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声甘州——蟹子猹【CP完结】
时间:2023-05-04 17:17:56

  危月燕把他们送回大营以后就扭头去了瑞朝大营,她是个熟脸,瑞朝的人对他也会放心一点。黎司非则把白菩提带回了中军大帐,玛图索在中军大帐里等着,见他们俩回来了,有些好奇地凑上来看:“这就是你舅舅?你们看着一点都不像啊?”
  “你在想什么?”黎司非翻了一个白眼,“这当然不是我舅舅,这是他周围的近侍。我把他带回来是为了方便问一问宫中的事情。白菩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奴当然知道。”白菩提说,“您是想问敬文殿下的事么?老奴可以清清楚楚地告诉您,这就是真的。当年官家登基之时,敬德殿下忽然过世,为了不违反和黎氏的约定,敬文殿下只能借敬德殿下的名头出嫁。之后便是您看到的这样。”
  黎司非垂下眼帘:“好。那你们被关在宫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官家看起来很不好,越川人对你们做了什么?”
  “越川人没有对老奴做什么,只是在折磨官家。她们对于老奴和官家还算是优待,至少吃穿是不短的。”白菩提摇了摇头,“她们受了敬文殿下的命令,想要逼官家写禅位诏书。官家没有同意,所以她们一直在折磨拷问官家,不过老奴觉得,应当是还带着私怨的。她们每天都严刑拷打官家,似乎还给官家喂了毒。老奴想,官家之所以神智不清,就是因为这个。”随后白菩提转过头去,对着玛图索和危月燕跪了下来:“老奴求云诏的几位帮帮官家!如果能够就官家,老奴就算是死,也值得了!”危月燕打量着他,随后看着黎司非。黎司非点了点头:“无事,我们会尽力的。”
  白菩提有一点诧异,大概是因为黎司非口中的“我们”。他的诧异也只是一瞬,很快又拜了下来:“多谢诸位,多谢诸位!”黎司非不管他,又问:“只是这些吗?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白菩提摇头:“她们只是来逼迫官家,之后便是很官家谈一些陈年旧事,就像公子知道的那样。不过官家和长公主说的可能会比您知道的详细一些,老奴也只是略知一二。如果公子想知道,还是问官家比较好。”
  黎司非不买他的帐:“等他好了再说吧,你把你‘略知一二’的部分先说了吧。我带你回来不就是为了这个么?”他盯着白菩提,白菩提便重重叹了一口气:“公子这个时候最像殿下。也罢,老奴便答吧。公子想问什么?”
  “以前你们说,我的姨母‘急病而亡’ 我原本以为是突生变故,但我知道真相以后,又觉得是她经年累月的旧病所致。黎司非一直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什么来,“但我在郎青听到了另外一个故事,之后想了想,这个故事比你们所说的那个要可靠。我现在想问一件事,我的姨母,真正的敬德长公主,究竟是怎么死的?”
  白菩提抬起头来,正对上他的目光,随后点了点头:“公子长大了。不错,敬德殿下的确不是所谓的‘急病而亡’,她喝了敬文殿下从南疆带回来的药,随后暴毙了。先帝……先帝说既然是敬文闯的祸,就让她自己来担。这个答案,公子可满意了?”
  黎司非冷冷道:“你的眼睛告诉我,这件事可不止是这样。我想知道的是究竟是我的母亲杀了我姨母,还是我舅舅杀了我姨母。不要答非所问。不要想着搪塞我,如果你还是像这样什么都不老实说,那我就只好送你去地下和我姨母解释了。”他反手从身后拔出短剑来,架在白菩提的脖子上。白菩提的诧异比之前明显了一些:“母亲对你手下留情,是她和舅舅、和你还有一些情分在。我和你的情分可不多,顶多是给你一个痛快。”他吹了一声不像样的蛇哨,普亚戈很给面子地爬了过来。黎司非看了一眼玛图索,她打了个响指,阿山亚也爬了出来。他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白菩提垂下眼帘来:“老奴知道了。但是老奴也想问公子一个问题,公子为什么想知道这件事,这对公子,对云诏都没有益处吧?”
