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次当女皇——绘花猫【完结】
时间:2023-05-06 17: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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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岑儿又投歪了一枚木矢,接下来陈瑄就算全部都投不进,也是他赢,于是她索性就拿着茶在旁边喝起来。
  陈瑄笑着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今天感觉你兴致不高?因为输给朕了?”
  谢岑儿单手捏着木矢在手心转了一圈,半真半假道:“妾身输给陛下,不是正好是借着机会找陛下撒娇讨赏的时机?”
  “那话若反过来理解,那便不是想要讨赏了?”陈瑄好奇了,“听说下午你哥哥还来陪你说话,谢家是有什么事情让你为难?”
  “谢家这会儿倒是没什么事情好为难的。”谢岑儿看向了陈瑄,“不过是下午时候与二哥聊了一会儿太子殿下这回的事情,颇为忧心。”
  “没什么可忧心的。”陈瑄从她手里拿了木矢放到一边去,然后又拉着她往外面走,语气些微带着几分感慨,“朕……大权在握,一切都掌握在股掌之间,没什么可忧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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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岑儿跟着他走到了外面的廊下,听风阁院子里面正好可以看到山泉从山上流下来,在两边红叶照映下,潺潺往下流的山泉显得分外恬静。
  “夏天多雨的时候,那山泉会不会发了大水,把院子给冲了?”谢岑儿问。
  陈瑄于是抬眼看向了远处的山溪,点了头:“许多年前有一次下了好大雨,这小小山泉就变得既浑浊又湍急,带着山上的乱石树木往山下冲,这听风阁就直接冲垮了一半。”一边说着,他指了指山泉旁边的乱石,“那边原先是有回廊和一间小茶室和一间书房还有一些假山之类,都被埋在乱石底下了。”
  谢岑儿顺着陈瑄指的方向看了看,便发现若是按照陈瑄所说,这听风阁应当比现在还要大一倍。
  “那时候内府问朕要如何修缮,要不要把乱石埋住的地方都挖开来。”陈瑄继续说道,“朕原本想着,自然是能复原最好,朕记得那时候你父亲上书劝朕不要这么做,他给朕列了长长的单子和要花费的银钱,朕一看便打消了那念头。”顿了顿,他又感慨道,“也幸好没有那么做,第二年北燕便南犯珠水,看着架势是要打到康都来,省下的银钱都用作了军费,才赢了那场战,才让北燕内乱,继而一分为三,才有了今日的局势。”
  这的确是久远之前的事情了,谢岑儿想了想,若以她的年龄作为参考计算,那时候她应当才十二岁左右——在经过了十几次重生后再看十二岁的从前,朦胧又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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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了一眼陈瑄,却发现他面色是凝重的,不同于他从前与她回忆从前时候那样轻松闲适。
  “陛下其实是忧心的。”她思索了一会儿这样说道。
  陈瑄侧头看了她一眼,这次没有否认了:“朕当然忧心,但无人可解忧,还不如骗一骗自己说根本不忧心。你说对么?”
  谢岑儿点了头。
  见她点头,陈瑄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忽然问:“你觉得陈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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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问题似乎在之前陈瑄也问过。
  她不太记得她自己是如何回答,但她记得那一回陈瑄说陈麟幼稚,还很愚蠢。
  再那之后,她还听陈瑄说过陈麟的性格既不像他也不像他的舅舅和外公。
  陈瑄对陈麟这个嫡子的评价似乎一直都不高。
  可让她说她如何看待陈麟,哪怕是在现在,她也仍然感觉没什么好评价的。
  陈麟的命运是他自己走出来的,他的结果怨不了旁人。
  在她前面插手和拯救过陈麟性命的回目中,陈麟的性格似乎也是模糊不清的,他就是对她一直淡漠,若要计较得失,便会常常让她感觉不如不救。
  并且,在那些救了陈麟的回目中,陈麟也并不能在陈瑄被张贵人捅了以后力挽狂澜阻止韦苍的叛乱,最后魏朝还是会因为韦苍的叛乱变得一团乱。
  所以面对现在陈麟的结果,她没有什么先知结局的内疚,至多也就只是有些感慨有些事情大概就是天注定,就算外力有机会推动更改,但对最后的结局却毫无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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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畅所欲言,朕不会怪罪你。”见她许久没有说话,陈瑄以为她是有所顾忌,便又补了这么一句。
  这话让谢岑儿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陈瑄,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太子殿下毕竟还小,年纪小,若以成人来衡量,便会有失偏颇。”
  “是真的小么?”陈瑄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便姑且认为他还小,那么你认为为什么又会因为年纪小又有失偏颇?”
