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兄万福——南朝寺【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06 14:41:50

  “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没有谋害夫人,真的没有!”
  她说得都是实话,不禁抬起头来向秦慎看了过去。
  他半垂着眼帘,秦恬知道自己苍白的解释,完全没有说服别人的可能。
  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太快了,她根本措手不及。
  黄晕的廊灯在夜风里摇摇欲灭。
  背光而立的嫡兄越发神色难辨。
  秦恬口中发苦。
  这时,身后的傅温突然开了口。
  “这件事情,公子自会查明,若不是姑娘从中作梗,必不会冤枉。”
  他说到这里微顿,嗓音压低三分。
  “但若查出来此事与姑娘脱不开干系,届时还请姑娘,不要责怪属下手段太过无情!”
  话音落地的瞬间,秦恬只觉眼被冷光所闪,泛着寒气的剑身骤然自剑鞘跳脱出来。
  嘶得一声。
  冷剑的寒气仿佛直刺她裸露在外的脖颈。
  秦恬呼吸滞住,连心跳都好像停了下来。
  这次,她看到了他眼帘下的眸光。
  入夜的黑暗之中,男人的眸光同立在她身后的剑一般无二,甚至更透着数九寒天的凛冽之气。
  秦恬不由就想到了在诸城那日,廖顺被处死的情形。
  那会他只说了两个字,就判了廖顺的命。
  “埋了。”
  ......
  此时秦恬看向他,亦见他薄唇向着自己动了动。
  “离开秦府。”
  说完,最后看了秦恬一眼。
  秦恬在那一眼里明白了什么。
  “我、我知道了,我明日就走......”
  秦慎没有言语,收回了目光,大步错开身前的人,径直出了正院。
  侍卫傅温稍晚一步,又在秦恬身后道了一句。
  “还请姑娘不要耍什么花样,最好期盼夫人这次只是有惊无险,不然......”
  这话到了话尾没有说下去,却拉出幽幽的尾音,令人不寒而栗。
  身后有风一动,再回头傅温也没了身影。
  风簌簌地从秦恬脚边的草丛里吹过去。
  正院里人手杂乱,但这片草丛里,廊灯照不明的地方,只有秦恬一人立在这里,抬起双手抱住了自己。
  *
  秦府一夜之间请了数位大夫进府。
  消息沿着巷子小径悄然扩散开来。
  一人自烟街柳巷的暗门子处溜了出来,不留痕迹地在秦府附近一转,察觉到秦家那肃然的气氛,嘿嘿一笑,转身去到另一条街的早点铺子上。
  清晨的早点铺子人来人往,认识不认识的也都坐在同一矮桌上。
  这人捡了个角落里,只有一人的四方桌坐了下来。
  那人面前的包子咸菜已经吃了大半,见这人过来坐下并不在意,仿佛陌生人一般。
  但街道上嘈杂的人声一起,那人便极其快速地道了一句。
  “我都听说了,你从旁协办很好。”
  刚到的人在这话里,眼角眉梢弯了一下。
  但对面的人又道,“只这一两桩事,还不足以让此人为我们做事,此人非常重要,但也在秦府许多年了,忠心不是一下就能破开的,你多下些心思,若此番能顺利将此人拢到我们这里来,你放心,邢氏给你的,只会比你想到的更多!”
  一口包子差点噎住了喉咙,刚来的人赶忙端起稀汤闷了一口,将包子送了下去。
  他大喜过望,“一定一定!我肯定好好办事,好生替邢氏递消息!”
  对面的人说话之间,已将最后一只包子吃了,剩下小半咸菜不再理会,将碗中稀汤仰头喝掉,抹了一把嘴离开了去,但也在站起的一瞬,塞给刚来的人一包银钱。
  刚来那人简直要笑出声来,但万万不敢声张,揣了银钱在怀里,也迅速吃完离开了。
  *
  昨晚秦恬久久没回,还是苏叶天冬请了周叔,来正院将她找了回来。
  正院通宵灯火未灭。
  秦恬许翻来覆去睡不着,待到半夜才睡下,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在梦中惊醒过来。
  她做了个曾做过的梦。
  高阔冷清的大殿里,秦慎再次推开高高的殿门走了进来。
  她僵硬地站着不敢乱动。
  而他一言不发,只是在看了她半晌之后,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果然是你。”
  说完给身后的傅温递了个眼神。
  秦恬脑中一懵,“不、不是我......”
  她欲给自己辩解,但下一瞬,傅温一步跃至她脸前,倏地抽出佩剑。
  那剑光闪在了秦恬眼睛里,她视线立时模糊一片。
  但等她看清的时候,那剑已经抹向了她的脖子!
  ......
