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整个凉州都是摄政王的人,他根本就逃不掉的,但他若是帮摄政王杀了季容笙,他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长枫将那马车里被迷晕的沈念交给季云亭,嘱咐道:“我会设法引走王言清,若是季容笙不死,那死的就是你了,你可记住了。”
长枫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手中挥舞着那把刀钉死在马车壁上。
季云亭吓得脖颈一缩,赶紧点头。
待季容笙带人进入了与凤山,突然一阵呐喊声传来,长枫对手下的将士下令,“放箭。”
箭尾抹了火油,尾端着火的箭像无数绽放的烟花划过夜空,季容笙拔剑对身后的将士们高声道:“准备迎战。”
紧接着长枫带着人马冲了出来,与王言清厮杀。
就在这个时候,季云亭驾着马车出现,马车驶出与凤山,急速地前往汇云亭驶去,而山路颠簸,沈念也终于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马车里,外头喊声震天,她打起车帘,只见双方将士正在奋力拼杀,从身后那些身穿黑色铠甲的将士中,一眼便看到了骑在黑色骏马之上的季容笙。
她不由得心头一惊,又见有人驾着马车飞快地前往山顶上的汇云亭。
那人断了一只手,她见到那人的侧面,不觉吓了一跳,那人竟是被废为庶人的季云亭。
第90章
马车的速度太快, 她只得贴在马车壁上,小心地打开车门,对正在使劲鞭打马儿, 拼命驾马车狂奔的季云亭道:“梁王这是要将我带去哪里?”
她怎会落在梁王的手里?
今日她最后见过的人是长枫, 她吃了长枫送来的那饭菜, 便失去了意识, 什么都不知道了,应是那碗饭菜被下了药。
难道长枫勾结了叛军,背叛了摄政王?但沈念很快否定了这个念头。
长枫兄弟忠心摄政王, 是摄政王最得力的心腹大将, 方才在与凤山下与季容笙交战的人马便是长枫领兵, 长枫忠于摄政王, 难道这是季凌洲的计划?
沈念不敢再想了, 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冷。
季云亭咧嘴一笑,用那只断手拂去垂在脸上的头发, “沈娘子别急,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就在沈念掀开车帘的那一瞬, 季容笙发现了她, 他快马奔向沈念, 紧紧地追在马车的身后。
季云亭朝身后望去, 见季容笙的马紧跟其后,快要追上他的马车, 他便拼命加速, 驾着马车奔向汇云亭, 他知道摄政王的人一定会在汇云亭设下埋伏。
能亲眼见到季容笙去死, 他整个人激动亢奋起来, 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季云亭, 快停下,不然朕一箭杀了你。”
季容笙的战马紧紧地跟随马车,他于马背上弯弓搭箭,想要一箭将季云亭射落马下。
马车蜿蜒而上,沿着山路攀爬,但他若是在这个时候放箭,马车失控,会随时翻车坠崖,沈念也会有生命危险。
季容笙只得扬鞭抽在马背上,想要快点追上季云亭。
前面的路越来越窄,马车已经无法通过,季云亭弃了马车,他一只手将沈念拖下马车,刀尖抵在沈念的身后,隔着薄薄的衣裙,沈念甚至能感觉到那刀尖的寒意。
季云亭哈哈一笑,用那支断手划过沈念的脸颊,那种诡异的触感,让沈念觉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将脸侧开,想要躲过去,季云亭便暗暗威胁道,“别动,不然我割破你的喉咙。”
他挑衅般看向季容笙,发出阵阵冷笑:“你大可试一试,不过看是你的箭快,还是我的刀更快。”
他紧握着手里的刀,沿着沈念的脊背而上,最后抵在了她的脖颈,“本王在这把刀上涂了毒,太子皇兄,不对,如今该称你一声皇上了,皇上若是往前一步,我便刺进她那脆弱的脖颈,这刀上的毒便可迅速进从肌肤渗入血液,最后令人七窍流血而亡。皇兄舍得让心上人因你而惨死吗?”
沈念受了惊吓,脸色苍白,许是方才季云亭驾着马车一路狂奔,山路陡峭不好走,她像是在马车里受了伤,额角发红,变得红肿不堪。
叛军打了败仗,想必季云亭是中途被戚卫丢下,季云亭此人丧心病狂,心狠手辣,又从胡商那里买了不少禁药,在刀上涂毒,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说不定他一发疯,沈念会有生命危险。
季容笙虽然对沈念此前逃走不满,但一看到沈念他心里的气全消了,尤其看到她那副身上带着伤的虚弱模样,让他心里的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便只剩下心疼了。
“你放开她,心里有什么怨气,冲朕来便是。”
季云亭哈哈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一向冷血无情,高高在上的皇兄竟然还有这样深情的一面。还真是想不到了啊。”季云亭用那只断手招呼季容笙过来,“皇兄,你再靠近些,站那么远做什么?”
