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宋青山想与她攀谈,却被躲开。
望着唐卿消失的背影,他缓缓直起身子,眸中闪现一丝玩味。
“真有意思。”
回到墨王府后,唐卿果真如同她所说的那般,安分的待在王府内,不曾离开半步。
——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两天。
唐卿换好衣服,朝着张伯轻轻点头。
张伯温声道:“小郡主,在外要小心。回来时记得走侧门,会有人接应的。”
“好。”
墨王府的大门被打开,温和的管家带着几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走了出来。
他们并未引人注意,只是在经过一条小巷时。
张伯身后的丫鬟少了一个。
唐卿从侧门走出,戴上黑色面纱,背着竹篓,扮成刚入帝京的采药女,混入人群中。
与此同时,月仙楼内。
段知歧一脚踹翻案几。
昂贵的西域特供葡萄酒流淌一地。
他眸色森冷,带着凛凛杀意。
“你说什么?那个混蛋把唐卿给软禁了?还说她父亲通敌卖国?”
八字胡掌柜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是……也是昨个才传出的消息。”
第一百二十八章 暗流汹涌
段知歧蓦地摔碎手中杯子。
望着世间仅有的夜光雕花杯在眼前破碎。
八字胡掌柜心疼的都快哭出来了。
见过浪费钱的,但没见过这么浪费钱的!
段知歧继续道:“怪不得我在团圆宴上没见到唐卿……该死的!”
“段少爷,您可千万不要说这话!万一被听到了!”
段知歧淡漠一瞥,眼底有一层阴翳铺开。
“听到又如何?他赫王敢拿我怎么办?”
八字胡掌柜沉默。
眼前这位,乃是大陈首富段知歧,可以说是掌握着整个帝京的经济命脉。
赫王还……真的不敢拿他怎么办。
“我要去墨王府。”
“墨王府全面戒严,只有报备过才能进去。”
段知歧眯起眼。
一炷香后,他下了马车,站在墨王府前。
四周守卫的御林军见状,马上凑近,呵斥驱赶。
“干什么的!这里不许驻足停留,快走!”
可话音刚落,御林军的小首领脸色一变,匆忙将属下踹到一旁。
“段少爷!您怎么来了?”
段知歧抬起黑沉的眸:“我要进去。”
小首领无奈叹气:“段少爷,您就别为难我了。”
“三——”
“哎哟,这可是赫王下的死命令!只有他同意了,才能进去!”
“二。”
“段少爷……!”
远处突然扬起剧烈尘土。
一队铁骑赫然出现,在段知歧跟前停下。
黑衣男人跳下骏马,单膝跪在段知歧跟前。
这是赫王府的人。
“段少爷,赫王已经下令,您可以随意出入墨王府。”
段知歧精致俊朗的脸阴沉一片,看不到任何笑意。
他兀自越过跪成一片的众人,抬手,轻叩房门。
片刻后,小丫鬟哆哆嗦嗦打开门,看到他,脸一下子白了。
段知歧露出一抹微笑:“我是你们小郡主的朋友,方便让我进去看看她吗?”
“我们郡主、现在不方便。”
段知歧沉默。
小丫鬟快被他吓哭了:“真不方便!我们、我们要等张伯回来!”
几个御林军凑在一起看好戏。
这位段小爷脾气可大得很。
敢给他吃闭门羹?这不是找死么?
可段知歧略一思索,颔首。
“那好吧,你告诉卿卿,有空时给我写封信,我等着她。”
众人沉默。
这么好说话?
为了不让这位段小爷动怒,在他踏出月仙楼的第一时间,赫王府的侍从紧赶慢赶,才终于得到赫王首肯,前来传递消息。
可仅仅因为小郡主的一句“不方便”,他就这么算了?
段知歧转身,从容坐上马车。
“回月仙楼。”
“是。”
马车徐徐离开,留下一众呆愣的士兵。
“果然脾气古怪,你说,这么小个孩子——”
“嘘!你不要命了!”
马车上。
段知歧缓缓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
细密的眼睫垂下,洒落一片暗淡阴影。
你要是有良心,最好亲自来找我。
不然,我真的要生气了。卿卿。
“啊啾!”