  “关你什么事,我既然问了,就是有用的,你只要答就好了。”他和黎司非顾左右而言他,黎司非也这么还回去,“……真是我舅舅下的手?”
  白菩提犹豫了一下,随后重重点了点头。黎司非抿了抿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菩提摇头:“这个老奴就真不知道了,有些事情,就连官家自己都说不清楚,何况是老奴呢?老奴也只是帮官家安排一些事情罢了,大概也就是如此,敬文殿下才会放过老奴吧。”黎司非没有说话,顿了好一会儿,才换了另一个问题:“以前,就是我小姑嫁给我舅舅的时候,你在府上么?”
  “老奴自幼就随侍官家,自然在。”得到了白菩提肯定的回答以后,黎司非又问:“那既然如此,想必我小姑到别院修养的时候,你也跟着她一起去了吧。那里是不是关着一个禹谷人?”
  白菩提此时的震惊就更明显了,他显然没有想过黎司非会问这种问题。黎司非冷笑一声:“自作聪明害人。先不管你是怎么路出马脚的,我小姑的死,也和你脱不了干系吧?我算是知道本家那边为什么愿意袖手旁观了。官家,不,陛下想把靖远黎氏老老实实和他绑在一起,又要把靖远黎氏和他的一切痕迹毁掉。这件事放在谁身上都要心寒。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我父亲,是不是他杀的?”
  白菩提点头,随后又摇头:“公子,官家虽然派了人,但真正动手杀了将军的另有其人。请公子看在您和官家的舅甥情分上……”
  黎司非冷冷打断了他的话:“我和他那点舅甥情分早就没有了,现在只有君臣之义。我会尽我臣子的情分,至于靖远黎氏的帐,我会亲自和他一笔一笔算。”白菩提拜了下来:“够了,够了,这样就够了。若是老奴说了这么多,够公子帮官家和二殿下解决眼前的危机,老奴就算是五马分尸也心甘了。多谢公子高义。”
  黎司非收剑入鞘,想打黎五,又想到空青,不知道说什么好。玛图索看了黎司非一眼,随后低声凑近他道:“就这么放过他了?”
  “能怎么办?现在杀他有灭口之嫌,不要引火烧身。”黎司非说,“不要管那么多,就这样好了。”玛图索点了点头。白菩提看来是已经放弃了,等待着黎司非给他宣判结果。黎司非思考了一会儿,道:“你先留在这里吧。等陛下醒了,我们再把你送回瑞朝大营去。”白菩提点了点头,随后又问:“多谢公子。老奴能问公子一个问题么?”
  黎司非点了点头:“你说。”白菩提便道:“老奴想知道,那个南疆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活了下来?当年虽是老奴派人……但是黎将军的愤怒不假,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黎司非垂眸看他:“他是禹谷人,至于是什么人,你就不要想知道了。我知道你问这件事是想做什么,但我不会说。父亲既然放过了那个人,就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也只是受了前任的恩才能知道这些消息。你也是忠心,看在这份上,就该有个好下场。别再问了,不然我真的没办法留你。”白菩提自知理亏,便闭口不言了。玛图索凑过来,用好奇的眼神看着黎司非,他附耳解释道:“秋后算账。如果让建宁帝知道了禹谷大巫师还活着的消息,说不定会借这个机会找禹谷的麻烦。你也看到了他们都是什么脾气,他又可以借这个机会立威,到时候又要乱起来。这就是两边都讨不了好处了。小心点,不要再和他说话。”
  他没有再称他为“官家”,自然也不是舅舅。“知道了,你们瑞州人就是麻烦。”玛图索点了点头,随后又问,“以前依诺凰都是这么过来的么?”黎司非低声道:“我想是的。”随后屋子里就静了下来,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黎司非打算等危月燕回来了,商量好之后怎么办再回去,谁知道过去了很久都没有半点要回来的迹象。看来建宁帝都情况很不好。黎司非正琢磨着要不要先自己开始部署,之后问危月燕的意见,就有人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不好了!玛图索大人,布普大人,瑞州的皇帝危急!”屋子里的三个人一下都站起来。黎司非示意来传信的人先冷静下来:“不要着急,慢慢说,把事情都讲清楚。你急这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用。”传信的人“哦”了一声,随后道:“玛图索大人,布普大人,瑞州的皇帝状况很不好,依诺凰大人说是中了越川地巫的秘毒,这种毒以前从未见过,也没有什么记载。她让玛图索大人过去帮忙,说如果布普大人方便的话,最好一起去,要用大人您的血。把蛇也一起带上。还有……瑞州的一位老将军要我们交出一位叫黎司非的人,越快越好。你们快点过去吧,不然那个皇帝就撑不住了。那个人在哪里,我现在要去找他么?”
