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啊?”
陈牧月讪笑着,道:“既如此,那我让绿荷领着郡王妃在府里逛一逛如何?”说着,她就要顺势扶起一直跪在地上的绿荷。
泠鸢拒绝道:“那不必了,我怎敢劳动少夫人身边的婢女呢?”她抱着怀中的小猫,看向身后的王氏,道:“夫人,我对赵府中的路不大熟悉,可否请你送我出府?”
“好。”
王氏正愁着没机会摆脱陈牧月,泠鸢一出现,陈牧月根本无招架之力,她在一旁看着陈牧月如此憋屈,绿荷还一直跪在地上,自己总算出了一口气。
泠鸢让她带路,她立马答应下来,跟着翠三娘,领着泠鸢往府门走。
泠鸢虽然没有叫上陈牧月一起,但她也该送一送的,可见着泠鸢手上抱着的黑猫,心里犯怵,不敢上前,便让王氏去送了。
从赵府之内,走到赵府东角门的府门,泠鸢与王氏攀谈了,话一些家常。
泠鸢道:“夫人近来咳疾好些了吗?我们府上有些上好的冰花秋梅膏,对夫人的身体很有好处的,一会儿命人送到夫人院中去。”
王氏忙摆摆手,道:“多谢郡王妃,我怕是消受不起这么好的药。”
泠鸢笑道:“哪里的话?夫人你可是郡王的长嫂,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如何消受不起呢?”
王氏福了福身子,道:“郡王妃如此抬举我,我也不好推辞了,那一会儿我让翠三娘往郡王府上去拿。”
泠鸢问:“夫人心口还疼吗?常太医过几日来给韩老太君诊脉,要不夫人过到郡王府上,让常太医给夫人诊诊脉如何?”
王氏诚惶诚恐,慌忙道:“这可真的是消受不起了,若是让旁人知道宫里的常太医居然给我诊脉看病,我们赵府是要被非议的。”
常太医只给国公府以上的人家看病,连侯府他都不进的,王氏只是三品诰命夫人,太医看病这样的事,确实逾矩了。
泠鸢却小声道:“没事,我不让旁人知道。”
“这……”
王氏又诧异又疑惑地看向泠鸢,她平日里与泠鸢没什么来往,泠鸢却知道她心口不好,知道她常患有咳疾,还知道她平时舍不得用,对她身体却最好的药是冰花秋梅膏。
韩老太君又不用这个冰花秋梅膏,这个药又不是党参、阿胶等常用的补药,郡王府里怎么会有这个药呢?
突如其来的关切,王氏此时有些不相信,怀疑泠鸢别有用心,很正常,毕竟,泠鸢是真的别有用心。yLcd
她笑道:“夫人不必疑心,韩老太君与我说,都是自家兄弟妯娌,你是长嫂,我虽为郡王妃,也该尊重与关心你,和和睦睦,方可家和万事兴。”
这话,韩老太君没说过,但韩老太君确实有那个意思,她虽不喜欢赵长循一家子,但也不希望看到赵长循与赵长离两兄弟反目。
韩老太君是个很好的老人家,这样的老人家是值得敬重的,所以,有些事,泠鸢不会当着韩老太君表现得太过明显,但不代表她忘记。
“是这样啊?”
王氏将信将疑,再看看泠鸢,她那双眼睛很真诚地看向自己,唇角带着笑,手里还给怀中的猫顺毛,再想想韩老太君平素的性格,对泠鸢说这样一番话,不奇怪。
心里稍微放下些疑虑,回到自己的院中,听到钱姨娘在喊什么:“我自己的女儿,我居然都管不了,现在还在郡王府上住着,狗都不嫌家贫,她居然嫌母丑了!”
自赵静雁搬去郡王府养病之后,便没有再搬回来的意思似的,还时常跟着泠鸢入宫去,虽说赵静雁照旧还是那样不爱说话,但她在郡王府里,明显比住在赵府适意。
如此,韩老太君便让赵静雁继续在郡王府里住着。
王氏听着钱姨娘的唠叨,想到赵静雁在郡王府里住着,现在泠鸢又来关切自己,越想越觉得,许是真的因为她身为郡王妃,想要赵家和睦,才如此的。
再想想,泠鸢虽与秦笙一家子有牵扯,但她现在已然是郡王妃,想必过去的事,她不愿再提起了吧?
