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陛下。臣所求只有一件事,那便是请陛下为臣弟和沈念赐婚!”
季容笙闻言忽而站了起来,李安心里紧张,见太子失态,赶紧走到太子的身侧,小声地提醒道:“殿下,不可轻举妄动。”
摄政王虽然肯放了何尚书和秦太傅,但以东宫今时今日的地位,还不足以和摄政王府抗衡,若太子冲动顶撞,东宫的局势会更糟糕。
元昭帝见太子忽而站起身来,扫了一眼太子,神色不悦,“太子可有事?”
太子面色阴沉,并不答话,元昭帝觉心中不虞,有些恼怒,“既然无事,身为储君,便不该如此失礼。”
元昭帝本就不喜太子,此刻更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直接当众训斥。
季凌洲睨了一眼太子,笑问道:“太子可是对本王与念念成婚一事有意见?”
那笑中暗含着威逼之意,像是非要逼问出一个答案。
季容笙此刻心痛如绞,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口不对心地道:“没有。”
季凌洲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握了握沈念的手,示意她放心,他看向太子的眼神却变得冰冷,冷冷地道出了下面的话,“今日本王除了求陛下为我和念念赐婚外,本王还有一事要向太子讨个说法。”
他身体虚弱,却气势不减,他帕子捂嘴轻咳了一声,“本王已于半月前前往沈府提亲,沈府上下皆知本王与沈念已然定亲,可太子竟私自将沈少将军收押扣留在大理寺监牢内,诱本王的王妃入局,将王妃扣留在东宫。以致王妃受到了惊吓。”
季凌洲直接改口称王妃。
“哦,竟有此事?”元昭帝眉头紧皱,看向太子时,目光不善,面色已是极为不悦了,直接呵斥道:“太子,你还有何话说?”
季容笙撩袍起身,大步走上前来,跪在元昭帝的面前,还是那无所畏惧的倔强眼神,一言不发。
“朕在问你可有此事?”太子不说话,元昭帝的心里已经明白此事是太子所为。
不过季容笙也根本没打算否认,他敢作敢当,且此事摄政王有证人,证据也捏在他的手上,太子知晓此刻并不能轻易地蒙混过关。
他那宁折不弯的态度,惹得元昭帝雷霆震怒,元昭帝气的原地踱步,指着季容笙鼻尖大骂,“你这个混账东西!”
又随手抓着一个空茶盏朝季容笙扔了过去,季容笙不敢躲,那茶盏直接迎着他的额头砸了下来,最后“砰”地一声响,茶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而季容笙的额角被砸得鲜血淋漓,鲜血顺着额角往下流,他却好似浑然不觉得痛,甚至脸上的神色亦无半分情绪的变化。
沈念见季容笙如此模样,不觉蹙起了眉头,季容笙的目光正好看了过来,那阴冷的眼神,让沈念觉得浑身发冷。
元昭帝仍不解气,气得一脚将太子踹倒在地,“瞧你干的那些混账事,你不说话便能蒙混过关吗?混账东西!”
谢皇后见太子被责骂,担心太子被罚,被梁王占了好处,便宜了戚贵妃,她便在一旁为太子求情,“陛下,今日是太妃的寿辰,本就是大喜的日子,不宜当着众人的面责罚太子,再说太子好歹是储君,若是拂了太子的颜面,恐不利于太子在群臣面前立威呀。”
元昭帝冷哼了一声,看到太子那不服气不认错倔强模样,他便来气,最让他生气的是堂堂东宫太子,居然为了一个女子,落了把柄在摄政王手上,实在是无用至极。
戚贵妃见元昭帝发怒,便在一旁煽风点火,“皇后娘娘,妾身说句不当说的,皇子犯错与庶民同罪,太子还没继位,便已经肆意妄为,随意关押处罚朝臣,知法犯法,这传出去恐会惹人非议,不利于太子的名声。
太子大笑了一声,“贵妃是想说梁王才是民心所向,又有朝臣的支持,才堪当储君之位吗?”
