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挽心疼的厉害,抓着沈千聿的手许久不松。
夫妻二人沉默无言,却是颇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许久后,宋挽轻笑一声:“所以我们的孩儿是小公主,还是小皇子?”
听闻这话,沈千聿眉眼瞬时耷拉下来。
他用微带着疲惫的鼻音道:“是个混小子。”
宋挽心下微有遗憾:“无妨,下一个便该是小公主了。”
破天荒的沈千聿未曾答话,他拉着宋挽的手将头转向别处,不再开口。
第274章 信任
沈时骁出生后,又恢复了安静性子。他若是吃饱喝足便从不哭闹,很是乖巧。
“母后,父皇不是说这应是个妹妹吗?怎得是个皇弟?”
“晏儿不喜弟弟?”
“喜欢的。”
沈时晏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沈时骁,忽而咧着缺了几颗小牙的嘴,笑得开怀。
“无论是皇弟还是皇妹,晏儿都喜欢。”
他自出生便备受宠爱,如今亦从不吝啬自己心中之情。将还透着肉墩墩模样的小手伸进怀中,沈时晏从中掏出一枚翡翠玉牌。
“商娘娘说玉佩收惊,我给皇弟。”
小心将那玉佩挂在幼儿的摇床上,沈时晏拉着沈时骁的手许久不松。
生下沈时骁后,宋挽时常将沈时晏接到长乐宫让兄弟二人相处,她希望他们兄弟之间可如她同宋扶一般相互照拂。
沈时晏也好似知晓她的心思一般,很有兄长的样子。
因着生产艰难伤了身子,宋挽生产过后好一段时间,御膳房都在为她做调理身体的药膳。
宋挽未觉身子调养如何,人却是日益圆润了起来。
“娘娘,刘尚功送来了新的裳裙,您穿着试试可还合身?”
宋挽站起身瞧着铜镜中的自己,眨了眨眼忽然笑了起来。
“我往日总想着丰腴些好,很不喜整日看着弱不禁风的模样,可如今丰润了,瞧着竟不适起来。”
这段时日补得多动得少,她养得肤色皙白面容红润,宋挽自己瞧着都觉比往日美上三分。
可也不知为何,沈千聿已许久未在长乐宫留宿,有时哪怕回了长乐宫陪她用膳后,也会急匆匆离开宿在养心殿。
她二人成婚多年,他从未这般反常过。
“今日圣上可说要宿在何处了?”
“圣上说今儿不留宿长乐宫,让奴婢们伺候娘娘先就寝。”
宋挽闻言眉头微蹙,却是没有再言语。
蘅芜见状低声道:“娘娘,您说会不会是有那不规矩的,凑到了圣上身边?”
“不会。”
夫妻这般久,她对沈千聿这点信任总是有的。想了想,宋挽道:“怕是我生骁儿时,让他忧心了。”
她同沈千聿之间从无秘密,便是夫妻二人心中有了什么疑惑嫌隙也会直言相问。
所以这不留宿长乐宫一事,宋挽也并未放在心上。
待沈千聿下朝之后,她便将此事明明白白问了出来。
“圣上不留宿长乐宫,可是因怕我再度有孕伤身?”
她问得直白,沈千聿便红着眼点头应了下来。
宋挽不会知晓她对他有多么重要。
两次生产,沈千聿都等在那一门之外。他亲耳听着宋挽在房中痛苦呻吟,亲眼看着稳婆们端出一盆盆血水,他如何可以安宁?
刀山火海他不怕,可他实在是怕了宋挽再有孕一事。
“挽儿,我不想见你再度有孕,亦不想再要孩儿。我只想你我二人今生可平安相伴,直至老去。”
“你不想再要个同我生得一模一样的小公主了?”
“我只想要挽儿。”
宋挽抱着沈千聿低声道:“若是我想要个女儿呢?”
明湘抱着可爱乖巧的ㄈ牍时,她着实喜爱得不成,且便是不为自己,她也想圆沈千聿的心愿。
他心心念念那么久的小公主,她不忍让他生了遗憾。
“挽儿想要亦是不成的。”
他已让太医院的太医秘密为他开了方子,无论有意亦或无心,他都不会让宋挽再孕育子嗣。
女子生产一关着实难过,他再经不住那般惊吓了,哪怕只有一次。
沈千聿将宋挽搂在怀中,低声道:“挽儿再等我两月,待我……便重新宿回长乐宫。”
他怕自己定力不足,坏了事。
事关宋挽,他不得不小心为上。
沈千聿的话虽说得含糊,但宋挽却是瞬时便听懂当中的未尽之言。她惊讶抬眸看了沈千聿许久,终是浅浅笑了起来。
身为帝王,他此行此举着实……大胆。
若被世人知晓他有这颠覆江山之举,必会被史笔记上两句昏君之言。
可身为她的夫婿,宋挽心中却只有感动之情。
与他成婚多年,她一次又一次放下心中戒备,终于一点点将眼前男人,真当做了寻常夫婿来看。
在她心中,这个男人终于不再是帝王为先,而是夫君在前。
宋挽紧紧环住沈千聿的腰,哪怕明知晓他在南庆还有暗线,亦再不会生出他是否怀疑姑母同千柏的疑心。
他人面前他乃一国之君,而面对自己时他只做她的夫,这便足够了。
“我等夫君。”
多久时间,她都等得起。
帝后成婚多年都不曾分宫而居,可自诞下二皇子后,沈千聿许久未曾留宿长乐宫之事,很快便传得前朝后宫人尽皆知。
世人都道皇后独宠终于到了头,后宫说不得要再添新人。
不过半月,这话便传得沸沸扬扬,传至宋挽耳边时,她听了也只微微一笑不曾放在心上。
可她不急, 却是急坏了长乐宫里的其他人。
蘅芜听闻后整日忧心忡忡,她心中担忧却又不敢去问宋挽,生怕惹了自家娘娘烦心。
“娘娘,您可听了外头的传言?”
