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春情——任欢游【完结】
时间:2023-05-04 17:14:32

  怀素道:“林姨娘说得对,若不闹出些什么来,圣上不会重视亦不会派兵去涑河救侯爷的。”
  江母粗哑着声音,面上因哭喊了一夜而显得异常苍老。
  “圣上这是要绝了我城阳侯府的根啊!”
  “不会的。”
  怀素语气温柔,轻声安慰江母。
  “总归有办法的。”
  宫门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先前还有些人对那纸笺之上的言辞有所怀疑,可宫中始终未有任何响动,有那晚来未能入宫的臣子,一直在宫外求见江妃娘娘也无人出来应。
  宫门处愈发寂静,渐渐的众人都知传言怕是为真。
  远处巷子里忽而传来刺耳诵经送葬声,怀素见那嘈杂之音越来越近,转身道:“城阳侯府待怀素有恩,怀素无以为报,今儿……”
  “便算成全奴婢了。”
  江母愕然抬头,怀素微微一笑:“若侯爷回来,老夫人可能帮奴婢带句话给侯爷?”
  “你说。”
  二人面上都已落泪,怀素看着江母,心中有万般言语此刻却不知应从哪一句说起,许久后才低声道:“望夫人帮奴婢转告侯爷,怀素……不悔。”
  她站起身,走向守城将领身边大声道:“城阳侯府妾江门于氏,求见圣上!”
  那禁军头领大呵一声:“宫门禁地,无关人等不得靠近。”
  “城阳侯府妾江门于氏,求见圣上!”
  每说一句,怀素便向前逼近一步,守门将领抽出腰间佩刀,寒光映在怀素面上却是未能阻止她半分。
  “城阳侯府妾江门于氏,求见圣上!”
  “站住。”
  “我城阳侯府效忠朝廷百年,已故老侯爷边关对敌战死沙场,妾身夫君与敌国对战生死不知,圣上为书虚名绝我忠臣良将满门,我城阳侯府……”
  “冤!”
  女子凄厉之声划破长空,宫门前众人瞬时哑然。
  怀素说完这句,猛地向宫门冲去,那守城将领手起刀落,怀素瞬间人头落地,只余下满地热血。
  夜风袭来,一阵浓重血腥味传来,挤在宫门前的人群中突然爆发一阵声响。
  “怀素!”
  江母痛哭流涕,跪爬到怀素尸首前哀嚎不止。
  “皇帝昏庸无道、寒天下学子赤诚之心惹天怒人怨,沈丛邑他不堪为君。”
  径山书院的一众学子里,不知是谁率先喊出一句大逆不道之言。这一声好似泼入滚沸油锅中的一盆冷水,瞬间噼里啪啦炸得宫门前众人再忍不住心中愤懑。
  苏榭看着江母跪地磕头,头破血流的模样亦心生不忍。
  他喉间一动,又爆呵一声:“我们乃天子门生,宫中禁卫不敢对我们动手,冲,今日便是横尸于此咱们也势要见到圣上。”
  “咱们代天下学子问问圣上,我东宁百姓的命,于他心中到底算得个什么?”
  苏榭说完,一群学子紧紧向前拥去,挤得守宫门的众多禁军齐齐后退。
第216章 告急
  宫外闹得人仰马翻,而宫内文惠帝正竭尽所能想要粉饰太平,奈何今日无人顺应他之所想。
  文惠帝阴沉着一张脸坐在雕龙髹金宝座上,居高临下看着跪了满地的重臣。
  宋蓝安道:“还望圣上出兵增援涑河。”
  “今日事闹得天下皆知,荪城赤羊无人镇守之事不出十日定会被宁王知晓,届时便是朝中派兵也鞭长莫及。”
  文惠帝面目狰狞道:“朕说了,此乃无稽之谈,你们这一群蠢物听不懂朕所言不成?”
  “圣上。”
  宋蓝安起身,高声道:“若是传言,还望圣上将江妃娘娘请出让众臣见上一见。”
  “宋蓝安!”
  一道请兵折子丢在宋蓝安脚下,文惠帝愤怒拍桌而起,一双眸子因怒极而猩红不已。
  吴喜香之父吴御史跪地大声道:“请圣上出兵。”
  “请圣上出兵。”
  众臣随声附和,文惠帝只觉腹胃烧灼,疼得他趔趄着跌入龙椅之中。
  只是眼下无人关心他龙体是否康健。
  吴御史自地上而起:“圣上想垂范百世名留青史,竟妄以这等卑劣之举成事,实为奇想天开。”
  “圣上可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您今日折损我无数东宁兵将,来日待您宾天之时,如何有颜面见我东宁列祖列宗?”
  “圣上以东宁国土、太子及万将之躯为祭,便是将这清名留给圣上,圣上又如何背负得起?”
  “圣上当天下万民都如您一般心瞎眼瞎,鬼迷心窍了不成?”