如此想过一番后,王氏心中对泠鸢的疑虑稍稍减了一点。
因为父亲赵长循的叮嘱,赵温时几乎夜夜都在外面,与那些与父亲有来往的人喝酒,设宴,每天晚上都喝得酩酊大醉,被府里小厮架着回府。
陈牧月夜里起来,看他如此,又气又恼,骂他几句,却又心疼起来,伺候他醒酒擦洗过后,看他醉酒消减得差不多了,便与他说了一会儿子的话。
她说道:“今日郡王妃往我们府里来……哦,不,她是从隔壁梧桐树上跳下来的,吓了我一大跳呢!”
见赵温时感兴趣,她倒了一杯温水让他喝下,道:“她手上还抱着一只黑猫,黑溜溜的,眼睛圆鼓鼓的,直盯着我看,我见着都害怕,躲得远远的。”
“黑猫?”
赵温时在半醉半醒之中,想到了秦笙救起的那一只小黑猫。
第191章 招猫逗狗
秦笙待那只捡回来的小黑猫比待他还要上心,整日不是担心黑猫饿了就是担心那只小黑猫冻着了,看得赵温时心里冒出异样的醋意来。
不知道是她对自己的忽视让自己恼怒,还是那些醋意让他觉得很不是滋味,赵温时听到陈牧月说她自己怕猫,一回府就借着这个由头,把秦笙捡来的小黑猫“丢掉”了。
他其实是将那一只黑猫好好的送到了自家的一处田庄上,给了一个佃农好生养着,让它帮佃农抓老鼠去了。
把猫送到田庄上这件事,赵温时没和秦笙明说,只看她怒气冲冲地冲着自己怒吼,为了一只捡来的小黑猫,那样痛骂自己,骂自己不是个东西,骂他凭什么要擅自丢掉她的猫。
赵温时当时没有解释,之后再也没打算与她说。
当然,秦笙后来也没有再问他,到底把黑猫丢到哪里去了,她只顾着自己漫无目的地寻,一直找到再也找不到,也没有开口问他一句。
在秦笙的意识里,他赵温时就是那样狠心,不顾及她感受的人。
赵温时把黑猫送到田庄上,是因为他曾经听秦笙小声地对那只小黑猫说:“等你伤好了,吃饱了,送你到田庄上去,给你寻个好人家,你就帮忙抓老鼠好不好?”
他不知不觉,好像记得秦笙的好多事,好多话,四年不算长,但也不算太短,他与秦笙低头不见抬头见,就算再怎么相互抵触,还是会不经意间,记住她的话,记住她笑的模样,记住她的喜好与习惯,时间像是蛊毒一般,将她平日里的点点滴滴,慢慢渗透到他的眼底与心里。
陈牧月与他说道:“这个泠鸢,今日还对夫人示好,现在还没把雁妹妹送回来,一看就知道,她这是想要笼络赵府里的人,好孤立我这个赵府赵夫人呢!”
赵温时想着那只秦笙捡来的猫,应该还在田庄上的抓老鼠,而秦笙却再也回不来了。
陈牧月见他愣怔,也不回自己的话,还以为他酒还没有醒,上前摇了摇他的肩,道:“夫君,你在听吗?还是你还没醒酒啊?要不要再给你一碗醒酒汤喝一喝?”