太子这句话意有所指,是指戚贵妃和梁王在暗中拉拢朝臣,笼络人心。
戚贵妃吓得脸色一白,赶紧跪下,“陛下,臣妾冤枉,臣妾并无此意,还请陛下明鉴。”
“够了!”元昭帝烦躁得捏了捏眉心,又看向季凌洲,“不知摄政王想要朕如何处置太子?”
不愧是从宫中的腥风血雨一路闯过来,最后得以问鼎高位的狠角色。
元昭帝并非是真的想要处罚太子,更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废了太子,且在元昭帝看来,太子是君,摄政王是臣,而摄政王处处紧逼,实是图谋不轨。
他将这个难题抛给了季凌洲,尽管季凌洲是摄政王,他仍是为人臣子,他若是不依不饶,那便是以下犯上,对储君不敬。
季凌洲怎会不知他那位皇兄的心思,他也没打算真的动太子,而是借今日之事给太子一个警告,让他对沈念彻底地死心罢了。
“阿笙,本王与念念就要成婚,从今往后,你该唤念念一声皇婶。”
他并没理会太子那痛苦的神色,轻拍在季容笙的肩头,“太子可记住了?”
太子处心积虑地想要得到沈念,那日在谢府赏花宴,太子不顾性命也要去闯梁王设下的陷阱,季凌洲便已经知晓太子已经对沈念动了心思。
而这一声皇婶便足以击垮太子,太子那毫不隐藏的受伤的神色,紧握着的双拳,足以说明了太子此刻身心受创,强压着心里的痛,正在苦苦地支撑着。
季容笙起身,拍去袍角的微尘,冷笑道:“皇婶?”
他冷眼看向沈念,走到她的面前,那阴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你当真愿意当孤的皇婶?”
沈念感觉到那眼神冰冷如霜,带着一股令人惧怕的戾气,她害怕那样眼神,她吓得往季凌洲身后躲了躲。
季容笙并不是轻易就认输的性子,不到最后一刻,他是绝不会放弃的,他暂时隐忍不发,将这一切都忍下,但他绝不会轻易放弃了沈念。
只要他夺得了皇位,沈念会求着回到他的身边。
李安担心太子冲动会顶撞了皇帝,又担心太子和摄政王起了冲突,可没想到太子只是冷冷地丢下这句话,便大步离开了。
出了玉清宫,季容笙忽然停下,对李安吩咐,“按计划行事,成败就在今夜。”
季容笙虽说是储君,但一直被梁王打压了多年,就因自己不被皇帝喜欢,连累东宫也处处被人压了一头,今夜他终于要对梁王动手了,终于要开始了反击,李安的心既紧张又激动,想着今夜若成功,东宫便可出人头地,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他更觉信心满满,他召集暗卫,悄悄地潜入玉清宫,去按照太子的吩咐,守在暗处。
太子的计划是,等到梁王从玉清宫出来,便开始行动,号令金吾卫,以最快的速度,控制大明宫。
自从太子折损了卢尚书,便觉深受打击,后被李安劝醒,便痛定思痛,下定决心摆脱这种命脉都被人捏在手上的被动局面。
而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只有得到这天下,才能将心爱之人攥在手里。
自上元夜那次宫宴,他便一直在暗中结交王将军,便是为了今夜的行动做准备。
自从王将军在朔州大捷之后,便一直颇得圣心,而王将军的妹妹王言芝被梁王看上,被强行带进了梁王府,没过两年就病逝了,虽对外说是病逝,可王家人在收殓尸体的时候发现了王小姐脖颈上有一条极细的勒痕,身上也都是暗红色的伤痕。
王言清回京后,一直在暗中调查妹妹的死因,终于让他查到妹妹是被梁王凌/辱致死。
趁着太子来结交,他便顺水推舟答应了,只等有朝一日,能为妹妹报仇。
他推荐了沈兰时为一军主帅,去朔州对抗夜国的来袭,又亲自入宫面圣请求调入宫中,成为了金吾卫首领大将军,便是为了配合今夜太子的行动。
第55章