季容笙冷着脸,走到季云亭的跟前,季云亭一刀捅向季容笙的腹部,他并未抵抗,也并不还手。
沈念见状捂住了嘴,红圈一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从未想过,季容笙竟然愿意为了她,放弃抵抗,被季云亭刺了一刀。
她惊呼道:“这刀上涂了毒,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季云亭见到季容笙疼得弓起了身子,觉得很是解气,又大笑一声,“这把刀无毒,哈哈,皇兄被骗了。皇兄,被人戏耍的滋味如何?虽然无毒,但那一刀也不好受吧?”
季容笙捂住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流出,他吐出一口血沫子,目光冷若寒冰,“季云亭,有什么招数你尽管使出来,这点小伤,朕根本不放在眼里。”
他趁着季云亭拔刀的那一瞬,一把嵌住季云亭的那支断手,正待要一掌劈下。
季云亭却握着一支白瓷药瓶,拔开瓶塞,“皇兄,若你再敢耍花样,我便将这瓶毒粉洒到她的身上,这是西域最厉害的毒粉,只要沾上一点,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季云亭的话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辨,但季容笙不能拿沈念的性命冒险。
但这样下去,也会越来越被动,他非但救不了沈念,季云亭又一心想要他的命,最后他和沈念一个都活不了。
季容笙用手指抹去嘴角的血痕,冷笑道:“既然你是冲朕来的,不如朕卸下兵刃,任你处置,如何?只要你肯放了她。”
他将腰间的配剑和藏在袖中的匕首都扔在地上,朝季容笙走了过来。
沈念摇了摇头,“季容笙,你不要这样做,你这样做,我也不会原谅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他那双幽深似寒潭的眼睛有一瞬间的黯淡,抬眸看向沈念,欲言又止,“朕知道……”
此刻季容笙心痛又受伤的眼神,季云亭只想拍手叫好,可惜,他的手被陆朝颜那个贱人砍断了。
不过那女人又落在他的手里,被玩残了,他想起自己的断手之痛,一脚踹在季容笙的伤口处,他直接被踹倒在地上。
季云亭冷笑道:“陆朝颜被你赶出军营,落到戚卫的手里,戚卫将她献给本王,想让本王报了断手之仇……”季云亭说到这里便阴恻恻地笑了起来,“那一夜,她浑身是血,倒在本王的身下,本王觉得解气极了。”
季云亭的脚踩在季容笙的脊背上,狠狠地唾了一口,“她是你的表妹,你竟然将陆朝颜赶了出去,外头到处都是叛军,好在她最后落在了我的手里,不过,她那模样,当真是可怜,即便能活下来,那也残了……哈哈哈……”
季云亭轻飘飘地说出了这些话,就好像陆朝颜只是个不用了便随手丢掉的玩意。
他脚下再用力,季容笙始终强忍着疼,一声也不吭。
“真没意思,你的骨气呢?你那不可一世的傲气呢!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搞成这副狼狈样子,季容笙,你这样真像一条狗啊。”
季容笙吐出一口鲜血,好似根本不觉得疼,“你就这点能耐吗?这点疼朕从不放在眼里。”
他抹去嘴角的血沫子,“你不过是想对付我,想要朕的命,这条命你拿去便是,放了她。”
季云亭发出一阵狂笑,此刻他的脸笑得扭曲变形,那癫狂疯魔的模样,像是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他迫切地想要折磨季容笙,想要季容笙跪在他面前,对他求饶,要是能折辱季容笙,那便更顺他的心。
他撩开衣袍,“季容笙,你若是肯从我的胯/下钻过去,我便放了她,不然,我一把捏死她。”
季云亭一把掐住了沈念的脖颈,再缓缓收紧,他虽然断了一只右手,左手的力道小了不少,却还是将沈念那脆弱的脖颈死死地掐住。
“好,我答应你。”
季容笙看向沈念,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沈念不停地摇头,她眼中溢出了一行泪,她心中更多的是震惊,震惊季容笙竟然会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难道真如季容笙所说,他这一世真的爱上了她。
季云亭松开了沈念,沈念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一阵阵剧烈地咳嗽,她那宛若白玉无暇的脖颈肌肤上留下了一道道红痕,眼中泪水盈盈。
季容笙笑道:“别看。”
比起沈念的命,他那点尊严根本不算什么,再说他为了沈念做了许多有失身份体面的事,也不在乎这一件了,他对她一再退让妥协,只求她能看自己一眼。
只听咚地一声响,他重重地跪在地上,一步步地爬向季云亭,慢慢地从他的胯/下钻了过去。
沈念懵怔了一瞬,脸颊上皆是泪痕,她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嘴里喃喃地道:“你为甚么要这样做……到底是为什么?”
