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燃微仰看她,啄她的下巴和唇,清冽的嗓音微哑,“渺渺,生得真好看。”
尤其是她现在这副红着耳根和面容的模样,像偷饮佳酿的猫,醉得双眸迷离,每一眼都是引诱他更进一步。
许清渺摁住他的肩膀拉开些距离,生怕他听见自己按捺不住的心跳。
屋内道不明的情温,被屋外的叩门声打断。
周雪燃蹙眉。
许清渺连忙推他,“放我下来。”
周雪燃照做,为许清渺穿上外衫,将她的领口拢得严严实实,才去开门。
门外是郭郎中。
“郭先生。”周雪燃看向他手中的东西。
郭郎中正为村长的表弟林泉莱救治回来,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一个将死之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公子,这是二十多年前的娘子与公子遗留下的。”郭郎中地上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四方之物。
“多谢。”周雪燃接过,将取了平安符的玉坠给了郭郎中。
“使不得使不得。”郭郎中推辞着。
那夜许清渺来史家村,她的东西全给了村民,只有郭郎中分文不取,救了周雪燃,还给了他们住处。
“收下吧,当作回京的盘缠。”周雪燃道。
郭郎中闻言,才犹豫着接下,浊目感激道,“多谢公子,公子果然和那位娘子一样心善。”
等郭郎中走了,听得云里雾里的许清渺才问,“怎么了?郭郎中说的那位娘子是谁?”
“是我阿娘。”
是小梁氏。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离开余川
二十一年前。
春云蕴瑞。
余川史家村来了一对年轻男女, 是才貌登对的璧人。女子温柔婉约,男子看着冷淡,风雅从容。
他们身着锦绢, 文质彬彬,行为举止皆是大家风范。
听闻是迷途于此, 女子受了伤, 所幸得一位郭姓郎中所救。
郭郎中收留他们在自己盖的茅草屋内修养, 得知这是一对伉俪。
二人懂得知恩图报, 男子帮着郭郎中修建柴房,女子帮郭郎中煎药。
村中有一位欺压弱小的村霸,见外来的娘子生得貌美, 起了歹念, 夜里来扰,怎料被看着斯文的男子空手打死。
待第二日村霸的尸身被史家村村民发现时, 村中的二位外来客已经不见了踪影。
郭郎中在村中发现了娘子留下的首饰,饰物他分毫未动, 好生收起来。
只留下了娘子亲笔写下的道谢信。
二十一年后。
史家村又来了一对男女,郭郎中救下了命悬一线的年轻郎君。
这对男女也是上京来的,自衣着配物来看,许是身世显赫的皇公权贵。
那位郎君醒的很快, 他话少,有一日主动问起二十多年前可否见过一位娘子。郭郎中悄无声息地打量他, 说了句忘了。
郎君再无多问, 直至那位郎君帮着郭郎中写药方,他写出的字和二十一年前那位娘子如出一辙。郭郎中这才如实道来, 郎君也与他坦诚相见。
细细一看, 这位郎君确实和那位娘子眉眼相像。
他道出当时的境况, 后知后觉没有道出的是,那位郎君生得和二十一年前的男子也有几分相像。
郭郎中本不是余川本地之人,他出生上京,四处行医。
初到余川时,此处鼠疫横行,郭郎中医者仁心,救好史家村的村民后留在此处。他教了几个村民医理,分文不取,自己耕种与挖药为生。
如今年事已高,他想回上京家中看看。
屋内的油灯快要烬殆。
由强为弱的光晕映照在年轻男女的面上。面容光洁如瓷,轮廓姝丽到失真,如画上的璧人。
许清渺问道,“你阿娘怎么会来这?”
梁嫔娘娘是养尊处优的梁家嫡女,当时上京贵女里最为出名的大家闺秀就是梁氏姐妹,谁能想到梁家两姐妹都嫁给了皇帝,二女共事一夫。
以梁晚舟的身世,再怎么也不会沦落于此。
许清渺和世人一样觉着,若不是难产,入了宫的小梁氏应该母凭子贵,步步高升,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想到此处,许清渺若无声息地喟叹。
传闻中那么好的女子,可惜早逝在美好年华。
周雪燃凝着许清渺微垂的眼睫,看出她心中所想,淡淡道,“阿娘在皇宫中过得并没传得那么好。”
皇宫里传出的消息,小梁氏入了后宫,有当皇后的姐姐照料,凭借才貌很快得到了帝王恩宠。皇帝给了小梁氏超乎嫔位的照料和进贡,绢缎珠宝不停地往小梁氏宫中送,夜夜宿在小梁氏宫中。
就连小梁氏有了身孕,皇帝还是日日去探望,招全国各地医术出众的医女入宫贴身候着。
如此待遇,放眼整个后宫,绝无仅有。
大家都在赞叹着小梁氏的好福气,更有甚者觉得,皇后都没有小梁氏受宠,皇帝定是爱极了小梁氏。
若不是周雪燃亲眼所见,他至少也会觉得皇帝是对母亲有情意在的。
皇帝所有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让小梁氏怀上孩子,过继给皇后,好断了当时佞臣想让自家女儿为皇帝生下儿子,拥立外孙为帝的念想。
小梁氏在后宫之中,只是为皇帝生下皇嗣的工具。
这话题沉重,许清渺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皇宫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深宫之中哪有那么容易。换了我,也不愿意入宫。”
许清渺话里意有所指。
周雪燃看着她,一时哽住。
“如果我们像如今这般,只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你会不会爱我?”
