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他根本不屑此道,宁愿受尽那妖女的折磨,也不愿多亲近一分。
万宵闻言一愣:“宋家嫡女不一直都是这般温婉雅娴的模样?”
他暗中见过几次,只觉那女子是个柔软无害的,大多时候面上都带着浅浅笑意,很是寻常。
沈千聿摇头:“往日如何未曾留意,只觉今日十分不同。”
他垂着眸,面无表情道:“不知可否是宋家又生了送女入宫的心思,方以此道……”
“主子,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万宵眯着眸子微微向后仰去,视线不停打量沈千聿。
片刻后万宵道:“宋姑娘不一直当您是吉荣吗?她身为宋家嫡女,便是沦落为城阳侯府的弃妇,亦不会打一个宫中内侍的主意吧?”
沈千聿面色一顿,倏地起身:“你懂个什么?”
说完,他黑着脸大步走向自己的院子。
万宵皱着眉,也不知太子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正琢磨间,只见沈千聿又拧着眉绕了回来。
“宋挽并非城阳侯府弃妇,是她与江行简义绝在先。”
万宵怔愣:“有区别吗?”
“你懂个什么!”
沈千聿道:“她虽未接下我的投师贴,但我敬重她的学识。”
万宵就见沈千聿说完这句,头也未回匆匆离开。
“这人……不是您自己说宋家姑娘今日反常,如何又是我不懂了?”
他二人在宅子中拌嘴,却是不知宋挽宅子附近有个中年妇人已在暗中窥探许久,见沈千聿这样一个高大威武的陌生男人,踏着夜色而来又踏着夜色而归,不由险些惊掉下巴。
她抿唇思虑许久,着急忙慌地坐上马车回了城阳侯府。
第124章 死后
那鬼鬼祟祟的婆子,正是城阳侯府随侍处总管齐顺家的媳妇,上次来接宋挽结果被沈千聿打伤的便有她一个。
马车侧翻的时候,她虽同众人一起滚落车下,却并未晕厥,正瞧见了沈千聿行凶的模样。
是以齐顺家的知道宋挽被一个陌生男人劫走之事。
与侯府夫人清白有关的大事她不敢不说,一回了侯府便偷着告诉了江母。
想到夫人当时气急败坏的模样,她狠狠打了一冷颤。
今日会来此,也是得了她的命令偷偷监视宋挽,夫人有话,若是宋挽在外遇难丢了清白,她们侯府便借此奉上休书,可若是……
齐顺家的咬着牙,眼中尽是纠结不定。
往日宋挽对她不错,但这勾引野汉子不贞不洁的行为,实在是……太过放肆!
“走,回府里去。”
齐顺家的咬着牙一路回了侯府。
江老夫人同府中庶子女先后过世,让江母一下老了十几岁。原本多年养尊处优的富贵日子,将她娇养得如三十出头的美艳妇人,如今却是一夕之间白了大半乌丝,仿似老了十岁。
“夫人,柳姨娘又来了。”
江母捧着黄铜手炉,闻言眸中闪过一丝不耐。
“可要奴婢打发她走?”
“不必了,让她进来吧。”
抬手捏了捏眉心,江母道:“丧子之痛我亦经历过,为人母亲的怕是恨不能替儿子去了,你让她进来,我开解开解也好。”
“这一年府里没了太多人,我这心里……”
捂着胸口,江母微叹一声:“亦不是滋味。”
往日府中处处有老太太操持并不用她管事,多年来她便养成个不愿理事的懒怠性子,府中出的庶子庶女她自然也懒得养在膝下。
可那些庶出虽然不是她自己生养的,但活生生的人没了,她也不好受便是。
更别说这府里短短几月时间,先后走了四人。
一想起此,江母就觉心中发冷,紧捧了捧手中暖炉进怀。
她心中厌烦柳朱,尤其是这几日柳朱要了府中不少东西同银子给江晏治丧,但此事她虽有微词却也都一一应下了。
难不成她还怕她发死儿子的财不成?
不过是当母亲的一番悲苦之心,无处纾解罢了。
江母穿着一身白,掩盖满眼疲惫。
柳朱刚进门就见江母坐在那出神不知寻思些什么,她眼珠子一转,瞬时挤出几滴泪来在江母面前。
“夫人,你要给晏儿做主啊。”
江母长舒一口气,垂着眸道:“这是又少了什么?”
柳朱抹着眼泪:“这几日我去到毓灵斋,却发现晏儿房中什么东西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呢?往日我瞧他出手阔绰,不像是没银子的模样啊。”
“且外院的柳管事也说晏儿几次托他南下带了东西,那些东西都不便宜,怎得如今都没了?”
江母皱着眉:“你来就为了这事?”
“爷们在外与同侪交际,买卖些物件都是寻常,他一个庶子房中能有什么?且江晏尸骨未寒,你便去他房里翻找银钱?你怎么做人姨娘的?”
