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春情——任欢游【完结】
时间:2023-05-04 17:14:32

  赵嬷嬷瞪了蘅芜一眼,又朝着屋外扬了扬头,蘅芜见状这才咬着唇安静下来。
  侯府到底不是宋府,说话不自在,她若言行出错,只会连累小姐担个无力管教下人的名声。
  宋挽见她还气哼哼的,笑道:“你在这儿哼哧哼哧的做什么?若无趣便陪金丝虎玩绣球去,只是仔细莫让他跑出了院子,吓到老太太养的八哥便不好了。”
  蘅芜知道小姐心疼自己,福身行礼后默默退了下去。
  只是她现在哪有心思陪金丝虎玩儿,反而三两步去了主卧里头的妆房。
  她可不能让大爷把小姐的东西,给那小贱蹄子拿去。
  刚到妆房,就见江行简指着件浅珊瑚色锦边绣银的暗花罗裙说不错。
  “这件不行。”
  蘅芷还未说话,蘅芜便将那件裙子抢了回去,重新挂进衣橱中。
  “大爷难道没瞧见这整个柜中都是素服,唯独这件罗裙不同?小姐还未及笄就守寡,终身穿不得带颜色的,用不得胭脂水粉,是老太太心疼,在本该大办的笄礼那日送了这套衣裙。”
  “这么多年夫人都未舍得穿,就这一件您还要拿走?”
  被一个丫鬟抢白,江行简心中不悦,他眯起眸子正欲开口,蘅芷却道:“蘅芜性子急大爷莫同她一般计较。没她说的这样严重,比起这些,怠慢府中贵客才是失礼。”
  蘅芷把那罗裙从一排素服中重新挑出来,又在妆匣中拿了宋挽唯一一套首饰头面递给江行简。
  “女子梳头也要些时间,大爷快些去吧。”
  江行简身后的丫鬟接过衣物,二人扬长而去。
  蘅芜见自己姐姐将小姐的东西给了人,气的哇一声喊了起来:“你你你……你是不是瞧大爷回来生了什么歪心,才心眼子偏成了这般?”
  蘅芷被她说得脸色一红,哭笑不得伸出手指戳在她脑袋上:“往日赵嬷嬷说你是个没脑子的我还不愿听,如今看看果真如此。”
  “我把那衣裙给大爷自有我的用意,你喊个什么?赶紧回去给小姐梳头更衣。”
  直到二人回了拢香斋,蘅芜还在口中念叨着,小姐除了素服根本没衣裳穿之类的话。 便是为宋挽梳头,她那张小嘴儿还同炒豆子一般嘟嘟囔囔个不停。
  宋挽莞尔,挥手让二人下去自己更衣。
  待到屋中安静下来,她才坐在蒲团上微微出神。
  蘅芜说了,江行简知道那是她的笄服,也是除素服外唯一可穿着见客的衣衫,却还是将它拿给了林葭h……
  屋外烈阳高照,宋挽却觉得拢香斋安静空荡得过分,她起身走到窗台小榻前坐下,望着手边摆放的一排生肖木雕,伸出纤长皙白的手指轻轻推倒一只。
  江行简归府,今夜江老夫人邀了东西二府、江家嫡庶两支所有人去福鹤堂赴宴,虽然众人都知宋挽以前孀居,但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在这等喜庆场面再着素服。
  选了身素色长袍,又去蘅芷柜中拿了件色鹅黄色绣花海棠软烟纱褙子套在外头,虽看着还有些寡淡,但到底不似之前那般压抑。
  宋挽看着镜中自己,又随手从蘅芷的妆匣里抽出两根百珠花小簪别在头上。
  蘅芷进屋的时候,看着自家小姐这般模样,也忍不住红了眼。
  她们家小姐在宋府娇养了十几年,只因嫁给江易就吃了这般多苦头,任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不是见我穿了你的衣饰,便心疼得哭出来吧?”
  宋挽见蘅芷偷偷抹泪,柔声安慰:“待日后我送你一整套金镶翡头面可好?”
