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有这希人就不会那么麻烦了。”危月燕说,“黎司非过来的时候留意到,城里也乱了。他们不得不调人过去想办法镇压。这边一空,就麻烦了。他现在在军营周围围捕那些黑衣人,等你们先出去了再想办法。要不先到我们的大营去?”
玛图索眼神示意:“我觉得没问题,你问他们。”危月燕便向他们靠近,把和玛图索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单永暮点了点头:“可行。我们先暂时在云诏那边休息一下,等情势好转以后再说。现在城中的情况也比较差,等等再说吧。殿下觉得呢?”苏子珧当然也是赞同:“既然两位将军都说这是可行的,那就这么做吧。不知道外祖他们……”
“殿下要相信,一定会没事的。”单永暮低声安慰他,“敬文长公主就算手眼通天,也算不到那么多。一定会没有事的。”
苏子珧轻轻点了点头。一行人往云诏大营的方向去。这个时候黎司非还在外围搜捕着黑衣人,和他们擦肩而过。苏子珧看着远处的黎司非,低声问单永暮:“单将军,那个人好像有一些眼熟。你知道他是谁买?”
“似乎是云诏的大将吧,和云诏的两位圣使关系都很好。”单永暮说,“我们快走吧。”
黎司非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确认他们安全了以后专心对付黑衣人。他现在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当年来暗害黎晖的黑衣人就是他母亲派来的。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没有就算是不喜欢也应该有一些表面上的情分。没有想到敬文长公主如此绝情。黎司非心里有气,自然而然把面前的黑衣人当成了撒气筒。但随着杀的黑衣人越来越多,他清醒了一些。他知道自己母亲的手段,这些死士一定不会给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但要是都杀了灭口,被发现了也有维护敬文长公主的嫌疑。他便高声下令:“尽量留活口!”谁知道他一下令,那些黑衣人就开始自我了断。黎司非立刻发现不对:“拦下他们!”黑衣人显然不只有这一种办法,黎司非被他们这样一折腾,竟然是落入了被动的境地!黎司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几口气,开始思考如何破局。敬文长公主派人来就是为了杀掉苏子珧,但挑了这个时候动手,大概是想把他们一网打尽。黎司非相信自己的母亲,她做事滴水不漏,那些黑衣人既然是做死士来的,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黎司非只能尽量留下活口,但显然,这也是做不到的。他不知道敬文长公主是不是猜到他还活着,或者根本就没有不想管他是死是活,只是想尽力把他拉下水,引起苏子珧等人对他的猜疑。还好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危月燕,而危月燕身后还有云诏。他们能做的事情比黎司非一个人能做的多得多。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云诏的武士们不负众望,终于抓住了几个黑衣人,并且留下了活口。黎司非精神一振:“把他们带回大营去!其他人就不要管了,直接就地诛杀!”
跟在他身边的大多是危月燕的亲卫,对于他的命令毫无质疑,对他身份起疑了的黑衣人们则是有所犹豫,不知道是不是想往他身上泼脏水。黎司非想到他们要做什么,没有半点动摇。这个时候,那些黑衣死士已经不剩下太多了,他们被云诏的武士团团围住,很快就要到地下去见阎王。领头的黑衣人终于是按捺不住,开始赌了:“慢!你是否是少主?请你住手!主人交代过我们,少主混在云诏人之中,不一定能够认出我们来。现在看来,你就是我等少主!主人名为裕文,号荣西夫人!少主,我等是您母亲的下属,速速停手!”