江母厉着眉眼,语气凌厉:“这几日你打着为江晏治丧的名义跟府里要这要那,那些东西呢?可用在江晏身上了?”
柳朱扭过头,躲避江母视线。
她儿子都没了,不多给自己留些银子怎么成?死都死了,还非得将银钱都带地下去?
想到江晏,柳朱皱了皱眉。
那孩子小时候分明乖巧懂事,待她又好,也不知长大怎么就变了个性子,对自己的生母日日冷着脸,像是谁人欠他八百吊似的。
如今短命,怕也是他不孝的报应。
“自然用在二爷身上了,二爷是从我肠子里爬出去的,除了我同夫人还有谁能心疼他?”
“你知道便好。”
到底不是自己的儿子,江母无心细究,说完便想要打发柳朱回自己的院子,哪想柳朱跪在地上满面哀怨:“只是夫人,晏儿房中真少了许多东西,就连他身边的两个丫鬟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虽是青斋同府中管事打了招呼,拿了身契离开,可妾身就是觉得不对劲啊,晏儿手中的细软定是被她个小贱蹄子卷走了,夫人,咱们应当报官。”
“您是不知晏儿往日出手多么阔绰,九成在外头有些私产……”
柳朱一脸焦急。
她曾经可亲眼见过江晏给她嫂子送了套十分贵重的翡翠头面,那翡翠水头极好,值上千两银子呢。
她偷偷寻人打听过,至少一千五百两银子是有的。
若江晏手中没有私产,哪里能买得起这种东西?
柳朱越想越急,躬起的腰恨不能扑在江母身上。
“够了。”
江母嘭一声将暖手炉砸在地上:“江晏人都去了你还编排他?庶子藏私是个什么名声,你上赶着给一个死人泼脏水?”
“为了那么点银子你脸面都不要了?”
“李嬷嬷。”
江母气急,额边青筋都暴了起来:“柳姨娘胡言乱语,请了家法给我好生治治她这毛病。”
李嬷嬷踌躇不决,江母却是扯着嗓子道:“还不快去!我如今算是瞧出来了,这府里不用些雷霆手段是不成了。去,今日就让柳氏好生长长记性,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让她一次学个明白。”
“学不会,别放她出来,另外将江星给我带来瞧瞧,这样的姨娘能养出什么样的闺女?”
江星今年方九岁,江母对这个庶女只有个唯唯诺诺的印象,今日瞧柳朱连死去的儿子都要编排,实是忍无可忍。
很快下人将江星带了过来,江母一瞧险些气得晕死过去。
如今就快要入冬,江星身上还穿着初秋的衣裳,光是走到绛香院这儿,小姑娘就冻得双手青紫,脸蛋通红。
江母扶着额,气得不成样子:“将江星送……”
“送往澜庭院让林氏同怀素带着,至于柳朱,她如今既无丈夫又无儿子,留在侯府也无甚用处。”
“侯府待人向来宽厚,就不用她给侯爷守一辈子了,家法伺候完给我送出府去。”
“再去给我将柳呈祥带来,让他好生管教管教这个东西,若是她敢在外胡言乱语,就将柳家一家子全赶出去!”
第125章 毒哑
见江母动怒,李嬷嬷连忙拉着柳朱走了出去。
柳朱还在不断哀嚎,却是被李嬷嬷用手中巾帕直接塞到了嗓子眼儿。
柳呈祥亦被人带了来,江母一见他便冷叱一声,吓得柳呈祥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婆子将江母的话复述给他听,只见柳呈祥不住磕头:“夫人放心,小的必好生看管柳朱,绝不让她在外说侯府一个字。”
江母怒瞪他一眼,万分厌恶的摆手让人将他带下去。
柳呈祥一出绛香院,脸色便阴沉下来,他站在垂花门外静静等着柳朱。
满眼白色的城阳侯府透着一股阴森之气,平日各院喧嚣热闹,如今却是寂静无声,就连下人走路都会下意识放轻脚步,生怕惊扰了什么。
柳朱被带出来的时候,双颊被人扇得青肿不堪,见到柳呈祥时她忍不住咧嘴哭了起来。
鲜红血渍布满牙缝,可见今日李嬷嬷是下了狠手的。
“哥哥……”
柳朱挣开李嬷嬷,猛地扑向柳呈祥。
“您帮我同夫人求求情,我不能离开侯府啊……”
她若是离了侯府,还如何吃香喝辣过姨太太的生活?且她父母早就过世,唯一的亲人就剩下柳呈祥一家,她还指望着柳连升给自己养老呢。
如今江晏都没了,若再离开侯府让她怎么活?