  黎司非看了一眼玛图索:“……瞒不住了,事不宜迟,走吧。”白菩提赶紧叫住他:“公子,请让老奴一道去!”玛图索扫了一眼白菩提:“他跟着没事吧?”黎司非摇头:“他经验更多一些,说不定能够帮上一点忙。”白菩提赶紧连连道谢。报信的人很会看人眼色,立刻就带着他们三个到了建宁帝休息的营帐。门外站着很多人,都在等待最后的结果。黎司非一出现,就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像是要将他刺穿一样。有震惊的,有愤怒的,有不解的,甚至还有嫉妒的,黎司非挺直了腰板,坦然面对那些尖锐的目光。危月燕很快从营帐之中探出头来,一把把他拉进去,从他手里接过了普亚戈:“情况不好,这种毒之前一直没有见过,不知道是不是姜央韶的私藏。她最擅长这些东西。你的血或许能够压制它一时片刻,之后我们能够想办法,以毒攻毒彻底压制它。”
  黎司非低声道:“我知道了,可是外面为什么那么多人?”危月燕摇头:“我还想问你了,怎么说都不肯走,我能怎么办?你自己看吧。”黎司非这才注意到床榻上的建宁帝,他周围围着好几个军医,旁边站着苏子珧,苏子珧身后是单昭、单永暮和张孟参。这个时候白菩提已经过去哭天喊地了,玛图索站在他们俩旁边,皱着眉发表意见:“这么多人看着有什么用,这不是碍事么?”
  黎司非觉得也是,完完全全就是来添堵的:“暂时先别管了,你要我的血就要吧。赶紧解决赶紧了事。”他走上前去,示意危月燕帮他割腕放血。苏子珧见到他来,先是抬头看他一眼,随后很快低下头,低声道:“司非表哥。”
  “二殿下。”这个时候,黎司非也不打算和他多说什么,“救人要紧。”苏子珧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危月燕已经取了一小碗黎司非的血,示意他赶快包扎,同时让那些军医给她让路:“把这碗血喂下去。这家伙百毒不侵,血能够有一点用。”军医们半信半疑,只能让危月燕一点点把那些血灌进去。她先喂了半碗,黎司非的血可能真的有点用处,过了一会儿,建宁帝的脸色居然有了一些好转。危月燕松了一口气,便转身吩咐玛图索去取蛇毒。黎司非包好了手,凑近打量着建宁帝。他没有了往日的锋锐,只剩下疲惫。白菩提很快打起精神来,和那些军医们一道照顾着建宁帝。危月燕端着另外半碗血回来了:“你们两给我起开,不要碍事。我加了一些药,是我们之前为了预防姜央韶的毒准备的,不知道对这个毒有没有用处,总之先灌进去再说。”
  她把那满满当当的一碗灌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建宁帝的手在空中胡乱抓着什么,随后一把抓住了站在一边的黎司非。他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喃喃念着什么。苏子珧和白菩提赶紧围上来:“官家!”“父皇!”黎司非则是想扒开他的手。建宁帝看向黎司非的方向,随后又闭上了眼睛。这时候,所有人都听清楚了他在说什么:“朝……云……”
  朝云是黎司非父亲的字。苏子珧一愣,随后看向黎司非。黎司非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危月燕看着白菩提:“这是怎么回事?他把黎司非和他的父亲认错了?”
