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兄万福——南朝寺【完结+番外】
时间:2023-05-06 14:41:50

  “若是如此,之前他们的事情被发现,你怎么不告诉我实话,又缘何说是外室和庶女?”
  秦夫人怎么都不敢相信,丈夫竟然一次又一次地欺瞒自己。
  他们自年少结发,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怀疑过他任何事。
  她盯着他,想看出他还有没有在撒谎。
  但她什么都没瞧出来。
  秦贯忠苦笑。
  “诸城那边是被邢兰东的人发现的,邢兰东盯着我,我怎敢与你实话实说,只能说是外室,让你发怒,他才敢信。不然,窝藏朝廷罪犯,便是我也脱不了罪,不要说还有恬恬......”
  秦夫人哑声了一时,“你真不是又在骗我?你真没有做出那丧尽天良的事?”
  秦贯忠直接抬手发了誓。
  “我真没有让晚樱给我做外室,若有半句谎言,命丧沙场!”
  他是常年打仗的人,是一条命看看悬在刀剑上的人,一句说话完就可能丧在了沙场。
  秦夫人怔怔看着丈夫,再说不出旁的话来了。
  半晌,她才问了一句。
  “恬恬是他们的孩子,她自己知道吗?”
  秦贯忠摇摇头。
  “那、那晚樱呢?她人在何处?”
  秦贯忠眼中悲伤之意更重了,嗓音也哽咽起来。
  “执臣被抓,被押往京城凌迟处死,这事我根本瞒不住,晚樱知道之后悲痛欲绝,不到一月人就没了......”
  秦夫人向后倒了下去,被秦贯忠眼疾手快地托住,扶她躺了下来。
  “晚樱、执臣,都没了......”她看向丈夫,“他们就只剩下恬恬一个孩子了?”
  “是......恬恬就那么孤零零的,只剩她自己了。”
  甚至今天还避嫌地离开了秦家,独自一人带着自己的全部行李,仓促地搬了出去。
  秦贯忠眼眶泛红了一下。
  秦夫人张着口,却说不出话来。
  这事实,竟是她从未曾设想过的可能。
  房中静了下来,一缕苦涩的药味自窗内钻出,挤开窗户飘到了窗外,被风一荡,丝毫无存了。
  庭院里空着,没有房内人的命令,无人敢靠近,但有一人上前,并无旁人驱逐。
  秦慎负手立在窗下,将里间的话都听了清楚。
  他负在背后的手交叠攥了攥。
  原来她......是叶执臣的遗孤。
  正这时,傅温出现了在了院门口,一边行礼一边上前。
  “爷,查到了些猫腻,属下没有打草惊蛇,还需要些时候坐等鱼儿上钩。”
  傅温说完,倒也想起了什么,又低声补充了一句。
  “这件事,还有之前廖顺的事,应该都和朝云轩没有关系。”
  傅温说完,抬头看了自家公子一眼,却见公子缓缓闭起了眼睛。
  秦慎眼前莫名浮现出那天,外院书房她与他正经见面时的情形。
  那日她穿了什么衣裳,秦慎都想不起来了,因为他们前两次的偶遇实在过于不巧,彼时他并没有将她当作什么妹妹看待,也没有放在心上。
  所以当她从袖中拿出佩囊,怯生生地双手捧到他脸前时,他只看了一眼就作罢了。
  他没有亲手去接。
  那时她微微怔了一下,慌乱地将佩囊放在他手边的茶几上,就退了回去。
  而之后,父亲有意让他们亲近一下,提了一起吃饭的事。
  他并不想直接拒绝父亲,便看了她一眼。
  彼时,他没觉得她真能懂他的意思,但她的心思仿佛清澈幽静的池水,只需轻轻一点,便推开层层叠叠的波澜。
  她替他婉拒了父亲。
  通透得令人惊诧。
  但就是这样,在后面廖顺的事情和这次药膳谱的事后,他还是怀疑了她,甚至为防她再还有后招,将人直接撵出了秦家。
  而她没做任何辩驳,顺从地答应了下来。
  ......