季云亭发出阵阵大笑,面目扭曲可憎,沈念捏紧了手里的发簪,从地上爬起身来,用力地朝季云亭的胸口刺了进去。
而与此同时,季容笙突然起身,一拳猛击季云亭的后背,他的身体飞了出去,撞向一侧的石块,发出一阵剧响,同时还伴有骨头断裂的声响。
季云亭撞的眼冒金星,许是摔断了腿,他抱着摔断的腿,疼得不停地哀嚎。
季容笙不会再手下留情,他一把拔出匕首,刺进了季云亭的胸口。
直到季云亭彻底地断了气,他才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
他将那把刀尖染了鲜血的匕首撑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他深受重伤,方才季云亭那脚踩了上来,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要被碾碎。
他疼得背上渗出了冷汗,手上分不清到底是他自己血还是季云亭的血。
他一把抓住沈念的手腕,再也压抑不住身体的怒气,“沈念,是朕待你不好吗?你总想着逃离朕的身边,到头来还是朕来救你,看你那狼狈不堪的样子,若是朕在迟来一步,你是不是就死在那狗东西手里了,嗯?”
他的手上都是鲜血,他紧紧地攥着沈念不放,她那雪白的皓腕上全都是血。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向沈念袭来,她胃中一阵阵地犯恶心。
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季容笙紧紧地嵌住她的手腕,更是捏得她骨头酸痛,她用力地挣扎却挣脱不开。
她这般挣扎抗拒的模样更是惹恼了季容笙,“你还想逃到哪里去?皇叔他到底哪一点比朕好,他根本就护不住你,是不是只有朕杀了他,你才能回到朕的身边。”
他一把将沈念拉入怀里,这半月未见,他思念她入骨,可一想到她处心积虑想要逃离他的身边,他便觉怒火中烧,每晚还要忍受那药发作时的痛苦难熬,他又想到沈念这段时日和皇叔朝夕相处,他更是嫉妒得发了狂。
沈念一把推开季容笙,怒道:“你只会强迫我做不喜欢的事,我恨你,你要是再将我带回去,我还是会逃,下次,我一定会逃到你再也找不到地方。”
“再逃,朕便打断你的腿。”
她方才怕的要死,差点就被季云亭掐死了,脖颈还痛着,腿都在发软,浑身骨头快要散架了,季容笙还要发疯,还要吓她。
若是换成季淩洲,他一定舍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但想起季凌洲,她自嘲一笑。
她被人药晕,又被季云亭带走,这件事会不会与季凌洲有关,会不会是季凌洲暗中布的局?
那温润儒雅的外表下到底藏着的是怎样的心思,她竟觉得一阵阵后怕。
第91章
若此事真与季凌洲有关, 那她到底该如何面对他。
正在她心情复杂,甚至开始胡思乱想,却瞥到不远处的密林中, 有一支箭正对准了季容笙。
树叶遮挡了那人的脸, 可那长身玉立的神仙风姿, 不会有旁人, 沈念知道那人便是季凌洲。
她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寒,如坠冰窖,季凌洲此时出现, 那她的一切猜测都被证实了, 果然是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以她为饵, 亲手布局诱杀季容笙。
此刻她心中百味杂陈, 她再一次被欺骗利用,那他从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她还能再信他吗?
他在设在这个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也会受伤, 甚至会有性命危险, 他的那些誓言, 对她许下的那些信誓旦旦的承诺, 到底有几分可信?
前世季容笙夺了她的眼睛,陆朝颜害了她的兄长和阿弟, 她绝望赴死。
她巴不得季容笙早死了, 更因为季容笙的逼迫她入宫, 将她强留在身边, 更恨他入骨。
可她恨之入骨之人, 却不顾一切也要救她性命, 她的心里挣扎犹豫了一番,此刻她的内心极其矛盾,甚至因紧张砰砰直跳,她或许该对那道利箭选择视而不见,看着那箭刺进季容笙的心脏,她便痛快了,会觉得前世的仇恨终于得报了。
季凌洲已经恢复了,那支箭不会失了准头,会将季容笙一箭穿心。
但不知怎的她的心里觉得闷闷的。
只听那支冷箭嗖地一声穿破叶片,射向季容笙。
李安策马赶到,急忙大喊了一声,“陛下,小心。”
可李安还是迟了一步,季容笙身受重伤,他已经精疲力尽了,反应也慢了许多,他无法避开那支箭,利箭穿透肌肤,从他的身体里穿过。
他紧紧地抱住沈念,那力气大到像要将她捏碎了。
“陛下。”沈念只听到李安的大声疾呼,那声嘶力竭的声音在耳边发出一阵阵的回音,季容笙倒下的那一瞬间,她惊慌失措,不知该不该扶他一把,她的眼睛难受极了,觉得又酸又涩,不知为何,竟然有一滴泪从脸颊滑落。
李安滚落马下,连滚带爬向季容笙,想要带走季容笙,想要扶着他逃了出去。
可季容笙却紧攥着沈念的手不放。
李安只得带着沈念一起走。
四周马蹄阵阵,到处埋伏着摄政王的人,此处是汇云亭,地势最高,又位于与凤山的山顶,若是庆元军进攻,他们根本就没有退路了。
李安闯不出去,只得背着季容笙继续往高处爬。
季凌洲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的地势,此处地势高,无处可退,更受不住,若是季凌洲带人封锁了出路,再断了水源,他必死无疑,他知今日自己就要葬身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