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的主子,从季容笙换成了十皇子季容瑾。
摄政王拱手将皇位让出, 将自己的一身本领教给了季容瑾, 辅政大权交给了右相张大人和镇国大将军沈兰时, 自己只愿当一个闲散王爷。
当夜, 有人便见到摄政王匆忙出宫,连夜出城, 去往金陵城。
据说摄政王亲自带兵剿匪, 亲手端了山匪的老巢, 将金陵城附近十多个山头的山匪剿灭干净。
其中六七成的山匪被朝廷招安, 充了军, 剩下的按罪论处之后, 放归家乡。
十日后,季容瑾紧张地等在御书房,一遍又一遍地背诵策论,希望能让季凌洲满意,但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辰,仍然不见摄政王的身影。
他看着桌上已经凉透的饭菜,对王贵吩咐道:“都撤了,让御膳房重新再去准备几道皇叔爱吃的菜,皇叔一路奔波,必定十分辛苦。”
他手托着小脑袋,看向王贵,“你说皇叔会找到皇婶吗?皇婶会愿意跟皇叔回宫吗?是皇婶生了皇叔的气,这才离家出走的吗?”
王贵听闻笑了笑,在旁宽慰道:“听说,摄政王将金陵城附近的山头都翻遍了,都没有寻到人,想必是没找到人,摄政王今日应是不会回宫了。”
季容瑾托腮沈思了片刻,脸上不见了半分喜悦,“瑾儿想皇叔了,皇叔将新娘弄丢了,皇婶不回京,皇叔是不是就不会陪瑾儿过年了?”
“都说摄政王与王妃情投意合,摄政王对沈娘子一往情深,又看重沈娘子胜过自己的性命,但奴婢相信摄政王定会寻到沈娘子的。”
王贵时常会想起先皇,季容笙为救沈念死在了与凤山,最后连尸骨都没寻到,他又何尝不是一样,将沈娘子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他爱沈娘子,但却用错了方式。
只可惜,先帝根本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先帝生母早亡,他自己也从未得到父皇的疼爱,太上皇更是因为云嫔的背叛,对先帝恨之入骨,连他自己都没被人爱过,没有人去教过他如何去爱一个人。
季容笙将自己所有的欢喜都给了沈念,会因为沈念的喜怒牵动着自己的情绪,会因为沈念的一个笑,就心中欢喜,一整日都笑得合不拢嘴。只可惜却用错了方式,永远无法得到沈念的心。
王贵想起了季容笙,有些伤感地抹去了眼泪,季容瑾见到王贵脸上的泪痕,有些好奇地问道:“王公公这是怎么了?”
王贵摸了摸鼻子,笑道:“老奴的年纪大了,时常想起往事,有些伤感罢了,天色已经不早了,老奴服侍皇上歇下吧。”
……
两个月后,宋辞去集市上买了年画,买了鸡和鱼,欢喜地往马家村去,经过村口的那棵大槐树,赶紧整理了身上的长衫,让自己尽量看上去更精神些。
他远远地见到了花影,激动地搓了搓手,赶紧小跑着上前,接过花影手中的菜,在旁献殷勤,“花影姑娘,今儿过年,我特学了几道拿手好菜,给沈娘子补补身子。”
花影皱眉扫了宋辞一眼,怒道:“怎么又是你啊!你日日都找借口来见小姐,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家小姐是不会看上你的。”
两个月前,小姐和宋锦书出城,在进入金陵城的途中遇到了山匪,好在少将军早就派人暗中保护小姐,小姐这才没被贼人劫走。后来,她们便来到了马家村,住在马文英的这间屋子里。
不知为何,这两个月摄政王都没有来,小姐也从不提及摄政王,也不说回长安。
花影猜想许是摄政王做错了事辜负了小姐,小姐这才离家出走,但小姐如今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再过几个月,小世子就要出生了。
许是小姐便是为了躲着摄政王,这才临时决定去了凉州,听说长安城里,摄政王发疯似的找新娘,几乎将长安和金陵城翻个底朝天。
却不知小姐就躲在这里。
宋辞却总是找借口前来,千方百计对小姐示好,若是摄政王殿下知道有人想尽办法想要抢走小姐,想要当小世子的爹,宋辞这小子定然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花怜接过宋辞手中的菜,笑道:“宋郎君来者是客,今日的年夜饭,还是让我来吧。”
“没事,我新学了两道菜,给沈娘子换换胃口,沈娘子怀着身子,这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鲜鱼正好可补补身子。”
屋子里烧着炭盆,沈念正拿着剪子剪窗花,听到宋辞说话声,赶紧起身,披上斗篷出门。
宋辞忙出了一身汗,几道热菜出锅,喷香可口。
沈念的小腹已经隆起,脸却只有巴掌大小,她扶在门上,宋辞见了,赶紧上前,为沈念搬来了椅子,叮嘱道:“沈娘子身子重,可千万别累着。”
沈念抿嘴一笑,问道:“宋大哥,是兄长来了书信吗?”
