,却叫她迎面而来、顺势吻住了唇。
  他瞳孔放大,不能动弹。他感受到她小巧的舌,沿着他的唇瓣一路轻扫,从齿缝间探了进去,准确地找到了他的,调皮地纠缠了一圈,便立刻退了出来。她仰着头,呵呵笑着,问他道:“甜吗?”
  他的目光一下变得晦昧,眼看她迷糊着要离开,忙低头追上去,叼住了她的唇。
  她的气息里带着淡淡的酒气,还有山楂酸酸甜甜的果香,唇齿厮磨间若隐若现,让他如同着了魔般,忍不住去求索,去攫取。
  他的身影挡住了门口,看不见里面的情景,宴席上,有人远远瞧见了他,只当他一个人在那里,便招呼了一声:“阿木尔,快过来!”
  他的意识短暂地清明了一下,却舍不得放开她。他一手捞住她软软的腰,带着她进了库房,一手将门关了去,将那些纷扰彻底隔绝在外。四周骤然昏暗下来,她酒意昏沉,腿酥脚软,顺着门框滑了下去。
  他紧紧追随着她,压着她的脑袋,垫到他贴在门框上的手心里。或许是黑暗助长了他的邪念,也或许是酒意释放了他心中的野兽,他如同一只猛兽,步步紧逼,追逐撕咬。
  她被他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伸出手去推他的胸口,想逃离这种窒息般的桎梏。仿佛害怕她逃走,他立时将她双手箍住,举过头顶,按在门框上,双唇又压了上去,将她口腔中的酒味悉数卷走,又寻上她的舌,直到将那些酸甜的味道搜刮干净,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
  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可以看见她不停喘着气,眼睛迷蒙而委屈地看着自己,像一只迷途的兔子。他的灵台瞬间失陷,那只尚未完全回笼的野兽,转眼又破笼而出,他低头吻上了她的颈窝。
  他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吻到她的面颊,鬼使神差地,含住了那近在咫尺的耳垂。怀中的女孩遽然一颤,发出了一声嘤咛,他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向一处涌去……
  她莫名觉得有一种奇怪的不舒服感,可是酒意上头,她毫无力气,只得哀求地叫了一声“哥哥”。可这声绵软的“哥哥”却愈发刺激了他,让他的吻变得更加激进……他只觉一腔赤诚无处安放,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表达他对她的爱恋之情。他恨不得将她按进身体里,骨血相融,成为一体(此处为心理描写)。
  流光飞逝,他终于放开了她,将她拥入怀中,倚到了门框上,极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她已经醉了过去,安静地伏在他的怀里酣睡,他的耳朵也渐渐接收到了外面传来的声息,人们不时爆发出的欢笑声,马头琴悠扬的琴声和着歌声,纷至沓来。他这才觉出,自己也同样酒意昏沉,从昨天到现在,他一直不停地喝酒,此时也只是勉强维持着清明。
  他扶着门框站了起来,发现自己腿脚还算扎实,便打横将她抱了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
  路过宴席的时候,孟和不经意瞥见,忙起身过了来,诧异问道:“这是怎么了?”
  看到她两颊红扑扑的,身上也有酒味传来,不由懊恼道:“都怪我,没跟她说清楚,果酒虽然好喝,但到底还是酒啊,这肯定是都给喝完了,醉成这样……”到底于事无补,她对儿子道:“把她送回包里,先让她睡一觉吧。”
  阿木尔点点头,大步往她们的毡包而去。孟和铺好床铺,让他将她放了下来。安顿好她之后,转头看见儿子正坐在椅子上酒意迷蒙,知他今日被灌了很多酒,又劳累了一天,不由有些心疼。不忍心叫醒他,自己出了门去待客。
第74章 拒绝
  穆星河在一阵嘈杂声中醒来,头昏沉沉的,伴随着隐隐痛意。她坐起身,外面的喧闹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她穿上外袍,走了出去。来帮忙的毡包一个没少,营盘上依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那日苏的额吉端着托盘经过,招呼了她一声:“醒了?快来吃点肚包肉,刚煮出来的。”
  她微微一笑,走了过去,帮她端托盘,她忙移了开来,说道:“我听你额吉说,你昨晚喝醉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她却道:“喝多了酒,醒来多少会有些不好受。你且不用急着做事,这里这么多人呢,轮不到你,去玩吧。”
  她向她道了谢,四处张望了一下,问道:“您见到塔娜了吗?”新娘子初来乍到,作为好朋友,她得去陪着她。
  闻言,那日苏的额吉脸上突然泛上一丝奇怪的笑容,她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反倒一位路过的老额吉,大笑着插了一句嘴:“她起不来了,你等会儿再去找她吧!”
  那日苏的额吉忙嗔了她一句:“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
  那老额吉不以为然,朝她挤了眼睛,依旧笑着走了。
  穆星河不禁有些担忧,新婚第二天就起不来,传出去可不好听,忙道:“我去把她叫起来吧。”
  那日苏的额吉忙拉住了她,“不用管她……”可又有些犹疑,她抬头看了看东方刚显出轮廓的太阳,天色确实不早了,便松了手道:“……你去吧,进去前,先敲敲门。”
  穆星河被她这左右摇摆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听话地去敲了塔娜的毡房。里面慌忙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巴雅尔才来开了门。看他一副潦草模样,她皱着眉道:“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再出去。”
  她进了门,见塔娜神色窘迫地坐在椅子上,大约是知道自己起晚了,有些不好意思。她忙安慰道:“还不算太晚,再说昨天你们也太累了。”
  谁知,她说完这话,塔娜的脸色却更加窘迫了。穆星河不明就里,却不好再问她,便道:“你洗漱去吧,我等你。”
  塔娜慌忙去了一旁梳洗。
  等她梳洗完,两人一起出了毡包。孟和正好也要来叫她,在包外与她们相遇,便笑着道:“原来你们都在这儿。”又对塔娜说道:“过来,我带你见一见这边的长辈。”
  见穆星河跟了过来,又问道:“起来头疼吗?”这是今天第二个人说到这事了,她不由有些赧然,“有一点儿。”
  孟和便絮絮道:“也怪我,放你一个人在那里喝酒,要不是你哥哥去了,你还不知道要在那里睡多久。”
  听她提起阿木尔,她才想起昨晚的事。她喝完了那一瓶山楂酒,迷迷糊糊往外走,碰到了阿木尔,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对他说出那么羞耻的话来。她耳尖发烫,只记得自己亲了他,又被他亲了回来,后面的就忘了……
  她跟着孟和到了人群这边,发现阿木尔也在,她有些不好意思,难得没往他跟前凑。但他却走了过来,大约是担忧她宿醉难受,指了指她的头,她忙摆摆手:“我没事……”
  他放下心来,目光收回时,扫到她的颈侧,发现她的领口处露出一点红痕。心中一时担忧,伸出手指,将那一角领子微微拈开,见她皮肤上有一块指甲盖大的斑痕。他正想问一问,却突然明白了过来,耳根顿时烧了起来,慌忙收回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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