  秦恬惊醒过来。
  苏叶值夜,拨亮了灯来看她。
  “天还没亮,姑娘怎么这会醒了?再睡会吧。”
  秦恬摸着自己的脖子,摸到没有什么血口,尚且是完整的脖子。
  她这才喉嗓发干地咽了两口吐沫。
  不知道是还没有从噩梦里抽离情绪,她整个人恍惚得厉害,鼻头酸胀得难受,莫名就有些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她无言地闭起眼睛。
  “姑娘被梦吓到了?只是做梦而已,奴婢守着姑娘呢。”
  秦恬点头。
  是,只是做梦而已。
  苏叶端了茶水过来,秦恬喝了茶平复了许多,看了看这本就不属于她的房间,叫了苏叶。
  “收拾东西吧,将我的箱笼打包,一早搬离。”
  ......
  今日也是要去鹤鸣书院读书的。
  鹤鸣书院距离青州府不远,马车小半个时辰便到,这几日秦恬都是坐马车上下学堂。
  但她今日走之前,去了一趟外院书房。
  黄菱见她过来还有些惊讶。
  “姑娘怎么一早来了?老爷在书房见大公子。”
  秦恬一听秦慎在,两手就禁不住交握攥了起来。
  可巧在这时,书房内有了动静,秦贯忠前脚走了出来,秦慎亦跟在其后出了书房。
  他略一侧过头来,就看到了秦恬。
  秦贯忠也奇怪与秦恬怎么来了,刚要问一句,就见秦恬行礼走上了前来。
  “父亲,女儿在书院课业甚紧,想之后在书院住下,不用每日马车往返了。”
  秦贯忠微怔,住在鹤鸣书院的学子,都不是家在青州府城的人,只有外地前来求学的才会住下。
  但他瞧了瞧女儿认真的模样,又想了想妻子的事情,一时也顾不了太多细处,点头应了下来。
  “让秦周拿着我的名帖去书院,给你寻个妥当的地方。”
  他应了,秦恬大松了口气,
  但她也不敢去看一旁那位兄长的神色。
  秦恬是照着他的意思办的,今日离开秦家,必不会再回来碍眼了。
  她垂头苦笑。
  想想自己最开始,竟然还想着马上就有兄长了,心里有些压不住的期盼。
  如今想来,也是天真。
  这位秦大公子再好,也是秦夫人的儿子,秦府唯一的嫡出公子,同自己这个外室庶女天差地别。
  所谓兄妹,名头而已。
  秦恬在心里暗暗摇头。
  她是稀里糊涂来的,如今能明明白白离开也算好事。
  以后在外面生活,会离秦家、甚至离父亲,都也越来越远。
  她该好好思量一下自己的生计打算了。
  秦恬行礼告了退,只是正要走的时候,有人疾步跑了过来。
  “老爷,大公子,夫人那边情形不好,吐血不止,施针也不管用了,大夫说立时要鲜白茅根止血,越快越好,不然、不然......”
  秦夫人从昨晚吐血昏迷一直到现在,人还没醒过来,可病情却越来越厉害了。
  大夫也着实没料到,秦夫人会病到这等程度。
  秦贯忠和秦慎皆变了脸色。
  秦慎直接叫了傅温,“先去各家药铺寻药,若没有,就出城去采!”
  傅温不敢马虎,这就要去。
  但秦贯忠却有些怔怔,执掌千军万马的三品指挥使此刻目露恍惚之色。
  “也不知道,净娘还等不等得......”
  秦慎脸色越发难看了。
  出升的日头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天光暗淡。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女声不甚响亮地传了过来。
  “我的草药园里,种了一丛白茅。”
  秦恬一开口,就觉一个寒凉的眼神立刻射了过来。
  她知道自己还没摘清谋害秦夫人的嫌疑,可这时候,她不能不开口说话。
  她在那寒凉的眼神里,攥紧了手。
  “我种的那丛白茅长起来了,这个时节,根可以入药了。”
  秦贯忠简直大喜。
  “好孩子,好孩子,多亏你!”
  他说着,连忙叫了人。
  “去朝云轩采药!”
  秦贯忠甚至亲自带着人去了朝云轩。
  他一走,外院书房的中庭,就只剩下了秦慎和秦恬。
  秦恬在他冰冷的目光里几乎立不住了,硬着头皮替自己解释。
  “我、我不会害夫人的。”
  男人嗓音淡极了。
  他一字一顿。
  “但愿如此。”
  秦恬闻言,再不敢多留,匆忙行礼,在他的视线里冷汗淋漓地出了外院书房。
  苏叶天冬他们已将她的箱笼都搬到了外院里来。
  秦恬没再停留,将自己所有的箱笼带齐,立刻上了马车,离开了秦府。
第16章 谁的女儿
  服下朝云轩挖来的白茅根后两刻钟,秦夫人就止住了吐血。
  秦慎默默松了口气。
  但秦夫人情形十分不好,昏迷不醒,高烧不断。
  秦贯忠和秦慎父子守了整整一日,待到黄昏时分,高烧才退了下去,渐渐露出平稳之色。
  秦贯忠听到大夫报了平安,心中大石才落了下去。他在军中几十年,大大小小的战事数都数不清,却也没有似今日这般煎熬。
  他露了疲态,踏出房门,转眼看见秦慎亦守在旁,正要同他说一声,让他也去休歇。秦慎却突然叫了他一声。
  “不知母亲醒来,父亲准备与母亲如何言说此事?”