宋辞见到那笑,不觉便呆住了,他觉得沈念整个人都在发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他点了点头,将信交给了沈念,沈念打开信,看了之后,再折好,放在一旁。
“兄长和嫂嫂成婚了。他们是热孝成婚,只请了张大哥一人。我没回去,也不知兄长会不会怪我?”
宋辞赶紧摇头,“不会的。沈兄他舍不得。”
沈念冲宋辞笑了笑,“多谢宋郎君跑这一趟,宋郎君便留下吃了年夜饭再走吧。”
宋辞呆呆看了沈念半响,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还是花怜不断地暗示着他。
宋辞才回过神来,激动地说,“好,好,好。”
又对沈念躬身长揖,“多谢沈娘子。”
宋辞觑着沈念的脸色,在心里犹豫了片刻,便试探般地开口,“沈娘子,京城里有关摄政王的传言……”
沈念的脸色如常,她抬眼看着宋辞,那晶亮的眼眸,令人怦然心动。
“宋郎君想说什么不必顾及我,我没关系啊。”
宋辞摆了摆手,赶紧红着脸解释,“听说琼玉郡主走投无路,被乐坊的人追杀,是摄政王出手相救……”
宋辞不知道沈念和摄政王分开的原因,但沈念远离京城,到了凉州这偏僻的马家村养胎,大概是摄政王做了什么,伤了沈念的心,摄政王虽然是身份尊贵的王爷,但也不能随意伤害了沈念。
一个女子在外并不容易,更何况沈念还怀了他的孩子,一个未婚有了身孕的女子,要饱受多少人的冷眼和非议,这些摄政王到底有没有为沈念想过。
偏偏在这个时候,摄政王不知避嫌,竟然将和自己有过婚约的赵琼玉带进了府里。
宋辞心中愤懑,握紧了拳头,愤怒非常,“沈娘子别怕,无论发生了什么,在下都会护着沈娘子的……只要沈娘子愿意,排队迎娶沈娘子的人能从马家村排到凉州城,只要沈娘子开口,有人愿意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迎娶沈娘子过门。”
宋辞说完这些话,脸红得滚烫。
沈念帕子捂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且不说她如今怀了摄政王的孩子,谁敢给摄政王的孩子当爹。
沈念笑得一脸红彤彤的,气色看上去好多了,外头渐渐飘起了雪花,沈念笑看着宋辞头顶的落雪,笑道:“宋郎君辛苦了,进屋吃饭吧。”
饭桌上,宋辞百般殷勤,他盛了一碗鸡汤,将鸡汤递给沈念,却不小心碰到沈念的手指,他的手像是被灼伤似的赶紧缩了回去,突然,那颗槐树上掉下一颗红枣,红枣正中他的手背。
他手中的碗打翻在地,他那身新买的青色长衫上溅满了汤汁。
他狼狈不堪地整理衣衫,整理洒在桌案之上的汤汁,红着脸,连连对沈念致歉,“沈娘子,抱歉,是在下不小心,手滑打翻了菜碗……”
花影捡起滚落在脚边的红枣,大吃了一惊,“这棵槐树竟然掉下了一颗红枣?还正巧砸中了宋郎君。”
花影看向宋辞的手背,发现被红枣砸中的手背,变得红肿发紫,她捂住嘴,惊呼了一声,“宋郎君,你是不是被人暗算了……”
沈念眯着眼睛,看向挂着几片枯黄叶子的槐树,暗自勾了勾唇角,对花怜笑道:“宋郎君受了伤,去给宋郎君拿药……”沈念说完又拔高了声音,“我要亲自给宋郎君上药……”
……