黎司非掌心之中满是冷汗,随后很平静地用南诏话说了一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不要管这些人说什么,直接动手!”领头人以为黎司非多少会犹豫一下,谁知道他油盐不进,直接装傻,把他气得差点要昏过去。黑衣死士们见到黎司非是这个态度,也懒得再和他争辩什么了了,打算直接鱼死网破。有一个黑衣死士直接用手中的剑捅穿了刚刚那个和黎司非说话的人:“胡言乱语!我们哪里有什么少主,只有主人!”这一举动在黑衣死士们之间似乎掀起了轩然大波,而后他们便开始“内讧”。这正合黎司非的心意。他花了一些时间,终于把那些死士们都收拾干净了。黎司非示意云诏武士们把他们的衣服都扒下来,检查一下身上的北斗麒麟都印在何处。大部分人的刺青在左臂,而有些人的刺青在后背。是因为地位有所区别,还是不隶属于同一个主人呢?
黎司非想到方才的内讧,但是他看不清那些黑衣人的脸,不知道被杀的和杀人的刺青是不是一样的。云诏武士的领头人过来问他:“布普大人,我们现在回去吗?”
“回去吧,把这些尸体也带回去。”黎司非说,“之后要怎么做,就让圣使她们决定吧。”
运送尸体的人走在最前面,黎司非和危月燕的几个较为信任的亲卫在最后面殿后,这个时候他留意到,城内的局势似乎已经稳定了。看来敬文长公主的计划是彻底失败了,黎司非松了一口气。还好离间的人是直接跑到他面前的,如果到苏子珧面前,就算所有人都站在他这一边,他也说不清楚。而且并不是什么人都会站在他这一边的。谁知道黎司非刚松了一口气,周围又出现了一队黑衣人,和他们队伍之中拖着的那些尸体没有特别大区别。黎司非立刻紧张起来:“不要管,直接处理掉他们!”而这批黑衣人的领头人听到了他喊的南诏话,也拿南诏话回他:“云诏人,不要动手!我们是官家派来的人,是来清除谋逆的!我们要见殿下,不要动手!”
黎司非抬起手来,示意周围的云诏武士暂时不要动作。他沉声道:“刚才也有一队和你们装束差不多的人,也说了差不多的话。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就是来帮我们的,口说无凭,我们如何相信你?”
“……都是那个谋逆的贱人,要不是她安插的无数后手,我们行事也不会如此艰难!”领头人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随后看向黎司非,“我们从京华来,有官家准备的信物。你带我们去见二殿下,就能证明我们的身份!我们愿意放下刀剑,在你们的监视之下表明身份,如何?”
黎司非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办法是可行的。便示意周围的云诏人分成两拨,一拨人先把那些尸体带回去,另一拨人和他跟着这些人。这个领头人自称姓吴,是禁军出身。黎司非自然说自己叫布普。一行人很快就回到了军营,危月燕站在营门口等着他们,见黎司非回来就立刻把他叫过来:“你们的二皇子并没有事,但是审问了那些强行留下活口的黑衣人以后,他们把你给供出来了。城里回来的那帮老头们已经吵起来了,要明天就拿你祭旗,你怎么办?”
“我躲在云诏这边啊,我能怎么办?这种事要看二殿下怎么说,他的想法才是最要紧的。”黎司非压低声音回她,“大不了我就用这个身份活一辈子,再也不回去。反正这么折腾一轮下来,我要是全须全尾地回去就有鬼了。那些尸体你们看了么?”
危月燕皱眉点了点头:“看了,但是有什么用吗?这并不能说明那些人的目的不是把你接回去。”黎司非则觉得不然:“只要能够证明那些黑衣人是在栽赃嫁祸就好。这里不是又有一堆人么?先进去再说吧。”危月燕还是皱着眉,但缓缓点了点头,勉强是认同了他们的意见。他示意吴统领和黎司非先进去:“走吧。你们的人在里面等着。”
三个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危月燕和吴统领便进了中军大帐,黎司非守在门口,那些黑衣人就跪在大帐门口等着。见到张孟参和周祁以后,很是兴奋:“张将军!周统领!”张孟参和周祁对视一眼,确认了这些人身份不假。随后吴统领看到了苏子珧,兴奋地跪了下来:“二殿下!”
苏子珧看了一眼张孟参,随后示意他起身:“这位统领请起。你说你自京华来,京华那边有什么新的情况么?”
