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心眼,又不是没有脑子。
着了火,哪能不知道跑呢?
只是宋砚璟也没想到她能跑的那么远,他也派了不少府里养得私卫去外边找人。
前段日子,宋砚璟养在笼子里的雀儿又死了一只。
他的心情也不太好。
底下伺候的人只能更加小心。
好在大少爷平日也很少会使唤他们,要他们伺候的时候不多。
这日下朝。
宋砚璟同裴闻走了一道,三个月下来,裴闻清瘦了许多,若说从前眼角眉梢还有几分装出来的和颜悦色,现在只剩如刀锋般的冷厉,终日里绷着张面无表情的脸。
已近深秋,朔风严寒。
裴闻穿得很单薄,像是浑然察觉不到冷似的。
宋砚璟随口一问:“郡主的病可好些了?”
裴闻停下了脚步,转过脸来,漂亮的有些锋利的侧脸,沉默不语时眼中的压迫感丝毫不减,葡黑的眼眸冷凝了下来,男人唇角微动:“她好不好,与你没有任何干系。”
语气冷漠。
锋芒毕露。
宋砚璟和裴闻很少会闹得这般剑拔弩张。
他依然觉得裴闻对姜云岁的手段太温吞了。
所以才会让她跑了。
裴闻从小就知道咬着姜云岁的脖子,像是深山老林的野兽,圈住自己豢养的宠物,只知道围堵在自己掌控的范围之内。
不知道让她害怕。
心软的下场就是人跑了。
宋砚璟面色淡淡:“毕竟也曾有一起长大的情谊,她病得这样重,我确实有些担心。”
裴闻的目光冷冷审视着面前的男人,如今再看不出宋砚璟是什么心思,他就是个瞎子。
“你不如操心一下你母亲给你张罗的婚事。”
裴闻说完这句,扬长而去。
宋砚璟冷下了脸,走出宫门,宋家的马车早早在那儿候着,车厢里已经点好了熏香。
他吩咐了下去:“让他们去南边找,找到了人不必声张。”
私卫来去无影,“是。”
深夜里的雾气透着清冷的寒意。
再过不久,京城都快要下雪了。
裴闻觉得书房里闷得透不过气来,他打开了窗户,雾水沾在皮肤上湿冷冰凉,他的一双眼睛,漆黑深邃,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庭院死寂,只听得见偶尔经过的风声。
深秋时节已经很冷了,等到了冬天只会更冷。
她那么怕冷,外边可买不到上等的银丝炭,寻常人家也用不起那些好东西。
她身体不好,受了点风寒都是能要命的。
也不知道她在外面过得怎么样了。
裴闻从起初的怒,渐渐已经变成了怕。
她若是还在京城,起码还在他的羽翼下。
她那么单纯的性子,在外头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裴闻这几个月总是想这些想的睡不着觉。
他现在只敢庆幸,已经过了那个老道士说的两年,如若不然,她在外面才是真的活不下去。
寺庙里的人都说她死了。
裴闻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她虽然胆子小,又常常哭,但还是很惜命的。
裴闻知道自己迟早能找到她,把她抓回来。
然后将她关起来,哪里都不准去了。
可是他也不想关她一辈子。
裴闻想要她和从前那样,乖乖软软叫他表哥,满眼依赖看着他,毫无防备趴在他的背上,要让他背。
他想要她的…
她的爱。
他会对她很好的。
比小时候还要好。
裴闻想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也没有想要娶过别人。
她就那么厌恶他吗?连家里人都不要了,也不愿和他成婚。
想到这里,裴闻其实又是很难过的,只不过他这个人哪怕是难过也看不太出来。
他以为没有了阮洵期,她就能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
原来不是这样的。
裴闻又有点透不过气了。
“世子,天宝阁的掌柜今早收了件刻字的玉簪。”
裴闻送她的那些首饰上都刻着很隐蔽的字迹,只是她不常戴,从来都没发现过,也就压根不知道。
裴闻握紧了手:“他人呢?”
