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春情——任欢游【完结】
时间:2023-05-04 17:14:32

  “哦?”
  随手接过,宋蓝安打开扫视一眼,不多时大笑出声。
  “这法子阴损又缺德,不像是你想出来的,说吧,谁给你支的这法子?”
  宋挽面色一红,满心羞愧。
  “这……是孩儿自书上看来的。”
  宋蓝安嗤笑一声,随手将那信笺丢入火炉中。
  “父亲可是觉得此法不可行?”
  宋蓝安道:“小儿玩笑之言,毫无可取之处。”
  “为何?”
  面上笑意慢慢转淡,宋蓝安道:“东宁撑不住了,朝廷决定向南庆投诚,做南庆顺民。”
  “……”
  手中捏着的帕子被猛地抓紧,因太过用力甚至刮断数道丝线。宋挽微微张着嘴,想说什么却是说不出话来。
  千言万语堵在喉中,一道热泪自面颊滑落,宋挽抬手抹去面上泪痕,轻轻颦眉。
  抹去眼中泪,宋挽鼻尖发酸道:“若非实在没有办法,朝廷亦不会做出此等决定,可只要能保东宁万民的性命,如此……也好。”
  “你不怕?”
  宋蓝安又将桌上点心推到宋挽面前。
  “孩儿不怕。”
  投诚南庆不知是要割地、赔款还是……
  “太子可会回来?”
  “会。”
  宋蓝安道:“东宁还没亡。”
  “投诚使节谁人去……”
  “我,我同商大人还有鸿胪寺几位官员。”
  宋挽话还没说完,宋蓝安便淡淡打断她:“明日启程。”
  “为何?”
  “商大人清名在外,你爹爹我……在这天下间也算有几分名望,去涑河正合适。”
  宋蓝安心有算计,却是未同宋挽说。
  “此事让父亲做……”
  双眸一红,宋挽忙转过头去,待擦干净后她方忍着泪道:“父亲一生最重名声,若做这投诚使节日后怕要遭天下唾骂,百年不得安生。”
  “身外之名罢了。”
  宋蓝安轻笑一声,听闻宋挽这话面上带了些慈爱之意,他长叹道:“就是要连累你同扶儿了。”
  宋挽心中一酸,没想到父亲是为此事方入宫的。
  他怕自己连累她同姑母阿兄,这方入宫来向她们告罪。
  身外之名……
  宋挽眼眶染红,喉间哽咽。
  她父亲再重这身外之名不过,如今却是要背负天下骂名,遭后世之人唾弃,只要想想宋挽便觉胸中憋痛,于心不忍。
  “外人不知父亲乃为天下百姓,女儿却是知晓的,如何有连累一说?”
  “太子待女儿极好,且东宫又无歪心之人,女儿日后也会跟现下一样顺遂安稳,父亲不必忧虑挽儿。”
  “只是委屈了父亲。”
  宋蓝安笑着挥手:“商老都不委屈,为父委屈什么?”
  “父亲应该提早知会挽儿,如此挽儿也好备些东西给您。”
  “府里什么都有,衣食用物都不缺,你尽管放下心。”
  “父亲何时能回京?”
  “处理完正事便回。”
  难得的,父女二人说了几句体己话。许久后宋蓝安突然道:“当年让你嫁入侯府,你可曾怨过为父?”
  “从未怨过。”
  “家族为先,此乃父亲身为族长之责,挽儿不曾怨过。”
  宋蓝安欣慰一笑:“若我非宋氏族长,便不会让你嫁入城阳侯府守寡。”
  此言一出,宋挽再忍不住眸中泪,任由它一滴滴滚落。
  宋蓝安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官服:“我走了,府中还有些琐事未交代,就不在这耽搁了。”
  “你日后……”
  看着宋挽,宋蓝安道:“这些年多亏你姑母照看你,是为父亏欠。待此行事毕,为父送你件大礼,便算做恭贺我儿大婚之喜。”
  说完,宋蓝安丢下句不必相送,便转身而去。
  宋扶已知朝中准备,在府中见到宋蓝安时眸中血红,他站在宋府院墙下,沉默看着他。
  “你随我来。”
  二人走进书房,宋蓝安叹息道:“若你是我也会如此抉择。”
  抬手拉开书案下的暗匣,他从中拿出数张封存信笺递给宋扶:“你知晓该如何做。”
  宋扶点头,宋蓝安又道:“这一份,是给太子和挽儿的。”
  “父亲……”
  “去吧。”
  宋蓝安微微向后一仰,语带叹息:“做你该做的去。”
  离开书房,宋扶去到府中为宋蓝安准备明日去涑河所需的物品,宋夫人此时却是拉着宋摇急急走了过来。
  “老爷,府里人说您明日要去往涑河做投诚使节可是真的?”
  “是。”
  宋蓝安目光平静看着宋夫人:“你有何事?”
  宋夫人捏着帕子,忍不住气恨得哭了起来:“老爷为何要接此差事?您难道不知若是您从涑河回来,会面对什么?这天下人口诛笔伐便可戳断咱府上人的脊骨,你为何要出风头做这等挨骂不讨好之事?”