“京华之中……官家被囚,逆贼称帝。相信不日就会收到消息。”吴统领低下头来,显得很是低落,“我等在京中被逆贼围困许久,见逆贼派人南下诛杀殿下和诸位,这才混在他们的队伍之中逃了出来。那逆贼真是心狠手来,连自己的亲子都不放过。臣在听他们布置任务的时候有说过,若是不能诛杀殿下,至少要离间殿下与黎将军。黎将军父亲殉国而死,忠烈之极,谁知道竟有这样一个母亲,真是可惜。”
黎司非在门口听着,随后垂下了眼帘。他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就这么解决了。其他人大概也没有想到。单永暮顿了顿,随后换了一个话题:“也就是说,你们其实是混在了敬……苏,苏长歌的队伍里来的。那些刺青不一样的人是你们的人?”
吴统领点了点头:“苏长歌的人刺青都在左臂,我们的则在背后,是有所区别。臣看到那位布普阁下派人送了一些尸体回来,想必你们也应该知道了。不过现在二殿下可以放心了,我们这些从京华之中逃出来的人都是绝对忠心的,都可以信任。您放心吧。”他示意苏子珧出去看一看那些人。苏子珧显然不太愿意,他转头看着张孟参,后者思考了一下变道:“殿下,还是去吧。总归是要见一见的。”
苏子珧这才同意出门去看一看。他走到大帐外,张孟参和单永暮护在他身后,吴统领和周祁在他身前,看起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危月燕也出来到黎司非身边,静静打量着他们。张孟参和单永暮看到了黎司非,默默把苏子珧拉远了一点。苏子珧犹豫了一下,便开口道:“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请起身吧。”
“谢殿下!”那些黑衣人相当整齐地回答道,随后就站起身来。这个时候黎司非注意到队伍之中银光一闪,似乎是有人想要借机动手:“不好!”随后他下意识伸手一拦,成功挡住了一支飞镖。飞镖上闪着暗紫色的光,而那个射出飞镖的人也很快被制服。黎司非握着那支飞镖,小心翼翼地递给危月燕看:“有毒,能看出来是什么毒么?”
“当然看不出来,但是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和越川有关。”危月燕接过那支飞镖,随后在手里晃了晃,“这就是你说的没有任何问题,都是自己人的队伍?”吴统领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要不是黎司非反应快,这个刺客就成功了。苏子珧则是盯着黎司非,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张孟参和单永暮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单永暮来当这个恶人:“吴统领,在手底下的人都弄干净以前,还是劳烦您留在云诏这边吧。殿下,我们先回去吧?”
苏子珧点了点头,走的时候他一直盯着黎司非,但什么也没有说。
第68章 帝王之悲
瑞朝建宁帝二十年四月十八,建宁帝二姐敬文长公主发动宫变,囚建宁帝,自立为帝,号靖州。
黎司非等人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十天前,他们对于这个消息算不上意外,只是担心建宁帝的安危。毕竟若是朝中大臣都倒向了敬文长公主,或者说靖州帝。苏子珧就算能够成功回京登基,留给他的也只是一堆烂摊子。她隐忍蛰伏那么多年,不可能没有什么手段。黎司非等人就在她手下的北方大军之中吃了大亏,状况惨烈到黎司非觉得单昭都已经转投她麾下了。 好在他们在人数上依然有优势,凭借着这一点扭转了颓势。加之靖州帝似乎不太想在前线和他们消耗太多时间,终于在十日后,他们抵达了京郊,和周围徘徊着的军队汇合。
黎司非的身份一直捂得很好,他发现自己被苏子珧注意到以后就基本不在人前露面了,也只在云诏军营这边出现,单永暮偷偷跑来找他的时候都变得麻烦了很多。趁着双方主帅在瑞朝大营议事的时候,单永暮跑来告诉他:“这边情况都差不多了,估计你明天就会见到老头子,我得想想到时候怎么和他解释你的事。他问我你是不是死了,但我没有说。对了,还有那个吴咏说的,陛下被你母亲关在皇城之中,据说还没有丧命。如果我们能够把他救回来,之后就没有后顾之忧,行事也更名正言顺一点。”
“我知道了。单老将军那边,你让他到云诏大营来,我亲自和他解释。”黎司非正在洗脸,他脸上的涂料涂了太久,已经有些剥不下来了,“去营救官家的话,你们的意思是要云诏这边帮忙?”
