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凌洲很自然的接过发簪,替她簪在发间。
沈懿瞬间变了脸色,这支发簪,他觉得很眼熟。
发簪上的这颗南珠饱满圆润,莹润剔透,这支发簪便是先帝亲手为珍妃雕刻,再让匠人嵌上了这个雷州上贡的宝贵珠子,这支发簪价值连城,还是先帝御赐之物,这样难得的珍贵南珠,连当今皇后的凤冠上都没有,却戴在了沈念的头上。
沈懿吓得跪在地上,以额触地,叩了个响头,“殿下这发簪实在太过贵重,小女她不能收啊!”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季凌洲冲沈懿淡淡一笑, “无妨,此发簪是本王所赠,母妃曾说过这支发簪让本王转交给本王的妻子。”
若是母妃见到念念, 也定会喜欢她的。
若母妃知晓自己最珍贵之物, 到了他心爱女子的手中, 也定然欢喜。
他轻握着沈念的手, 关切地道:“脸色怎的这般难看,手也这样冷,可是穿得太单薄了。”
他又将沈念柔若无骨的手捧在掌心, 哈出一口热气, “这样呢?可觉得好些?”
那股温热的气息从手心传遍全身, 沈念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的面色越发红得发烫, 低头含羞地道:“殿下,臣女已经不冷了。”
他依然没有放开她的手, 命长歌递过来一件雪白的狐毛斗篷,替她披在身后, 温柔地看着她, “这是我以前随父皇狩猎所得, 想着这雪狐的皮毛御寒效果极好, 便命人做了这件斗蓬,还好大小正合适。”
沈念觉得有些伤感, 原来他也曾在马背上驰骋, 也曾骑马拉弓, 他是先帝亲自教导, 想必箭术定然很高明吧。
只是如今竟然病得如此严重, 连骑马都没了力气, 他身中剧毒,到底又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会让他这般虚弱。
“殿下的病可好些了?”沈念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那夜为了帮她解情丝缠,他竟然晕死过去,又被太医救治了一夜,这才苏醒,想必他是病得极重的。
沈念不觉便说出了关心的话,“年节一过便要开春了,可天气依然很冷,尤其是这几日,连日阴雨不断,冷雨夹杂着雪粒子,殿下的病不能受寒,这般冷的天,难免会吹了冷风,病情加重了可怎么好。”
季凌洲静静地看着她,笑而不语。
沈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低头含羞道:“是念念多言了,殿下不要嫌弃念念啰嗦才好。”
季凌洲情不自禁地一把将沈念拥入怀中,在她的耳边温声地道:“念念,你知道这一天我到底等了多久吗?你可知我心中有多欣喜。”
“殿下,念念并非是这个意思。”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说了这么多话,她方才的那些话只希望季凌洲不要误会就好。
“嗯,我明白。”
他眉目含情,微挑的凤眸含笑看着沈念。
沈念有些苦恼地想,他当真明白吗?
只是父亲还在,她也不好说的太明白,惹得父亲怀疑,昨日太子深夜前来,逼迫她不要嫁给季凌洲。
她和季凌洲假定亲之事,还需瞒过太子才是。
沈念有些不太适应他们如此亲密,便轻咳一声,避开他的触碰,福身致谢,“多谢殿下的这件斗蓬。”
这白狐毛斗篷上的狐毛色泽纯白,无一丝杂质,这等品相的狐狸皮毛,便是在市面上花重金也难买到,定是他珍藏已久的。
还有今日这满屋子的贵重聘礼,她日后该如何才能还给季凌洲,思及此,她轻叹了一声,想着只能命人将这些贵重之物都存在库房中,待他日与摄政王解除婚约时再退还给他了。
“今日我前来,一则是为了下聘,向沈将军提亲,当面求得念念的应允,二则是钦天监已经测得吉时吉日,就在下个月的初八。念念意下如何?可来得及准备,可是觉得日子定得太过仓促?”
