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说完了吗?”聂晚昭忽而笑了笑,对此不以为意。
“都到这个份上了,你难道还想为他辩解?”宋竹眠也跟着笑了笑,似在嘲讽她的愚蠢,“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就连最看重的前途都能弃之不顾,其中深意不必本王点醒你吧?”
聂晚昭一把拍开他的手,“这一切都是王爷的自说自说,真相如何我自有判断。”
缄默良久。
宋竹眠眸色渐深,显然对她的表现很不满意,接着道:“本王今日带你过来,也只是碰碰运气,谁曾想沈黎安居然这么配合,让你亲眼目睹他的不忠诚。”
“忠诚?王爷这样做,对王妃就算忠诚了吗?”聂晚昭只觉得他的话充满讽刺,“王爷一个自有家室的男人,居然会觊觎别人的妻子,还想方设法拆散别人,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王妃只是本王的王妃,并不是本王的妻子。”宋竹眠说的斩钉截铁,对他无关痛痒,对镇北王妃来说却极为残忍的话。
聂晚昭神情复杂,既替毫不知情的镇北王妃感到不值,竟与这样残忍无情的男人同榻而眠,又替被迫在这儿与其周旋的自己感到无语。
她实在不想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干脆闭上了嘴。
“聂晚昭。”
聂晚昭没应。
“嫁给我,做我的妻子。”
聂晚昭被他这疑惑且自信的发言给弄得头疼,太阳穴也跟着直抽搐,没忍住抬眸睨他一眼,难以置信:“你怕不是疯了!”
“本王确实有些疯了。”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认定,眼前之人是他的,就该是他的。
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且执着的想法,甚至觉得“聂晚昭是他的妻子”是既定的现实。
这个认知让宋竹眠感到兴奋,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笑声,望着她的眼神如同捍卫自己的猎物般,占有欲极强。
“或许我们前世是夫妻,也说不定。”
聂晚昭已不知是第几次被他吓得说不出话来,神情几度变换,恨不能将他这张口无遮拦的嘴给缝上,最终却只是扯了扯嘴角:“王爷还真是魔怔了,竟能说出前世今生这种荒谬之言。”
生怕再纠缠下去,会没完没了,聂晚昭平息了一下情绪,软下嗓音心平气和道:“烦请王爷让一让,我要回家了。”
“你答应本王,本王便放你走。”
聂晚昭心里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她何德何能能让一个战神王爷为了自己变成一个没脑子的傻子?
真的,她求求老天了,谁来救救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一个锋利的银色飞镖突然从二人面前飞驰而过,带起的凌厉之风切断了镇北王飘起的发丝,近乎贴着他的面颊而过。
危险陡然降临,却也将二人的距离彻底拉开。
宋竹眠顿生杀意,视线极为精准地锁定飞镖的来处。
不远处的巷子口,沈黎安脸色阴沉,静静望着两人站着的方向。
“沈指挥?”见到来人,宋竹眠黑眸微眯,眼神变得探究玩味起来。
沈黎安并未理会他略带挑衅的语气,闪烁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了几次,最后落在了她的脸上。
聂晚昭抬眸而望,张了张嘴,与他的视线撞在了一起,试图解释他们并不是他看到的这样,却被他的目光吓得说不出一个字来,他那看过来的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寒若深潭,眼底更是多了一层含义不明的光芒。
她从未见过他对自己露出过这种表情,失望,愤怒,压抑,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她望之就觉难以呼吸。
沈黎安什么也没说,下一刻,大步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快速离开了这个巷子。
聂晚昭凝视着他的背影,与来时的心境截然不同,见到他本人,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求得“真相”,故而柔声细语地说道,可出口,却是如何都掩饰不住的紧张和颤抖。
“那个芍儿,你喜欢她吗?你要养她做外室吗?还是说……”你要将她接进府来做妾?
“昭昭!没有这样的事。”沈黎安厉声打断她的话,不敢相信她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她几次想要戳穿他的话,方才那一幕是她亲眼所见,她宁愿听到他坦坦荡荡的承认,或者义正言辞的否认,也不愿他欺骗她瞒着她。
这与他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可最终,她还是不想要事情就这样敷衍过去,一字一句质问道:“没有?我都看见了,你从她屋子里走出来,你搂她腰了!你抱她了!你还亲她了……”
第85章 夫妻吵架
◎沈黎安头一回凶她(生气)◎
在巷子外等候的秦旭靠在墙壁上, 柔声安抚着一脸焦急的绿舒,只是他极为疑惑, 为什么夫人会和镇北王牵扯上关系。
听到内头传来的动静, 第一时间扭头看去,见到二人出来登时站直了身子,蓦然听到聂晚昭的这句话人都傻了。
绿舒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怎么回事?两人怎么吵起架来了?
搂腰?抱她?亲她?