  “年纪小,心智不坚定,便会被人挑拨,所谓志不强者智不达。故而在这种情形之下,行事荒唐愚蠢都是必然的。”谢岑儿道,“等年纪渐长,渐渐明白自己的志向,坚定了信念,学会了明辨是非,便不会如此荒唐愚蠢了。”
  “民间有句话说,三岁看老。”陈瑄拍了拍谢岑儿的手,不无感慨,“朕便就当做你是在给朕宽心了。”
  谢岑儿疑惑地看向了陈瑄,略有些不解。
  “朕是看着他长大的。”陈瑄淡淡道,“他是朕的长子,也是嫡子,刚出生时候朕尤其开心,进进出出都要带在身边,朕想等他长大一些了,能好好地站住了,朕便封他为太子。”顿了顿,他看向了远处,“后来朕便就让他做了太子,朕给他配好了乳母还有照顾他的内侍,早早让他搬到东宫,朕让他离朕近一些。但——他并没有长成朕希望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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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显然是有所隐瞒,被隐瞒的或者才是关键,那便是梁皇后。
  陈瑄不提梁皇后,让谢岑儿一时间觉得他对梁皇后至少曾经是有过那么一些感情的。
  否则这就是最好的甩锅时机,太子没养好,性格偏了,愚蠢,统统都可以怪太子的生母,甚至方才陈瑄所说三岁看老都可以赖给梁皇后,毕竟梁皇后去世的时候陈麟已经五岁都开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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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其实没有那么生气。”陈瑄忽然笑了一声,“他带着兵马冲到枫山来的时候,朕在想,原来朕的太子也不是那么不像朕,他也是敢带着兵马冲在前头的。朕当初带着陈璎,带着兵马三千在夜晚疾驰回到康都,抢到了老不死临死之前回到皇宫,才得到了皇位。”
  谢岑儿对陈瑄当初如何得到皇位的所知不多,这也还是第二次听他提起,上一回还是他们两人在聊是否想要重生的话题时候,陈瑄说了一些关于先帝的事情。
  “但许多时候,倘若心中连波澜起伏都没有了,你就会知道,这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多说的。”陈瑄说道,“朕在见丞相的时候,心里在想,到底是什么时候,朕和朕的太子已经离得那么远,明明东宫就在承香殿的左近,朕和朕的太子从来都离得这么近。”他说着又自嘲地笑了笑,“朕给丞相煮茶的时候,发现丞相是真的老了,在朕心里丞相似乎还是当年朕去梁家求亲时候的样子,时间过得真快、时间过得太快了。朕当年承诺过丞相的事情并没有做到,现在丞相在朕面前为朕开脱,朕不忍心。”
  他看向了她,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但朕是皇帝,朕可以有无数方式遮掩这种事情,可以不把陈麟的私自调集兵马冲击御驾的事情公之于众,朕也可以留他的性命,不过太子之位是不可能继续给他了。朕知道这其中必定有人在利用枫山和康都之间这两三天的路程谎报了军情,朕到时候也一定会把那些人就尽数找出来杀尽,但作为太子,他却连最基本的判断都做不到,朕不能容他还继续在这个位置之上。”
  太阳缓缓落入了山谷中,起了风,寒意随着风从脚下升起来。
  “就这样吧,朕已经不再去想那些事情了,朕现在就只想明天要多拿出一些彩头,叫大家玩得热闹一些才好。”陈瑄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谢岑儿转身往屋子里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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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降临了,枫山通往康都的官道上只有一辆前后跟着侍卫的牛车还在行进。
  牛车中,陈麟颓然靠在凭几上,脸上甚至有些灰败。
  梁熙伸手从车夫手里拿了火折子,把牛车中的蜡烛点着了,然后拿着灯罩给罩上。
  “晚上不停下来,明天早上便能回宫。”梁熙语气平淡地说道,“殿下若是觉得累了,便歇一歇吧!”
  “孤做错了吗?”陈麟忽然抬头看向了梁熙,“孤带着兵马前来是为了救驾,孤错了吗?”
  梁熙把火折子放在小几上,抬眼看向了面容年轻还带着稚嫩的少年郎,从他脸上他看到了自己女儿的影子,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他却还能清晰地记起梁霙的样子。
  他想起来下午时候陈瑄说过的话。
  “朕不会要他的性命,虎毒尚不食子,朕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只是太子之位,朕无法再让他继续待在上面。”陈瑄语气很平静,“朕给他王爵,朕让他锦衣玉食过一辈子,只要他不再犯错。”
  他再看向了陈麟,他忍不住叹了一声:“殿下,这件事情既然过去,便不必再多想了。”
  “孤觉得冤屈。”陈麟说道,“他甚至都不给孤多一些解释的机会,就……”
  “可殿下又能如何解释呢?”梁熙问。
  陈麟忽然卡了壳,他颓然重新靠回了一旁的凭几上。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离开东宫似乎不过是短短数日,陈麟却仿佛过去了一辈子那么漫长一般。
  晨曦中,眼前的长信殿陌生又熟悉。
  秋日的阳光带着薄薄的寒意,在红砖绿瓦之上铺洒上淡淡的金光。
  陈麟发现东宫上下的人已经是陌生的面孔。
  他在长信殿外面的空地上站定了,他看着从里面迎出来的面容木讷的陌生的内侍官,他问:“巩赟呢?”