远在承恩坊的唐卿,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
她揉揉鼻子,纳闷的往后看了看。
奇怪,也不冷啊,怎么突然打喷嚏了。
算了算了,先做眼前的事要紧。
唐卿背着小药篓,走在承恩坊阴暗狭窄的小路上,很快,在一户房门前停下。
她抬手敲门,声音甜甜的:“请问夏夫人在吗?您的药到啦。”
不多时,房门被人打开。
一个身材纤细的貌美女子道:“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不对,你是仲草堂的么?没见过你啊?”
“天太冷,我爷爷腿脚太疼,我来替他送药啦。”
唐卿圆润乌黑的眼睛泛着懵懂笑意,看起来乖巧的像是雪娃娃。
女人看了眼她手里的信物,这才放下戒心。
送完药后,唐卿刚要再问些什么,房门却被猛地关上。
她碰了一鼻子灰,微微挑眉,转身离开。
路过巷口时,听到有个卖包子的老妇人在跟人打招呼。
“哟,夏夫人,你今日回来的这么早啊?”
唐卿同这位夏夫人擦肩而过,但并未在意,只是思索着自己特质的追踪药粉,是否会被大雪掩盖。
当她走到承恩坊巷口时,脚步却骤然一顿。
心跳倏地快了起来。
方才,同自己擦肩而过的女人,叫什么?
夏夫人?
无数片段在她脑中冲撞。
“——不好!”
她猛地转身往回跑去。
当她跑到夏楼风家门口时,却发现这里没有任何异样。
大门紧闭,四周寂静。
唐卿犹豫片刻,抬手,轻轻推了下房门。
紧闭的院门应声而开。
唐卿漆黑的瞳仁紧缩。
院门前,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正是方才同她擦肩而过的人!
她才是真正的夏夫人!
夏夫人还维持着,朝门口伸出手的动作。
唐卿遍体生寒,却还是克服恐惧,蹲在女人面前,简单查看了她的致命伤。
伤口两侧很浅,形状却笔直。
是弯刀!
还不等她再查看更多,屋内却突然传来花瓶破碎的声音。
杀手还没走?
唐卿抬眸匆匆一瞥,然后拔腿就跑!
与此同时,她也听到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就在这危急时刻,唐卿猛地转向,朝着墙角的一处狗洞扑了进去!
她身材娇小,刚好能钻进去。
身后那人本想越墙,只可惜这里似乎是酒楼后院,墙体极高,上面还插满尖锐碎石,极难攀爬。
唐卿匆匆奔入,身形很快消失。
而杀手则透过狗洞,死死的盯着她,最后不甘离去。
唐卿躲在一处楼梯下,并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颤抖着从胸口取出一样东西。
这时夏夫人死前,手里攥着的一块玉佩。
那杀手,定然是知道她拿走玉佩,所以才死命相追。
这时,头顶传来下楼的声音。
“知道了知道了,别催!谁能不知道段小爷脾气大!我们后厨已经很忙了!”
身体丰腴的女人扭着腰走来,刚拿起一筐土豆,就被唐卿给吓了一跳。
她骂道:“躲在这儿偷懒是吗?我们月仙楼不养闲人!还不快去上菜!”
唐卿垂眸,默默起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哎哟别骂了,这么小的孩子。”
旁边有人在劝。
“小怎么了?来咱们月仙楼干活的,哪个不是穷到没饭吃?总不能白养活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醒魂草
这里果然是个酒楼,但不知为何,几乎没有宾客。
只有来来往往的酒楼伙计,各个神色匆忙,一副很谨慎的样子。
她手里被塞了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碟点心。
“去送到三楼天字间,别让少爷等急了!”
唐卿沉默的接过。
那杀手不知道走没走,如果现在被赶出酒楼,恐怕真的没有逃生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唐卿决定先在酒楼里待一会儿,然后再离开。
她端着托盘来到三楼,却发现三楼天字间门口站了不少人。
大家瑟缩着肩膀,神色惊恐,手里都端着格式的吃食。
唐卿默默站在队伍最后。
有个自来熟的小姑娘看了她一眼,问:“你也是来给这位少爷送东西的?”
唐卿点头:“大家怎么都不进去?”
“听说那位少爷生气了……酒楼掌柜的正在哄呢。”
哄?难道是个小孩子?
唐卿不怎么在意,缓缓摩挲着托盘边沿,思考着夏楼风的事情。
这时,房间内点头哈腰的走出一个八字胡男人。
面对这些伙计,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冷冰冰道:“云片糕在谁那儿?快端过来!”
