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异口同声道:“不关你的事,管好你自己!黎司非深吸了一口气:“总而言之,我要在旁边看着。要是再像上次一样,我就要和乌朵还有丁洛说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嗯?”危月燕缩了缩脖子:“和乌朵说就得了,和那家伙说干什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普亚戈不知道从哪里探出头来,吐着信子,充分暴露了它主人的心虚。黎司非冷哼一声,转头回自己的营帐去准备了。
当日夜,黎司非就收到了单昭希望能够和他见上一面的消息。他不相信黎司非已死或是被囚,但单永暮也坚决不肯把实际情况告诉他,只能由他到云诏大营这边来找黎司非。黎司非在危月燕的营帐里等着单昭过来,而她和玛图索则是去准备召回那些信蛇。黎司非这才知道上一次在云诏质子府闻到有异香的东西是一种召蛇的药,信蛇对于那个东西尤其敏感,很快能够聚集一大群。黎司非等了一会儿,单昭和单永暮很快出现了。单永暮守在营帐外面,单昭则是坐下来打量着黎司非:“你果然没有死。不过老夫倒是没有想到,你还有这种办法,你是彻底投奔云诏了吗?”
“我能有什么问题?老将军还好么?处理好自己的事再来担心我吧。”黎司非淡淡道,“老将军来见我,不是为了说这个的吧?”单昭叹了一口气,随后道:“罢了,罢了,先商议如何营救官家吧。我们在城内还有一些部署,打探到了一点消息。官家被关在他的寝宫之中,周围有越川的精兵把守。听说越川的地巫还在京华之中,老夫被逼出城外的时候她的确还在城内。老夫听说你们要直接进宫营救官家,这件事定下来了么?”
黎司非点了点头。单昭也点了点头:“好,那就这样吧。老夫祝你们一切顺利。不过……老夫还是想知道一些事情。老夫听说你们去了禹谷,禹谷大巫师也告诉了你们一些事情。你知道了什么?”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可以理解老将军的所作所为,但是恕我不会顺着老将军的意思来。”黎司非盯着他的眼睛,“此情此景,我能保住自己命就算是不错了。老将军还有什么为难之举,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这是云诏的地盘,不是瑞朝的大营,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单昭低下头来:“老夫知道。这个时候,我们都没有什么选择。你能够留在云诏,也是挺好的。黎晖当年算是老夫最得意的徒弟,老夫没能保住他,现在还要连累他的儿子。说到底是老夫对不起你们,不要思虑太过。瑞朝这边,老夫会尽力看住。如果真的想回来了,就回来吧。”
黎司非垂下眼帘来:“多谢您的好意,但是我意已决,这样就好了。京华中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就行。”单昭知道他的脾气,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他要平安去,平安回,随后就和单永暮一道离开了。黎司非则是去找危月燕她们。由于会引来城中所有的信蛇,她们随身的蛇就丢给黎司非照顾了。他先回帐子里把普亚戈和阿山亚都带上,这才到了营外找她们。越往前走这两条蛇越躁动不安,黎司非现在哄蛇很有一手,左边给一个脑瓜崩右边给一个爆栗子,很快让这两个家伙都安分了下来。危月燕见到他过来,就招手示意:“快来!情况已经确定了。你们的皇帝现在被你母亲关在一个叫长乐宫的宫殿之中,看起来状况不太好。他身边只有那个经常跟着他的老太监。我们的的确确看到了姜央韶的身影,她离关人的那个宫殿非常近。救人的话应该是会和她对上的,我和你一起去。”
黎司非犹豫了一下,看到她坚定的眼睛,随后还是点头同意了:“好,辛苦了。”
他们准备了一天,在次日日落之后便出发进入京华城。黎司非终于卸掉了面上的涂料,以自己的本来面目在城外和他们汇合。瑞朝那边来了张孟参和单永暮,同时还有禁军的两位统领和一小队人,云诏则是黎司非和危月燕带着一小队人来。吴咏看到黎司非,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后很快把一些事情对上了:“原来是你!你居然假装你是云诏人,还假装听不懂我说的话!”