许清渺抬眼,柔和的美目蕴藏坚定,“没有如果。”
“这不是重点。”周雪燃轻轻道。
许清渺没有再接话。
油灯将要燃尽。
许清渺脱下衣物,躺进榻中。
等油灯彻底灭了,屋里是慢慢暗下来的,缓和柔和着黑暗。
片刻后,周雪燃才上榻。
他揽过许清渺,将她纤软的身子在怀中捂热,大手探到许清渺的手,长指滑入她的指缝,掌中薄茧陷入她柔软的手心。
许清渺呼吸均匀,周雪燃轻轻吻她细腻的后颈和乌发,“渺渺,你陪在我身边。”
如果他们生在平凡人家,没有权势所求,周雪燃会为她读书进考,或开馆行医。总之平平淡淡的,只要许清渺留在他身边,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
认识许清渺之前,周雪燃没有想过男女之情,连成家和延续子嗣都未曾考虑过。有了许清渺后,他才开始了解情爱,不会说甜言蜜语,他和她说,“你活着,就是我活下去的意义。”
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怕知周雪燃知道这样会让她恨他,依旧舍不得放手。
许清渺合着双目,连呼吸都不敢乱,她期盼着他的吻停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许清渺渐渐沉静下来,等再次醒来时,日曜透过窗,天微微亮,身边空无一人。
许清渺蹙眉,掀开被褥下榻,穿上外衫出门。
门一开,她对上屋外周雪燃和郭郎中的目光,二人正在晒药材。
筛网上布着排列整齐的草药,一旁还有研磨的工具。
周雪燃看见许清渺面上的急迫,勾唇安慰道,“我在帮郭郎中。”
许清渺这才敛了面上的容色,淡淡道,“我只是睡醒了。”
“饿了吗?”周雪燃穿着朴素的衣衫,难掩姿容,他衣袖挽起,露出隐显筋络的手臂,上前时放下了衣袖。
“熬了粥,我去给你盛一碗。”不等许清渺开口说要或是不要,周雪燃便去膳房盛粥。
膳房狭窄,又低又挤,他进去时不得不弯下一些,很快端出一碗野菜清粥给许清渺。
许清渺接过,周雪燃又去给她搬来了椅子坐下,许清渺用瓢羹舀了一勺野菜粥送入口中。
余川的地势原因,生了许多可口的野菜,有甘甜之味。
周雪燃不知从何拿来了一只鸡蛋,他剥了蛋壳喂到许清渺嘴边。
许清渺下意识身子后仰退避,像站起来的兔子一样要倒了似的。
“你从何而来?”许清渺问道,迟迟没有张嘴。
这里物资匮乏,能食用的动物少之又少。
“隔壁一个婆婆给的。”
许清渺听他这么一说,了然是哪家的婆婆,附近有一个孤家寡人的老婆婆,郭郎中常会去她家帮着修补泥瓦。
一来二去,许清渺和那位老婆婆也打过几次照面。
老婆婆家有一只母鸡养着。
“你不要拿他们的东西,这些对他们来说很贵重。”许清渺蹙眉。
“我知道。我帮她补了房瓦,她不知何时塞给我的。”周雪燃扶额解释道。
郭郎中看着二人,笑眯眯道,“吃吧,吃吧。”
“你吃了吗?”