沈黎安愣怔住, 往前走的步调也慢了下来,稍一思索便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那不是我。”
沈黎安叹了一口气, 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那不是他”,他所谋划的一切都已迫在眉睫,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他暂时能与她说的,只有这么多, 说再多只会将她也拉进危险的境地。
“你要说的就这几个字?”聂晚昭挣脱他的手, 面上的表情再难看不过。
“你要相信我。”沈黎安捏住她的肩膀凝视着她, 那深沉的眸子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真诚,仿佛刚才出现在那的人真的不是他。
聂晚昭方才还信誓旦旦地拿“眼见不一定为真”来反驳了宋竹眠, 可是人都是感官动物, 无论她如何强迫自己相信他的话,但还是不自觉地生出怀疑。
可听了沈黎安这般真诚且坚定的否认, 她不由纠结起自己刚才所见是否为真,毕竟她也只是勉勉强强看到了箱子里那人的背影和侧颜,并未瞧清楚整张脸,难不成真的是她误会了?
“之后, 我会同你解释清楚。”
聂晚昭原本缓和了的脸色, 却因这句话顿时垮了下去。
又来了, 又是这句话。
聂晚昭不知道在他嘴里听到过多少次,可从来没有“之后”,她从未在他嘴里听到后续解释的话,一次两次都可,可次次如此,她也会厌倦的,对所谓的解释感到厌倦。
她终于明白自己对他的不信任由何而来,那就是他身上若有若无的“虚假感”和“神秘感”,总给她一种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秘密,一直解不开的种种谜团束缚在她们中间,消磨着他们之间的信任。
“之后?你上次与我说的之后是什么时候?这次的之后又是什么时候?你能不能给我个准话?”那双如水的眸子似乎氤氲上层层雾气,委屈又忧伤,只一眼,便让人泛起了心疼。
沈黎安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揪住,让他喘不过气来的疼,正准备开口,却被一旁的秦旭出声打断,“主子。”
秦旭接收到不远处线人的手势示意,不得不用眼神催促沈黎安该走了,再待下去会前功尽弃的。
无奈,沈黎安艰难地闭了闭眼,“你先回去。”
聂晚昭却以为他是在敷衍自己,声音不自觉大了些:“你又这样逃避……”
可是沈黎安却头一回厉声凶了她,“我并未问你与镇北王之间的事,你就别再抓着这件事不放了行吗?你如若不信我,我说再多又有何用?”
聂晚昭垂在两侧的手掌紧了又紧,素来盛满绵绵情意的眸子流露出难掩的失望,她能接受漏洞百出的借口,可是却接受不了欺骗,可他连借口都懒得编。
“我与镇北王……”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下了嘴边试图解释清楚的动作,并未解释是镇北王假借祁王世子的名义骗了她,她才会来朱雀街。
聂晚昭忽然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讥讽道:“我与镇北王的事,我也之后再与你解释,你爱信不信,不信就是不爱我,我说再多又有何用?”
等说完这一长串的话,她气氛地瞪了他一眼,提着裙摆,赌气上了马车,甚至放下狠话:“行,我回家,你有种就别回来了。”
在她进入到马车的那一瞬间,没注意到朱雀街街道的另一头传来一阵躁动,东厂的人正快速疏散人群,大刀阔斧而来。
其实说完那些话,沈黎安就已察觉到自己的话说得重了,可是现在的状况也没有时间让他为自己找补,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上了马车。
远方的嘈杂声越来越近,他不得不戴上斗篷遮住脸部,转身快速朝着马车相反的方向离去。
*
转眼便进了十二月,病重卧床的太后终究还是没熬到生辰那日,于十二月一日的夜晚安详离开人世。
得知消息,举国悲痛的同时,当今陛下也因忧伤过度,旧病复发随之病倒了,神志不清之际,在恒亲王和镇北王的大力支持下,二皇子临危受命暂代监国。
拢翠轩内早早摆上了炭盆,碳火燃烧烧得整个屋子都暖烘烘的,劈里啪啦间,空气中翻腾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
自打那日在朱雀街不欢而散,沈黎安还真的就有种一连好几日不回家。
“夫人,还没有消息。”绿舒不忍见聂晚昭自怨自艾,便偷摸以她的名义去打听了。
镇抚司那边只说沈黎安是外出离京办公,并不知道他的具体行踪,而一直贴身跟在他身边的秦旭和慕言,也一同消失了。
聂晚昭独倚在软榻上,掐腰的裙子映衬出婀娜的曲线,乌发似云披于身后,容色晶莹如玉,柔情绰约,一双汪汪的泪眼蓄满愁绪,透出万种风情。
他们现在的状态,难不成就是慎姐姐所说的摸索期?