虽说季凌洲是向沈懿提亲,可与之商量的却是沈念,竟将身为一家之主的沈懿当成了摆设。
可沈懿却不敢作声,还得心怀忐忑的陪笑,今日换院子之事是沈念受了委屈,他更不敢离开,免得沈念说了什么,摄政王会降罪于他和田氏。
他心中难安,连连擦拭额上的冷汗,摄政王分明是极温和的,也无半点王爷的架子,可他好像能一眼洞穿人心,令人生畏。
沈念笑看了沈懿一眼,“女儿的婚事自然是阿耶说了算。”
她这般说不过是试探沈懿,这定亲是假的,那定亲的日子定在哪一日都没关系。
但她还是很感激季凌洲,也很欣赏他的涵养,他从不强迫于她,事事思虑周全,体贴入微。
还没等季凌洲说话,沈懿讨好地笑道:“摄政王殿下思虑周全,微臣自是听殿下的吩咐。”
沈念也点了点头。
季凌洲笑道:“好。那我和念念的定亲宴便定在二月初八那日。”
近日慈阳真人就要入京了,为他拔出余毒,定亲宴之后,便该准备婚宴,他有信心一定能娶到沈念,待他清除了体内的毒素,有了正常人的身体,便能和沈念相守一生。
“沈将军,可否容本王和念念单独说几句话?”
沈懿听闻如释重负,赶紧躬身告退,直到出了屋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见田氏在屋外偷听,便斥责了几句,“摄政王殿下还在,你却躲在这里偷听,竟如此失礼,若是被殿下察觉,便要治你的罪,连累我也会受到责罚。”
田氏心慌难安,赶紧问道:“将军,妾身也是为了盈儿的亲事,妾身哪里知晓念念能得到摄政王殿下的青睐,若是妾身因此得罪了念念,将军可要为妾身撑腰啊!”
沈懿烦躁地摆了摆手,感到有些心烦,好了,你先退下吧,此事我来处理便是。”
待沈懿走后,季凌洲悄声地道:“方才有人在,对念念多有唐突,还请念念莫怪!”
沈念顺着季凌洲的目光看向门外,果然见到田氏离去的背影,原来田氏一直在门外偷听,沈念这才知晓原来季凌洲方才的所为,是为了做给田氏看的。
她怎能不明白,季凌洲是为了维护她,她又怎会不识好歹。
“殿下这样做也是为了我,我又怎会怪殿下。”
季凌洲其实想问倘若不是维护之意,而是他发自内心的爱意,沈念会抗拒吗?会不喜欢吗?
可他却没敢问出口。
拔毒实在太过凶险,即便他能清除了体内的余毒,他的身体也极为虚弱,不知是否能撑过去,再说拔毒之后,三五日无法下床,他实在舍不得沈念,舍不得他的王妃。
他那微挑的凤眸中满含柔情,静静地看着她,轻唤道:“念念。”
“嗯?殿下还有什么事吗?”沈念见季凌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笑着问道。
季凌洲摇了摇头,笑道:“没事了。”他取下腰间的玉佩,握着她的手,将玉佩放在她的手心。
沈念知晓这枚象征着摄政王身份的玉佩,甚至可以调动摄政王府的府兵,是他的贴身之物。
“王爷,这枚玉佩太过贵重,念念实在不能收。”
“这几日,我需出一趟远门,不在京中,唯一放心不下的便只有念念,这枚玉佩是我的贴身之物,念念如遇危险,便可拿着这枚玉佩去王府,有这枚玉佩在,没有人敢拦着念念。”
拔毒后,他处于昏迷的状态,将会隔绝和外面的联系,他只有交代好了这一切,才能安心。
沈念总觉得季凌洲的眉眼之间笼罩着一股淡淡的愁绪,他的话就像是面对生死诀别,沈念觉得摄政王离京定是因为什么大事,而那件事定是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不能分心,故这一次她没有推辞,收下了季凌洲的玉佩。
想到太子昨夜翻墙而入,她想将此事告知季凌洲,但思忖了一番,还是决定不说了。
她不想让季凌洲为她担心,为她分心。
她可以去求兄长,让兄长在院子里多安排一些人手,她再对外放出她和季凌洲已经定亲的消息,太子总不能全然不顾自己的声誉,硬闯沈府。