  就算秦夫人顺利脱险醒过来,可她一醒来还立时会想起,自己的丈夫与晚樱有了孩子的事情,皆是必然少不了心绪浮动,而之后数日甚至数月,只怕都不能静心休养了。
  秦贯忠如何不知,他飞快地看了儿子一眼。
  “我知道了,你不必操心了,先回去歇着吧。”
  这些算来都是秦贯忠的私事。
  他这个父亲虽然自来待秦慎宽和有加,但这世上可没有儿子管父亲私事的道理。
  秦慎没再多言,回了熙风阁。
  傅温派多路人手细查了此时。
  很显然,那本药膳谱突然从朝云轩,出现在秦夫人散步的花园里,便是一个需要细究的事。
  若说此前廖顺的尸体忽然被大雨冲出,进到秦府冲撞了秦夫人,还能勉强算是一个巧合,那么这一次,朝云轩的书恰巧出现,就难以再用巧合解释了。
  秦慎想想秦恬走之前提到的白茅根,那白茅根确实起到了效用。
  他吩咐了傅温一声。
  “朝云轩之外,亦不可掉以轻心。”
  让他瞧瞧,到底是谁。
  ......
  朝云轩夜间重新空了下来,秦恬说离开便是真的离开了,没有再回来。
  而秦夫人在掌灯时分,幽幽转醒过来。
  大夫双手把脉,连忙同身后的秦贯忠道。
  “夫人能转醒,便暂时脱险了。”
  说完想起来什么紧要事,连番跟秦贯忠眼神示意。
  “大人一定要保证夫人心绪平稳,切记切记!”
  大夫给秦夫人施了两针就退了下去,药味渗透在墙角地缝里。
  秦夫人掀起半边眼帘,看了一眼丈夫,只从口中吐出一字。
  “滚。”
  “净娘......”
  他的声音落在耳中,秦夫人便耐不住,浑身血液翻滚起来,她挣扎起身去推搡秦贯忠。
  “滚出去!你这个畜牲,滚......”
  话音未落,秦贯忠忽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恬恬不是我的女儿,是晚樱和执臣的女儿!”
  秦夫人恍惚了一下。
  但也只一下,她就禁不住冷笑起来。
  “秦贯忠,你又骗我!”
  她颤着手指向了丈夫的脸。
  “那孩子长得与你年轻的时候那么像,你当我瞎了吗?!”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丈夫。
  “你怎么还敢有脸提执臣,枉你还年年给他上坟,你有没有告诉过他,你霸占了他的妻子......”
  秦夫人重重咳喘起来。
  她心里发狠,却见这般指责了秦贯忠,秦贯忠脸上没有羞愧,有的却是从逐渐变黄的苍老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悲伤。
  “是啊,我年年给执臣上坟,他是我同袍战友,在战场救过我的命,我怎么能霸占他的妻子?那我还是人吗?”
  他说着,看向自己的妻子。
  “净娘,你就算不信我,还不信晚樱吗?她和执臣生死相依这么多年,会愿意跟我做个没名分的外室十多年吗?”
  这话问得秦夫人到底是犹豫了,秦贯忠也好,陆晚樱也罢,都不像是能做出那样事情的人。
  “可那孩子像你,我都看见了。”
  秦贯忠摇了摇头。
  “你确定是像我,不是像执臣?我与执臣乃是同乡,素有两分相像,有一年,你还认错过我们两个,你还记得吗?”
  秦夫人被他这一提醒,想起了往事。
  那年在京,她某次去大营给丈夫送衣裳的时候,营地里起了雾,她瞧见一个人正是自己丈夫的模样,叫着老爷一路走了过去,结果走近了才瞧见是叶执臣。
  叶执臣因此笑了许久,闹得秦夫人之后很长时间都没好意思再去营地。
  她越发犹豫了起来,再想想秦恬的模样,小姑娘的样子在记忆里丈夫和叶执臣中间摇摆。
  “可若是晚樱和执臣的孩子,你缘何不早点告诉我?”
  秦贯忠似是料到了她的问题,“是晚樱不让我说。”
  他道,“她说他们夫妻这样被追杀,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若有一天被发现了,在外面也不连累府里。况你身体一直都不好,不想让你担惊受怕。”
  秦夫人想想叶执臣和陆晚樱的处境,一时没有说话,可她却皱眉看了一眼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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