“危月燕和玛图索的话,我之后和她们俩说,去不去由她们选。伯商兄说你得去。”单永暮说,“你对皇城的地形很熟悉,万一事情败露了还有机会保住命,也能争取更多时间。虽然我觉得这么安排很残忍,但是确实有道理。”黎司非抹了一把脸,随后点点头:“是挺残忍的。但是物尽其用,这么做我的确能活,也能保住命。什么时候去?”
“等到他们那边商量完事情吧。”单永暮说,“晚间的时候可能更方便一些?到时候盘查也没有那么严格了,我们进城行事更不容易被发现。据说城里还有人能够接应我们,等我回去问一问情况再说。”
黎司非拧干了手上的毛巾,低声道:“没事。离珠她们现在也在那边,之后会做出决定的。宫中既然有越川人,云诏这边就必须出手。我想一想怎么做会比较合适。对了,你告诉张孟参,要是我去的话你们那边也要有人跟着一起去,你或者他都行。”
单永暮点头:“我知道,我会和你一起去的。至于他去不去我就不知道了。大营这边有比我们资历更高的人坐镇,不用担心。他还说,不用把宝都押到这一次上,京华之中必然会有一战,就算是把陛下救了出来,我们和你母亲也没有任何可以和解的余地。京华城难逃一劫,就算救不出来人,也不用太担心。”
“我知道。”黎司非点了点头,“不用担心,我会尽力的。”
单永暮应该是还想说什么,但是危月燕和玛图索回来了。玛图索见到他便道:“你还在呢?你伯罗找你呢,可能还要见一见黎司非,你最好快一点回去。”单永暮闻言一溜烟跑了,危月燕则是拿起一杯水喝了一口:“你们的人是真的很能说。”
“就是啊!说了半天没有一句话是有用的,说这个不同意,说那个不同意,让他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玛图索看来憋了很大一股气,危月燕一提她就和连珠炮一般说起来,“好在单永暮他们一直在帮我们说话,那个苏子珧态度也很坚决,不然这事还定不下来。那堆老头怎么比寨子里的阿婆还能说啊?”
黎司非赶紧出来打圆场:“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利益,能够凑在一起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不要和他们计较。这些事以后有得是头疼的机会,你们跟二殿下商量好就行,之后他会想办法的。”
“也行吧。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斗来斗去,我真是没有话讲。”玛图索找了个地方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黎司非想说这个时候才是斗得最起劲的时候,估计还没有到最激烈的时候。不过这算是“家丑”,他不想说。危月燕见他们俩都不说话了,就问黎司非:“他们打算明夜去皇宫救你们之前的皇帝。张孟参要你务必跟着一起去,你怎么想?”
“我只有这一条路可以选。”黎司非说,“我当然会去,你们会和我一起么?”
“我会和你一起。有人说在皇宫之中见到了姜央韶,我得去确认一下。”危月燕说,“玛图索就不去了。她要留在这里盯着情况,看那帮人会不会弄出其他事来。我记得在京华城里还有一些信蛇,我随后把它们召出来,看看有没有收集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黎司非点头,随后想到一件事:“你不会还会像上次那样吧?要是还是这么做的的话,我不同意。”危月燕有一点心虚地挪开目光:“怎么会呢?还有玛图索在呢,再怎么样也不会到那种地步。不过确实要用一点有关的方法……”黎司非拧起眉,玛图索先看看危月燕,又看看黎司非:“你们俩有事瞒我!快快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