花影和花怜去厨房收拾了,花怜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热气,看着门外轻如柳絮的雪花,对花影笑道:“我去给小主子做针线,明天是虎年,我要给小主子缝个红红的小老虎的肚兜,小主子穿了,一定很威风。”
“你怎的知道是小郎君,说不定和小姐一样,是个绝世大美人。”
天空在一瞬间被烟花点亮了,花怜抬头看着天空中绽放的那朵美丽的牡丹花的烟花,脸上漾着幸福的笑,“不管是男娃还是女娃,只要是小姐的孩子,一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小姐这一路走过来不容易,我盼着她和摄政王能修成正果,有情人能终成眷属。”
花影指着天空那大朵绽放的华丽烟花,还有从山头缓缓升上天空的那片花灯,兴奋地笑道:“花怜,你看,这烟花和花灯定是哪个郎君为心上人准备的,也太美了吧!小姐,快来看烟花。”
花怜抬手戳在花影的额头上,“小姐怀着身子,这一路从长安到凉州,途中又遭遇了山匪,受了惊呀,让小姐好好睡一觉吧。”
后半夜起了风,风从破屋子的瓦片和窗户的缝隙往里灌,在人耳边呼呼作响,花影迷迷糊糊间像是听到了动静,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花怜,是不是有贼人闯入了,我去看看小姐。”
花怜赶紧拉着花影躺了下来,阻止了花影去寝屋,“外头下雨了,这间屋子经久失修,定是房梁被风吹断了。”
“啊,那这间屋子岂不是很危险。”
花怜摇了摇头,“没事,少将军派人在暗中保护着小姐,放心吧,小姐是不会有事的。再说天塌下来,自然有人会顶着。”
隔壁寝屋内,有人熟练的钻进了被窝。
原本屋中烧着炭盆,却总是用冷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钻了进来,让沈念总是觉得被窝冰凉,睡得不是很踏实。
第104章
沈念感觉迷迷糊糊中被人搂紧怀中, 一股温热的气息钻进了脖颈中,让沈念觉得脖颈处有种酥麻异样的感觉,她轻轻一颤, 轻轻地避开。
因没睡醒, 她的嗓音带着几分沙哑, “别闹, 我好困。”
有人半夜三更钻被窝,还吵了她睡觉。
偏偏那人还不安分,那带着薄薄的茧子的手掌轻抚过她的腰间, 沿着脊背向上, 手指熟练地勾住了衣带。
沈念瞬间清醒了过来, 一把抓住了那不安分的手, “凶手抓到了吗?殿下可是忘了我们的约定了?”
季凌洲鼻尖轻触沈念小巧高挺的鼻尖, 手轻柔地托起了她的后腰,将一个柔软的枕头垫在她的腰后, 另一只手轻抚她已经隆起的小腹,温柔的声音在沈念的耳边响起, “都已经两月未见了, 念念当真要对为夫这般狠心吗?”
沈念睁开眼睛, 见他黑发凌乱, 温柔的眼眸中倒影着她的脸,俊美无双的脸上带着几分疲倦。
她轻喘了一声, 脸红得发烫, “那也不行, 这是殿下对念念的承诺。殿下既然做不到, 那便请先回去吧!”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红枣, 她将那颗红枣塞进季凌洲的口中, 勾起了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季凌洲,“殿下,这是什么?”