  “老奴想应该是的。”白菩提摸了一把汗,“公子,放手吧,由老奴来守着官家。”黎司非摇了摇头:“是他抓着我。”他想挣脱建宁帝的手,没有想到对方抓得更紧了:“朝云!”
  建宁帝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气息相当虚弱,“朕知道,你一直在怪朕,哪怕做鬼了,也不肯放过朕。这是应该的,你为朕做了那么多,朕却还要杀了你。还有黎暮。朕罪孽深重,可是朕……朕也是迫不得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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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名字应该是“旧事”,后来想了想还是决定改掉。
第70章 旧时年月(六)
  黎司非望着神志不清的建宁帝,再一次尝试把手抽回来,但还是无果。建宁帝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他看着危月燕,危月燕摇头:“让他抓着吧。他这个时候神志不清,心绪不稳,要人在旁边看着。他既然抓着你,你就由着他吧。”黎司非垂眸,只能接受了现在这个结果。苏子珧看看黎司非,又看看危月燕,犹豫道:“圣女,司非表哥。父皇他……?”
  “他没事,至少暂时没有事。”危月燕说,“不用担心,我们和你表哥会处理好的。你可以先到一边去休息。”苏子珧点了点头,随后有几分担心地看着黎司非:“表哥?”
  黎司非犹豫了一下,还是尝试松开建宁帝的手,无果以后点了点头。建宁帝仍是在喃喃叫着黎晖的名字,黎司非看着危月燕:“他现在还是不清醒,有什么办法么?”
  “没有办法,只能等一等了。或许过一会儿就会好一些?”危月燕打量了他一会儿,随后试了试体温,“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烫了,等我们去调一些药,过会儿应该会好一些。但是……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还是要找到姜央韶,弄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才行。或许你得直接进一次宫,和你母亲好好‘谈一谈’,才能有机会。”
  苏子珧抿着嘴,随后看向黎司非:“表哥,我也要去。我想见一见姑母,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做。”黎司非转过头瞪他:“你去做什么!千金之子不座垂堂的道理你不懂吗?如果你父皇倒了,我们能指望的只剩你了。不要做傻事。”苏子珧咬了咬嘴唇,随后点了点头。他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做不得。黎司非见到他这样,有些心软了:“罢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有机会我说给你听好了。”
  苏子珧点了点头,玛图索端着一碗深黑色的东西回来了:“依诺凰,拿来了。”危月燕点了点头,随后她小心翼翼地接过那个碗,给单昭他们看:“有什么要交代的就交代吧,该说的话趁这个时候都说。这是蛇毒,能够压制他体内的蛊,但是也有可能害死他。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你们都看见了,也都同意,嗯?”
  单昭点头,苏子珧也点了点头,危月燕便示意他们有话快说。保险起见,危月燕又要了一点黎司非的血,玛图索准备了一些药拿过来。这个时候,单昭跪在苏子珧面前,一副要托孤的模样:“殿下,您万万要保重自身,就像方才黎司非所说,若是官家没有挺过来,我们只能指望您了。您切莫冲动行事。老臣已经安排好了事情,老臣的孙儿,还有禁军的几位都是可信之人,殿下是能够重用的。世家之间斗争不息,殿下万万小心。北边患难无穷,守好南疆是正途。云山二诏是可信的盟友,只要黎司非还在,盟约就能够维持。您可以相信他。”
  苏子珧问:“那您呢?”单昭看了一眼黎司非,随后低声道:“老臣……会尽力,就算殉国也在所不惜。老臣已经年迈,就算此役后能活下来,也活不长久了。殿下还年轻,要自谋出路了,好么?”
  苏子珧点了点头。单昭随后看向黎司非:“老夫对不起你们靖远黎氏,尤其是你们父子,但老夫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绝不后悔,有错会尽力去弥补。若是你心怀怨怼,老夫也无话可说,如果你有要求,有什么事都可以和老夫说,老夫会尽力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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