随从回道:“就在门外候着。”
裴闻压着冷凝的声线:“叫他进来。”
天宝阁的掌柜只觉得自己倒霉。
本以为收了件好东西。
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才发觉到不对劲,这摆明了是侯府私库的物件,怕是被狗胆包天的奴才偷拿出来卖了。
辗转又落到了京城。
苏州当铺掌柜的儿子一并被抓了过来,几句追问下就交了底。
他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是父亲从一名女子那儿收来的。
裴闻听到苏州这两个字,脸色看着犹如寒冰。
他那不知死活、惯会勾引人的师弟就是苏州来的。
裴闻当然点了不少人,杀去了苏州。
路上,跑死了好几匹马。
到了苏州,人就变得很好找。
府衙的官员诚惶诚恐招待这位从京城来的主儿,不敢有任何的怠慢。
一听世子爷是来找人的,就松了口气,直说好办。
新来的、无父无母的孤身女子。
翻来覆去也找不着几个。
姜云岁还不知裴闻已经找上了门来,她这日清早就带着她的奴仆出了门,她不敢在家坐吃山空,尤其是她的奴仆还是那么的能吃!
可是在外面找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能赚到很多钱还不用费力气的活。
姜云岁走了太多路,脚下起了泡。
她有点走不动道了。
她的奴仆很有眼力见,主动蹲在她的面前,“主人,我背你吧。”
姜云岁还能再忍忍,她的奴仆又说:“我是您买来的,您可以心安理得的使用我。”
她想了想,片刻之后爬上了男人的背。
被人背着,脚确实也不疼了。
只是这一路上都安静的可怕。
姜云岁虽然奇怪也没有多想,到了家门前,她原本想跳下来,她的奴仆紧紧撑着她的腿弯,然后推开了大门。
满院都是黑衣黑甲的侍卫。
姜云岁下意识就想跑,转身回头一看,身后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围了起来。
“姜云岁。”
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连名带姓,没有情绪。
作者有话说:
小裴: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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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嫉妒,疯狂的嫉妒◎
黄昏渐深, 肃杀的暗色犹如一团浓黑的煞气倾扎而来。扑面都是叫人从心底胆颤的冰寒。
这三个字像砸在姜云岁的心头,如骤然落下的惊雷。
男人一身如墨的黑衣,冷瞳里是看不出情绪的晦暗, 冷冰冰的、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脸。
冷然的视线一寸寸平静的扫过她的脸庞, 仿佛在用目光鞭笞着她。
裴闻踩着脚底的黑靴,不急不缓走到她面前。
她倒是给了他好大一个惊喜, 短短几个月, 就又趴在别的男人的背上, 她似乎很诧异,睁圆了眼,樱唇微张,好似还怕得紧。
裴闻面无表情,唇角上扬的弧度带着点渗人的戾气,他轻启唇角, 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下来。”
姜云岁咽了咽喉咙, 纤弱柔软的身体轻轻发颤,她的手指不受控制紧紧攥着奴仆的肩膀。
裴闻好像没有了耐心,尽管脸上是一种很平静的神色, 可是他周身沉寂的寒意,像密密麻麻的针, 无孔不入往皮肤里钻。
男人抬手将她从背上拽了下来, 他攥着她手腕的力道重的几乎快要把她的腕骨都给捏碎了。
姜云岁忍不住轻声唤了声疼。
裴闻力道重的有点不知道分寸, 掐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把她扯到了自己怀里。
方才背着她的男人像是被激怒的野兽, 满脸怒容, 朝他冲了过来。
整间小院早就被围成了铜墙铁壁。
裴闻这回带过来的人也都不是等闲之辈, 他还没碰到裴闻的衣角,就被人踹了一脚膝盖,双膝狠狠砸在砖面上。
双臂被几个人狠狠捆在身后。
他力气大,两名侍卫差点都没能制住他,差点就叫他挣脱了。
姜云岁都顾不得担忧自己的境况,在周述拔剑的时候下意识求了情,嗓音在抖:“不要!”
她用恳求的目光看向周述:“不要伤害他。”
周述下意识垂下了眼,不动声色避开了小郡主的眼睛,握着剑柄的双手松了松。
裴闻的目光是极其冷淡的,带着点高高在上的冷漠凝视着被踩在脚底的壮汉。
他对她倒是忠心耿耿。
都这样了还想拼了命的救她。
裴闻心里那股无名怒火烧得连天都是,眼底骤然簇起一抹暴戾之色,他抬手掐住了她的下颌,静静盯着她的眼睛。
她总是为了别人求情。
一个阮洵期还不够。
现在又冒出个不知道从哪来的男人。
她对别人总是不吝啬柔软的一面,只有对自己,除了利用就是戏弄,从未有过真心。
裴闻的心脏就像是被绵密的针扎了两下,永无止尽的刺痛,难以忍耐。
“他又是谁?”男人手指稍稍用力就已经在她薄嫩的皮肤留下了痕迹,透红的指痕印在少女的脸颊上,像是打上了他独有的烙印。
语气平静。
杀意却很浓烈。
姜云岁怕裴闻不由分说直接让人弄死她买来的这个奴仆,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
忽的又听裴闻说:“你如今都自顾不暇,怎么还有心思救别人?”