黎司非懒得管他:“我们怎么进城?”张孟参说:“今天有一支山诏商队要进城,我们用你们的名头去交涉,他们同意带我们进城,但是云诏人要在外围护卫。”危月燕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玛图索和我说过了,他们现在在哪里?”
“就在附近,应该快到了。”张孟参说,“在那边,我们一会儿直接过去就好。”黎司非点了点头。吴咏还是有些戒备,但是其他三个人对于黎司非的存在没有任何异议,他的那一点不满就只能放在心中。山诏的商队很快到了,黎司非等人简单装扮了一下,随后便混进了商队之中。危月燕因为常年在京华生活,这个时候也要和他们一起躲到车里藏起来。云诏人和山诏人在面容上没有什么区别,看不出区别来,就算是守在城门口的越川人都没有发现问题。进入京华城的程序更为严格了,城内还张贴了他们一行人的通缉令。出乎黎司非意料的是,城中好像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依旧是一副安宁祥和的模样。好像换了一个皇帝,与他们而言并没有任何影响。山诏的人把他们放到了云诏质子府附近,还留下了一辆马车给他们。这个地方的守卫相较于城中其他地方而言,防备相当松懈,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危月燕回到这个算是很熟悉的地方,一时间感慨万千。然而凡事都有两面,这个地方虽然没有什么守卫,但离皇城也很远。他们这么多人,要想这么明目张胆地穿越近半个京华进入皇城,未免太不把靖州帝放在眼里了。黎司非看着张孟参,意思是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张孟参则是看周祁和吴咏。吴咏则是和他们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人手了,并且我们都检查过了,绝不会再次出现像上一次一样的事情的!”
黎司非心想你上一次也是和我这说的,还不是被钻了空子。他现在对于吴咏的承诺已经不报什么期望了,只是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张孟参则是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就吩咐周围的人分散进入皇城。黎司非等人等了好一会儿,忽然,皇城附近传来了一阵骚动,紧接着巡视街道的禁军便一齐往一个方向涌去。黎司非看着吴咏,对方看起来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个办法果然有用,我们赶紧往皇城去!”
他们便借着城中的骚动,打晕了其中一个门驻守的守卫,换上他们的衣服混进了皇城。这个时候宫门还没有落锁,出入相对自由一些。皇宫很大,黎司非等人决定兵分两路,黎司非、危月燕和单永暮一路,剩下三个人一路。他们互相掩护以吸引守卫的注意力。这个时候,皇宫之中应该也已经混入了他们之前带来的亲卫,只要有一队人能够救出建宁帝,就算成功了。黎司非这一边主要负责吸引注意力,更多的希望还是在张孟参这边,毕竟靖州帝不会对自己的亲儿子坐视不理。
制定好计划以后,几个人迅速开始行动。危月燕一直在留意宫墙的边缘,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害怕打草惊蛇,她没有把蛇带过来,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寻找姜央韶的痕迹。单永暮也跟着探头探脑四处打量,不知道能看出什么来。黎司非则是警惕地关注着周围。靖州帝改变了巡视的时间,原本应该较少人巡视的点人反而变多了,这个黎司非他们造成了一些不便。单永暮差一点就被发现,被黎司非眼疾手快抓回来。危月燕打量着前面过去的那个领队:“那个……好像是姜央莫亚!”