“念念也有一物要赠给殿下。”沈念从荷包内拿出那支刻着梅花的发簪,太子虽然撕碎了那簪子的图样,但那支发簪是她亲手所画的,簪子的图样早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这支发簪倒是别致,不像是市面上所卖之物。难道是念念亲手设计的?”季凌洲将那支刻着梅花的簪子放在掌心细细地摩挲着,发簪上的梅花纹精美别致,他喜欢极了,更是爱不释手。
沈念弯了弯眼眸,低声道,“是我所画,再命匠人打造了这支玉簪,不过殿下不要误会,这支簪子只是我赠予殿下定亲的信物。”
季凌洲颔首笑道,“我自是明白的。”
“府里可有人为难念念?”那日沈念在摄政王府过了一夜,他思来想去仍觉得不放心,只怕沈懿和田氏会为难沈念,可那日他病的实在太重,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根本就无法亲自相送。
“殿下放心,念念很好。再说今日殿下如此阵仗,旁人如何还敢为难于我。”
只怕这会子田氏的肠子都要悔青了,此刻说不定已是坐立难安,心里还不知怎么盘算着请她回丹霞院呢!
她自有办法对付田氏,此事不必再让季凌洲担心。
“你呀,是在怪我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对吗?”季凌洲宠溺一笑,勾了勾沈念的鼻尖,她的脸颊顿时像煮熟的蟹,红得彻底。
她会因为季凌洲的一些亲昵的举动便脸红心跳的。
她好像也并不抗拒季凌洲的接近,但那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忘记前世的那些记忆,从内心真正的接受季凌洲。
她没有信心接受任何人的心意,更没有信心打开心扉,毫无保留地为一个人付出,尽管已经不会时常梦到前世的那场噩梦,但她仍然不敢迈出第一步。
思及此,她往后退了一步,再次避开与季凌洲的接触。
季凌洲不知为何沈念突然变得拘谨起来,只当她是害了羞,温声笑道:“念念,我便先回去了,如遇危险,记得带着玉佩去王府。”
“好。”
他一步三回头,仍舍不得将眼神从沈念身上移开,他压制着心中的欢喜,他想要亲近沈念,想要将她抱在怀中,想要对她诉说自己的相思之苦,可他不能这样做,他怕吓着了她,他的念念既聪慧又通透,但却胆小,他只得慢慢地走向她。
让她不再抗拒他的接近。
可她却因他的接近却步步地退后,对他防备心甚重,他只能选择克制和压抑自己内心的情感,徐缓图之。
出了沈府之后,季凌洲的马车仍不愿离去,明日慈阳真人便要开始为他拔毒了,拔毒需扎针,再放出一些淤血,那种吞噬骨的疼痛会摧毁一个人的意志,令他无法保持意识清醒,令他昏迷不醒。
往常他需在床上昏睡几日,卧病修养十多日,才能养回些许精神来。
这几日的风雪虽然停了,但夜间气温骤降,天气寒冷,寒气从车窗的缝隙不停地往马车里钻,季凌洲本就旧病未愈,我此刻更是帕子捂嘴,低低地咳嗽着。
长歌听闻咳嗽声,实在担心季凌洲的身体,便走进马车,关切地问道:“殿下,还是回府吧?现下天色已晚,夜间寒凉,若是着凉染上了风寒,再去除余毒,您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其实他也只能看得见沈府门前那两尊石狮子和屋檐下高悬的两盏红灯笼,灯笼内的烛火越来越暗,随之完全熄灭。
最后只看得见漆黑的暗影和沈府高高的院墙。
季凌洲良久才终于道:“回府。”
第43章
今夜, 沈家云锦院却格外热闹,先是一月都不曾踏入云锦院的沈懿竟然先后来了两趟,起先他还拉不下脸, 只说让沈念搬回去, 又道貌岸然地夸了几句沈念, 夸她识大体, 知晓分寸之类的话,想要沈念自己顺着梯子下了,不再计较了此事。
可沈念却偏不让他如意, 只说是妹妹嫁入梁王府是大事, 她是府里的嫡长女, 理应让着妹妹才是, 父亲不也说她应该要谦让自家妹妹吗?