  大块的云层缀在夜空边缘,今夜星光不盛,只有一轮弯弯孤月悬于云边,静悄悄的,散着淡黄色的薄光。
  自正院向西走不远,绕过一湾溪水便是朝云轩。
  今夜的朝云轩灯火俱灭,住在此处的姑娘离开了。
  秦慎隔着溪水看了几眼,轻叹了口气。
  *
  鹤鸣书院。
  因为秦恬突然要过来住宿,书院里必然未有准备,秦恬也不想因此麻烦山长先生,或者让旁的学子给她腾地方,便没有拿出秦贯忠的名帖,在路过山脚下的小镇时,让秦周替她在镇上典一间小院暂住。
  这几日在书院读书,秦恬其实都有留意在外地学子住宿的事情,发现有些人家的子弟前来求学,觉得在山上并不方便,就在山下的镇子附近买地置院。
  秦恬是没时间买地置院了,她手里也没有什么钱,只有之前秦贯忠给她的零花银子,但这点银子典一间简单的院子是够了的。
  彼时老管事听了还不愿意,只怕小姑娘吃了苦,本来好端端住在府里却来了这外面,就已经不应该了,如何还能委屈。
  但秦恬执意,劝了老管事半晌,终是在镇子里典到了一间整齐干净的小院。
  下晌下学秦恬看到小院子,便露了笑意。
  秦周还道,“姑娘暂且住几日,待之后,老奴再禀报老爷重新给姑娘置办。”
  秦恬不用这么麻烦,她只打量着小院子有整齐的三间房子,院中间铺了石板路,其余皆是泥土地。
  院中还种了一颗石榴树,这时节新叶初生,绿意盎然,想来过不留多久就会有火红榴花,高挂枝头。
  还有这泥土地,比起朝云轩似乎更适合开辟出来,栽种上她的草药。
  秦恬看着这院子,只觉越看越好,禁不住勾起了嘴角,聚起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这儿真好。”
  最好的不是房舍树木,而是她终于不必住在别人的家里,打扰到别人了。
第17章 水落石出
  秦府后巷,仆从聚居的地方。
  平日里鸡飞狗跳,吵吵闹闹的巷子里,今天异常的寂静,寂静中带着些不安之气,无人敢高声讲话,生怕惊动了什么似得。
  来来往往的人也稀少了许多,但在无人注意的地方,有个瘦溜溜的小厮模样的人,换了一身城中寻常百姓的衣裳,沿着墙一溜烟出了秦府后巷。
  他在城中三转两转,到了烟花巷里,在一处暗门子的后门口,三长两短地敲了几下门,院中静了静,接着才有脚步声靠近。
  门缝打开,门内人探出了头来,不巧正是在早点摊子上,得了一包银钱,为邢氏继续办事的那个。
  他见到了门外瘦溜的小厮,惊讶。
  “你又来干什么?”门里的人说着,赶了他,“我可给过你钱了,别说花光了找我要!”
  那小厮听了,瞪了眼睛,“你只说我让我把那本书扔到花园里,可没说是要害夫人!”
  他猛然压低了声音,“夫人、夫人这次恐怕挨不过去了,老爷和公子要彻查了,我不能再在府里了,你得安排我赶紧逃走!”
  门里的人听了,吃了一惊,一边问着“秦夫人真要熬不过去了”,一边将那小厮拉了进来,紧紧关起了门。
  他们没注意,门外墙下,有人脚下轻如踏羽,悄然贴在了门外。
  ......
  这烟花巷里的暗门子,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门内人也不过是包了烟花女子暂时落脚。
  他将那小厮拉到了无人的树后面,不等他再问上两句,那小厮就急起来。
  “夫人真要不成了,你不知道,秦家现在就跟死了一样,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你当初可没说是这么大事!要不然给我再多钱我也不干!”
  那门内人嘁了一声,“再给你翻一倍你也不干?”
  他看着那小厮,想那小厮必然在这个数目前动摇,不想小厮却坚定摇头。
  “你那是没有见识过秦家的手段,尤其是大公子,就这个数就让我死?做梦吧!”
  小厮越说越恨,“反正我不走了,你给我想办法吧!”
  他说完一屁股拍在了地上。
  门内人本以为他只是害怕而已,见着情形也犹豫起来。
  他又好话歹话同那小厮说了一筐,但见完全不顶用,不由也着了急。
  “行吧,容我先去问问,回头再说怎么办。”
  那小厮闻言猛一抬头,“你去问谁?”
  “你别管!”门内人哼了一声,眼睛眯了眯,“想保命,知道的越少越好。”
  说完,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裳出了门去,两刻钟后,一家酒馆门前挂起了三条一模一样的酒旗。
  那人就坐在酒馆里等着,等到天色渐暗了,一转身从就关后门出去,绕到了城中的关帝庙里。
  *
  秦府,熙风阁。
  傅温在书房外通禀了一声,声音轻了一些。
  “爷,鱼儿上钩了。”
  书房里传出一声回应。
  “嗯。”
  *
  关帝庙。
  住在暗门子里的人这会穿了件褐色长袍,一副书生打扮地在关帝庙大殿里等着。
  他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到了,但左右等了两刻钟,竟还没有来人。
  这个时候,日头都快要自西山上落下去了,高阔的殿内烧香拜神的人逐渐稀少,高阔的大殿里渐渐冷清了起来。
  门内人有些耐不住了,不禁怀疑自己挂上的酒旗,到底有没有被看到。
  正在他犹豫之际,熟悉的走动声忽然响了起来,他心头一动,抬头看向了三清祖师像的左后方。
  绣着符箓的层叠黄幔之后,衣裙摆动,有人脚步娉婷地走上前来。
  门内人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去。
  “表姐!”
  他两步到了那女子身前,抬头看向了她半遮面下的姣好脸庞。
  是黄菱!