宋挽抬头,未想先开口提及这事的不是向来急性子的蘅芜,而是一直沉默少言的鸾笺。
“如今宫中很有些心思活络的宫女时常往圣上身边凑,娘娘执掌后宫多年,一直仁善。怕是那些个不安分的觉着娘娘没有雷霆手段,继而想要爬到您头上去了。”
“是了,是了。”
蘅芜闻言再忍不住:“若娘娘有令,今儿奴婢便去敲打敲打那些个心思不正的,让她们瞧瞧这宫中究竟是谁人做主。”
“无妨,不必理会。”
宋挽笑道:“圣上何曾变心?你们不必为此担忧,待过段时日圣上忙过前朝之事,便会宿回长乐宫。”
说完,她轻轻拍了拍鸾笺的手。
这番安慰下,蘅芜鸾笺方缓缓放下心来。
可还未安心上半个时辰,众人便见蘅芷匆匆自外头走了进来。
她屏退下人,凑到宋挽身边道:“娘娘,方才养心殿的太监来报,说是圣上沐浴之时留下个面容姣好的宫女……
第275章 相处
宋挽闻言道:“这来传信的养心殿太监,你可识得?”
蘅芷被问得一愣,这方细细回想那前来传话的太监容貌。
她想了许久微微皱眉:“确实是个面生的。”
宋挽道:“圣上从无狎戏宫女之心,沐浴更衣等事亦从不让人近身伺候,怎会突然留下个宫女在旁?”
“且这面容姣好四字实令人遐想非常,但也着实故意了些。”
夫妻多年,沈千聿最不喜人前脱衣,这沐浴留人之言实在站不住脚。
“怕不过是近日后宫之中流言多了,让一些人生了别样心思,这方故意前来试探。”
宋挽温柔一笑:“若我借机发作,便等于坐实善妒之名,怕是明日便有人以此为借口攻讦我把持后宫,干涉皇嗣。”
蘅芷蘅芜等人面色一紧,暗道自己近日实被外头流言搅乱了心神。
“怪道这段时日总有人会凑到奴婢身前嚼舌根子,原是有人设了圈套想陷害娘娘。”
鸾笺捏着拳,双唇紧抿。
“娘娘定要查清幕后之人,好生严惩一番。”
“不成。”
宋挽笑道:“这事儿查不得,随他们去吧。”
她同沈千聿夫妻情深是真,作为寻常百姓乃美事一桩,可沈千聿作为皇帝专宠一人,便是不该。
前朝那些个臣子会有此试探并非不敬之事,她同沈千聿反倒要负些责任。
“不查尚可不了了之,若大张旗鼓闹了起来只会惹得众人不满,借此发挥。”
“拒人拒事婉之为上,且众不可敌,同他们牵扯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倒不如顺势而为。”
见宋挽面上未有半点气愤亦或动怒之色,蘅芷等人才放下心来。
自家小姐遇事从来不急不缓,让她们这群在她身边伺候的,性情也愈发沉稳下来。
宋挽拿起一个制作精巧的布铃铛逗弄着三只肥猫,而沈时骁则被猫儿环绕在最中心位置,时不时咯咯笑上一阵。
一个时辰后,沈千聿自外头匆匆走进,面上满是黑沉之色。
他甫一进殿蘅芷等人便退了出去。
“你怎得了?如此气急的模样?”
宋挽刚开口,沈千聿便道:“先前在养心殿抓了一个刺客,现被万宵带去东厂刑房,可那人什么话都没说便咬舌自尽。”
“我不知这幕后之人是谁又有何心思,眼下亦无甚头绪。”
宋挽闻言手微微一顿:“刺客?”
“宫中怎会突然出现刺客?”
沈千聿道:“我亦不知。”
“我吃了药在养心殿午歇,醒后发汗正想沐浴一番,哪知有人摸进养心殿突然勒住我颈子。”
“……”
宋挽皱眉:“是男是女?”