第228章 发疯
  宋蓝安捏了捏眉心,遮掩眸中烦意。
  只是宋夫人还在屋中哭哭啼啼,听得他很是心烦。
  “老爷,您便推了这差事吧,如今千柏监国您同他说一声,他总会应承下来的。”
  “你若无事,便退下去回佛堂抄抄经,静心养神亦是不错。”
  宋夫人红着眼,心中气急:“老爷整日只知让妾身抄经抄经,妾身做了十几年府中主母,临了却落得个被休弃的归家女,遣走身边心腹的下场。”
  “这件事老爷从未说过府中大姑娘一句不是,却是将妾身的颜面丢在地上践踏。”
  “妾身知晓自己出身低微,不配同挽姐儿相提并论,可老爷不看重妾身,妾身认了,但您不能拿摇儿同揽儿的未来做儿戏。”
  宋夫人抓着帕子站在宋蓝安书案前,第一次居高临下看着眼前人。
  “宋扶如今已在吏部待得安稳,挽姐儿顶替了摇儿去到东宫,他二人皆有好出路,可摇儿和揽儿呢?”
  听闻宋夫人提起自己,宋摇垂眸站在一旁,却是牙根都咬得痛了。
  “摇儿已经及笄,婚事却一直未定,若是老爷背负一个国贼骂名,摇儿日后待如何?咱们府里有了这样的名声,妾身还如何给摇儿选取夫家?”
  “揽儿如今还是个半大孩子,他日后又能走哪一条路?”
  宋夫人双手拍在书案上,厉声道:“老爷一辈子为族中打算,为宋扶、宋挽打算,可却是独独不曾为我母子四人打算,您这又算得什么呢?”
  宋蓝安眉头紧蹙:“何来国贼之名?此令乃朝廷所下,也就那不懂政事的坊间百姓会说道几句不中听的,为官者如何会认这国贼之名?”
  难得生了几分耐心,宋蓝安解释道:“摇儿的婚事你不必着急,待我从涑河回来会有安排,眼下兵荒马乱的,谁人家有心思谈婚论嫁?”
  “但凡骨头硬上三分,头脑清醒的人家也没有在这时候相看婚事的,你且等等罢。”
  “等?”
  豆大泪珠接连滚落,宋夫人看了眼站在角落中的宋摇,揪着一颗心疼得整个人都打了颤。
  “老爷给个准话,您想让摇儿等到何时?”
  “不是说了等到我从涑河归来?”
  宋蓝安死死皱眉,看着宋夫人撒泼模样,眸中耐性一点点消散。
  “妾身不想等,妾身不想等到宋府声名狼藉之时,草草为摇儿选一寒门之家。”
  “那你便不等,你……”
  指着身旁的婆子,宋蓝安道:“去将大爷和大奶奶请过来。”
  那婆子点头应是,转身出去将宋扶同明湘请了过来。明湘站在宋扶身旁,看了眼角落中不住落泪的宋摇心下叹息。
  刚嫁入宋府的时候,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待府中几个姑子的,可无论是宋拟还是宋拈她都可与之圆融相处,唯独宋摇总惹她心中不喜。
  也不知是未能为自己求得一门顺心婚事还是如何,她时常见对方同宋拈说话时夹枪带棍,有时面对她,亦要明中暗里的讽上几句。
  她二人年岁相差不多,明湘懒怠在她面前摆做人嫂嫂的谱,自然也不愿多管她的事。
  今日在这里见到宋摇,明湘便知定是府上对她有安排,有用得着她的地方。
  微微站直了身,明湘等宋蓝安开口。
  “你可是要自己为宋摇相看婚事?”
  “自然。”
  宋夫人红着眼,算是彻底看透了宋蓝安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管摇儿的。但凡他心中有摇儿,亦不会到如今还拖着摇儿的婚事,说什么等他归来再处理。
  “那府中二小姐的婚事便交给夫人。”
  说完,宋蓝安挥挥手示意几人离开,宋扶却是拧着眉道:“眼下战事吃紧,稍有底蕴的人家都不会在此时谈婚论嫁,不若再等上一段时日,待父亲涑河归来,摇儿的婚事也可更上一层……”
  “你说得倒是轻巧。”
  宋夫人将手中帕子一挥,咬牙切齿道:“宋挽抢了我摇儿的运道,你这为人兄长的也想将她踩到泥中去不成?”
  “你自己同英国公府做亲,得了条青云路,却是硬要压着摇儿不让她嫁个好人家?”
  满腔悲愤都在此时爆发,多年来的隐忍和委曲求全,让她再不能心平气和同几人讲话。
  宋蓝安不待见她,她不在意,可摇儿已及笄,上京出身好看些的姑娘,有谁到了摇儿这年岁还未曾定下亲事的?
  她怎会不急?
  “母亲莫急,摇儿妹妹的婚事我会好生看人家的。”
  “看?你又要拖到何时才给摇儿相看?往日怎得不曾给摇儿相看婚事?”
  宋夫人双眸通红:“也不知你安得是什么心,越过了摇儿给拈儿说了英国公府的亲,你这是想她们姐妹不合不成?”