黎司非听到这个名字,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姜央莫亚?你是说姜央月的亲卫统领?”危月燕点点头,随后比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她要跟过去看看。黎司非点了点头。危月燕便低声道:“那你们小心,我先走了。”随后她一闪身,就消失在宫道之中。黎司非回头,示意单永暮跟上他的脚步:“我们先走吧,她办完事了会和我们汇合的。”
两个人又继续往前,离长乐宫越近,周围巡逻的人也越多。这个路口离朝晖宫也很近,靖州帝应当没有搬到别的宫室,黎司非看到朝晖宫的方向依旧是灯火煌煌,未免生出了几分感慨。单永暮知道他是触景生情,低声叫他:“司非哥,快走吧。”
黎司非点点头,示意他不要担心。这个路口巡视的人来来往往,他们躲在影子里好一会儿才找到能够行动的间隙,便赶紧往长乐宫的方向去。他们没跑一会儿,就又遇上一队巡逻的人,领头的正是红拂!黎司非一惊,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单永暮已经被他推到了另一条宫道躲了起来,自己则是靠在宫墙之下。他们的动静稍微有点大,那一队宫人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们:“是谁在那里!”
黎司非一声不吭,他看不见对面的单永暮,余光勉强能够看见那队宫人。领头的人喊话无果,便低声和提着灯笼的红拂说了什么。红拂便示意那一队宫人停下来,像是要等着他们露出马脚。
黎司非靠在墙边,表情没有变化,冷汗已经浸湿了衣衫。他知道红拂对靖州帝的忠诚是绝对的,就算是他突然出现在皇宫之中,也肯定会被报上去。不知道红拂有没有注意到他,如果注意到了,黎司非就不得不迎接最坏的那个结果。红拂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她示意周围的宫人退下,亲自提着灯,往黎司非的方向走来。
黎司非心如擂鼓,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于情于理,现在的他都对付不了红拂。还好红拂只是往前了一点,就没有再继续走。她提着灯笼往四周照了照,随后轻轻拍了三下手。黎司非心里一动,他不动声色地又后退了几步。后面等着的宫人们见红拂在这里好一会儿没有动静,便有人上前来问:“姑姑,是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好像是韶大人带来的小东西。”就在那个宫人快要靠近这边的时候,红拂伸手把她拦下了,“它已经被吓走了,之后我和韶大人说一声就好。已经很晚了,快回去吧。官家还在为废帝的事操心,就不要因为这点小事疑神疑鬼地劳动她了。”
那个宫人点了点头,随后就和红拂一起离开了。过了一会儿,黎司非确定他们都离开了,才从宫墙后面出来。单永暮见到他出来了,也才从宫墙底下出来:“司非哥,吓死我了!还好没有事!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劲吗?”
黎司非摇了摇头:“没什么。”随后心中又有一点惆怅泛上来。那是他以前和红拂约定的暗号,以前黎司非还在靖远的时候,他和本家的那些平辈孩子在玩耍的时候,每每他父亲要来找他,红拂都会这样提醒他。这个时候,为什么红拂还要这么做,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之上吗?
黎司非想不明白,既然红拂装作没有看见他,那就顺水推舟好了。这里离长乐宫已经不远了,黎司非留意着周围,和单永暮一道,慢慢地往建宁帝寝宫的方向去。
第69章 旧时年月(五)
终于,他们在长乐宫后门的石阶下和张孟参他们汇合了,危月燕也在这里。她见到他们来,这才压低声音道:“我确定了是姜央莫亚,姜央韶的确在宫中,就在那个最繁华的宫殿旁边的宫室。我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也弄不死她,就先离开了。你们那边还好吧,没被发现吧?”
她说的那个最繁华的宫殿就是朝晖宫,难怪那边守卫这么森严。黎司非摇头示意这边没有问题。但危月燕还是留意到他脸色不对:“怎么了,是碰上什么事了?”