季容笙之所以会选择今夜行动, 是因他提前知晓了梁王的计划,戚将军西征即将归来,之后发生了一件大事, 皇帝三月春猎的途中, 突发中风, 昏迷不醒, 却留下了一道圣旨,将兵符交给了戚将军。
有了兵符的戚将军,手里还握着戚家军, 整个大周几乎无人能与之抗衡, 在三月春猎回京的那个晚上, 戚贵妃把持了后宫, 以宣太子入宫侍疾为由, 想将太子扣下,再给东宫安一个叛乱的罪名, 想设局将太子射杀,再嫁祸给其他的皇子, 将梁王推上皇位。
太子在禁足期间消息闭塞, 没有来得及准备, 根本就毫无还手的余地, 只能被戚贵妃母子打压。
若非陆朝颜偷偷报信,太子提前知晓了戚贵妃母子的计划, 又派出顾将军父子带着神策军入宫, 只怕早已凶多吉少。
前世太子的手里只有神策军和东宫暗卫, 其实太子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季容笙还是让手底下的人全部出动, 攻入承乾门, 攻进大明宫。好在顾将军父子神勇无敌, 冲进戚家军中,将戚家军冲散,最后于马上射杀戚将军,活捉了戚贵妃和梁王。
但令季容笙至今想不通的是戚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戚家军更是威名赫赫,戚家军的威名更是令宣国闻风丧胆,西征之路更是无人可挡。
可最后勇猛无敌的戚家军竟然被为数不多,且战力不敌戚家军的神策军一击击退,就连戚将军自己也丧了命,而梁王兵败,丢下戚贵妃,余下的戚家军保护梁王杀出宫去,一路逃到了凉州。
三年后,季容笙继位称帝皇,为了救出陆朝颜,御驾亲征,亲自带兵攻打凉州,他见识过戚家军的威力,远非那夜攻入皇城时的那般的不堪一击。
季容笙至今都不敢相信为何那夜他轻易就取得了胜利,轻易诛杀了戚将军,局势瞬息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最后让他得到了江山。
但既然他已经提前知晓了还有一个月时间,知晓一个月后戚将军得胜归来,和戚贵妃策划了前世的那场承乾门宫变,与其沦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摆布,季容笙便打算破斧成舟,决定在今夜采取行动。
今夜他和前世一样没有胜算,但带兵打仗本就没有十分的把握和胜算,倘若能出其不意,今夜他便能赢得了江山,将他此前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至少他手里仍然掌握着负责城防的神策军,和王将军手下的三千金吾卫精锐。
李安此刻按照太子的命令,正藏身于暗处,盯着玉清宫的殿门,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终于在半个时辰后,果然如太子所料,梁王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地出了玉清宫的宫门,而陆朝颜搀扶着醉得连路都走不稳的梁王前往一处废弃的偏殿。
梁王醉酒后,突然来了兴致,他将将陆朝颜拉到一处荒废无人的偏殿,便要行不轨之事,刚准备宽衣解带,颠鸾倒凤之时,突然脖颈上出现了一把冰冷的刀,低沉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梁王殿下,得罪了!”
梁王感觉到那刀的森冷寒意,便吓得一哆嗦,酒都醒了大半,赶紧去提裤子,见是李安,气得怒骂:“这里是皇宫,不是东宫。李安,你竟敢对本王行凶,本王要去告诉父皇,让父皇废了太子,灭尽东宫里的这些狗奴才,本王要诛你九族!”