  此刻黄菱用面纱自鼻梁中遮挡了下来,但她看到门内人神色不善,甚至连名带姓地叫了那人。
  “吴梁,你突然寻我作甚?”
  门内人吴梁目光还紧追着黄菱的脸庞,被她嫌弃的口味问道,才引了她往后面的树林中,边走边把小厮的事情说了,顺道问了黄菱一句。
  “秦夫人真的不行了?”
  黄菱在这话里,脸上的不快终于消散了些许。
  “是不太行了,连着请了五位大夫都无济于事,最多,”她神色愉悦地挑挑眉,“再挨两三日吧。”
  吴梁一听,“恭喜表姐得偿所愿,秦夫人一走,表姐必是秦指挥枕边首选!”
  在秦贯忠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作为外院书房的大丫鬟,早该成为秦贯忠枕边第一人。
  黄菱眼角禁不住弯了上去,不过吴梁这会更着意那小厮的事。
  “这事确实不够严丝合缝,若秦府抓到他,就麻烦了。”
  黄菱也知这事做的糙了些。
  但她彼时也不能确定,那外室庶女手里的药膳谱,就一定出自从前的司膳宫女陆晚樱之手,因此才临时安排试探秦夫人,万万没想到,秦夫人当即就认出了笔迹,随后大怒吐血,如今已经不行了。
  念及此,黄菱看了表弟吴梁一眼。
  “那小厮想得也对,他不能再回秦府了,那就让他去个安生的地方吧。”
  黄菱说着,声音缥缈了一些。
  吴梁一愣,瞬间明白了她是何意。
  “好,我一定替表姐办妥。”
  笼络住黄菱,只要黄菱稍微传些消息,邢氏那边就还有源源不断的钱给他。
  吴梁心下愉悦。
  他应了下来,黄菱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表弟心思多些,但办事还算可以。
  两人各怀心思,就在事毕就要离开的时候,树林倏然似被狂风扫荡,一队人从天而降,将两人团团围在了中间。
  吴梁欲抵抗,被一剑架在脖上。
  黄菱大惊失色,连着向后退了过去,却听见身后有人笑着道了一声。
  “黄菱姑娘,你觉得今次还能走脱吗?”
  黄菱惊诧向后看去,看到了一把出鞘的剑,和持剑的熙风阁亲卫,傅温。
  黄菱的脸霎时煞白。
  *
  秦氏密牢。
  傅温擦掉手上的血腥,紧了紧腰上的佩剑,翻身上马,不时便回到了秦府。
  秦慎的亲随,年纪轻轻就做了熙风阁大管事的连舟正在院门口。
  这会瞧见了傅温一身血腥之气未散尽,皱了皱眉头。
  “公子在书房,你确定不要换身衣裳再见公子?”
  照理是该换身衣裳,但傅温觉得先把事情说了比较要紧。
  他瞥了连舟一眼,“只有你会在意,公子会在意这个吗?”
  连舟无语翻了个白眼,看着傅温进了书房。
  不过傅温还是留意跟大公子拉开了些距离,干脆利落地把事情说了。
  “黄菱已经认了,此事确实是她所为。”
  傅温想起方才在密牢里,那素来处事周道、跟随老爷十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婢女黄菱,疯癫起来的模样。
  密牢漆黑一片,唯有一盏壁上小灯散着暗淡的光亮。
  黄菱姣好的面容在辨无可辨中扭曲起来,大声咒骂这秦夫人的寿数。
  “她还不该死吗?她霸占了老爷那么多年,还不该死吗?因为她,老爷从来都不碰旁的女子,连多看一眼都没有,我伺候老爷那么多年,处处为老爷着想,可老爷从来只当我是仆从,和小厮管事没有两样,这正常吗?老爷快要被她制得喘不过气来了!只有她死了,老爷才能好过,我才能换个身份继续服侍老爷......”
  彼时黄菱说着,越发疯魔起来,“陆晚樱都能,我怎么不能,陆晚樱不也是奴才出身吗?老爷还不是与她有了女儿,只是碍于那妒妇才没能进府。陆晚樱被她熬死了,我不能也被她熬死,我还要给老爷生儿育女,你们放了我!放了我......”
  很显然,黄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但彼时黄菱的疯癫之态,傅温都不欲说出来污了公子的耳朵。
  他把黄菱如何支使自己的表弟,又寻了府中小厮偷拿药膳谱,扔到夫人必经路上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秦慎听完神色无有变化,只是又问了另一桩事。
  “廖顺之事呢?”
  傅温闻言,神色反而严肃了几分。
  “这是也是黄菱从中摆布,尤其廖娘子恰好撞见其弟尸身尖叫出声,正是黄菱设计。不过那廖顺尸体她并不可能知道,属下便侧重审了她那表弟吴梁,没想到这吴梁正是当初邢兰东笼络来,接洽廖顺的人。咱们抓廖顺之时,他就在诸城,只不过逃之甚快,并未被我们的人发现。”
  所以知道廖顺尸体在诸城外小山上的,不是只有秦慎的人和秦恬而已,还有这吴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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