“身穿宫女宫裙,应是女子。”
若是刺客怎会故意派人来长乐宫通知了她?
宋挽抬头,不解问道:“她手中可拿了什么武器?”
“这倒不曾。”
“她如何勒住你颈子的?”
沈千聿道:“我正在浴桶中闭目休憩,这人向我探出一只手来,被我生生折断了手臂摔了出去。怎得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对了,长乐宫中也要多派些人手,晏儿那里我让万宵多派人看顾着些,未查明谁人动手之前你要小心。”
说完,沈千聿眉心紧蹙:“不知何人因何对我生了杀心,且此人隐藏极深,虽无身手但她心思狠绝,一入了东厂方见到万宵便咬舌自尽。”
“这般心性,许是培养多年的暗探。”
“……”
沈千聿丝毫未往女子自荐枕席之上想,他一见到那女子便将其扣上刺杀之名,许是那女子怕连累族中只能求死。
这般痛快怕是出身不低,应也是个世家子。
宋挽抬头看着沈千聿微微一笑,倒是没有将此事说破。
他这举动,怕是会直接断了那些个生了歪心之人的念头。
想到此宋挽心中好笑。
“你头发还湿着,天气寒凉莫受了风寒。”
从盥洗架上拿了明黄软巾,宋挽走到沈千聿面前帮他一点一点擦拭起头发。
女子指腹柔软,一点点抚过沈千聿头顶,让他很是不自在地拧了下身子。
可刚一动,他便觉左膝一阵钻心疼痛。
“怎么了?”
沈千聿咬着牙强忍过那阵剧痛:“无妨,天冷打了个寒颤。”
“既受不得寒,怎么不穿我给你缝的那件加了棉的内衫?”
“不忍穿。”
沈千聿咧嘴一笑:“挽儿亲手为我缝制的,我不舍。”
他是长至这般大,还从未有近亲之人为他亲手缝制过衣衫鞋袜。
亲眼看着宋挽只为他晚间临睡前,随口说了句这几日畏寒,便接连忙碌几日,沈千聿便觉那件加了厚棉的内衫沉重且金贵无比。
“穿坏了我再缝给你。”
“我已让宫中绣娘去做了,挽儿不必为此操劳。”
知晓她心疼自己,沈千聿心里甜得厉害。
“我今夜陪你宿在长乐宫,那幕后之人一日未浮出水面,我便一日不能安心。”
“好。”
帮他将头发一点点擦干,宋挽又将手伸进他的衣襟中轻轻探了探。
“挽儿做什么?”
沈千聿压着衣襟颇为扭捏:“这段时日不成,你若是想……也要再过段时间。”
男人抬头看着宋挽,语气认真:“挽儿莫再撩拨我。”
宋挽闻言一笑;“探探体温罢了,你想到何处去了?”
“屋内点了炭火盆子,你去换一身厚重的。”
自大橱中拿了几件更为厚重的,宋挽帮他一点点换上。
往年冬日沈千聿身如火炭从来炽热灼人,而自今岁入冬后他便手脚冰凉,有时二人歇在一处,还会将她冰得惊醒。
且他也开始畏寒,冬日早晚时常会无意间嚷出个冷字。
帮他换衣的手一顿,宋挽微一蹙眉,很快又遮掩过去。
“我让宫中典饰做了几个轻薄小巧的手炉,待你再上朝时候,可将它放在袖中或前胸,如此可更暖着些。”
“不过是今年冬日格外寒冷了点,不必如此娇惯我。”
沈千聿口中拒绝,咧着的唇角却是许久都不曾放下。
“往日我在南庆,便是裸身宿在雪中过夜也不是难事,怎会被这冬日吓倒?”
“确是如此。”
宋挽柔柔一笑,顺着沈千聿的话应了下来。
可她眼中却无笑意,反而颇为忧心。
实是今岁冬日……
并不算寒冷,便是比之去年,亦要暖和上几分。
第276章 岁月
幼小孩童见风便长,不过七八年过去,沈时晏同沈时骁便已长成至半大孩子。
兄弟二人容貌相似,性情却大不相同。
沈时晏的性子随了他父皇,看似嬉笑怒骂性情张扬,内里却是个极有成算的。且被商蓉赵南璋等人自幼疼宠到大,他生性也十分豁达。
可受尽万千宠爱的沈时晏,亦并非没有烦恼。
朝中多有人猜测他同沈时骁日后,说不得会兄弟相争,为这片江山闹出兄弟阋墙之事,可他却总觉得若沈时骁真有这般念头,自己怕是反要高兴一些。
“你又看这些个佛经做什么?”
将沈时骁手中的经书抽走,沈时晏横眉倒竖:“昨儿赵妃娘娘不是让你去寻她学骑射之术?怎得你昨日没去?”
“皇兄莫气,是骁儿忘了。”
沈时骁抬头,羞赧一笑。
“若是忘了我派人去你宫中寻你,怎半日都未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