  “小姐惯会嘲笑奴婢。”
  蘅芷被逗笑,却是愈发难受。
  宋挽知她担心自己,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想了半天只温声开口:“我知你们心意,只是侯府到底不比自己家。澜庭院上百个伺候的,人多口杂,你多提点些蘅芜,莫让她落人口实,日后被人抓了把柄我也未必能担待得住。”
  蘅芷点头,知道她的意思。
  女子外嫁等同脱离母族,尽要看婆家脸色过活,若得夫君敬重,那日子也仅略略能过得去。可看她家姑爷今日抬举林葭h的做派,怕是小姐日后还有苦头吃。
  蘅芷想到此,心头忽然冒出个大不敬的想法。
第4章 门户
  福鹤堂是江老夫人的院子,是整个城阳侯府最为尊贵的地方。它位于侯府正中,不仅位置最佳占地也极广。侯府中小辈虽然日日都会来晨昏定省,但如今日这般嫡庶两支东西二府尽到的场面,也并不多见。
  宋挽身为侯府嫡长孙媳,这般场合必要帮着婆母操持,是以她到得最早。
  刚进到江老夫人的院子,便碰上侯府中来请安的其他庶出子弟。
  江老夫人见屋中男儿俊秀潇洒,女娃乖巧可爱不由打心眼里欢喜。
  “为首的这孩子是易儿庶弟江晏,只比易儿小了两岁,这小子是个乖顺识礼的,倒从不像其他小子那般淘气惹人嫌。”
  “再小的那个是江昂,今年刚满十岁,也算个大人了,只是不比他两个兄长文秀。”
  “这三个丫头是你三妹妹、五妹妹同六妹妹,你日后得空多携带携带她们,如果养成你这般柔顺和软的性子,我才安心。”
  宋挽笑着答应下来,这才去看江行简的几个弟妹。
  她往日孀居不好见府中男眷,老太太和江夫人便免了她晨昏定省,是以嫁入侯府六年,她同江行简的这些弟妹也不甚熟络,打过一二次照面的也唯有江晏一人。
  江晏比江行简小了两岁,按说已到及冠之年,只是方才没听老太太提及他表字,想来是生辰还未到。
  “给嫂嫂请安。”
  “二弟弟、三妹妹、四弟弟、五妹妹、六妹妹安。”
  宋挽回了礼,又示意蘅芜端了大漆钿螺盘来,将上头的吉祥物件一一发给几人。
  江晏接过红封的时候,抬头望了眼宋挽又很快低下头去。
  屋内众主子正谈得热闹,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宋挽向外望去,原是江行简带着林葭h也到了福鹤堂。
  林葭h身上穿的正是她那件浅珊瑚色锦边绣银罗裙。那罗裙颜色雅致,搭配的首饰也俱都以浅淡素净为主,虽显清雅,但与林葭h的年纪并不相衬。
  孩子们虽然年幼,但生于公侯富贵之家不比寻常百姓,七八岁上就已经知事,见他二人过来便一个两个都不再言语。
  林葭h也不理会因她冷下的场面,大方走到江老夫人面前温顺陪笑。江行简似乎也有意让她多与老太太亲近,便坐在跟前陪着。
  不耐看这二人行径,宋挽带着蘅芷蘅芜退到门边,静静赏玩老太太房中花草。
  “嫂嫂。”
  宋挽抬头,见江晏站在自己身边,她略略一笑把身边位置让了出来。
  江晏在离她身边一步的位置停了下来。
  看着眼前端庄明媚,星眸若嗔的女子,江晏只觉浑身血脉都灼热起来,那股激荡汹涌澎湃,激得他双手微微颤抖。
  只是他向来克制,骨血中流淌的兴奋之意都被压在心底,只浅浅化作缠绵在舌尖的两字。
  “嫂嫂……”
  宋挽微笑着点头,举止间带着明显的疏离。
  江晏也不在意,他移开视线不再盯着宋挽,只是声音中仍带着几不可查的喑哑:“弟弟今岁及冠也该取表字了,这几日刚想到予迟二字,不知嫂嫂觉得如何?”