  “谁人府中的主母,会越过姐姐给妹妹做亲?”
  宋夫人声音越来越大,她只觉心口憋闷着一股郁气,若今日不全吐出来,怕是能生生将自己憋疯在这里。
  “你给拈儿说了那么高门第的人家,你让摇儿如何想?让摇儿如何在拈儿面前自处?”
  “够了。”
  宋蓝安拍案而起:“宋摇,你且来说说,你的婚事是要听从你母亲的,还是等我从涑河回来再选人家?”
  宋摇低着头,喃喃道:“孩儿……孩儿不懂这些,一切都听母亲安排。”
  “好好好。”
  宋蓝安连连感叹:“你二人也听见了,宋摇的婚事由着她母亲做主,府中其余人谁都不可插手。”
  “日后无论这婚事做得如何,你二人都不要后悔才是。”
  说完,宋蓝安甩袖离开,再不愿看二人一眼。
  宋扶紧随其后,他满心记挂投诚之事,哪里有那闲心去管宋摇定亲与否。
  “若母亲有什么紧缺的,可派人来寻湘儿。”
  朝着宋夫人福身行礼,明湘面带淡淡笑意走了出去。
  她走出去的时候,只见宋拈站在檐廊下,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明湘薄唇微启,片刻后终是一句话未说,随着宋扶一起离开。
  宋夫人自屋中出来,宋摇不住落泪跟在她身后,二人见到宋拈时,面上都有些微的不自在。
第229章 出发
  宋夫人软了声:“你站在这处做什么?”
  宋拈道:“银粟说瞧见母亲带着二姐姐来父亲这里,我便来此处等母亲。”
  只是她未想自己会听见这样一番话罢了。
  “随我回房。”
  将姐妹二人带回房间,宋夫人道:“你方才也听见我同明湘说了什么,你是如何想的?”
  宋夫人有些紧张的看着宋拈。
  虽她也疼爱宋拈,但宋摇是她的第一个孩儿,倾注了她全部精力和爱意,便是宋夫人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她更偏爱宋摇一些。
  尤其想到如今宋摇处境尴尬,过了年岁又不得宋蓝安喜爱,她便愈发心焦。
  且宋蓝安先前还曾生过随意将摇儿打发给胡姓进士一事,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为宋摇筹谋。
  宋拈听着宋夫人的话,面色淡漠:“母亲认为孩儿会如何想?”
  “你姐姐还未曾说亲,你这便……”
  宋拈淡淡道:“母亲莫不是想让孩儿推了英国公府的亲事,让二姐姐宽心?”
  “我何曾有那等意思?”
  “那母亲是何意?”
  宋夫人捏着帕子一哽,心下烦躁起来。
  “你怎得这般同母亲说话?”
  宋摇上前,哭着看向宋拈:“你如今定了亲事无惧无愁,怎得不想想我的艰难处?”
  “二姐姐。”
  宋拈轻声叹息:“嫂嫂入门那日我曾说过新妇上门便是为求贤名,也定会给我二人寻一门好亲事,可有此事?”
  宋摇咬着牙,不曾言语。
  “妹妹也曾说过,让二姐姐好好同嫂嫂相处,可二姐姐又是如何说的?”
  “二姐姐说你我的婚事,岂容得一个口齿不利的新妇做主,此话是你说的不是?”
  “你现下是何意思?”
  被向来乖巧温顺的宋拈当着母亲面顶撞,宋摇又羞又气:“不过是同英国公府做了亲,你这腰杆子便挺成这样?还未曾嫁过去呢,何必拿国公府的款?”
  “且你别忘了,那明十七不过是明家旁支,还并非国公府嫡系,你如今还没过门就狐假虎威上了,也不怕笑掉他人的大牙。”
  见宋摇连这种疯话都说了出来,宋拈实在懒怠跟她再说下去。
  她转身看向宋夫人,语气轻柔:“母亲在父亲面前,指责嫂嫂不该越过二姐姐给拈儿做亲,可曾想过若嫂嫂是那等心胸窄小的,会不会牵连了孩儿?”
  宋夫人讪讪道:“英国公府出身的姑娘家,怎会是小鸡肚肠的人?”
  “若今日同明家定下婚事的是二姐姐,母亲可会为拈儿这样出头?”
  “自然会的。”
  宋拈只见母亲眼神闪躲,不肯看向她,不由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孩儿还有些绣活未做,便不打扰母亲同二姐姐了。”
  说完,宋拈转身离开。
  “母亲,您瞧瞧她。”
  宋摇哭着道:“连我自己的妹子都轻瞧了我,日后女儿还如何见人?”
  “你莫哭了,我今日便给其他夫人下帖,问问看谁人家有适合的人选,早日将你的婚事定下来。”
  “母亲,您说……”
  捏着衣襟,宋摇期期艾艾道:“不然便等父亲归来再做打算?”
  “哼。”
  宋夫人冷笑一声:“他会如何给你打算?再给你寻个出身低微的门生不成?你若是能吃得那贫贱寒门的苦,为娘亦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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