沈念的态度也是极诚恳, 根本就挑不出一丝错处。
“阿耶,云锦院地处偏僻, 阿娘的身子不好,我住在这里, 还可和阿娘做个伴。”
沈懿哑口无言, 最后拂袖离去。
他连续碰了两个软钉子, 任凭田氏如何撒娇哭泣, 他绝不愿再踏足云锦院一步。
田氏担心定亲宴的那日,摄政王知晓了会责罚于她, 她只得硬着头皮亲自带着沈盈前来。
一进门她的脸上便堆着讨好的笑, 亲热地走上前去拉着沈念的手, “念念, 恭喜你呀!你和摄政王就要定亲了, 只是这件事怎的从不曾听你提起?这便是你的不对了, 你这是没把姨娘当成一家人。”
沈念将手从田氏的手中抽出来,脸上带着客气的笑,“姨娘,念念都已经搬了,难道姨娘还不满意?”
田氏赶紧摆手,赔礼道歉,“哎哟,你看此事是我思虑不周,若我知晓念念会与摄政王定亲,我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你和盈儿换院子呀!毕竟你才是府中嫡女,理应住更大的院子才对。”
又责骂沈盈,“都怪你不懂事,你阿姐是何身份,你又是何身份,怎的还敢同你阿姐争?”
她拉着沈念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之上退下两只翡翠玉镯,那镯子一看便知是上品,她将那玉镯戴在沈念的手腕上,脸上露出心疼不舍的神色。
“念念,这是姨娘提前送给你和摄政王殿下的大婚贺礼,姨娘要管家,府里哪里都要使银子,这是从姨娘私账中出的,这镯子可是东市翠云轩的上品,就算是姨娘和你妹妹向你赔罪了,你可不许推辞啊!”
“怎好让姨娘破费呢!”这田氏素来贪财,极爱占小便宜,只知看上了丹霞院便想方设法地要了去,可今日她竟然送上贺礼,看来她是真的害怕了。
方才她眼中流露出的不舍,沈念相信她说的是真话,这玉镯应该花了不少银子。
沈念福身笑道:“多谢姨娘。”
后又坐下,捧茶轻抿,看了一眼田氏,笑道:“姨娘还有事吗?现下天色已晚,念念今日收拾厢房,整理箱笼,已感到十分疲累了,若姨娘无事,我便先去睡了。”
她帕子掩面打了个哈欠,装作疲惫不堪的模样。
田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先前是姨娘的错,今日摄政王殿下已经亲自来下聘,念念如今的身份非同往日,又怎能住在这云锦院中,还是请念念早些搬回丹霞院吧!你妹妹仍和我一道住在暗香院里。”
“可妹妹就要嫁入梁王府,妹妹的婚事在即,还是妹妹需要更大的院子,这搬来搬去的也麻烦,算了,我就在此处和阿娘挤一挤吧!”沈念作势就要回里屋,去伺候卧病在床的箫暮云。
“别呀!”田氏又一把将沈念拉了回来,觉得她一定是故意的,她暗暗咬了咬牙,低声下气地恳求:“到底你要怎样才肯答应?”
沈念抿唇一笑,很快脸色便恢复如常,“此事也好办,今日我被逼着搬离丹霞院,今日姨娘让我搬离丹霞院,我说的话姨娘还记得吗?”沈念笑吟吟地看着田氏的脸色由白转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