“吃了。”
许清渺这才接过。
郭郎中笑意更深。
许清渺用完膳后,和周雪燃一同帮着郭郎中整理药材。
他们这样,倒像是在村子里生活了很久。
上午其乐融融,下午周雪燃帮郭郎中去采药,回来时,柴房里的许清渺已经不在了。
就连她的行囊也不翼而飞了。
原本许清渺与郭郎中说好了,要和周雪燃一同帮他去采草药,权当作是报答郭郎中这段时间以来的收留和照顾。
郭郎中说着不用,是许清渺坚持要和周雪燃一起帮忙的。
到了午时,许清渺的肚子不舒服,面色惨白,郭郎中为她诊脉后开了一帖药方服下,叮嘱她阖眼休息一下。
许清渺喝了药,让周雪燃不必忧虑她,说山势危险,让周雪燃陪着照顾郭郎中去采药。
许清渺趁着周雪燃不在离开了。
她还特地用碳木在旧布上构好了一张简易的地图,是根据郭郎中和张丽烟那打探到的线路画的。
郭郎中在柴房找到了一页他写的导致腹痛的药材禁忌,再点药材时,发现少了微量的药材,他疑惑地看着周雪燃。“许姑娘,为什么要偷偷吃这些药。”
显然,是许清渺看了郭郎中的笔记,故意吃了这些致腹痛的药材。
一切都是她的计谋。
周雪燃面色阴郁,忽然冷笑一声,“她是为了离开我。”
余川山势险峻,除了从郭郎中和张丽烟口中得知的这些路线,许清渺还特地专门和郭郎中出门采药过两次。
就是为了摸清余川一些山势的道路,以防万一,避免遇到不必要的麻烦。
许清渺沿着图纸上的线路,一路畅通,似乎马上就可以看到官道了。
一路上的杂草越来越少,树木越来越稀疏,露出一条干净的小道。
按照郭郎中说过的,离开余川,便是离上京最近的宜都境地。
好在许清渺身上还有些盘缠,她看向了手腕上的玉镯,再不济,只能当掉这只镯子了。这是皇家贡品,应值得不少钱。
到了那些地方,有了钱财,说不定可以得到援手。
如何都比在余川史家村要好。
许清渺加快了步伐,她没想到一切都这么的顺利,庆幸着天无绝人之路。
前路平坦,许清渺心中阴霾驱散,如获新生。
身后有人叫住她,“渺渺。”
许清渺如雷劈顿足,僵直着身子不敢回首。
“我还以为这一路上,渺渺总归会回头看一眼,没想到渺渺从始至终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不会再有
熟悉的男声如雷贯耳, 伴随着一声轻笑,无端寒凉到极致,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拉着许清渺往冰渊拽。
许清渺如被冰水浇头, 从头冷到脚,冷硬到无法动弹。
她能感受到身后人的目光刀片般飞来, 心底随之漫升出恐惧慌乱。
站在许清渺身后的男子神色凌厉, 有山雨欲来之势。
周雪燃跟了许清渺一路, 等着她的回眸。他断没有想到, 她能走得这么坚决,坚决到一次回首的机会都不给他。
一直以来,许清渺从来不会回头去看他, 也从来不会在意他的感受。
周雪燃阔步上前。
一路来, 他真是,恨不得杀了她。
许清渺一次又一次骗了他, 他却蠢到一次又一次地相信她,反反复复沉沦在她指尖施舍出来的一缕温存里。
周雪燃曾几何时被人这般操控过。
既然如此不识抬举, 周雪燃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了。
许清渺转身想要解释什么,见逼近的周雪燃,顿时将要说出的话咽了回去。周雪燃凤眸染了暗火,一簇簇地踊跃着, 许清渺不得已步步后退拉开与周雪燃的距离。
“你怎么来了?”许清渺慌张问出口,她明明计算好了时间, 周雪燃怎么可能做到一路跟着她。
许清渺被周雪燃迫至无路可退, 后背抵靠树壁时心下一惊,回头看了一眼后路, 面前的人已经压过来了, 只手掐着她的腰, 疼得她快要掉泪。
“我若不来,你现在要去哪?”周雪燃长指攥着她的腰肢,似狼紧紧咬住一块美肉。
“之前我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我救了你一命,就不能权当将功抵过吗?你放我走吧。”许清渺哀求道,美目浸了雾蒙蒙的水气,娟秀的眉微蹙,楚楚可怜。
这样的姿态,像被欺负受了极大的委屈。
明明她才是辜负真心,玩弄真情之人。
周雪燃见惯了她这样哭哭啼啼的模样,冰冷地看着许清渺,甚至有一丝不耐烦。
若她乖巧听话地在他身边,周雪燃任凭她怎么作怎么胡来都可以,可事状证明,他的确不能太宠溺许清渺。
“求你,我求你,且让我离开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许清渺说着说着小声哽咽,眼睫湿润,发鬓微乱。
周雪燃闻言脸更幽沉,狠狠堵上她的唇,咬牙道,“闭嘴。”
他吻得力道劲足,毫不怜香惜玉地粗暴掠取,齿磕破了许清渺柔软的唇,她的血融合在二人口中。
即便如此,周雪燃也没有停下动作,反倒她腥甜的血液让他兴致更甚,勾起许清渺的小舌含吮,或舌尖深深滑入她的喉深处。
许清渺急哭了,拳头如雨点又捶又打落在他的肩膀,口中发出的痛呼娇娇的,惹得她更加羞愤。
形体悬殊,许清渺小脸泛红,快要没了气,被迫张着小口承受,莹透的津液从唇角流下,鹿眼微微翻白。
许清渺脑袋一片空白,身子晕晕沉沉地软下去,一只有力的手臂眼疾手快地捞起她的腰肢扶稳。
微凉的空气涌入鼻腔,唇舌上的麻木慢慢消去,许清渺抬起眼皮,只见周雪燃餍足地打量她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