“不用。”
赵温时喝完手中的一小碗温水,就躺在床上要睡了,对陈牧月道:“你也早些睡吧,别想那么多。”
陈牧月一边爬上床去,一边继续道:“姑姑有了身孕,泠鸢肯定会嫉妒我陈府权势又大了一些,所以才要来向夫人示好,到时候好让我在赵府不得人心。”
“应该是这样。”yLcd
赵温时敷衍她,双眸合起,转过身向着床里侧睡去。
“夫君也觉得是这样吗?”陈牧月越说越兴奋,坐在床上,道:“我猜得果然没错,泠鸢到底还是太嫩了一些,年纪小,不知事,就算她再怎么笼络夫人与雁妹妹,于我都是无关痛痒的,我姑姑现如今可是有了身孕的贵妃娘娘,府里那些人谁不知道该巴结谁啊?就算是夫人,也知道我陈府不是好惹的,府里人心自然是向着我的。”
“好了,你也累了,好生休息吧。”
赵温时转过身来,将陈牧月拉下来躺好,顺手给她盖好被子,再转过身去背对着陈牧月,道:“睡觉吧。”
“夫君,贵妃娘娘有了身孕……她以后就有了自己的孩子了……”陈牧月红着脸,对着他的后背,不好意思又支支吾吾道:“夫君,我们也要一个孩子,好不好?”
赵温时又转过身来,看着她羞红的脸,低下头,又闭上眼,轻拍她后背,道:“睡吧。”
他近来都在外头奔波,联系那些平日里不常见的大人们,许是太累了,现下赵府处境还不明朗,赵长循被派往洛州,不知现在他如何了,故此,赵温时现在的态度,陈牧月能理解,从背后抱住他,也一并睡了。
赵长离不在郡王府里,泠鸢可劲地撒欢,连韩老太君都管束不得,爬墙上树是小事,招猫逗狗更是寻常,把她小时候的野性子都蹦Q了出来。
韩老太君看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很晚回来,早上迟迟不起来,就让玉大娘每天早上叫醒她,命令她来给自己请安吃早饭,趁着吃早饭的空档,训诫提醒她几句,要不然,泠鸢这丫头能把郡王府的屋顶都掀开了。
早上吃朝食时,韩老太君看向对早饭兴趣了了的泠鸢,问道:“阿鸢啊,我听说你昨日去了那个什么什么伎馆去了,是也不是啊?”
什么什么伎馆?
其实韩老太君是知道她去了碎云脂花伎馆,甚至她见了谁,和谁说了话,韩老太君都知道得很清楚,泠鸢昨日出门后,隐约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她知道是韩老太君的人,没怎么在意。
韩老太君不点破,自然是因为她不想让泠鸢知道她派人跟着泠鸢。
“啊?”泠鸢扒拉了几口米饭,抬起头来,懵了一下,继而点点头,点完头之后看到韩老太君脸色不是很好,立马道:“白越带我去的!!”
“小越去,和你去,能一样嘛?”韩老太君劝道:“阿离不在府里,你平日里闲极无聊,就往后园子里去划划船,荡荡秋千,或者带着你雁妹妹出去踏青之类的,都是女儿家该玩的,整日跟着小越那人厮混,像个什么样子?”
“阿鸢知道了。”
点头倒是乖巧,泠鸢其实压根没打算改,未然在宫内,很少能出宫,要想和烟儿联系说话,都得靠着泠鸢,泠鸢做这事,当然不是因为她善良,她也有她的目的。
洛州渭阳河上那几处堤坝陈府与赵府都有参与,在意外发生之前,不抓住陈府与赵府的把柄,泠鸢心里总是忐忑。
“嘴上说着知道,私底下肯定又要盘算着,怎么出去不被我发现吧?”
韩老太君不愧是韩老太君,一语中的地揭穿了她,没有责怪她,而是徐徐道:“阿离不在,你一个人,万事都要小心,不要让我这个老人家担心。”
浑浊的双眸盯住她不敢伸出来夹菜的手,道:“你那只手怎么了?”
第192章 他的来信
“没事没事。”泠鸢赶紧把手给收回去,手背上的烫伤还在。
昨日去看烟儿时,白越不在,正逢着烟儿的一位“旧相识”,烟儿与泠鸢说,那人曾是她父亲的下属,父亲待他不薄,可曹家落败时,那个人却没少落井下石,替陈府做事,伪造证据,掩盖陈府所作之事。
那个人因为帮着陈府扳倒曹家,从一个地方推官从洛州调到一个大州为知州,去年刚刚被调到盛都,升到盛都时,陈府也出了力,赵府也从中收取了好处。
那位“旧相识”在伎馆里认出了烟儿,要侮辱调戏她,泠鸢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如此闹大开来,泠鸢在混乱之中,被滚烫的酒烫伤了手背。yLcd
后来伎馆的鸨母前来从中劝和,那人听鸨母说,泠鸢是永安郡王妃,立马不敢在惹事,骂骂咧咧地甩袖走了。
这事没有闹开,但还是没韩老太君知道了,往日泠鸢去伎馆坐一坐,喝喝酒什么的,韩老太君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听闻她与旁人起了争执,这才问她一问。
泠鸢知道韩老太君是担心自己出事,所以态度很是乖巧。
“没事什么没事?今日不许出门去了,宫里你也不许去了!”