她缓缓的凑近,用尖尖的牙轻咬住他胸口的肉,轻笑道:“殿下,槐树能结红枣吗?嗯?”
季凌洲觉得心口微疼,但更多的是觉得有一股痒意,那种感觉好似被小猫抓挠了一般,让人觉得心痒难耐。
他俯身向下,吻上了饱满的红唇。
“念念,本王也伤了,也想要念念亲自为本王上药。”
沈念觉得有什么东西滚进了被褥中,那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胡乱往被褥中摸去,抓住了一颗红枣。
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发生了,季凌洲钻进了被褥中,嘴里衔着那颗落在她肌肤之上的红枣。
并将剩下的红枣一颗颗地吃进了嘴里。
“真甜。”
……
翌日清晨,花怜早早地去厨房烧了一锅热水,隔壁房间并不隔音,她听闻了动静,一晚上没睡着,倒是花影,后半夜睡的沉,无论多大的风雪都吵不醒。
花影撑了个懒腰,看着一早就在厨房忙碌的花怜,惊讶地问道:“你起这么早烧水做什么?”
花怜脸一红,指向寝房,“给小姐准备的。”
“这个时辰,小姐定然还没起床。”
花怜摆了摆手,“快别问了。”
她望向屋外,只见雪地里的脚印已经渐渐变浅了,大雪下了一夜,不觉已经将留在雪地里的脚印掩盖了。
没想到摄政王昨夜那么晚才来,今日竟然这么早就离开了。
如今新皇登基,朝中大小事都离不开摄政王的定夺,摄政王昨夜千里迢迢赶到凉州便是为了陪小姐过年吧。
昨夜的烟花和花灯也一定是摄政王为小姐准备的。
她盼着小姐能早些回京和摄政王成婚,毕竟小姐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殿下准备的嫁衣一改再改,只怕到时候这嫁衣再怎么改也遮不住了。
她盼着小姐美美的出嫁。
花影抬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问道:“发什么呆呢?看什么呢!”
花怜摇了摇头,“没什么,小姐快起床了,咱们快去准备吧!”
……
一个月后,从京城那边快马传出了一封信,摄政王病重,已经卧病多日,听说是千机毒的余毒未清,诱发了寒症,宫中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小皇帝甚至请来了三清观的道士来宫中做法,驱除邪祟。
希望能让皇叔早日痊愈。
道士做了一天一夜的法事,最终想出个办法,将摄政王的婚事提前,让王妃提前进门,给摄政王冲喜。
原本摄政王妃是沈家的嫡女,镇国将军的妹妹,但却因为云山遇贼匪,王妃失踪,如今大婚提前,王妃便只能换了人,换成了已故定北王之女,赵琼玉。
赵琼玉虽为罪臣之后,沦为乐妓,却逃出了乐坊,又被摄政王所救,更重要的是对摄政王一往情深,当初她被乐坊所逼,走投无路之时,也是摄政王救了她。
摄政王当着众人的面下跪求亲之事,已经传遍了京城,都说摄政王对沈家娘子可谓是情深似海,但却对昔日的红颜知已并非全无情意。
如今摄政王病悬一线,赵琼玉便主动站了出来,即便是知道过门便会丧夫,她也愿意嫁给摄政王。
赵琼玉愿意舍弃了个人幸福,救摄政王的性命,小皇帝下旨恢复了赵琼玉的郡主身份,让她以郡主的仪仗,嫁入摄政王府。
沈念是昨夜连夜赶回的长安城,就住在镇国将军府中,虽然她有了七个月的身孕,但肚子看上去并不大,穿一身宽大的衣裙,不仔细看也瞧不出她有了身孕。
沈兰时撩起衣袍坐下,看着侧躺在贵妃塌上晒太阳的沈念,笑道:“妹妹的气色也越发好了,竟然半点都看不出像是怀胎七月,快要生产的女子。这几日外头不太平,妹妹便不要出府了,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去买。”