  宋挽一愣,不明白江晏怎么会同她提起这个。
  “予迟?”
  她轻声重复,江晏心头一震,随即露出个极其克制的笑容。
  “二弟同我夫人在谈些什么?”
  江行简不知何时走到二人身边,他低头审视江晏,心中暗忖对方变化颇多。
  当年离府,江晏不过十二三岁,虽少年老成但远没有这般气度。
  他今日身穿紫金团花箭袖外袍,脚蹬湘色朝靴,黑发用银簪绾成,整个人显得异常利落英俊。只是肤色过于苍白,人也略显清瘦。虽乍看之下有种温润如玉的文雅书卷气,可江行简却在他那双如墨黑眸中,看出几分野心同莫名狂热。
  “你面色赤红,是身有不适?”
  江行简眉尾微挑,神色淡漠。
  江晏微微躬身:“劳兄长挂心,弟弟无碍,只是屋中人多冗杂弟弟来这处透透气。”
  二人语气平和一副兄友弟恭模样,宋挽却忽然想到若江行简未归,这城阳侯的身份势必要落在江晏身上,只如今却绝无可能了。
  一想到日后府中兴许会闹出兄弟阋墙的戏码,她便觉有几分无味。
  “相公同小叔先聊,我去助母亲摆饭。”
  宋挽无心同他们寒暄,便领着乳母丫鬟去了内堂。江老夫人同江母以及林葭h在屋中,江母看着林葭h身上的衣裙又气又急。她祖上乃武将出身,自小也甚少学什么规矩礼教,还是嫁进侯府后方养了一段性子,倒不如江老夫人同宋挽那般沉得住气。
  她扫视林葭h一眼,冷脸问道:“老太太不是送了衣物给你,怎得偏抢了挽儿的笄服?”
  林葭h不懂什么是笄服,猜想自己身上这衣服应该有些来历。她只想证明在江行简心中,自己比那个空有名分的妻子重要,至于江老夫人同江母,她完全没想过要得罪。
  因此林葭h赔笑道:“江老夫人送来的衣物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我穿着不甚合身,行简哥哥便帮我重新寻了一套。”
  “老太太面前一口一个你呀我呀的,也不知是什么人家养出的规矩。”
  江母皱眉看着林葭h,心中愈发堵得慌,她身边丫鬟瞧出自家主子不满,便上前道:“倒怨不得林姑娘,小门小户出身自然不懂咱们府里的规矩,夫人也不必担忧,奴婢初初入府的时候,也是这般莽撞不知礼数,日后寻嬷嬷教导教导便成。”
  林葭h陪了一天笑脸,再听这话到底忍不住,她看着那丫鬟冷笑道:“我家虽然不是什么钟鼎书香之门,但也是华夏隐世之族,你们没听过也是正常,但小门小户四字我可担待不起。”
  说这话的时候,宋挽正往内堂来,她身上穿得依旧素雅,但通身端庄气质完全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林葭h看着憋闷,她深呼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我家族专攻各种奇门巧技,于士农工商皆有助益。江行简邀请我来侯府,也是因为他知道我的厉害,特意请我过来的。”
第5章 圆房
  林葭h说完心中颇为痛快,她以为众人会对她另眼相看,哪知江母只是瞥了她一眼再无表态。
  “祖母、 母亲,该入席了。”
  宋挽进来后,一群人连带着主子丫鬟离开,林葭h这才脸色通红的冷哼一声。
  待到江行简身边的丫鬟来寻她,林葭h才跟着走到正堂。
  侯府的富贵是她未想象过的,不过一顿家宴桌上便有上百道珍馐,金银瓷具无数。
  她暗暗咋舌,又不得不暗骂两句骄奢淫逸。
  “林姑娘,随我这边来。”
  “你叫什么?”