“没什么,现在进去么?”黎司非依旧摇头,示意他们速战速决。他看着张孟参,对方点了点头,随后开始安排。换班的宫人还没有来,张孟参让周祁和吴咏在外面护卫,黎司非跟着他进去,危月燕和单永暮则在稍远的地方放哨。他们很快上到阶上,打晕了后门的守卫。宫门被锁上了,守卫身上也没有翻出钥匙来。张孟参看黎司非,黎司非说看他能有什么用,只能翻进去了。
张孟参犹豫了一下,还是和黎司非合作,踩着被打晕的守卫翻了进去。宫中倒是松懈一些,大概是因为靖州帝把大门钥匙掌握在自己手里,出来不方便。这里只有两个守卫,黎司非和张孟参一人一个,很快解决了他们。身上同样没有搜出主殿的钥匙来,门上是厚重的锁链。张孟参看着黎司非,黎司非握紧手中的短剑,砍断了门上的锁链。
几乎是在开门的瞬间,屋子里传出一股血腥和腐败的气味,黎司非下意识捂住鼻子,顿时心生不好的预感。建宁帝不会已经臭了吧?还好还好,屋子里的两个人看起来都还活着,见到光的时候动了动。黎司非稍微松了一口气,张孟参咬咬牙,进到了屋子里,黎司非跟在他后面进去。张孟参收起刀,掏出身上带着的火折子,照亮了昏暗的屋子。他们这才看清里面两个人的脸——白菩提和建宁帝。两个人都披头散发,面目憔悴,但是白菩提的状态显然比建宁帝要更好一些。他看到张孟参和黎司非,缓了好一会儿,很是激动地摇晃着旁边的建宁帝:“官家,官家!是张将军和黎公子,他们来了,他们来救您了!”
他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了。建宁帝没有什么反应。黎司非很自觉地到一边去砍断束缚他们的锁链。张孟参俯下身去,握住他的手:“官家,臣等来了,臣等带您出去。”建宁帝这才抬起头来。他满眼的混沌,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昔日的光彩。他手上也绑着锁链,张孟参拔出手中的刀,小心翼翼地砍断了锁链,随后在白菩提的帮助之下把建宁帝背了起来。到白菩提的时候张孟参有些犹豫,看向黎司非。而白菩提大概知道他们在为难什么,主动道:“老奴无事。你们快带官家走吧,留老奴一个人在这里就好,也算是为官家尽忠了。”
“不行,一并带走。”黎司非并不打算听他的,“我们还需要知道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他一剑挥下,砍断了白菩提脚上的锁链:“公公,走吧。”白菩提愣了愣,随后低声道:“老奴多谢公子。”
黎司非背着白菩提,张孟参背着建宁帝,很快从长乐宫里出去。周祁和吴咏已经带人候着了,见他们出来,手忙脚乱地把建宁帝脚上的铁锁卸掉。黎司非示意单永暮和危月燕过来帮忙解开白菩提脚上的锁,随后问危月燕:“我留下殿后,麻烦你先把白公公送回去,行么?我有事想问他。”危月燕点了点头。黎司非又看向张孟参:“人送回你们那边去,白菩提我要带走。有什么事就到云诏大营找我。我留下殿后,你们赶紧离开。”张孟参点了点头,转头吩咐周祁:“听到没有,还不快回去。”
“是!”那些人很快就护送着建宁帝离开。黎司非则是在等云诏这边的人过来。危月燕担心地望着他:“你一个人没事么?需不需要我留下一起陪你?”
“没事的,我这个时候还死不了,放心好了。”黎司非扫了一眼白菩提,“赶紧把他们带回去看看情况吧。姜央韶在宫中,而官家的状态又不大对劲,我担心越川人给他们下了毒。详细的情况……”白菩提相当自觉地接过他的话:“公子放心,老奴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黎司非有点讶异,他刚刚和危月燕说的是南诏话,白菩提居然能听懂?此情此景,他只能点头:“那就好。你们先走,我在队末查看情况。”
危月燕点了点头,随后示意那一队云诏武士先离开,黎司非走在队末注意情况。很快,长乐宫那边的情况就被发现了。靖州帝勃然大怒,随后就开始在皇城和京城之中大肆搜捕他们。但这个时候,京华之中已经乱了套,不知道吴咏他们用了什么办法,四处都闹哄哄的。黎司非也懒得打听,他和危月燕乔装一翻,还是用之前山诏商队留下的马车混出了城。他们赶在落锁之前溜出了皇城。白菩提被危月燕的亲卫背着,一路上什么都没有说。黎司非回到云诏大营才真正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