李安冷哼一声,“与其整日担心被废,还不如反抗到底。”他手中的刀刃又逼近了梁王的脖颈,似要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季容笙他竟然要造反!”梁王吓得声音都在发抖,“来人啊!”这可惜此处偏僻,外头丝竹之声掩盖了梁王的大声呼喊,玉清宫中众人都沉浸在宫宴的喜乐中,根本就无人察觉有人对梁王不利。
直到偏殿内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
王言清身披铠甲大步迈了进来,双眼染上了仇恨的怒火,对李安拱手道:“多谢李将军!”
梁王不可置信地看着王言清,指着他的鼻尖,“王言清,你竟然也反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你们竟然敢造反!王言清,你好大的胆子!”
王言清的嘴角勾着冷笑,步步逼近,“梁王殿下,你还记得芝儿吗?我那可怜的妹妹,她被你虐待致死,我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押着你去地底下给妹妹磕头谢罪,再割断了你的头颅,以告妹妹的在天之灵。”
“你敢!”梁王被王言清的话吓得心惊肉跳,王言清的长剑逼近,一剑刺进他的胸口,梁王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两眼一闭,晕死了过去。
王言清拔出长剑,那剑上一滴鲜血也无,他看着吓晕在地的梁王,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梁王该死,但就这样轻易便死了,也太便宜了他,总归他是抓住了梁王,日后有的是机会再慢慢地折磨他。
季容笙大步走了进来,轻拍在王言清的肩头,知他心中难过,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只是说:“事后,孤将梁王交给你处置。”
王言清半跪在地上,拱手道:“臣多谢殿下,芝儿的仇总算是得报了。”
他搀扶王言清起身,握住他的手腕,他明白王言清的悲痛,但这种无声而隐忍的悲痛,让他的心也传来了阵阵钝痛,他也曾失去过至亲至爱,他明白这种痛是什么滋味。
但他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沉浸在悲痛之中,成败就在今夜,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能取胜的机会。
他对李安命令道:“把人捆了。”
梁王被李安五花大绑,捆成了粽子,被扔在角落里。
季容笙走到陆朝颜的跟前,对她伸出手,她衣衫被扯烂,已经衣不蔽体,她瑟缩在墙角,身子抖个不停,
季容笙看到陆朝颜这可怜模样,心中有些不忍,方才在宴席上,他深知梁王的德性,方才他将陆朝颜拉殿外,他这样做是为了激怒梁王,梁王大受刺激,喝得酩酊大醉,才会将陆朝颜带到这处偏殿发泄愤怒。
是他利用了陆朝颜,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陆朝颜的身后,抚上她脸上的泪痕,“颜儿,都过去了。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
陆朝颜见来的人是太子,扑进太子的怀里,泣不成声,“表哥……你终于来,颜儿终于等到表哥了,表哥不要再离开颜儿了好吗?”
“好,孤来接颜儿回家。”
那夜陆朝颜突然出现在东宫的门外,身上还受了伤,事后他便让人调查过梁王府,发现陆家父子,竟然用迷药将陆朝颜迷晕之后,送去了梁王府,而就在那一夜,梁王夺去了陆朝颜的清白。
他便想到前世他被禁足在东宫一个月,后来他被解除禁足,陆朝颜便铁了心要嫁给梁王,原来她受了那么多委屈。
只要陆朝颜不会变成前世那般心思歹毒之人,他也会履行承诺,照顾她一辈子。
“从今往后,孤不会再让颜儿受半点委屈。”
陆朝颜点了点头,“我相信表哥。”
方才梁王将魔爪伸向她时,是季容笙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而方才在玉清宫的寿宴之上,陛下已经当众许婚,沈念就要嫁给摄政王。
只要季容笙肯放弃沈念,她和表哥便能回到从前,她还是表哥心里最重要的,唯一信任之人,至于那些痛苦不堪的屈辱过往,终会过去的。
“好了,颜儿在此处等一等,今夜孤办完这件大事,便来接颜儿。”
陆朝颜也冷静了下来,她乖巧地点头,“好,颜儿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等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