按照慎姐姐所言,盲婚哑嫁的夫妻间并无感情基础,相处久了新鲜感褪去,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会放大对方的缺点,摩擦不断难免会看对方越发不顺眼。
婚姻就像是一个个柔软的尖刺,初碰柔软,再碰刚硬,如若触碰不当则会受伤,会痛,婚姻的延续就是在一次次触碰中磨平它的硬性,使双方达到一个平和的状态。
摸索的过程,夫妻双方都需要付出努力,才能更好地接近平和。
“只是吵架了,我又不是不爱你了,怎么还真的就不回来了。”她用力揪着沈黎安做的兔子花灯的耳朵泄愤,却又怕将其弄坏,只一瞬就卸了力道。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还是在下意识替他着想,一颗心都放在他身上,聂晚昭撅起的嘴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不满地哼唧道:“胆子真的是肥了,还敢跟我闹失踪,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收拾谁啊?”
忽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珠环叮咚之声,只见一只素白玉手挑开珠帘,身着盛装的沈舒言袅袅婷婷悄然漫步进屋内。
“姑母?”聂晚昭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急忙从软榻上坐直身子,刚想穿上鞋子爬起来,就被沈舒言给摁了回去。
“这回倒是叫对了。”沈舒言笑语嫣嫣,眼尾梢弯成一道细细的勾,揶揄地戳了下她圆润饱满的额头。
聂晚昭吃痛捂住额头,委屈巴拉地唤了一声痛,立马求饶似地撒娇道:“姑母,您可别打趣我了。”
她与沈黎安成婚前,一同去感恩寺上香的那回,因为距离远看不清人,错把她认成了与沈黎安交好的年轻女子,不仅为此吃了回闷醋,还糟了沈黎安的一通揶揄。直到婚礼过后,认长辈时才有机会向姑母致歉。
最尴尬的还不止于此,有一回在去咸福宫的路上,撞见了姑母沈舒言,称呼就在脑子里,却因过于紧张,她硬生生地给叫错了称呼。
而这回,她吐槽沈黎安时,又被她给撞见了,她不知道沈舒言听到了多少,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讪笑着问:“您今日怎么来了?”
听到她这么问,沈舒言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和善的笑容慢慢收起,清冷的眉目皱作一团,悲伤迅速划过脸颊,幽幽叹了一口气。
聂晚昭见状,心中咯噔一下,连忙穿好绣鞋,主动搀扶着她的胳膊在不远处的矮榻坐下,外头的绿瑶已经将准备好的热茶端了上来。
“前几日梦到了荣安郡主,这才记起四日后便是她的忌日,想着你是头一回当家,便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沈舒言拉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身侧坐下,字里行间皆是对故友的思念和悲泣。
说起这事,她也发愁,有公爹在,她根本就插不上手。
于是她也实话实说了,“祭祀一事都是公爹亲力亲为,我倒是闲人一个。”
闻言,沈舒言想起沈肆卓那倔强的性子,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道:“今年我也跟着你们去荣安坟前,给她上柱香。”
荣安郡主死后葬入沈家祖坟,离京都须得三日的路程,往年沈家人都是提前五到八天过去,但是因为前天太后突然离世,皇帝伤心过度病重,就被迫往后推迟了。
扫墓事宜一切从简,明日启程,上完坟便即刻回来。
谈妥了这件事,沈舒言望着她,话到嘴边欲言又止,在聂晚昭的直白注视下,还是说出了口:“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子陵那臭小子的脾气又硬又臭,不会说什么好话,若是有惹你生气的地方,你就直接按沈家的家法处置,我谅他不敢还手。”
“没呢,没吵架……就是子陵这些时日太忙了,婆母的忌日又快到了,我联系不上他才有些生气的。”她可不敢在沈舒言面前说实话,夫妻间那点矫情的弯弯绕绕,她可不想拿到长公主面前丢丑。
本以为她会说帮忙联系联系沈黎安,谁曾想她竟说:“不用管他,我们自己去,我就不信他还敢不来了。”
气呼呼说罢,她眼神一转,遂又补充道:“等给荣安扫过墓,咱们先不用着急回来。”
“不用着急回来?”聂晚昭有些吃惊。
第86章 皇帝昏迷
◎这么多年,都是他的自欺欺人◎
“我带你去汶中祖宅那边逛逛, 瞧瞧子陵小时候住的地方,你还没去过汶中吧?那边的风景可不比京都差。”
“可是……”
“哎呀, 没有可是。”沈舒言亲昵地摸了摸她的脸, 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劝道:“依我看啊,也不用给子陵那小子递信儿了,他一旦忙起来就不管不顾的, 等他回家后找不着人, 有他着急的,也趁此机会改改他那臭毛病。”
聂晚昭想了想, 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毕竟这个“不管不顾”,她可是深有体会。
聂晚昭抿了抿嘴, 几乎没多犹豫就应承了下来,一想到沈黎安来给她下跪认错, 亦或是哭着求她回去, 她就忍不住嘴角上扬, 恨不能咧到耳后根。
高兴之余却错过了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
翌日。
因为此去汶中的行程颇紧,聂晚昭一大早就被绿瑶从睡梦中叫醒, 意识朦胧间, 扁着嘴呜咽道:“绿瑶,拉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