“哥哥,我真的不能离开侯府。”
柳呈祥眼皮抽动,咬着牙死拉着柳朱回了自己所在的下人房。
柳朱哭了一路,到柳呈祥居住的院子时,她哭得更是厉害,周围下人出来看热闹,待问清是柳朱被夫人赶出府后,一个个都缩回了脑袋。
“你先看着她,我马上就回。”
柳呈祥将柳朱推进屋中,柳朱嫂子站在门外红肿着眼皮盯着她一言不发。
“嫂……”
“我呸。”
柳家媳妇一口唾沫吐在柳朱面上:“你个挨千刀的活该有今日,晏儿……”
她语气哽咽,眼中瞬时落下一串泪:“晏儿那么好的孩子会短命,都是你这个丧门星克来的,该死的是你才对!”
“打小我就同你说过,让你莫日日苛待他,你为了荣华富贵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活该,活该你临老被赶出府去。”
柳家媳妇咬着牙,一声声咒骂柳朱。
江晏不是她的孩儿又多了一层主子身份,平日里她甚少能见到他,可她知道晏儿那孩子是个好的,心里头软着呢。
晏儿回回见了她都会喊一声舅母,且私下里亦送过不少东西给她。
她不过就是在江晏挨打挨得狠了时,偷偷借着柳呈祥的名义给他送过几次药同吃食,这孩子就一直记在心里。
甚至前段时日青斋离府时,还给她送了些银票来。青斋原话便是不能给柳姨娘留一分主子的东西。
她这几日心疼江晏心疼得浑身无一处不疼,眼皮子都哭得睁不开了。
而柳朱呢?
她哪有个儿子去了的模样?双颊红润饱满不说,面上还敷了粉!
“就因为你黑了心肝,晏儿才早早去了,因为老天爷知道不能让晏儿这样的好孩子给你养老,你老了就只配沦为大街上乞食的乞婆,日无三餐夜无居所。”
“就是你克死了晏儿,就是你。”
“你活该过那人人喊打,过街老鼠一样的日子!”
“你放屁。”
柳朱猛地起身,口齿不清道:“我对那小畜生还不够好?我是短了他的吃,还是短了他的穿?他能在人前做风风光光的晏二爷,还不是我一直在府中从上到下狗一样的谄媚打点?”
“且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这些年我收来的银子大半不都进了你们家?好啊,现在我儿子没了,你敢挺起腰杆同我大声说话了,怎不见你往日对我呼呼喝喝?”
“你别忘了,哥哥同连升答应过给我养老,我这些年可是给了你们不少的银子!”
她对那小畜生如何不好了?若是没有她柳朱,那小畜生能托生在侯府里,一出生就做了侯府二爷?
“那小畜生不孝生母,死了倒好,免得生出个跟他一样的东西,还要遭我这份罪。”
柳朱怒瞪着自己的嫂嫂,很是笃定柳呈祥不会将她如何。
这么多年她都是如此嚣张跋扈过来的,且柳呈祥拿了她那么多体己银子,怎么敢不好好对她?
若是不好好对她,怕是地下的爹娘也不会放过他。
“我待那小畜生不好,你怎么舔着脸说的?我是他生母我能待他不好?他福薄没那个享受富贵的好命道,也能怨上我来?”
“我呸,贱人。”
柳家媳妇听闻此话双眼猩红,直接跳到柳朱身上,左右抡着胳膊抽她。
柳呈祥端着碗进门,大呵一声:“干什么呢?”
“哥,你媳妇打我。”
柳朱捂着脸,趁柳家媳妇不备狠狠挠在她面上。
二人又缠斗在一起,柳呈祥上前大力将两人甩开。
柳朱起身挑衅地看着自己嫂子。
“这些年我给了你们那么多银钱,别以为光……呜……”
话还没说完,柳朱就被柳呈祥掐住了下巴,死死按住牙关。
“给她灌进去。”
柳家媳妇闻言二话不说,亦不问是什么东西接过便往柳朱口中灌。
柳朱挣扎着想要往外吐,却被自家哥嫂狠狠按住口鼻。
见那碗药物全部被柳朱喝下去,柳呈祥夫妻才将人松开。
柳朱只觉喉咙处烧灼得厉害,她疼得满地打滚,一口口往外喷着血却说不出一句话。
柳家媳妇惊慌道:“这是什么?”
“真硇砂合五倍子水,外院除铁锈的物件。”
“那柳朱她,她不会死了吧?”
柳呈祥冷哼一声:“死不了,烧坏了嗓子而已。”
“你跟我一起将她丢出去,免得她在院中闹人。”
“丢……丢出去?”
“怎么,你想违背夫人的命令,还是你想养着她?”
柳家媳妇一听,跟着柳呈祥一人架着柳朱一只胳膊,直接丢出城阳侯府外。
婆子将柳朱被他二人赶走之事禀告给江母,江母闻言淡淡点头,懒得再理会。
齐顺家的见这乱象都处理妥当,这才走上前凑到江母耳边,轻轻嘀咕了两句。
第126章 臣服
“你说什么?”
江母身子猛地向后仰去,齐顺家的连忙将人护在怀中。
“跟我去寻易儿,我要让易儿将那贱人缢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