唐卿被身边的小姑娘小声喊了几下,才发现自己端的就是云片糕。
盯着八字胡掌柜杀人似的目光,她快步上前,走入天字间内。
这里无比安静,隔着一道竹帘,她隐约看到一道端坐的身影。
旁边站着几人,见状,上前接过托盘。
然后,其中一个奴婢蹙眉,嫌弃的问:“不是跟你们说过了么?我们家少爷吃云片糕要放蜂蜜的!”
唐卿被吼的一懵。
那奴婢将托盘往她的方向一推,唐卿趔趄一下,险些摔倒。
“带回去!重新做!”
勉强站稳后,唐卿一张小脸有些严肃。
怎么这么粗鲁?
她淡淡的开口:“知道了。您家少爷还有什么忌口的,一并说出来吧。”
“你这小姑娘,什么态度——”
这奴婢嚣张跋扈惯了,闻言,眉毛一横就要动手。
“等等!”
竹帘后,突然传来一道嗓音。
有些熟悉。
不多时,身着玄色锦衣的少年快步走出。
在听到唐卿略带软糯的语调时,他沉冷的眉眼,宛若平静湖面被丢下一颗石子,泛起剧烈涟漪。
不等唐卿回神,手腕便被他紧紧摄住。
段知歧笑的有些肆意:“哦?”
唐卿乌黑幼圆的眼睛微微瞪大。
在段知歧即将喊她名字的时候,下意识的抬脚踹了他一下。
屋内的人瞬间炸了锅。
“你干什么呢!”
“死丫头!是不是找打!”
段知歧唇角的笑意猛地一敛。
他淡淡侧身,墨眸幽深晦暗:“都闭嘴。滚出去。”
不多时,房间内便只有两人。
段知歧拿过她手中的托盘,凑近了,低声道:“哎,悄悄做什么坏事呢?还不让我喊你?”
“恩……没什么。”
眼前的少年根本不信:“灰头土脸的,还混进月仙楼当伙计,是为了夏楼风的事?”
恩?他怎么知道!
段知歧微笑,露出一颗白晃晃的小虎牙:“小没良心的,别瞒着我。忘了我以前帮你调查奶娘的事情了?”
唐卿幼嫩的眉眼一垂,好像是这个理儿。
段知歧应变能力强,脑子也灵光,说不定真能帮到自己?
可万一拖累了他怎么办……
察觉到眼前女孩的纠结,段知歧举手保证:“超出我能力之外的事情,我不会去做。别觉得拖累我,你……”
他盯着唐卿看了看,最终还是把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只是含糊道:“总之,你调查到哪里了?”
唐卿下定决心,将事情的经过娓娓道来。
段知歧则有一搭没一搭的询问着。
两人喝着茶,吃着糕点,不知不觉,竟然聊到傍晚。
唐卿一惊:“不好,我得快点回去,张伯会着急的。”
段知歧:“我找人跟着你。万一那个杀手又对你动手怎么办?”
唐卿想了想,还是没拒绝。
在段知歧的帮助下,她背上自己的药篓,在天黑之前回到墨府。
玉佩也暂时留在了段知歧那边。
入夜,段知歧把玩着手中的玉佩,举起,放在烛光前照亮。
玉佩最角落的地方,刻着一个不太明显的“宋”字。
他微微眯起眼。
“去查一下近三月,我们商行里冰种玉的交易记录,但凡有关宋家的,全都送过来。”
“是。”
……
第二天,唐卿一如往常,跟在张伯身后悄悄离开。
她直接来到月仙楼。
段知歧已经等了好久,面前摆满饭菜,都是唐卿爱吃的。
“来的好晚。”
段知歧靠在饭桌上,手掌支着下巴,眉眼懒散,看起来有些不满。
唐卿放下药篓,坐在他对面:“我也不想嘛。我又去承恩坊看了看,夏家已经被封,现在再想进去就难了。”
她看了眼眼前的饭菜,诧异道:“你还没吃饭?”
段知歧委屈巴巴:“是啊。我光顾着查玉佩的事情,都饿的没力气了。”
闻言,唐卿顿时有些心虚。
“那,咱们先吃饭?”
段知歧立马弯起眉眼,“好!”
唐卿没什么胃口,但月仙楼饭菜属实上乘,等她吃饱后,才发现段知歧盯着自己看了好久。
“你吃好了?”
“恩。”
段知歧找人撤下碗筷,带着她来到露台上。
一份账本出现在眼前。
唐卿浅浅翻看了几页:“唔,这是冰种玉的售卖记录……呀,都是宋青山在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