  “放肆。”
  文惠帝猛地趴在御案之上,抬起眼死死瞪着吴御史。
  “来人,将吴仕良拖出去杖五十,今日殿上四品之上官员,夺俸……”
  “圣上三思。”
  郑云山颤颤巍巍开口,大声道不可。
  吴仕良却是道:“郑公莫为下官求情。”
  “为臣者谏诤辅拂方为本道,今日未能致圣上心阔眼明,乃老臣无能。”
  “可老臣知晓何为忠君。”
  “臣不愿圣上遗臭万年,成为那与桀、纣齐名之流,唯愿速死以荐青天,敲圣上心门。”
  说完,吴仕良三两步跑至云龙柱前,一头狠狠撞在了鎏金大柱上。
  “你……你……”
  文惠帝死死抓着心口,发不出一丝声音。
  宋蓝安视线自吴仕良尸首上扫过,微微蹙眉不忍再看,他甩袖跪地:“请圣上出兵。”
  “请圣上出兵。”
  众朝臣高声请求,文惠帝抓着心口身子猛一抽搐,直直自御案之上摔落到地上。
  “圣上……”
  随侍太监上前将文惠帝扶起,众朝臣却是长跪在地一直不起。
  宫中太监将文惠帝抬回寝宫,由太医诊治。待到天色微亮时,他方幽幽转醒。
  “那群逆贼可还在……”
  “禀圣上,郑老同宋大人他们跪在寝宫外。”
  文惠帝抓住心口,气急至险些再度晕厥。
  他昨日被宋芸宁那贱妇伤了心肺,虽以宫中秘药强护性命,但定于寿数有碍。从昨日起他便觉五脏六腑灼痛难忍,饮水吞咽皆如受刑。思及此,文惠帝手一挥,召来那身形佝偻的老太监,又自瓷瓶中取出一粒赤丸。
  吃下那赤丸,文惠帝面上添了几分红润。
  待舒缓后文惠帝按住胸口,沉声道:“传旨下去,便说朕龙体欠安,即日起罢朝十日,封锁宫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既他们愿跪,便让他们跪。”
  说完,文惠帝随太监出了皇帝寝宫。
  待罢朝圣旨下,宋蓝安等人彻底对文惠帝失望,有那年岁大的朝臣当场失声痛哭起来。
  郑云山更是抓着圣旨颓然瘫坐在地,一脸家国将破的绝望和悔恨。
  英国公长叹一声:“眼下如何是好?”
  宋蓝安起身走至郑云山面前:“劳烦郑大人。”
  将罢朝圣旨接过,他随手递给明华新:“圣上下令封锁宫门,还望英国公宣旨。”
  “宋大人所言极是。”
  将圣旨捧在手中,明华新眸中带出三分狠劲。郑云山看着二人动作,嘴唇张合,终是未将阻拦之言说出口。
  昨夜宫外吵闹一夜,无数人跪地祈求以见文惠帝一面,那些个学子更是直冲至宫门下,若非宋扶等朝中众臣阻拦相护,怕是早已被斩于守城将领的刀下。
  怀素的尸首还横在宫门前,江母早已支撑不住哭晕在地。
  林葭h身子不便,被青薇护在杂货铺中。
  昨日夜里,送葬人吹打了一夜,直敲到如今,以至于上京街头巷尾挤满了百姓。
  本有那先前还想着莫犯皇家忌讳,惹了圣上不悦怕掉脑袋的,如今一夜过去,众人皆被昨日未能入宫跪在宫门前的文武百官所打动。
  “早年将太子送去南庆,便不是那带把儿的男人所为,如今又将皇妃送给南庆人折磨,这皇帝老儿骨头软成这个样,怎不将那一颗脑袋塞入裤裆里去?”
  一身穿粗布,身挑货担的男子在人群中大喝一声,有那与他相识的忙拉扯着他衣袖:“你不要命了?快卖你的货去,在这处凑什么热闹?”
  “这小哥儿说得没错,你没见那满地纸笺都写了什么?皇帝老儿将自己的女人送出去不说,便连荪城和赤羊也拱手让人。”
  “这可不就是昏君所为?”
  “别说了,小心你那脑袋。”
  先前那货郎嗤笑一声:“可不见得那皇帝老儿有敢要人脑袋的魄力。”
  百姓越说越是气愤,见咒骂皇帝前头跪着的百官同守城的禁军也无动于衷,一个二个都跟着骂了起来。
  沈千柏听着耳边百姓之言,心中憋闷得厉害。
  不多时,宫门微开,明华新自宫中走出宣文惠帝圣旨。
  正当百官以为至暗一夜已经过去,文惠帝终顶不住文武百官相求时,那罢朝十日之言一出,众人方知文惠帝打定了主意,要将他轻易得来的江山祸害到底。
  “我呸。”
  原先本还在压抑怒气的径山学子,有一人闻言竟是抄起地上砖石猛地砸向守宫门的禁军。
  这一下,仿似两军对垒中放出的第一支冷箭,那禁军啊一声刚抽出佩刀,便被一群学子同百姓猛扑上去。
  “报……”
  宫门被堵得严严实实,自外策马而来的传令兵呼啸而至。可行至宫门前,马匹再踏不近半步。
  那传令兵不知发生何事,但他手中军情紧急,行至人群前只能朝身穿英国公朝服的明华新大喊一声道:“报,涑河告急……”
第217章 后宫
  街头百姓听闻此,皆自行散开给那传令兵让出位置。有性子急的高声向前方大喊涑河告急。
  一时间,上京街头此起彼伏尽是告急之声。
  “哎,你倒是说说涑河如何了?难不成是太子殿下……”
  货郎大喊一声,在提到太子时身后人嫌他口中话不吉利,狠命向前推搡一把。
  “是啊,你倒是说说涑河怎样了?那荪城和赤羊又如何?可是南庆新皇知道涑河之事了?”