姜云岁怎么会不怕呢。
她确实害怕裴闻,尤其是现在这个看起来很冷静,却又漠然的让她觉得陌生的裴闻。
她磕磕绊绊的勉强才把话说清楚:“我…我不想嫁给你,是你…你非要娶我。”
“你不那样逼我,我不会跑的。”
“你…你不能指责我,更不能责怪我,惩罚我。”
虽然有点结巴,虽然嗓音也不够大。
但好歹还是把话给说完了。
姜云岁说完自己反而红了眼圈,本来就是如此,是裴闻先使了手段,用了那种上不得台面的计谋毁了她的婚事,还将她关了起来,都是他的错。
裴闻听着她的话,原本还以为自己已经刀枪不入,不会再难过了。
原来还是会难受的觉得喘不过气。
窒闷的胸口像是压了块沉沉的大石头。
黄昏的余温映着男人苍白的脸庞,他抿了抿绷直的唇线,掐着她下颌的拇指,缓缓移至少女的唇瓣。
“是圣上赐婚。”
姜云岁听着他这句话,简直是佩服他的无耻。
她说话气都有点不顺了,“明明就是你去求了圣旨。”
裴闻轻轻嗯了声,倒是没有否认,“那又如何?你我是命定的姻缘,圣上金口玉言,谁也不能违抗。”
姜云岁被迫锁在他的怀里,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像挣也挣不掉,她又被气成了兔子眼。
生气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怕他了。
也没有去想自己假死被他逮住的后果。
“你读书的时候不是功课最好的那个人吗?为什么听不懂我的话了?我一点儿都不想嫁给你。”
这些话,裴闻已经听她说了无数回了。
却还没有习惯,落在耳朵里依然觉得不太舒服。
裴闻沉默了许久,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像只有抱着她才能感受到她还是活着的。
不是那些个冷冰冰的梦。
留给他的只有一具已经长眠的尸体。
“你对我一点儿也不好,我不要喜欢你。”姜云岁低着头,尽管很小声,但每个字说的都还是很清晰。
裴闻迫使她抬起脸来,“师弟那样对你廉价的笑一笑就是对你好了吗?”
他冷冷地质问。
紧接着淬了毒的目光又投向了被按在地上的男人,“还是像他这样的,无权无势,任你拿捏,肯背你的就是对你好?!”
裴闻好像被气狠了。
方才一直压抑着的怒火忽然间被点着了。
“周述!”男人忽然怒喝了声,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吩咐了下去:“把他给我看砍了!”
姜云岁被吓坏了,紧紧攥着裴闻的衣襟,“不行!不行的。”
裴闻看着她红着眼眶的样子也有点心软,但是想想她每次都是利用他的心软来欺骗他,就又狠下了心。
裴闻咬着牙,有点恶狠狠地说:“把他的头给我剁下来。”
他沉着面无表情的脸庞,继而冷漠道:“回到京城我再去把我的好师弟给砍了,送到你面前来,省得你日日记挂着他。”
如果不是她被裴闻按住了手,她早就朝周述扑了过去,她再清楚不过,周述就是裴闻忠心耿耿的走狗。
无论裴闻让他做什么。
周述都会照做不误。
“他不过是我买回来的奴仆,你何必对一个无辜之人撒气?”
“你让他背你。”
裴闻咬牙切齿道。
姜云岁气结,忍不住踹了裴闻一脚,可是她那点力道对于裴闻来说什么都不算。
“我腿疼,走不动了。”
裴闻沉默良久,忽然之间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松松就将她扛在肩头,姜云岁头朝下,脑袋都有点晕。
本来就不太结实的房门被他用力一脚踢开。
姜云岁被他扔到了床上,他不说话,屋里屋外噤若寒蝉。
裴闻对她逃了的事情,当然是生气的。
在来苏州的路上想了许多罚她的法子,最好每一样都能叫她怕得不敢再随随便便就出这种昏招。
他甚至恶狠狠的想过要想上次那样,非得把她锁起来她才能乖一点。
关起来,让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阮洵期,若她还念念不忘,他就要用刀子划烂了他的好师弟那张会招引桃花的脸。
容颜尽失,她还会喜欢阮洵期吗?
不见得了。
若是他来苏州的日子再晚些,她怕是都要和这个她所谓买下来的奴仆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