  那丫鬟恭敬答了怀素二字,便邀着林葭h来到桌前。
  江老夫人左手边坐着江母,右手边坐着江行简,而宋挽没有坐在他旁边,反挨着江母坐下。
  林葭h见江行简身边无人,便顺势坐了下来,哪知刚坐下就引来所有人注目,上百双眼睛看得她如坐针毡。
  怀素也红了脸,完全没想到林葭h这般没有规矩。她低头凑到对方耳边,低声道:“这是晏二爷的位置,林姑娘请随我来。”
  林葭h一顿,扭头去看江行简。
  于小事上江行简或许可由着她,但这种伦常规矩,便是贵为一府主母的江老夫人都不可破,江行简拧着眉隐隐露出不悦,林葭h无法只能委委屈屈起身,跟在怀素身后。
  就在她以为自己该坐在宋挽身边的时候,怀素却领着她一直走到几乎是主座对面的位置。便是她再不懂侯府规矩,也知晓这地方差不多是地位最低的位置。
  林葭h咬着牙,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整张脸红成一片。
  到了地方她想坐下又被怀素拉住,她回头正要爆发,却见怀素冲她使了个眼色。
  林葭h抬头去看,只见所有人都是按着身份地位一个个入座的,她心头一紧咬着牙等到身边人坐下,才坐在凳子上,还未等坐稳怀素又轻轻点了点她的背。
  憋气了一整晚,林葭h只觉自己已临近崩溃边缘,她猛地扭动身子甩开了怀素的手。
  身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诧然看了她一眼。
  林葭h知道自己的举动,在这群千金小姐眼中必又十分出格,只是她实在懒得管。
  她索性拿起筷子要夹菜,却又有些迟疑,忍不住抬头观察着场上众人,发现除了她,整个桌上一二十个主子没有一人动筷。
  她心中一抖,讪讪收回了手。
  亏吃得多了,才升起看看别人如何行事的心思。
  一圈观察下来,她更加难受。
  她先是见身边的小姑娘,整个身子只略略坐在椅子边,脸也并非朝着眼前餐盘,而是微侧向江老夫人的方向。
  怪道刚才她一坐下,怀素便点了点她身后,想来这坐姿是有问题的。
  再仔细看去,果真所有人都是这般。
  林葭h抿着唇脸上冷得厉害,只是最终拗不过心中别扭,还是欠着身子轻轻坐到沿边上。
  侯府用餐的主子辈有一二十个,加上这些人近身伺候的丫鬟乳母,以及上菜等小丫头,整个正厅来来回回不下上百人穿梭,却不闻一声咳嗽以及碗盘碰撞声。
  用餐环境寂然无声,令林葭h别扭不已。
  且她到底不是从小学着各种规矩,不过虚坐了一会儿便觉腰酸眼晕,加上跟江行简赶路数日,到了侯府又乍听闻他家中有妻,一通折腾下来身心俱疲,如今看着满桌美味珍馐在眼前,不免饥饿难忍。
  她偷觑宋挽一眼,见她正吃着东西,心下放松便提起筷子夹了眼前一道不知是蹄o,还是肘块的菜。
  刚夹进碗中,身旁的小姑娘又难掩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险些让林葭h暴跳起来。
  “自家人吃饭不必守那么多规矩,尽兴便好。”
  江老夫人开口她却并未觉得被安慰,反而有种被揭穿的羞耻感。
  林葭h咬着牙犹豫在三,强撑着最后一点脸面将筷子塞进嘴里。入口肉质软嫩鲜香,风味很是独特,但她却同嚼蜡没有分别。
  吃了一口,她便再吃不下任何东西,全部心力都放在了观察宋挽身上。
  只见宋挽从用餐开始,便未曾夹向任何一道菜,且每一道菜都必端到江老夫人面前,她先尝过后,其余伺候主子的丫鬟们才会用精致的镶珠银筷同银羹匙,夹出三五道菜放到各主子面前的小碗中。
  除了布菜的丫鬟和她外,无一人自己动筷夹菜。林葭h眼睁睁看着所有女眷,只吃了三五七口便放下筷子,仿佛夹菜吃食的数量也有规定。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