  “回殿下,巩赟因为犯了大错,已经被送走了。”那内侍官上前来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陈麟愣了一瞬,他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薄雾轻绕的天际,然后才收回目光看向了面前这宫人:“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婢名八福。”宫人说道。
  “姓什么呢?”陈麟又问。
  八福道:“回殿下,奴婢姓狄。”
  “知道了……”陈麟看了这狄八福一眼,慢慢朝着长信殿大门走了两步,却停在了殿门口没有再前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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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记忆中的那个夜晚是黑暗又混乱的,他得到了从枫山来的密信,信中是说陈瑄打猎的时候受伤昏迷不醒,刚从瑶州回来的安王陈璎控制了枫山,陈璎与韦家勾结,是想要取陈瑄而代之。
  哪怕是此时此刻,他都能想起来他拿着那封密信时候兴奋又慌张的心思,他止不住手抖。
  他召集了东宫属官,他要去枫山护驾——他是太子,他怎么可以把属于自己的皇位拱手让人呢?
  他早就已经在东宫各个重要的地方换上了自己的亲信之人,在梁然进了东宫之后,更是帮着他把整个东宫卫率都抓在了手中。
  虽然东宫五卫率不过就一万人,紧急调集起来也就几千人,但这已经足够让他从康都出发冲去枫山,只要他能出现在枫山,那么他就已经赢了一半,毕竟他比安王陈璎拥有更多的正统和应当。
  他没有怀疑过那封密信的真假。
  那内侍就是陈瑄身边亲近的内侍,虽然比不上王泰那样的人,但也已经是数得上的了。
  这么多年来,那内侍传递给他的消息从来没有假过。
  何况那封信写得那么清楚明白,甚至连陈瑄受伤之后的脉案都附上了——怎么可能是假的、怎么会是假的呢?
  可偏偏就是假的。
  他带着兵马出现在枫山,王琳不等他纠集队伍往千秋宫中冲,就指挥六军直接把他手下兵马撕得四分五裂,然后直接押着他去了千秋宫中。
  在千秋宫中,他见到了面容漠然的陈瑄。
  那一刻他只觉得一切都是荒谬的。
  竟然是假的。
  他的行为与谋反无甚差异。
  但出乎意料的是,陈瑄却并没有说他谋逆,他只是把他关押在了风雨殿。
  一切安安静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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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风雨殿渡过了漫长又难熬的两天两夜,然后梁熙出现了,他请他上了牛车,然后带着兵马护送他回康都。
  在一路上,梁熙没有与他多说什么。
  在到了康都之后,梁熙送了他到皇宫里面,一路送他到了东宫外面。
  他在踏入东宫之前看向了梁熙,他的亲外公。
  他问:“这次外公是不是又利用了孤,在父皇那边博了一个忠心耿耿,和梁家的荣华富贵?”
  很让人意外,梁熙听着这话面上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他的目光也如往常一样温和之中带着几分严厉。
  梁熙道:“老臣这辈子或者有对不起的人或者事,但对殿下与殿下的母亲,却是问心无愧的。”
  “利用之后甩开到一边的问心无愧吗?”他如此逼问。
  梁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梁家当年护送元皇帝从晶城一路南下到康都,文兴公辅佐了三代魏帝,梁家至此便成了魏朝第一的世家。”他说到此处时候,顿了一顿,他再次看向了他,“殿下口中那些荣华富贵,老臣并不看在眼里。”
  这话让他一时茫然了起来,从梁然口中他听到的话并非是这样的。
  而梁熙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了,他只是道:“殿下好好在东宫休息吧,将来的事情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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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他站在长信殿外,他在想将来还能有什么事情呢?
  陈瑄会让他去死吗?
  梁熙说将来,是意味着他还不用死,他还能继续做太子吗?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仿佛抓到了希望一般。
  梁熙是他的亲外公,他总不会不管他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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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枫山中,盛大的围猎已经拉开序幕。
  陈瑄带着王公大臣们在猎场中排开了宏大的队伍。
  谢岑儿与张贵人以及跟着一起来的公主郡主夫人等外命妇们一起也穿好了骑装,各自在旁边拉开了争奇斗艳的热闹。
  陈瑄率先猎到了一只小鹿,令官便立刻把这一喜讯传遍了整个猎场,大家齐声欢呼起来。
  接着陈瑄定下了彩头,收获最多的前三有重赏,从第四到第十也分别有赏赐。
  于是大家便跃跃欲试起来,三三两两散落在了猎场的林子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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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岑儿与众人跑了一段,猎到了一只兔子,便心满意足让人拎着这只伤了后腿兔子往回走,就只打算把这兔子当成是今日的成果了。
  回到营帐时候,正好和陈瑄遇上,谢岑儿拎着兔子耳朵让他看了一眼,笑道:“妾身可不是空手而归,陛下猎到了鹿,妾身猎到了一只兔子呢!”
  陈瑄就着她的手摸了一把这秋天的大肥兔子,又捏了捏兔子腿:“让膳房红烧?”
  “还是活的呢,妾身养着玩几天。”谢岑儿忙道。
  “那就是等饿瘦了再红烧。”陈瑄口中这么说着,却招手把王泰叫了过来,“你带着贵嫔的兔子找个太医看看腿上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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