  上京地杰人灵,便是百姓也对朝中政事略知一二。有那头脑灵活的,甚至不比朝中官员差上多少。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给那传令兵说得满眼惊诧。
  这军情密令怎得就闹到人尽皆知了?
  “哎,你倒是说啊,涑河怎样了?”
  百姓推搡拉扯着他,那传令兵面色惨白被人来回推搡得头脑发晕,再加他不停赶路未得休息,如今便昏昏沉沉开口道:“南庆新君登基后,便率六万精兵往涑河方向而去……”
  啊一声,百姓口中一片哀鸣。
  “那是几日前的消息了?”
  “六日……”
  他一路未曾停歇,途经十一个驿站方自涑河赶到上京,如今涑河境况如何,他亦不知。
  “咱们朝廷在涑河有多少兵马?”
  有那百姓道:“不知……”
  “不足两千。”
  “两千如何对抗南庆六万大军?”
  “不知……”
  上京百姓又哭又骂,心中对朝廷万分失望。南庆都要打到家门口,他们的皇帝却还龟缩在宫中不知在做些什么。
  “听说英国公府明小将军在京郊点兵,怕是会带些人手过去。”
  “那亦不足万数,能做得了什么?”
  “在何处?”
  货郎挑着担抻长脖子道:“我去,我跟明小将军一起到涑河去。”
  “咱爷儿们上无父母下无妻儿,只有一把子力气,说不得到了涑河还能帮太子殿下杀一二南庆狗贼。”
  他将身上担子一丢,对身后一个面容熟悉之人道:“劳烦这位嫂子将扁担送与我家中。若来日我有命自涑河回来,还得指望它养家娶媳。”
  “哎……哎。”
  那妇人先是有些怔愣,随后上前小心扶起货郎的担子放在身前护着。
  “我……我同你一起。”
  人群中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急声开口,他身穿跑堂衣衫,跳着想要往前去,却被身后掌柜模样的男人一把拉住:“不要命了你?皇帝都不管的事儿,你去做什么?”
  那跑堂小二将头上布巾摘了下来,言语稚嫩道:“正是因为皇帝不管,我才要去涑河支援,若我去了能为朝中多争取一日,哪怕一个时辰,说不得便有援军可到。承蒙师父照顾多年,您之大恩,来惠唯有下世相报。”
  那名为来惠的小少年说完,三两步追着货郎而去。
  “我去……”
  “我也……”
  有那身高体壮的爷们伸头举手,却被身后或是妻女,或是父母狠狠拉住。
  可也有那心意已决的紧随货郎、跑堂二人脚步。
  甚至有一手持布幡,看模样已过半百的游医亦晃晃哒哒背着药匣跟在众人身后。
  宫门之前,有朝中百官有东宁百姓,亦有哭声有叫喊声,却唯独没有退缩之声。
  明华新站在宫门下,看着星星散散往京郊跑去的百姓,眸中带泪。他转身对宋扶道:“今日你便传书给明淳,让他带兵赶去涑河。”
  宋扶眉心微锁,却是很快点头。
  事到如今,已无人在意文惠帝的旨意了。
  明华新看着自发从家中拿出银钱米粮的百姓,淡淡一笑。
  他想,便是来日英国公府因抗旨被满门抄斩,到了黄泉之下他也能、也敢说一声不曾愧对明家列祖列宗。
  径山书院的众多学子亦蠢蠢欲动,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低声安抚。可邦国殄瘁浇不灭男儿热血,枪刀剑戟抹不去凌云之志,当下便有人褪去文人长衫,奔京郊而去。
  苏榭亦想上前,却被宋府跟来的下人抽了腰带困在身前。
  东宁因兵力、因文惠帝之故软弱了数十年,此刻众人却皆挺直了腰杆。
  “伯父。”
  明湘搀扶着大长公主由远而近,宋扶见她淡淡勾唇。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将情意隐在心中。
  大长公主自怀中掏出一面金牌,递给明华新,明华新又交予守城的将领。
  “开门。”
  守在宫门前的将领闻言皱眉:“圣上有旨……”
  大长公主随手一挥:“有什么老身也是他的皇姑母,老身要入宫,先帝都拦不住,莫说他沈丛邑的一道圣旨了。”
  “开宫门。”
  那将领还在犹豫,身后的副将却已走到宫门处将宫门打开。
  大长公主转身看着宋扶:“你让他们跟我一起进宫。”
  身后齐刷刷站起数十位臣子,江母亦赶忙站起身跟在大长公主身后。径山书院的一群学子也想进宫,却是被禁军阻挡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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