韩老太君看她手背上烫伤红肿起来,心疼不已地拿过她的手,道:“你这样,阿离回来,我怎么向他交代?真是一点也不省心!”
“祖母,一点小伤而已,没过多久就消了,你不说,我也不说,夫君就不会知道了。”
泠鸢对韩老太君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祖母,你别说给夫君听好不好?要是他知道了,肯定要训斥我的。”
“活该,看你调皮,整日不着家的。”
韩老太君嗔怪她之后,又心疼她的伤,便命玉大娘取上好的药膏给她擦了,还道:“这事我不与阿离说,但是你今后不要这么莽撞,要是再如此莽撞,我就告诉阿离去。”
泠鸢点点头:“知道了。”
“来,多吃些。”韩老太君命玉大娘端来粉羹,道:“别总是出门去,府里这么大,你多走走,多看看。”
“是。”
泠鸢一点一点喝着粉羹,眉间蹙起,今天既然不能出去,那就只能让那位赵府夫人王氏来郡王府说说话了。
王氏近来很乐意到郡王府来与泠鸢谈天论地,觉得泠鸢与她很是投缘一般。
投缘?
也亏王氏能说得出口。
秦笙被她祸害惨了的时候,她可没说她与秦笙投缘。
泠鸢对王氏还是很了解的,要想投其所好,简直轻而易举,比如说,时不时夸一夸她孝顺但在泠鸢看来并不中用的儿子赵温时,再比如说,夸一夸她平时对丈夫纳妾的宽容大度,再顺道送给她一些上好的药膏等。
如此五六次之后,王氏被哄得晕头转向,立马就与泠鸢推心置腹,与她畅谈道:“郡王妃,你也该管一管我那儿媳了,她看着是我儿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儿媳她才是婆婆呢?”
在王氏的心里,儿媳自然该事事顺着她的意的,当初秦笙有些事没顺着她的意,她就与赵温时告状,赵温时当然偏帮着王氏。
幸好,秦笙不喜欢赵温时,他偏帮王氏也好,与陈牧月来往也罢,秦笙都不怎么在乎,这事,对秦笙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凡她对赵温时有一点点情,但凡她在乎一些赵温时,待在那赵府,面对那处境,可谓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泠鸢对于王氏与陈牧月之间的矛盾,没有多言语,她只静静听着王氏的抱怨,不点头也不摇头,不表态,手里捧着热茶,对坐在对面的王氏道:“夫人,喝些热茶吧。”
“是是是。”王氏赶紧喝了一口茶,看泠鸢脸上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继续侃侃而谈,道:“昨儿个她去那宫里服侍有了身子的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赏了她一枚碧玉凤簪,她便招摇起来,戴在头上,故意刺我的眼。”
泠鸢照旧是笑笑,听她抱怨完陈牧月,问道:“别人不管如何,幸好夫人你有个孝顺的儿子。”
“正是呢!”提起赵温时,王氏脸上荡起笑来,笑得很是欣慰,道:“不管我那儿媳如何不好,至少时儿是向着我这个阿娘的,到底是亲生的,血脉相连啊。”
泠鸢随口一问,道:“近日我见着他好像很忙,夜里才回来,是去哪里了?”
“这个嘛……”
王氏看了一眼泠鸢,心里有想了一番,此前自己时常在泠鸢面前夸张自己儿子孝顺,现在自己的儿子去了哪里,自己却不清楚,儿子也没和自己说,此前说的“孝顺”二字,岂不是扯谎夸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